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玉堂(三十九)

[oj113068 (橘子汁)]

那日蘭清師徒二人授了一個上午的藝，中午賀令遙就去照顧左言逍，蘭清與玉堂一起去廚

房別間吃飯。

玉堂見到了幾個府中僕役，後來衡修也進來了，卻始終不見宜信，心道：「三爺中午難道

沒有回來嗎？」

他這兩日裡都早起，有些倦意，吃過了飯就自己回房去睡午覺，到了下午，去廚房吃了一

點點心，又跑去後宅找蘭清，他們師徒倆卻不在那裏。

「奇怪......蘭大哥哪兒去了？」他從後宅慢慢走回前頭，心思一轉就往客廂的方向去。

客房前頭，前日薛尚賢傷心、楊尋芳流淚的花園中，有個小僮在澆花，他問了那小僮，尋

到賀令遙的房門，就輕輕扣門。

「誰？」有一個僕役打扮的人來開門。「咦？玉堂，你怎麼來這？」

「四郎哥，賀少俠在麼？」

「在，只是清爺也在裡面呢。」林四郎讓開門，又一面把手指按在唇上，示意他小聲。

玉堂跨進門去，跟著林四郎輕手輕腳地進到內間處，只見裡面傳來低低的談話音。

他悄悄探頭，只見賀令遙坐在窗邊的塌上，端正坐著，閉著眼睛，衣襟卻敞開，蘭清搬了

張凳子坐在他面前，一手搭著他的左手，另一手在他的胸口處比畫，一面道：「......三

轉後提氣，但不過璇璣──慢一點，你太心急......再慢......」

他不敢進去，就站在門口聽了一會。

「分過雲門，然後再往下周轉，再慢一點......現在回到膻中，下至神闕，置於氣海之上

......」

才多久的時間他已經說了三次「慢」，玉堂不禁心想蘭清的耐心一定很足。

裡面安靜了一陣，然後有些衣物瑣碎聲音傳出，「你今後要每日照此行內功，少則三次，

多不過九次，越慢越好，日久以後，身子就會養成習慣，即便你不行氣，內勁也會自行流

動。待到差不多以後，我再往下教你。」

這是教完了，玉堂這才敢探頭喊他們：「蘭大哥，賀少俠！」

賀令遙正在扣襟釦，蘭清回頭看他，笑著招呼：「玉堂。」

他跑進去，「蘭大哥，你們在幹甚麼？在教甚麼，為什麼要脫衣服才能教？」

「我在教令遙游光功，」他笑著回答，又用手摸他的頭，「令遙不擅辨穴，我用手指指出

他行氣該走的地方。」

「辨穴？穴道？」他用很驚奇的語氣道：「那些說書的說得是真的麼？打人穴道可以讓人

睡著、或動彈不得？」

「可以，」蘭清笑著答道，「但不是人人會的。」又轉向賀令遙，「今天到這就好，我們

去看看左少俠吧。」

「好啊。」賀令遙點點頭。

於是蘭清就牽著玉堂的手，跟著賀令遙去了對門左言逍的住處。

進到內間，只見楊尋芳也在那裏，坐在床沿，正跟左言逍說話。

「言逍！尋芳姊，妳回來啦？」

「嗯。」楊尋芳點了點頭。

左言逍微笑道：「你來了。」又抬頭：「蘭大哥。」

「左少俠，楊姑娘。」蘭清跟各人打了招呼。

玉堂就見那楊尋芳眼睛有些浮腫的樣子，想是她去找薛尚賢，又哭了一場，只是神態上已

經緩和許多，他們之間的事，即便沒有解決，也該緩解些了吧？



§



單三過了午後未時二刻就從飛雁門回來了，他先去找陸慕希，講了幾件早上聽說的事。

「聽起來都很普通，也聽不出甚麼端倪。」

單三坐在他床邊的椅凳子上，「前頭這幾件推敲不出甚麼，只是最後一件......今兒你一

個師侄報上來一件事，頗有蹊蹺，你聽聽，」

「甚麼事？」陸慕希問。

「他們說昨天城裡的乞丐有幾個拿銀兩去買東西，是攤販告訴他們的。」

陸慕希皺了皺眉頭。

「也許她們躲在甚麼密室裡面，所以要派人出來採買，易良他們已經派人去跟了。」

「事過這六日，總算找到城中一絲古怪出來。」陸慕希道，又啐了一聲，「前頭才掃了撼

天鏢局在武神廟下面的密室，這會子又有密室，怎麼密室很好建麼。」

陸慕希雖非事必躬親，但對於這幾日因著養傷，不能回門中指揮、只能等候消息感到不耐

，再加上蘭清的事，就難得地顯出煩躁來，單三聽他話語中十分心煩，想了想就道：「你

不要心急，跟蹤那幾個乞丐順藤摸瓜也就知道了。」

陸慕希嘆口氣。

「你身子怎麼樣？好些了嗎？」

「有了薛叔的珠子，確實好得更快，只是......」他說著微微苦笑，「我好多年沒有這樣

連續幾天都在床上養傷，真是心煩。」

「不要煩，我今兒陪你。」他微笑道，「宜信，去問敏知找圍棋來。」

宜信點了個頭就出去了。

「你要跟我下棋？好多年沒有跟你下棋，我還以為你被我吃怕了。」他微笑著說。

單三喝口茶，瞟他一眼，「誰怕你來的？那是每次來又諸事纏身。你現在心煩，圍棋正好

給你一靜一靜，你要吃就吃，我就當作幫你解煩吧。」

「這樣，你今兒不去陪玉堂麼？」陸慕希又問道。「對了，你今兒帶他去買玉珮了嗎？」

「你介紹的那間店玉太好了，玉堂反而不敢戴，」單三苦笑道，「我就帶他去早市的攤販

買了。」

「我還沒問你，怎麼突然想要給他買玉珮？」

單三沒打算把蘭清對玉堂的感情給好兄弟知道，以免他鬱結之下對養傷有礙，就不動聲色

，只道：「也沒甚麼，覺得他裝扮太清淡。」說完他又喝了一口茶。

「清淡？」陸慕希笑道，「他的穿著再好一分，就逾越侍僮的身分了，你居然還想往他身

上添東西，」這時候宜信拿著棋盤和敏知一起進來，他就看了看宜信道：「怎麼宜信就沒

有這待遇，他跟你三十年了吧。」

「二十三年。」宜信回答。

單三毫不在意：「他是我的人，我就喜歡打扮他嘛。」

「眼下他人呢？怎麼沒跟你來？」陸慕希又問。

「我怕玉堂陪我在飛雁門無聊，我也不喜歡他聽......早上就叫他去看阿清授徒了，反正

他也喜歡。」

陸慕希的笑容淡了下來，「你倒大方......。」

單三微微一笑，「我才不呢......」他心想：『大方的是你，明知道令遙仰慕阿清還勸阿

清收徒，沒瞧他倆相處的樣子，連言逍都要吃味了。』只是他顧忌著陸慕希的傷，這話也

就不說了。

陸慕希看著敏知過來把床邊的小几搬到二人中間，宜信就把棋盤端正地擺上，又道：「那

麼你不去接玉堂來？」

單三從敏知手中接過棋盅，從裏頭選了白棋，回道：「不急，晚些再說。」


§


玉堂跟著蘭清，在左言逍那閒聊了一會，近傍晚時，就坐立不安起來，待到蘭清牽著他離

開，跟他說話時，更是心不在焉。

「......玉堂？玉堂！」

「啊？」他驚醒一般抬起頭來。

「你怎麼了？」他微笑著問道，「看你方才心神不寧的樣子，餓了嗎？還是聽我們聊天太

無聊了？」

他搖搖頭，「不，不會無聊，我覺得新鮮。」

他伸出手摸摸玉堂的頭髮，「那怎麼回事？不舒服麼？」

他又搖了搖頭，低聲道：「我在想，三爺還沒有回府麼......？」

蘭清一怔，笑容凝結在臉上。

他正想著單三若已經知道自己對玉堂的心意，怎麼這樣大方，放玉堂跟著他一整天，原來

是......他不是滋味地想，單三的大方不過是為了讓他聽這一句話，比起這一句話，玉珮

吻痕，都是單三刻意為之，唯有這句話顯示玉堂對單三的撒嬌依賴......

「三爺如果回來了就會來接你，」他淡淡道，「不然我們去找他吧，他回來了大概在陸爺
那。」

「好啊。」

他牽著玉堂往前頭走，心裡頭五味雜陳。

才剛到通往陸慕希處的走廊，就見單三在前頭，正要離開的樣子。

「三爺！」玉堂放開了蘭清，就奔進單三的懷裡，「你怎麼回來了也不來找我嘛~」他半

是撒嬌半是抱怨地道。

單三摸摸他的頭，「我回來先找慕希說正事，想你跟著阿清也不會無聊，就陪慕希下了會

棋，耽擱了。」又抬頭看著慢慢走過來的蘭清，若無其事地微笑道：「勞煩你照顧他一天

，玉堂沒有調皮搗蛋吧？」

蘭清搖了搖頭。

單三又道：「不好意思啊，昨兒你送玉堂的玉珮，我看了喜歡，就跟他要來了。」

蘭清僵硬地微笑，「不值錢的東西，也能入三爺的眼......三爺喜歡就拿去吧，反正來日

方長。」

單三眼中微微一動。

這「來日方長」接得甚為奇怪，玉堂要是認真聽二人說話，定要困惑，但他此際心思不在

那裏，只仰頭道：「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好，」他低頭憐愛地回答，又抬頭親切地道：「阿清，一起來嗎？」

「不了，我先去探望陸爺。」

單三對他的回答很是滿意，陸慕希正在煩悶的時候，看到蘭清也許會緩解一些，於是他點

頭道：「好吧，那我們先走了。」說完摟著玉堂的肩膀就往外走去。

蘭清轉身目送三人。

玉堂回過頭跟蘭清揮揮手，「蘭大哥！明天我再去看你教賀少俠武功喔！」

他僵硬的表情稍微有些柔和，「好，你隨時來。」

主僕三人走遠，他才轉身往陸慕希那裏去。

他輕輕扣門，裡面敏知就來開門，「清爺。」

「我想探望陸爺，他還好嗎？」

「陸爺精神還不錯，剛還跟三爺下棋呢，」他側過身，讓蘭清進去，又進去通報一聲，就

出來道：「陸爺叫你進去。」

蘭清進到內間，就見潤德正在收拾棋盤，陸慕希坐在床上，見到他就微微一笑，「你來啦

。」

「陸爺這幾日身子還好嗎？」

「恢復得比我想像中快很多，」他說，又擺手道：「你坐下吧，這三日沒見，都在教令遙

武功嗎？」

他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點頭道：「是。」

「初次當人家師父，覺得怎麼樣？」

蘭清微笑道：「沒有怎麼樣......令遙很聰明，也很認真，我教得很輕鬆，而且只他一人

而已，不比陸爺您教那群師弟的辛苦。」說罷，又停了一停，「只是一點，他的內功

......」

「你傳他游光功了嗎？」

「今兒才剛教個開頭呢，」他道，「其實劍法也是......他自小師從揚風派，已經養成許

多習慣，再學照月劍法和游光功，固然可以學成，只是這些習慣若不改脫，就難以在這兩

樣上達到甚麼境界了。」

「你才開始教他，就想他達到甚麼境界，未免心急了吧？」陸慕希笑道。

「因為我希望令遙可以繼承照月門。」

陸慕希一怔，望著他認真的臉。

「陸爺......我是不會重立照月門了，所以我會把武功、典籍和兵器都傳給他，他如果肯

開館收徒，就讓他去當掌門，」他垂下眼，「他若不肯也罷，只要將來可以找個適當的人

，繼續把這些都傳下去就得了。」

『那麼你打算一直留在我身邊嗎？』陸慕希差一點就要問出口了。

對蘭清的選擇，他感到矛盾。

如果蘭清決定維持現況，留在自己身邊，他就會一輩子都把自己當成恩人來看待，只想做

自己的僕從伺候自己；然而如果他離開，雖然可能對「恩情」就會逐漸看得較淡，二人也

不用再拿著甚麼主僕的身分，但是，他卻可能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他也就永遠失去追求

他的可能了。

因此不論蘭清怎麼選擇，他都有顧慮。

二人之間沉默一陣，陸慕希才道：「你這幾日得空，寫兩封信，讓人送去咸和山莊和揚風

派，趁早讓令遙的長輩知道這事才好。還有你甚麼時候要去祭拜你師父，早些打算......

」

蘭清點點頭，「還是陸爺想得周全。」

陸慕希又道：「玉堂今兒都和你在一起？」

蘭清點了點頭，「嗯。」

陸慕希望著他的臉，和緩而謹慎地道：「我先頭和你說過，守明很喜歡玉堂，如今你應該

也看得出來，玉堂已是守明的人......我知道你跟玉堂處得來，只是別讓守明誤會。」他

勸罷，卻一怔，見蘭清認真而嚴肅地看著自己，「蘭清？」

「三爺沒有誤會，」他說，說完就移開了視線，「我確實是......很喜歡玉堂。」

陸慕希怔愣地張大眼睛看著他。「蘭......」

「我知道陸爺跟三爺是好兄弟，不過，希望您不要因此阻止我，」他說著閉了閉眼，又轉

頭看著陸慕希，「玉堂是......我從來沒有這樣喜歡過誰，我絕不放棄，就算對手是三爺

也一樣！雖然我的身分不如三爺，但是作為一個男人，我認為自己並不遜於他！」

陸慕希用手抹著自己的臉，別過頭面向床壁，另一手緊抓著棉被，「你出去吧。」

蘭清一怔。「陸爺......」

「出去......」他又說了第二次，用顫抖的語調，壓抑的聲音。

蘭清站起來，忿忿道：「如果您因為和三爺是好友──」

「出去！」第三次他幾乎是厲聲大吼。

蘭清退後了一步，露出心有不甘的表情，但仍轉頭離去。

陸慕希一手緊抓著棉被，一手掩著自己的嘴，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對蘭清這樣大吼大叫。

但是如果他繼續待在這裡，他不知道自己會說出甚麼話、做出甚麼事來。

體內彷彿有甚麼東西在翻滾，他覺得疼痛──不只是心痛，連身體都跟著痛了起來，他顫

抖著忍耐了一會，壓下喉中可能會衝出的聲音──如果讓這痛衝出他的喉嚨，那會是嗚咽

還是悲鳴？陸慕希自己也不知道。

蘭清......蘭清......

他閉上眼睛，覺得眼眶痠疼。

守明說得對，他從沒看過蘭清傾心於誰。

他懷疑過，懷疑過他可能喜歡過誰，蘭清平日親和開朗，對許多人都很好、很大方，但是

方才他親口證實了，這十二年來，他沒有愛過任何人......直到遇到玉堂。

他沒有想到自己會這樣難受......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準備好了，蘭清從來不把自己

當成有可能的對象，所以他早就對自己說遲早有這麼一天，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但是還是太痛了。

痛到他無法忍受。

陸慕希把臉靠在床壁上。

怪不得蘭清，他有權力去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就算那人心有所屬，甚至與別人兩情相悅

......

怪不得蘭清，這十二年來，自己隻字未提，他根本就不知道......

他張開眼睛，看著眼前昏暗的床壁。

但是他對他好過，他只希望他過得好......如果這些好不能打動他，對他表白又有何用？

不知是否他心緒激動，氣海翻騰的緣故，陸慕希感到胸口未癒的內傷忽然劇痛起來，且寒

熱交侵，彷彿要將他絞碎。

「嗚......」他低低地喘了一聲，終於倒臥在床上，在他短暫地嘗試想控制內勁、壓制傷

處不適之後，便暈了過去。




下午 06:32 2014/9/2


這就是心碎啊 慕希......(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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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mixforever: 陸爺...QQ 三爺千萬把玉堂看緊...別給蘭清機會啊っq
推 Reira: 好在意陸爺蘭清這對啊Q_Q
   真的很想知道的話，請站內信XD"

推 arkar: 陸爺阿Q___Q 陸爺阿Q口Q!!!!!!!!
推 foolwisdom: 陸爺阿~陸爺啊~我也心碎了啦QQ(真的可以站內信嗎)XDXD
   可以 XD 為了確保不要像上次一樣雷到不想被雷的人所以用站內信這樣

推 foolwisdom: 所以可以拿到接下來的文嗎XD 不過等文和期待的感覺也
→ foolwisdom: 很不錯 也喜歡看大家的推文~相信橘子汁大不會讓我們等
→ foolwisdom: 太久的對嗎XDXD
   還沒有寫到那麼後面啦 ，不過已經想好了所以可以先劇透
   目前的寫作火力集中在逍遙雙劍呢
   (文末的日期時間通常就是該篇寫完的時間喔)

推 ppmon0911: 陸爺TT TT
推 Maplelight: 陸爺QAQ
推 ANalar: 看到不敢按page down 陸爺Q^Q
   欸!!!!!!這麼嚴重!!!!!!!

推 yoren: 唉
推 begoniapetal: 好想知道又不想知道～陸爺的感情究竟會不會無疾而
→ begoniapetal: 終呢～？            看到一度跟陸爺一起喘氣，結果
→ begoniapetal: 橘子大最後一句話讓我笑了xD
   我寫到他胸口痛的時候的確是這麼想阿哈哈哈哈哈
   上次看到新聞報導，感到「心碎」的時候真的會胸痛喔....

推 Aeartha: 陸爺~~~OAQ(立馬站內信XDDD) 看了逍遙整個放兩百顆心~哈
   兩百顆心XDDDD 這麼放鬆不太好喔(欸你##)

推 foolwisdom: 跪求陸爺和蘭清有好結局阿~~要不然我就...
   就怎樣 ? (抖抖)

推 sinno: 跟著陸爺一起心碎QAQ  請給陸爺幸福...拜偷
    大家的QQ我就收下囉(滿意)(喂)
※ 編輯: oj113068 (59.126.168.209), 09/03/2014 19:11:03
推 anils: 求站內信阿~!!!我不要停在這裡!!!!崩潰ing
→ oj113068: 想知道的自己寫給我我再回XD
推 inezcat: 心疼默默守候的陸爺了~~~~哭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