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oj113068 (橘子汁)
標題[轉錄][小說] 養伎(十二)
時間Sun Feb 21 22:50:18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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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小說] 養伎(十二)
時間: Sun Feb 21 22:48:36 2010
作者: oj113068 (橘子汁) 看板: orangejuice
標題: [小說] 養伎(十二)
時間: Sun Feb 21 02:17:13 2010
▓養伎(十二)
連續兩天,藍雪星並沒有來看朱名練歌。
朱名猜想自己對他說的話可能太過直接,他一時無法面對。
而就在兩天後的晚間,大少爺將他喚去了寢房。
走進聆雨樓藍眠玉的寢房,聞見淡淡薰香味道,朱名有些感慨。
第一次來到他的寢房,不過也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當時他心中的竊喜和不安,此時已經
不復見了。
「過來這裡。」藍眠玉如此說著,讓宛荷扶著朱名在自己身邊坐下。「好久沒有看見你了
。」他伸出手輕撫他的頭髮。
「半個月了,少爺。」
「嗯,超過半個月了。」他說著,低頭吻住他的嘴唇,並將他擁進懷中。
感覺到他寬闊溫暖的胸膛、肩膀和自己緊貼,不知道為什麼朱名想起了藍雪星冷冰冰的手
。
以往這種時候,他會感到十分欣喜,可是為什麼現在,那種欣喜只剩下一點點對藍眠玉殘
存的情愫呢?
藍眠玉吸吮著他的唇,再溫柔的舔吮著他的小舌,朱名也生澀的回應他,但是,現在他真
正的感覺到,回應藍眠玉,除了那一點點對他的感情以外,更多的是因為他是家伎。
藍眠玉離開了他的唇。
「你在生我的氣,」他低沉的說,手指輕撫著他的額頭,襏開他微亂的頭髮。「我知道。
」
「朱名不敢。」
藍眠玉笑了一笑,「你在生氣,因為四弟對你做的事情我通通知道,卻沒有處置。」
朱名沒有回答他。
他聞見藍眠玉身上的薰香,混合男人的體味,以及沐浴後的水氣馨香,這些曾是他所眷戀
的、喜愛的味道,但是此時,他只感到一種近似感傷的懷念而已。
「朱名,我告訴過你吧,討好四弟,就是討好我,」他鬆開朱名的腰,摟著他的肩膀靠在
椅背上,「因為他沒有害你性命,所以我才默不作聲。」
「您再也不想聽朱名唱歌了嗎?」
藍眠玉低頭望著他的小臉。
朱名的臉上既沒有憤怒也沒有質疑。
「你變了。」他輕聲說,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不,我是真的喜歡你的歌聲,也希望以後可以繼續聽到你唱歌。但是,如果四弟執意要
毀掉你的歌喉,我確實會由著他。相對的,我也打算照顧你一生。」他轉頭看著窗外。
「少爺,」朱名說,「雖然您一直說您喜歡我的歌聲,但是實際上,您將我買下,並不只
是因為您喜歡我的歌聲,是嗎?」
藍眠玉無聲的笑了,「朱名,」他的手輕輕的撫過他的臉。「你並不是我買來娛樂自己的
寵物小鳥,從一開始,我就打算將你交給四弟。」
朱名抬頭,「……原來如此。」
「我跟四弟之間……曾經有過重大的嫌隙沒有開解,年紀越長,這個嫌隙就越來越深,」
他停了一停,「他幾乎足不出戶,已經好多年了,一開始不是這樣的,一開始......」
藍眠玉的語調中,似乎透露出心痛。
「他越來越任性,越來越孤僻,對我也越來越寡言......不,對泓泉、軒琴也是一樣,他
越來越封閉自己,我們三個哥哥,也越來越忙碌......」他低頭看著朱名,「我想他的身
邊,還是應該要有人伴著他才好,不是一個下人,而是一個友伴。這個人年紀要比他小,
這樣他才會活潑一點,多多出門。」他低頭看著朱名,「這個人不會唱歌也沒有關係。」
朱名沉默了一會。「要我陪伴四少爺,那很容易,但是唱歌代表的不只是我的生計。即使
您承諾要照應我一生,我也相信您的誠意,卻又如何保證藍府的營生不會一夕之間垮下來
?」
「你若能唱歌,當然表示即使有一天離開藍府你還可以試著營生,」他輕笑一聲,「可這
也就給我留了一條後路,對你不滿,我隨時都可以將你賣回去。朱名,難道你不怕嗎?」
「事實上,沒有什麼是可以真正保證藍府可以照顧我一生的,所以,我希望可以留著我的
歌喉。」
對他條理分明的違抗,藍眠玉笑的更深,「朱名,你知道這件事情你不能決定的。」
「那麼,我就換個理由吧。」朱名說,「當四少爺真的毀掉我的歌喉,我和他無論如何都
不可能是友伴,注定是主人和家伎;和下人;和寵物。這就是您要的?我想並不是。」
「朱名,」他溫柔的輕喚,「你真是越來越聰明,是凋葉教的太好,還是我對你太刻薄?
讓你這樣尖敏起來。」
朱名沉默不語。
藍眠玉的手輕撫著他的頭髮、臉頰、肩膀、背脊,「你是我為弟弟選的友伴,但是,沒有
想到我會這麼喜歡你。」他帶著笑意說,「什麼時候你才會長大呢。」
「少爺,」他輕輕的問,「朱名有件事情一直不明白。」
「說吧。」
「您為何要讓朱名以為,您是愛著朱名呢?如果凋葉先生不曾提醒我,或許現在,朱名還
是會認為您是愛著我的。」
藍眠玉發出低沉的笑聲,「那麼,朱名,你愛我嗎?」
朱名並沒有馬上答覆他。他沉默了一會,回答:「不,我曾經愛過您,但是,現在已經不
愛您了。當時對您的愛情,極有可能是出於仰慕與依賴,但是無論如何,都已經過去了。
現在我對您剩下的感情,是因為,您從那許多人之中選中了我,並且總是溫柔的對待我而
已。」
「所以你對我有忠誠嗎?」他又笑著問。
「當然。」
「那就是我要的,」藍眠玉溫柔的說,「我希望自己找來陪伴的四弟的人,對我有忠誠,
這樣,我才可以完全掌握他。畢竟我不希望這個人傷害四弟,或是作出什麼我不希望他作
的事情。我在你身上花下的心思,是為了讓你對我產生忠誠。朱名,人很奇怪,不管對方
動機如何,只要感受到自己是被好好對待,就會產生感情。」然後他將他擁緊,「你不用
愛著我,只要對我忠誠就可以了。」
「那您花錢請凋葉先生教我唱歌,又是為何?既然您知道四少爺會想要毀了我的歌喉。」
「不是的,朱名,我並沒有預期雪星會想毀了你著歌喉,我只是猜測。況且,我如果沒有
對你好到極致,雪星又怎麼會主動向我要你?這件事情如果不是由他主動,那就沒有意義
了。」說完他低頭靠近他的臉,「既然你想繼續唱歌,三弟也插手了,我想雪星會安分一
陣子,如果他再胡來,我就制止他吧。但是你必須記得,這表示我永遠會有一個選擇,就
是拋棄你。」
曾經愛慕的人,用溫柔的語調說著殘酷的話,但是,朱名不知道為什麼,並不感覺受傷。
該說是有所覺悟,還是早已領悟呢?這個人對親近的人極為重視,但是其他的人他都不放
在心上。
他這樣對待自己不是因為自己是藝伎,只是自己恰好是他所想要利用的人。
他也不是故意要選藝伎作為利用的對象,而是藝伎容易控制,剛好符合他的需求。
「如果大少爺是為了讓我看著四少爺,而買下我,那我也只能從善如流。」朱名回答。「
但是,少爺,朱名有話想要勸您。」
他微微皺起眉頭,「誰說我是要你看著雪星了?你有什麼話,說吧。」
「如果您與四少爺的誤會沒有解開,不管他有多少朋友,都無法讓他不寂寞,也無法讓他
快樂起來。」
藍眠玉收起了笑,冷冷的看著他,評估著他知道多少。
然後,他的不悅緩和下來。
「朱名,可愛的小鳥兒,」他鬆開他的肩膀,用手指畫過他的眼睫,「我喜歡聰明人。你
比我想像中的聰明多了,相信你可以好好陪著雪星。現在,為我唱一首歌吧。」
§
事情倒是相安無事的又過了兩三天,朱名終於主動前往白水居。
當時四少爺已經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第五天了,朱名去的時候,他正在畫房裡,懶洋洋的看
著掛在牆上,只勾了邊、還沒上色的畫,思考著怎麼完成。
雖然並不像想像中那麼消沉,但是精神也並不好。他讓朱名在畫房裡待著,但是既沒有跟
他聊天也沒有要他唱歌。
藍雪星變的十分沉默。
就在這幾天裡,藍泓泉也已經病癒。
藍眠玉去探望藍泓泉,還站在大夫身後看著大夫診斷,確定他完全痊癒,才准許他離開房
間,重新幫忙家裡的生意。
凋葉自然也重新開始陪朱名練唱,和藍泓泉若則無其事的相處著,幾乎就像是他們兩人剛
認識之時。
但是實際上,藍泓泉正在認真的考慮,當藍眠玉要解雇凋葉之時,他應當如何是好。
如果凋葉想要賣身,對藍泓泉來說當然容易的很。
行規是這樣的,如果要買下藝伎,那就由藝伎自行開價,只要不低於東家當初買下他的價
格那就好。
但是如果要贖身,就由東家開價,一般而言,是一日牌價的一百倍。
凋葉一日的牌價是一千兩,所以至少也要十萬兩,但是說不定有可能開更高。而當有人要
為藝伎贖身,東家會將消息散播出去,讓也有意要為意藝伎贖身的人有機會競價,所以也
可能因此提高價格。
但是,不論是要買要贖,都要看藝伎是否答應,而不是看東家。
凋葉當了藝伎這麼久,不賣不贖,絕對是他不答應,而非沒人想出價,所以,他也大有可
能拒絕藍泓泉。
最有可能的當然就是凋葉的提議,既然藍眠玉不雇用他,就由自己雇用他,讓他留在藍府
。
這個作法也非常吸引藍泓泉,因為這樣一來凋葉就是為了服侍他而留在藍府了,比起現在
他的正主兒是大哥,他的正主兒是自己,當然讓人心裡爽快的多了。
又或許,選擇就當他的恩客,每隔幾天再去芳伶苑找凋葉──說不定這樣一來,他對凋葉
的迷戀也就慢慢的淡了吧。
但是不管哪個選項,都無法令藍泓泉完全滿意。
病癒後,開始幫忙大哥家中生意的藍泓泉,自然也恢復社交和應酬的習慣,偶爾赴宴赴約
,也會帶凋葉去表演,但是仍沒有要凋葉再陪自己過夜。
這日凋葉與采英在棋廊下棋。
他又開始指導朱名唱歌了,而或許因為藍泓泉才病癒,藍眠玉自己將應酬攬下不少,所以
凋葉不但不再陪藍泓泉過夜,連與他一同出門的次數都減少許多。采英雖是家伎,但可以
說他的正主兒是藍軒琴,藍軒琴允許他出門,因此他比一般的家伎,擁有更多自由。但凋
葉不能,所以如果藍泓泉不帶他出門,他也只能留在藍府。
「這幾天你好像很無聊的樣子。」采英一面說著,一面拉緊了衣襟,天氣漸漸轉涼了。
「無聊......」他望著棋盤,「與其說是無聊......」
他沒有將話說完,采英抬起頭。「怎麼樣?」
但是凋葉仍沒有將話說下去。
與其說是無聊,不如說是,寂寞?
驟然冒出的想法凋葉自己都吃驚,是因為習慣了每隔兩三天都和藍泓泉一同出門,還是習
慣了夜裡與他的纏綿?
不,是因為即使見面,藍泓泉也不再熱情積極、甜言蜜語。他只是,有些無奈的,又小心
翼翼的,笑著。
也許是養病那段期間鎮日與他為伴,也許是比對往日的熱情,現在的兩人交集太少,太過
疏離,但無論如何,凋葉是感到寂寞的。
凋葉按下一子,「沒什麼。」
下棋這回事,最基本的就是心要定下來,思路清晰,凋葉就算臉上不動聲色,走了一步慌
張不安的棋,采英又怎會不知道?但他只是笑了一笑,也沒再問。
§
時移節轉,在這表面的平靜中秋天悄悄過去,漸漸寒冷起來。
一日,突然刮起寒風,夜間下了一場大雪。
雪後的清晨,凋葉下了床,打開窗戶,一陣冰寒的風吹進了屋內,他眉頭一皺,將窗戶掩
小,到鏡台前梳整儀容起來,心想:「今天回來可得好好叮嚀朱名小心風寒。」
今天早上,他讓朱名獨自練唱,自己則陪藍泓泉出門,某個和藍府生意有來往的朋友興趣
是打獵,冬日又是進補的時刻,遂邀請藍眠玉和藍泓泉前往,嚐嚐他自己獵來的大鹿肉燉
長白老蔘。藍眠玉沒空前往,就讓藍泓泉替他提著禮物去了。
他如往常一般的用碳條修飾眉型,注意到自己的嘴唇因寒冷而顯的淡而白,所以拿出紅色
胭脂稍微塗抹。然後將髮髻編整起來。
以往在芳伶苑,侍童有時會幫他編整成更複雜的形狀,不過現在只有自己,所以他還是只
將頭髮整理成看起來大方清爽的樣子,再用髮簪裝飾。有的藝伎裝飾華麗,不過凋葉認為
男伎要是打扮的像女伎一樣,那客人反而會失去來找男伎的意義,所以他總是有所控制。
維持一個美麗的形象,但是仍然是一個男性。
然後他穿上外衣,抱起琴盒走出房門。
方寸在詠梅居的入口處等他,接過他手中的琴盒,說:「二少爺在大廳等公子。」
「嗯。」他應了一聲。
他們的作息並不如農人一般早起,約在辰巳之時,所以在大廳喝過熱粥之後,再前往對方
的府邸,恰好是中午時間。
上了馬車以後,藍泓泉沉默不語──就是這點使自己感到不習慣,感到沉默嗎?方告白的
那段時間不說,在更久以前,他總是微笑著,對將要去拜訪的對象、近日生意,或其他話
題侃侃而談。
天氣有些冷,凋葉忍不住搓搓手掌。
馬車喀答喀答的往前行駛,藍泓泉注意到他的動作,「你冷嗎?」他說著,兩隻手包握住
了他縮成小拳頭的手。「你的手好冰,回去我叫人給你備個暖手。」
凋葉微笑著,「多謝少爺費心了。」
他張開手掌,看著自己手中的凋葉的手,「你的手好小……」
凋葉反過手攤開他的手,說:「手大的人,適合彈琴,按琴弦穩,換調也快,輪音的時候
,不用移動太大的幅度。少爺的手指長,適合彈琴,卻去撥算盤了。」
藍泓泉聽著一笑,再度將他的手包覆起來,「這麼僵冷等會兒怎麼表演?讓我給你暖一暖
。」
凋葉抬起頭,「少爺,小人問一件事。」
「問吧。」
「為什麼您不再喚我陪寢了?」
藍泓泉一怔。
凋葉耐心的等待著。
藍泓泉低頭望著他的手,「和我過夜,只是你的工作,我不想再用那種方式佔有你。我希
望的是……」他停了一停。「你心甘情願。」
凋葉歪著頭,「所以我吸引您嗎?」
他無奈的一笑,仍然沒有抬頭看他。「無時無刻,」他低聲回答,「我沒有放棄,但是,
卻有些不知所措。對不起,我沒有追求任何人的經驗……」他抬頭,「和你的許多客人相
比,我一定很笨拙。」
凋葉微笑著,看著藍泓泉。
藍泓泉觀察著他,然後心中一甜,「你又笑了,」他靠近他的臉,「告訴我,你這樣笑,
是代表什麼呢?」
凋葉別過了頭,沒有看他,但是仍然保持著笑容。
藍泓泉情不自禁的將他擁入懷中,用捉弄的語氣問:「你不回答,是不是害羞?」
凋葉輕哼一聲,將臉轉回他面前,低聲說道:「您是我遇過最不好哄的客人,所以,您自
己判斷吧。」
他臉色微紅,笑的甜美,藍泓泉終於難以按捺的吻上他的唇。
他的嘴唇因為冬天的乾冷而有些乾燥,他用舌頭潤澤過他的芳唇,才進入他的口中,狂肆
的吻著。
被玩弄也好,現在他只想緊緊的擁抱他,吻他,佔有他。
凋葉將手輕輕的搭在他的肩上,又轉而撫摸著他的臉。
「凋葉……」他在熱吻中低喚,吻著他的耳邊。
察覺到他的手在掏自己的衣襟,凋葉別過頭,「少爺,我們正要去赴宴。」
藍泓泉停了手,呼吸了幾口冷空氣,要自己冷靜下來。
凋葉輕輕的推開他,「忍一忍,等到回去,要怎樣都可以。」
聽到他說「要怎樣都可以」,藍泓泉不禁用手掩著臉,「我的老天,你究竟是要我冷靜還
是要我衝動?」
凋葉露出笑容,「凡事都是有時機的。」
藍泓泉挪動身體,拉開一點距離,但仍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
我一直以為你討厭我,只是因為我是藍府少爺,才不得不聽我的。」
「您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他無奈的搖搖頭,「我想你並不是對每一個愛慕你的客人,都像對我一樣的吧?精明如你
,絕對不會這樣得罪客人。所以我一直認為你特別討厭我。」
凋葉一怔。的確,他會拒絕對自己表露過多愛慕的客人,但並非都用這種方式,有的時候
,他也知道自己作的太過火,但是為什麼會有這種差異,凋葉自己也不知道。可他也並不
願多想,只是一笑:「如果您不作出過份的請求,我為什麼不對您好?」
藍泓泉眼神一黯。「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甘於當個普通的恩客,是嗎?」
凋葉望著他的臉,笑意染上無奈。「您是我的恩客,但並非普通的恩客,這樣的回答,您
滿意了嗎?」
藍泓泉一愣,凋葉已經別過臉去,望著窗外,不再看他了。
§
大廳中約有二十位客人,以及三名藝伎──跟著方少爺來的沐君,以及鄭老爺邀請而來的
綠狐、隨藍泓泉來的凋葉,共三人。
沐君雖然在聽過朱名表演以後揶揄了他一番,但是遇上綠狐本人可是小心翼翼的很,表演
完他的橫笛安安分份的坐在旁邊。
綠狐倒很大方,進門看見熟識的凋葉,完全無視主人安排的座次,隨意就坐在凋葉的旁邊
,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直到主人喚來兩位樂師伴奏,吩咐他表演。
「你和綠狐很熟的樣子?」看著綠狐走到大廳中,藍泓泉低聲問。
凋葉微微一笑,「一起表演過幾次,所以有點兒情分。」
聽到他說情分,藍泓泉皺皺眉。
似乎已經決定好要唱什麼的綠狐,站在樂師前,示意樂師演奏,然後張開雙唇。
他的歌聲和朱名完全不同,和伴奏結合的十分適恰,細節的轉調音韻並不如同朱名唱歌的
圓潤,相反的,突顯了許多轉變之處,因而令人感到他的歌聲十分豐富華麗,也更加激情
。
朱名的歌聲可以讓人稟氣凝神,不敢出聲冒犯;綠狐的歌聲則可以使吵雜的人們安靜下來
,專注聆聽。
歌畢後,朱名總是得到靜默的致敬,但是,綠狐一唱完,大廳中是熱情的掌聲。
「好極了,果然是京城第一的歌伎。」一位客人一面鼓掌大聲說道。
「前些日子我也聽了好些歌伎唱了這首,就沒有人像綠狐這樣感情豐厚的。」另外一人也
說。
綠狐微笑著行禮致意,俊美的臉上志得意滿,姿態翩翩的回到座位上。
然後,是凋葉。
方寸幫他把琴放在中央的桌上。
「承鄭老爺盛情,」他坐下以後,整整衣領,將套了金屬指套的手放在琴面上,「鄭老爺
可有想聽的曲子?」
鄭老爺用手托著臉。「呣,凋葉,可真久沒聽你彈琴了,好多年以前,老鄭可是你的樂迷
呢,可惜成親以後家裡頭妻管嚴喲!」
凋葉露出他最擅長的美麗笑容,「小人記得鄭老爺第一次點牌,是這首曲子吧。」說著,
他抬手緩緩彈奏起來。
《蝶戀花》。
「好,好,你竟還記得。」鄭老爺歡喜的漲紅了臉,「蝶戀花啊。」
凋葉淺淺一笑,繼續彈奏。
藍泓泉凝望著凋葉專注演奏的神態。
或許他厭惡身為藝伎的身分,但是一定喜歡演奏,喜歡表演。
然後他注意到坐在一邊的綠狐閉著眼睛,專注的聆聽著。
演奏結束之時,柔和而有點哀傷的琴音仍然縈環著整個大廳。
「真是美妙。」一名客人搖頭晃腦的道,「不愧是京城第一的樂伎,每次聽你演奏,都覺
得美妙無比。」
「王少爺太客氣了。」凋葉低頭,將手放在琴前,行禮表示謝過他的讚美。
「欸,」鄭老爺笑了一聲,指指他的琴,「我還記得初次去芳伶苑的時候,瞧見門口人山
人海的,原來是你跟采英要表演合奏九弦琴,就買了位子擠進去聽,那可真是我見過最精
采的表演,不只是音樂,你跟采英那美貌、神態,和專注的模樣,讓你倆奏琴的模樣美的
像幅畫一樣,後來每次你們表演我都會去,可惜采英跟了藍尚書,之後再也沒有了。」然
後他轉頭看看坐在一邊的藍泓泉,「藍二少,難得這兩位名伎都在你藍府,可千萬不要錯
過了,回頭記得要他們表演一場。」
「鄭爺不提我倒不曉得,回頭一定要見識見識的。」他笑著點頭。
這時一名婢女走進門來,行禮道:「老爺,都佈置妥當了。」
「好,讓諸位久等,呵呵……」鄭老爺起身,擺手道:「請,請。」然後領著眾人往用餐
處走去。
§
當天午宴結束後,回到藍府的路上,藍泓泉在馬車中握著他的手。
「你演奏的時候,綠狐若有所思的。」
凋葉淺淺一笑,「不是說多喜歡小人的琴,怎麼小人演奏的時候您還分心去看綠狐?」
被他如此揶揄,藍泓泉先一怔,然後一笑,「不是有意的。」他伸出手摸摸他的頭髮。
即使知道他在說笑,但如果可以想起這段對話,騙騙自己說他吃味,也沒什麼不好。
開過玩笑,凋葉才回答:「綠狐的父母過世之時,他身無分文,所以賣身葬了他們,之後
就一直在青樓過活……他說他不想贖身也不想被買下。」
「咦?」藍泓泉吃驚的轉頭看著凋葉。
「也就是說他是自願當藝伎,」凋葉笑道,「他常常笑我,就是老是想著贖身,才過的這
麼辛苦。因為他不想贖身也不想再賣一次自己的命運,所以他過的很輕鬆。藝伎其實是很
怕客人生氣的,尤其像我這樣想存錢贖身的伎。但是綠狐一點兒也不怕,反正憑著他的名
氣,他日進斗金,所以紫簷樓的東家也就由著他了。」
「好特別的藝伎。」
「他是個任意妄為、膽大心細的人,」凋葉笑著說,「大概是在我和采英成為所謂的名伎
以後,他才入了行。有天他派了下人來找我,說想和我談談。我很有興趣,就去見他一面
。原來紫簷樓當時有八名歌伎,綠狐自認自己唱的最好,但是因為他才剛入行,名氣不大
,所以他來請我幫他伴奏。當時是我名氣最大的時候,伴奏坦白說是委屈了我,可是我覺
得他很有趣,所以就答應他了。樂伎、歌伎是有固定的公開表演的,我還記得那天是中秋
,半個月前,他就印了紙箋邀請許多人,」凋葉說到這裡又笑了一聲。「當時可有趣的很
,他還是一個小歌伎,那些非富即貴的客人大半都不認識他,只認識我。他在紙箋上印了
我的名字,許多人看到我竟給他伴奏,都想知道他是什麼人物。」
「當天他唱的怎樣?」藍泓泉輕聲問,眼睛也迷戀的看著他真誠的笑顏。
凋葉歪著頭看他,「當天過後,他的名字就傳遍了那些風流人物的耳朵,許多人爭相要點
他的牌,他還特地過來芳伶苑謝謝我呢。」
「可見他唱的不錯。我蠻喜歡朱名唱歌,但是比起他朱名卻明顯還要琢磨一段時間。」
凋葉笑的更深,「我給朱名那套保養喉嚨的方法,什麼可以吃什麼不能吃,是綠狐告訴我
的。」
「嗯?但我瞧剛剛他並不忌口。」
「我也不知道綠狐存的是什麼心,或許他年紀大了聲音穩定下來,又或者他不想讓主人掃
興吧。」
藍泓泉望著他的手,然後將之握在手中,「你是真的記得,鄭爺第一次點你的牌,你演奏
的曲子嗎?」
「哈哈哈……」凋葉大笑起來,「您當真了嗎?」他笑著望著藍泓泉,「十年前我與采英
同奏一場九弦琴,之後,我博得京城第一樂伎的稱號,那時點牌的客人裡,十個有九個要
我奏《蝶戀花》。」
「所以你只是賭一賭?」藍泓泉興味的看著他。
「要說我記得鄭老爺點的曲子嘛,我才沒有那麼多情。」他笑的幾乎喘不過氣來,倚靠著
車窗,「多情的人是鄭老爺,我想他自己都不記得點什麼曲子了。」
突然藍泓泉傾身吻住他猶帶笑意的嘴唇。
凋葉有點訝異,但是他閉上眼睛,兩手輕輕的搭在他的間上。
藍泓泉溫柔的吮著,再輕舔著他有些乾燥的唇,「你笑的真美……」在吻中他低語。
「雖然我說回去以後怎樣都可以,」凋葉的手指輕輕的滑過他的衣領,「不過,如果少爺
想要現在的話,我也不會反抗……」
藍泓泉離開的他的唇,「不,我仔細的想了想你的話。雖然你用那種問題作開頭,但是並
不是你希望和我過夜的意思。」
「少爺,」他伸出手輕輕的碰到他的臉,「怎麼,您覺得凋葉因為工作而陪侍您,讓您對
凋葉的感情受到侮辱?」
「不是的,」他擁住凋葉,將臉埋進他的肩膀,「我只是單純的希望你是自願的。」
「我跟您說一個故事吧,少爺,」他輕笑起來,推開他,好看著他的臉,「有一位姑娘,
她是賣花營生的,她對門有個公子很喜歡她,所以天天都跟她買花,只為了親近這位姑娘
,和她說兩句話。這個姑娘當然知道這位公子的心意,只是她還沒有動心,正等著這位追
求者作出更吸引她的事情。有一天,他突然跟這個姑娘說,『姑娘,我不再跟妳買花了,
我希望有一天,妳可以主動送我花。我天天跟妳買花,顯的我這個想法太沒有誠意了。』
」
「呵呵呵……」藍泓泉先是低聲的笑,「哈哈哈哈……」然後他大笑起來,「凋葉,凋葉
,可真是個妙喻,唉……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呵呵呵……」
「少爺,陪侍的確是我的工作,不過那不表示,您要我這麼作,就缺乏真心追求我的誠意
,我覺得您這麼想很鑽牛角尖。」凋葉歪著頭笑道,「您為了不把我當作藝伎看待,反而
強烈的突顯我身為藝伎這件事情了。」
「好吧,我算是被你說服了,」他再度將他摟進懷中,「但是,你這麼樣勸我,好像很想
要跟我過夜似的,你覺得寂寞,想要跟我過夜嗎?」他語帶揶揄的說。
「不,」凋葉笑著提高語調,「小人只是覺得,比起以前的率直,現在您似乎彆扭的多了
。」
「那麼,你喜歡我彆扭一點,還是喜歡我率直一點?」藍泓泉笑著問道。
「少爺,」他抬頭望著藍泓泉狡猾的笑容,也笑了一笑,「您這話給我下圈套兒,我不回
答。」說完別過頭,不看藍泓泉的臉。
藍泓泉更高興的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凋葉不理他,直到他笑的夠了,靠近凋葉的耳邊,小聲的說:「你知道嗎,凋葉?」
他回頭看藍泓泉。
「我們剛剛的對話,叫做打情罵俏。」
凋葉怔了一下,然後露出笑容,垂眼不看藍泓泉,輕輕道:「好吧,好像是這樣的。」
他這麼說的時候,臉上有一點點粉紅,這讓藍泓泉看的入迷了。
「你真美,凋葉。」他柔聲說道,低頭吻住他的唇。
§
白水居畫房裡,藍雪星正在磨墨準備寫書法。
畫房裡滿是泥土和木頭的香氣。那是彩墨泥所發出的香味。
朱名坐在窗邊。
他已經這樣靜靜的陪著四少爺畫畫,六、七天了。
除了兩天前,藍雪星帶他去河邊走走以外,其他時間全都關在房間裡畫畫。
藍府的四位少爺因為各自的工作,所以通常不一起用餐,如果藍雪星總是關在自己的房間
裡,大有可能五六天都沒有見到哥哥們一面,除非哥哥們自己來找他。
大概二或三天,藍軒琴會來找他聊聊,藍泓泉除了前些日子生病,改由藍雪星去探望外,
原本也會來白水居走動。
但是藍眠玉卻不是。
朱名原以為,前陣子是因為藍泓泉病倒,他突然失去了助手,分身乏術,所以沒有來看藍
雪星;但是藍泓泉病癒後,這幾天他也沒有來,根本是藍眠玉很少來白水居。藍眠玉如此
溺愛四弟,卻不常來看他,可真是件怪事。
有點兒無聊,天氣又冷,朱名忍不住打了個小呵欠。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來。」藍雪星沒有抬頭,一面磨著墨一面說。
客人進了門,「雪星。」
是藍眠玉。
「大哥,」藍雪星抬頭,「怎麼來了?」
藍眠玉大步走到窗邊座位坐下,「就來看看你,」然後他轉頭,「朱名也在這?」
「大少爺日安。」朱名問候。
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是朱名心裡有些不安和猜測。
這對彼此依賴愛護,卻又有重大嫌隙的兄弟,是怎麼樣相處的呢?
「是啊,他來陪我畫畫,」藍雪星輕笑起來,「真奇怪,他又看不見。」
朱名微微一笑,「看不見也有看不見的樂趣。」
藍眠玉在窗邊坐著一會。
他靜靜的看著藍雪星慢慢的磨好墨,然後站起來,在筆架上選了一隻中楷狼毫,提筆,轉
腕如飛,蓋印落款。
「寫些什麼,讓大哥看看。」他站起來,往桌邊走去。
「也沒什麼,三哥朝裡朋友升了官,請我寫些歌功頌德的話,好給他當作禮物。」他將筆
輕輕的放在墨池邊。「這是監國大人以前寫的,忠君十述。」
「嗯,你的草書寫的像飛雲裡有條蟠龍似的,生動。」
藍雪星一笑,「大哥你這讚美我聽五六次有了,偶爾換一句新鮮的吧。」
藍眠玉也笑著轉頭看他,「我再想不到更貼切的形容了。」然後他注意到另外一張桌上的
畫作,他走了過去。「這是朱名?」
只勾了墨邊的畫是一個少年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石頭旁有顆樹,樹上有兩隻小鳥兒,貌
似鶯啼宛囀,少年則閉著眼睛,側著頭,像是正在聆聽。
「嗯,前兩天我瞧朱名陪著我很無聊,帶他去河邊走走,當時朱名累了休息就是這景緻,
」藍雪星笑著說,「我瞧著真好看,回頭就畫了下來。」
朱名聽見了,說:「我倒不知道四少爺又畫我了。」
「我畫你可多了,朱名這樣可愛的人要多多畫像。」他轉頭回答。
朱名可以感覺到,藍眠玉沒有說話但是一定正笑望著自己。大約是聽見藍雪星帶他出門,
所以高興吧。
「有人陪你你可以常去河邊,你該多出去走走。」藍眠玉說著伸手摸摸弟弟的頭髮。他沒
有注意到一般人不會這樣對二十五歲大的男人,即使是么弟。「我派人給你,幫你把筆墨
帶去河邊,在那兒畫畫豈不風雅?」
「麻煩嘛。」他笑了一聲。
藍眠玉又回到窗邊的椅子上,「雪星,軒琴上次答應了五王爺給他幾幅你的畫,這件事兒
拖了一個月,王爺雖然沒有說什麼,再拖下去總是不好,你手邊有的,就給軒琴吧。」
「自然有,」他抿抿嘴唇,「王爺要呈給皇上,可別給我惹麻煩來。」
藍眠玉笑著搖搖頭,「瞧瞧你這小孩兒心性,皇上一個歡喜召你入宮,那是榮幸的事,怎
麼可以說麻煩?」
「呵,我才不要入宮,」
朱名聽見藍雪星用一種撒嬌的語氣說。
「我要一輩子都在家裡。就算要皇帝要我畫畫他也得派人來藍府找我。」
畫房內接著一片沉默。
但不是令人窒息的沉默,是藍眠玉愉悅的默笑。
「好,」久久之後他溫緩柔和的回答。「雪星一輩子待在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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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doyothang:頭推~! 可是我對大哥一直沒有愛>_<.. 02/21 23:43
→ doyothang:但是打情罵俏組 讓我看了超喜*^^* 02/21 23:43
推 wanglanchang:打情罵俏好開心~也很喜歡變聰明的朱名! 02/22 01:00
推 wintercat:我也喜歡變聰明的朱名,所以好想快點看到他的對象出現啊 02/22 01:33
推 DDT160:好甜好甜呀~~~ 02/22 0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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