[自創] 玉堂(三十一)

[oj113068 (橘子汁)]

蘭清回到陸府，梳洗了一番就去見陸慕希。

陸慕希已用過了晚飯，正在讓潤德幫著敷藥，聽說是蘭清進來，便叫敏知往裏頭請。

「陸爺。」他低頭行禮。

陸慕希望著他，上下巡梭了一番，見他無事的樣子，就輕聲問：「嗯，怎麼了？」

「屬下......」

陸慕希皺起眉頭，潤德即道：「老爺，痛嗎？」

「沒事。」他低聲說，又抬頭看蘭清。「說。」

「屬下這三日都住在家中，沒有回府，所以回來，想看探望陸爺的傷......也請陸爺責罰

。」

他苦笑一聲，「責罰甚麼，我平日裡本就沒拘著你。且你不過去門中練武。」又揮手道：

「敏知，搬張椅子來。蘭清你坐下，我正有話要問你。」

「是。」他心中有些困惑，便在一旁坐下。

「聽易良說，你這幾日都在教令遙照月劍法。」

「賀少俠對照月劍法有疑惑，屬下只是有問有答而已。」

「有問有答？」

「那怎麼說也是本門武功，憑他自個兒也能領悟，不過時間長短而已，所以他若是問，屬

下也覺得不必迴避......」

陸慕希微微一笑，「這麼說，你沒有要把整套劍法傳給他的意思？」

蘭清沉吟一會。確實，他想過著這事，賀令遙天資過人，只會半套劍法實在太過可惜，且

三日來他大半的問題與缺失都來自他不懂游光功，蘭清不止一次想過乾脆把游光功傳給他

算了。而從這三日的觀察下來，他的品行為人也甚得蘭清喜歡；又想那被逐出照月門的師

叔只傳了半套劍法，且不告姓名、不准喊她師父，該是怕牴觸了私自授徒的規矩，然那日

衡修的話使他有些警覺──如今照月門只有自己，哪一天栽在甚麼事情上，師門武藝就要

失傳了，如此想來，實在情非得已......這事若有甚麼責任都是落在自己身上，那被逐出

的師叔也不會比自己更有資格，他為什麼不能收令遙做徒弟？

陸慕希見他沉默，也不催促，敷過了藥他輕輕揮手將潤德遣出去，等著蘭清回答。

好一會，蘭清終道：「這一事，屬下確實想過......屬下想收賀少俠為徒，請陸爺允准我

。」

陸慕希微笑道：「你照月門的事，為何要我允准。」

「屬下終究是──」

「你若收了令遙為徒，那就是說你從此是一門師長，一派掌門，怎麼能再做我的僕從？」

他停了停，「你去問令遙吧，他若肯，我記得揚風門並不禁止在外拜師。」

蘭清怔怔地看著他的笑容，「陸爺，我從沒想過......就算我收了徒弟，我還是──」

陸慕希恐怕他又要提報恩，即打斷他：「我知道你的心意。好了，出去吧，我累了。」

他的言語態度之冷淡大異平常，蘭清望著他，睜大眼睛道：「陸爺，您這是......您這是

趕我走嗎？」

陸慕希一怔，「不、我是......」他停了一會，暗自懊惱方才的嘴快，他不過怕自己再跟

他說下去會露出太多的形跡來。「我是為你好，」他和緩地說道，「我知道你一心想要報

答我，但......我身邊並不缺人手，如果你有更好的機緣，那我自然樂見。」

聽見他說「不缺人手」，蘭清臉色一變，「屬下......給您添麻煩了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趕緊答道，「蘭清，你人才出眾，豈能當個護院武師，白白埋沒

一身才華？當初你就不該來做我的僕從，我也沒有想全──」

「不！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不覺得有甚麼埋沒之處，」蘭清起身激動道：「我只

想為陸爺做一點事兒！即便是......我知道我不如衡修受陸爺倚重，但是......我只想能

稍稍報答陸爺的恩情，所以──」

「夠了！」陸慕希突然厲聲道，「你年紀也長了，照月門的事......」他咬咬牙，「你就

想著報恩，卻不想一肩扛起師門的責任嗎？」

蘭清張大眼睛，「我......」

「你父母都是照月門人，你也是照月仙姑唯一的嫡傳弟子，你就不想把照月門的武功繼續

傳承下去嗎？別說照月門如今只你一人，你這焉是一門首徒的樣子！」

蘭清望著他嚴厲的表情，對他的指責委屈地回答道：「我當然不希望照月門的武功失傳於

武林......所以才想收賀少俠為徒，但是......您卻......」

陸慕希沉默了一會，他閉上眼睛，「蘭清，你若做了照月門的掌門，自然就不該再留在我

身邊。難道你願意讓人說照月門是飛雁門的附庸、讓人議論掌門人竟然是其他門派弟子的

僕從？蘭清，我不是要與你決裂分別，若你想要重立照月門，我陸慕希一定會全力襄助...

...」

「不......我從沒想過要做甚麼掌門人......」蘭清乾啞地說，「如果您認為我收賀少俠

為徒，就必須離開，那麼......我會教他照月劍法和游光功，但我不會正式收他為徒。」

陸慕希一愣，「你......這難道沒有違背你師門的規矩嗎？」

蘭清突然就紅了眼睛，「如果！」他閉上眼睛大聲道：「如果因為我師門如今只剩下我，

所以您就一意地認為我應該是掌門人、應該離開您的話，那麼，我現在、現在就──」他

深吸一口氣，「我現在就以掌門人的身分，將自己逐出照月門！我既已不是照月門人，不

用講甚麼規矩！自然也不可能再是掌門了！」

陸慕希震驚地看著他，「蘭清！你胡說八道甚麼！你......你這是何苦？就算離開了我，

你還那麼年輕，何愁沒有容身之處？」

蘭清低頭，眼淚就掉了下來，「為什麼您會以為我到哪裡去都可以......？照月門已不在

了，母親也不在了......我在您身邊待了半輩子，如今除了這裡，又有哪裡是我的容身之

處？」

陸慕希聽見他淒涼的語調，看著他低垂的臉上兩行淚水，說不出話來。

不，不是這樣，他當年為他報仇，將他留在身邊照顧了十幾年，並不是要讓他講出這種話

來。

他沒想到平日親和開朗的蘭清心裡竟有這樣孤絕的念頭──他竟跟曾是亡命之徒的衡修一

樣，認為除了自己身邊，再沒有別的容身之處，這哪裡是他一個二十幾歲，風華正茂的男

子該有的念頭？若蘭清因此一輩子留在自己身邊，他也無法為此感到歡喜。

陸慕希閉上了眼睛。自己到底做錯了甚麼，為什麼竟使蘭清有這種淒涼孤獨的想法？

「胡說......」他別過了臉，隱藏了自己的表情，「你出身名門，武功高強，論名聲人品

，也是一號人物，應該要以為天下無處不可容身才是......你太小看自己。」

「我情願小看自己，也不想離開陸爺！除非......」蘭清流著淚道，「陸爺，難道您真要

趕我走？如果是這樣，只要您說一句話，我就......我就......」

陸慕希那裡說得出這種話來，「我怎麼可能趕你走......」他壓抑著痛苦，極力溫和地道

，「蘭清，你收回甚麼逐出師門的話，就算你收令遙為徒......」他一頓，「如果你還想

留下，我絕對不會要你走......我要你去重立照月門不過是為著你著想，可那是我一廂情

願，如果你不肯，自然就罷了，你想做甚麼我都不會反對。」

蘭清抹了抹自己的眼睛，自覺失態丟臉。「陸爺......屬下......」

陸慕希轉頭望著他，蘭清修長英挺的身形如今看起來十分無助，他真想一把將他摟進懷中

，告訴他他一輩子都不想讓他走......但最後，陸慕希只是露出溫柔的表情，輕聲道：「

多大年紀了，還像孩子一樣地哭，究竟我平時怎樣苛刻你了，你怎會以為我要趕你走呢？

」

蘭清又抹了抹臉，「屬下失態了......」

那個自稱讓陸慕希心中一刺，但他仍然柔聲道：「好了，回去歇吧。拿點冷水敷著，不然

明兒眼皮可會腫的。」

蘭清點了點頭，行了禮就乖乖地退了出去。

陸慕希一路目送他直到他轉向外間，就閉上了眼睛，倚著床壁用一手掩住了自己的臉。

敏知進了來，見主子十分不對，也不敢說話，安靜地把搬給蘭清的椅子又搬出去。

房中就此陷入了長久的沉寂，陸慕希想靠著這沉寂平靜自己的心緒──他極力地嘗試。

然而，一直到入夜，燭火燒滅，蠟淚成灰，他仍然坐在那裏，沒有就寢。


§


蘭清離開了陸慕希處，他還沒用飯，就往廚房去，取了一點廚房水缸裡的水洗了臉，整整

儀態，才拿著飯碗去飯間。

時間已經稍微晚了，只見衡修跟宜信在裏頭。

「你們怎麼這樣晚？」

衡修一面從飯碗裡掏著飯菜，只道：「我請宜信幫我換藥，說了幾件那晚交手的事，也就

耽擱了。」

「你的傷怎麼樣？」

「癒合了，不礙事。」

宜信默默地吃著晚飯，抬頭看了在眼前坐下的蘭清一眼，動作一滯，才低頭繼續吃飯。

衡修覺出宜信的異樣，也看了蘭清一眼，「你......這幾日都沒有看見你在府中，剛才去

見了陸爺嗎？」

「嗯。」他應了一聲，就去盛飯。

衡修扒著飯，就沒有往下問，

他們看出自己哭過，蘭清默默地想，自己也覺得方才十分失態，一面挾菜，不禁有些尷尬

起來。又想起方才......他是因為陸慕希這幾日裡對自己特別冷淡，所以十分在意，但多

年之間的相處不是這樣的，陸慕希再冷淡，蘭清都沒想過他會要自己離開，固然他是說「

為你好」......自己將他當作敬仰的對象，然而他是怎麼想的呢？蘭清發現自己從來都不

知道陸慕希對自己的評價。

他停了筷子，「衡修......」

「嗯？」

「你記得......陸爺他曾經跟你說過我麼？」

衡修皺起眉頭，把食物吞下，「說你甚麼？」

蘭清想了一想，「任何事，怎麼說呢，他對我的評價，或者是，對我的為人之類的......

」

衡修的眼神突然變得十分認真，「你問這做甚麼？」

「我......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下......」

衡修收回了目光，「陸爺怎麼會對我說這個，他對你說過我的事嗎？」

蘭清回想一會，印象中確實也沒有，只好搖頭。

衡修冷峻的臉很難得地露出微笑，「其實就算陸爺不說我也知道。他平日對你怎樣，難道

你就不能看出陸爺怎麼看你的嗎？」

「我......」他低下頭。回想起來，陸慕希對他固然不如自己所期望那樣倚重，可他對自

己事事都甚為照顧維護，有時用「寵愛」來形容也不為過......

「如何？」衡修問。宜信在這時把一大筷子的紅鳳菜夾進他碗裡。

「陸爺對我很好，可是......」他停了停，「我覺得他並不......我覺得他對我像是小貓

小狗一樣的照顧......」

衡修望著碗裡的菜，他默默地夾了一口送進嘴裡。原來如此......陸爺對蘭清太過呵護，

蘭清也是個男人，所以感到失望。而且他不知道陸慕希的心意，自然也就不會想到那是出

於愛情。

蘭清停了停，又道：「衡修，我知道你聽了一定要生氣，但陸爺對我好，說不定也就是因

著江湖道義。所以他說我若是想重立照月門，就要離開他身邊，因為只要這樣他就可把責

任了結了！」蘭清說完，覺得自己也是這時才領悟。就是這樣，他認為陸慕希對自己的好

只是因為當年他對自己伸出了援手，如今不過是好人做到底罷了。但他一心地敬仰他，只

希望他像倚重衡修一樣地倚重自己，所以才覺得傷心。

「你想重立照月門？」衡修瞇起眼睛。

「我沒有！是陸爺......」他停了停，「我請他允准我收賀少俠做徒弟，他就......他說

我若收了徒弟，就是一派掌門，不能再做他的僕從──」

宜信突然橫裡一句問道：「你為什麼一定要當陸爺的僕從？」

蘭清一怔，「因為......陸爺是我的恩人......」然後他張大眼睛，「宜信......！」

宜信淡淡道，「陸爺就是想要斷了你這個念頭。」

衡修也道：「你自己都說他對你十分照顧寵愛，要是他真只認為你是責任，幹甚麼花那些

心思在你身上？」

蘭清望著兩人，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道：「可是......我真的希望......我能夠

......」

「難道你與陸爺之間除了當年恩義，這十年來就沒有別的情分了嗎？」衡修十分不耐道。

「當然不是這樣！就算沒有當年之事，陸爺的為人也是我真心敬仰，」他又低下頭，有些

畏怯道：「而且母親去後我就以陸府為家......」

「既然這樣，以後報恩甚麼的就休也再提。」沒的傷了主子的心，衡修在心裡頭罵道。

「可是──」

「蘭清，」打斷他的是宜信，他正一面把盤中的菜又夾到衡修碗裡，一面道：「除了恩人

，你就不能把陸爺當成一個普通人麼？」

蘭清一怔。「普通......」

「嗯。」他點頭，看了衡修一眼，衡修乖乖地把菜通通都掃進嘴巴裡，他又看向宜信，「

我覺得，你從來沒把陸爺當成普通人看待，」他停了一停，「我說錯了嗎？」




上午 02:46 2014/7/21


感謝本作最透徹二人組之開導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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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yoren:推推
   Y大每篇都默默推 我好開心 >//////< 謝謝你
推 AABB55202:太可愛了宜信衡修才是老師啊XDD
推 rakra:宜信根本輔導老師 XDDDD
推 misusi:喔喔喔喔喔喔喔阿清要突破盲腸了嘛 宜信衡修還是好閃阿>//<
推 Maplelight:宜信老師>////<    一邊開導一邊餵食超閃阿阿阿XDDDDD
   其實衡修根本無感，因為宜信跟同伴(指身分類似的劍僮們)一起吃飯的時候
   就是會一直挾菜給別人，這一點衡修在永年莊作客的時候就見識過了
   不過既然是宜信餵食，他也就會通通吃掉啦

   要不是蘭清一副沒有要吃飯的意思，宜信也照樣會挾給他
   (好喜歡做這種無助於劇情的設定怎麼回事啊我)

   要說這段的裏劇情的話是紅鳳菜是為了失血很多的左言逍炒的
                           (紅鳳菜補血，此乃溫若寒所吩咐)

   然後衡修也受傷所以宜信就一直挾這個給他(沒有要留給蘭清吃的意思XD)

推 ppmon0911:陸爺TT 賢慧宜信推~
   他喜歡照顧別人 :D (小時候跟他同房間的得寧就是栽在這一點上)
推 lovenocat:紅鳳菜好ㄘ~ (欸？
   推薦女生可以多吃 XD
※ 編輯: oj113068 (59.126.168.209), 07/21/2014 14:13:35
※ 編輯: oj113068 (59.126.168.209), 07/21/2014 14:24:54
推 duckchi:宜信根本輔導老師XD 一直夾菜的宜信也好萌！
推 kogeko:天啊整篇的宜信可愛到我忍不住浮水推文，挾菜太太太可愛（
→ kogeko:掩面）然後其實一開始有種宜信要提醒衡修不要光講不吃所以
→ kogeko:硬塞一堆菜給他，然後自己也幫忙接話輔導感～唉我看的臉笑
→ kogeko:的好痠～～
推 nofumi:喜歡小設定! 請作者不要大意的解說~ 越詳細越好~
推 jessica19905:宜信根本華生wwwwww
→ oj113068:為何是華生? @ @
推 misusi:橘子大解說後宜信更可愛了啦>//////<根本賢妻
推 foolwisdom:蛤 我還以為本篇是要寫三爺玉堂回房後的部分耶(被毆飛)
推 arkar:華生突破盲點XDD
推 sbrlforever:快發現人家對你的愛啊蘭清 XD
→ oj113068:好兄弟糾結的時候三爺正在滾床,想想太殘忍(?)所以拉燈XD
推 misusi:橘大別拉燈阿~~~~~~~QAQ
推 utahime:夾紅蘿蔔給他！！！！(欸)
推 Lachs82:還以為衡修偏食不愛吃菜但宜信夾的不得不吃 看來是我多心
→ Lachs82:了XDD 蘭清快發現陸爺的心意啊QQ
→ oj113068: 衡修在這方面沒有罩門XD
推 foolwisdom:快發現+1 然後連發三篇滾床單文慶祝(←這人好歪)
推 SKATINGGIRL:宜信老師我也需要被輔導～～(你滾
推 miiya:挾菜的宜信真的好萌>/////<
推 Aeartha:宜信老師好棒!!!
推 imdai:浮出水面推>< 好萌啊啊
推 juailag:陸爺.....（拍肩
推 phaiphai:差點被宜信設定笑死 XDDD
→ oj113068:有那麼好笑嗎?XD
推 misusi:宜信深受歡迎XDD
推 yakkluu:陸大爺的春天要來了嗎～～～～宜信暖男（？）
                                           ^^^^
                                         這是什麼?

   哇我終於有電腦可以來謝謝大家了
   宜信人氣很高 感謝大家的厚愛 我真是又高興又煩惱XD
   後來想想他可能算是本作最聰明的人，所以輔導能力(?)才那麼強吧XDDD

推 foolwisdom:橘子汁大所以明天放颱風假會有新文嗎(伸)XDXD
   因為我在外地。如果我明天順利回到家的話也許會有...XD
推 phaiphai:本日玉堂沒出現啊！
   跑一下支線劇情嘛XD
推 mixforever:宜信衡修神助攻!!! 蘭清快快領悟吧~
   助攻XDDDDDDDDDDDDDD
※ 編輯: oj113068 (59.126.168.209), 07/23/2014 15:44: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