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File __

[oa2746 (oa)]

             ★「現實」跟「現在」都不存在。作者自以為是的世界觀。


             ★夾雜著莫名必須的英文單字。筆者的爛中文加破英文。


             ★短篇完結。總字數：16,746。










    掛在城中央的鐘時針滑到八點時，隔壁又帶了伴回來。


    他們所居住的大樓隔音設備是很不錯的，照理說他不應聽得到隔壁所傳來的任何聲
音，更不用說還聽得出隔壁的男人是帶了女性回來。


    只是很不幸他的鄰居總是在走廊上就性慾勃勃起來，好幾次他都要在自己的門口硬
咳好幾下，鄰居才滾回自己的房間。


    眼前的金屬門還留有剛才因人類激昂的體溫而逐漸消散的霧氣。


    他想著，這樣就叫做「狗男女」是嗎？


    他其實是對鄰居沒有任何意見的。基本上他對任何人都沒有意見，只要鄰居不要讓
他下班後老是撞見活春宮，或是在進食時還要以通風孔傳來的呻吟聲當作配菜，他就很
滿意了。


    雖然或許可以跟大樓管理Robot反應，但廁所有次馬桶不通，他請Robot來看，記得
當時的對話是這樣的。


    「Mr. Q，您的問題只要把通風孔給打開就可以解決鳥~俺很忙滴！」Robot一手把
馬桶堵塞物吸出，一手把通風蓋給打開，一手拿著完繕單要Q簽名，一手抓抓自己的後
腦勺，其餘的手百無聊賴在猜拳。


    「是嗎？」即使抱著十二萬分的懷疑通風孔與馬桶之間的關聯，可是只要住在這大
樓的一天，最好乖乖聽Robot的話。


    Q記得之前有一晚在大樓入口處，看見有個打過照面的居民在跟Robot爭吵，內容好
像是什麼牆角長出一朵香菇之類。


    Robot跟那個人說：「長出香菇您應該慶幸唄~畢竟現在已經沒有實體的香菇這類東
西鳥~把它摘下來吃掉不就好唄~俺很忙滴！」Robot只空出一手來挖鼻孔，其他的手都緊
緊圈在身後。


    隔天他就聽到垃圾子母車內有人大叫圈圈叉叉，他猜應該就只有那個人了。


    於是簽完修繕單後，不僅馬桶的阻塞還是得靠自己，連原本完善的隔音設施都因開
了通風孔而出現漏洞。他再也不敢去麻煩Robot，可能反而還會被逼著要浸馬桶之類。


    Q拿出袋子裡的微波食品，這已經是他能力所及吃到最像食物的食物了。城裡大多人
都用藥丸來補充任何營養，G-Men（Government Men）甚至在水裡添加了最基本的營養
素，光喝水就可以過活了，但Q不想，他只是在進食上有點老派。


    把食物送進嘴裡，仔細品嘗，細嚼慢嚥幫助消化，進入胃袋，讓空蕩的胃慢慢被填
滿，填滿後發出愉悅的嘆息，最後用餐紙輕輕擦拭嘴角。


    他曾被教導過享受食物就要像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雖然他們並沒有神，即使眼
下的微波食品只是化合物，Q仍努力執行這件事。


    只是他還是在第n次嘗試把食物吃完前，摀著嘴跑到廁所吐了。微波食品再怎麼裝，
還是有隱藏不了的虛假感，瞬時被包封的塑膠味，追求即時性的腐敗，可能美味的偽裝。


    他抱著馬桶乾嘔，只是完全沒有嘔出東西，那些化合物早在進入體內就自動被身體
轉化成營養素吸收。


    每次使用馬桶過後，他就使勁通馬桶及刷洗，就算肉眼完全看不見任何髒污。即使
他只是乾嘔也沒有嘔出半點東西來也是這樣做。


    他排斥的行為只是心理作用，他能排斥的也只剩心裡。


    趴在馬桶上，聽見通風孔傳來隔壁的嗯嗯啊啊聲，他為了轉移想嘔又嘔不出來的不
適感，開始想著關於「性慾」這檔事。


    城市建立後，人類的性慾被轉化成只剩形式。會想做愛，但其實並沒有做愛的必要。


    簡單來說，性只剩下生理性高潮但不具生物性繁衍的功能。城市的人口企劃當然是
重點，另一點是G-Men認為，因愛呀性的所產生的紛爭煩擾實在太多，乾脆直接在基因
裡抽掉「愛」這個成分。


    本來GAWE（Generation After World End）還試著去復辟關於「愛」這個部分，可
是在拼命搜尋肉體和腦袋後，所得到的就只有空蕩蕩，於是他們就放棄了，之後的人類
理所當然的也就沒有這種感受（所以他們都自嘲說GAWE其實是Gene After Wretched
Evolution）。


    而Q連愛是什麼都沒有想過。


    人類其實還是有愛的，友愛。


    就G-Men的說法是，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情愛都轉化成對全人類的關懷，多好。而
性，G-Men則認為還是件很爽的事，留下來好了。


    只是不用繁衍，女性不能排卵，男性沒有射精，性只是為了抽插到極致後刺激腦中
某一點而產生高潮的感受，或許連高潮都是被設定好的。他覺得這行為非常沒有必要，
有很多人變得跟他一樣，寧可多休息，也不想要趴在別人身上累得跟什麼似的。


    Q甚至認為，還會繼續做愛的人，好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似的。


    證明自己還是個人，還能在這種獸性的活動中得到愉悅性與生命力。


    他突然想起十幾年前，老師帶他去參加Saloon時，有個很美艷塗著紅指甲的女人對
著老師調笑說：「Elvis，你究竟何時才要擺脫掉你的處男身分？」


    老師抓住對方纖細的手指，順勢將她拉進懷裡，大聲對眾人宣告說：「如果還有下
半生的話，我就會大幹特幹一場，而這一身我還有大事要幹，所以那方面就少幹了吧。」


    眾人聽見老師說的「大幹特幹」後都被逗笑了，一哄而上舉杯說要灌醉老師，而他
站在遠方，看著被人群包圍著笑得猖狂的老師，手上端的是柳橙汁。


    那個年代還有真實的食物，只是不多而已。如今要他回想真實的柳橙汁是什麼味道，
他也想不起來了。


    老師所說的大幹特幹，應該就是像隔壁那樣吧！


    Q帶著一種莫名的緬懷心情，在廁所裡抱著馬桶睡著了。






    不論前一晚是什麼狀況，Q還是會在凌晨五點自動醒來。他無法判定這是屬於他的生
理時鐘，還是G-Men裝置在他身上的一部分。


    六點前到達城市的中心－資源部。


    他在資源部上班，這個年代人類在政府機構工作算是少數，因為大多都用Robot代替
人工，上層只需要下達命令就好。


    Q並不是所謂的上層，當初他被錄取也只是為了讓辦公室多點人氣罷。


    似乎是因為有人民客訴說，到任何公務機關看到的都是Robot真膩味。


    即使這城的運轉已是藉助Robot遠大於人類的世代，曾經貴為萬獸之王的優越感依舊
根深蒂固的存在。Q想，或許World End再來個幾次，人類還是一樣驕傲的無可救藥。


    他身為資源部中唯一的人類，拿鑰匙開啟大門，城市開始運轉。


    據說資源部是城市運轉的能源中心。據說，是由於即使當初領他來的上層G-Men這麼
對他解釋資源部的重要。


    那位G-Men在Show給他看垃圾分類的完善跟機動性時是這麼說的：「這裡可是城市的
中心唷，只要一不運轉整個城市就會垮了唷。」


    唷唷，Q很久沒有聽過人類這麼愛用語助詞了。World End過後人類抱著劫後餘生的
慌恐與謹慎，連話都越說越少。或許由於G-Men大多都是GBWE（Generation Before World
 End）的關係吧，他記得老師那一代的人都愛在句末加語助詞，猛然一聽有些懷念。


    當時G-Men為表親切而略顯輕挑的語氣及眨眼，讓Q至今仍搞不清楚資源部是城市的
中心究竟是真是假，畢竟資源部的地理位置雖是位於城市正中央，但在G-Men任職排行
榜應屬邊疆地帶。


    但日光總在他開啟大門後綻放，Q覺得這是身為資源部管理者的他唯一的樂趣，即
使沒人可以跟他分享。


    說起來他的工作內容真的有夠無聊。打開門，設定一切讓Robot去做之後，就是坐
在服務櫃台待命。


    Q真的懷疑當初會去投訴公務機關沒有人味的那個「人」，應該是這城唯一還會親
自跑公務機關辦事的那第一百零一號人。就他自大學畢業到資源部服務已經超過五年，
還沒見過任何真正的「人」來辦事過，任何事都可以靠電腦完成，再不然派機器人就好。


    「唉，真寂寞呢，你說是不是呢？」由於太過安靜，說出來的話語好像都緩緩掉落，
一字一句沉積到地面上，被光亮潔淨的地板給吸收了。


    Q近來越來越常自言自語，這樣不太好，他想，於是他動了手指在網路商城下標了一
項商品。


    傍晚六點，Q聽到資源部大樓頂部的鐘所轉動的即興舞步而跟著下班。扣上大門，月
光也悄悄滲透到城市的各個角落。


    Q提著微波食品回到住處，今天是奶油嫩雞義大利麵口味的偽裝品，他希望自己吞得
進去。


    他在自己房間前等待系統確認身分，Robot隨即滑來。


    「Mr. Q23865，您的物品。」Robot把兩個小包裹塞在他與門中間。


    Q一手提著包，一手拿著微波食品，還空不出手接過那兩個包裹。Robot不耐煩的等
到門開後就把包裹丟進去，眼睛瞪大對Q說：「就說了我很忙滴！」然後又溜走了。


    「Robot都很忙，只有人類最閒了，真是抱歉。」Q面無表情念著，如果老師聽到的
話一定會誇他是冷面笑匠。


    放好包跟偽食品後，他研究先開哪個包裹好。


    他記得自己只有下標一項商品，難不成又是新的詐騙手法？商人騙不到Robot就只好
來騙人類嗎？


    打開的第一個包裹幸好是他下標的東西。


    「Talking to your heart，totally know your heart。 說話小花。」（注一）


    Q輕聲複誦商品標籤的標語。他對這東西很熟了，幾個月前很熱銷的產品－說話小
花，會隨著說話者的話語擺動，還會回話。


    即使內建的語句只有「嗯」、「對呀」、「好呀」、「你說呢」這類不痛不癢的應
對詞，還是讓鮮少與人交談的現代人類爭先購買，然後過了幾個月後就全來資源部報到
了。


    當初還因為量太大讓Robot很困擾沒地方消耗而跟Q報告，Q回想起看到滿坑滿谷的
「說話小花」時，有種半夜一個人看驚悚片去上廁所還腎虧的加冷筍感。


    當他踏進資源部的廢棄空間，所有小花像是意識到他的存在，全部把花面朝向他，
接二連三的發出「嗯~」的聲音。


    Q對著Robot下達該如何處理這些東西的命令時，說話小花紛紛交頭接耳，發出
「唉」、「是呀」、「對吧」、「沒辦法呀」、「怎會」……各種應對詞開著火車頭
交雜著轟隆隆聲衝破Q的耳膜，他沒有辦法在這些混雜中理出個意義。


    於是他恍然間想到老師曾跟他說的一個故事。


    一個男孩，在一個星球，養了一朵玫瑰。有天，那個男孩到了別的星球，看到好
多好多的玫瑰，於是男孩傷心的哭了。


    Q忘記那故事的結尾是什麼，他只記得自己在聽到「男孩傷心的哭了」時，也跟著
默默掉眼淚。當時Q對眼睛會出水這件事還很陌生，那應該是Q記憶中第一次的落淚。


    老師看到他哭後，苦笑了下，用指腹很輕的抹去他的淚水。


    「Mr. Q，怎麼那麼cute的哭了呢？」


     Q有很多知識都是老師教授給他的，包括哭泣和眼淚。





    現在Q抱著屬於他的說話小花。


    他說不上來為什麼不乾脆在資源部的廢棄空間撿一個回來就好，那樣也比較環保。


    他對小花說：「你是不是我的玫瑰？」

    「嗯~」小花擺擺頭。

    「或許我認為你是我的玫瑰你就是我的玫瑰了吧？」

    「對吧~」小花點點葉片。

    「最近我突然很想老師你知道嗎？」

    「唉~」小花垂頭喪氣。


    Q也跟著小花一起唉，他能體會大家都把這東西丟掉的原因了。沒有人可以說話就已
經夠慘了，還得淪落到跟一朵機器花說話，未免也太悲哀了。


    他先把小花先擺旁邊，拆起另一個包裹。


    邊拆他邊猜，這一個包裹不是詐騙集團的詭計就是購買說話小花的贈品。說話小花
過了前個月的熱潮後就成為滯汰品，下標時系統還很歡欣鼓舞的感謝他，加送個贈品來
拉攏一下客戶也不奇怪。


    然後他手舉著一隻粉紅色的條狀物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Q讀出標籤：「你知道該怎麼用的，討厭~」最後還有個心型符號，但他發不出心型
的音。


    他的確知道這東西如果長在身上要怎麼用，他都是拿來排泄身體多餘的水分用的。
現在這隻條狀物自人體分離出來後孤零零的瞪著他，他真的不知道該拿它幹嘛用。


    條狀物的底部有三段開關，由上而下分別標示著「Maximal」、「Normal」、
「Minimal」。


    先來試試看Normal好了，反正他過得也是Normal life。


    條狀物低頻旋轉起來，還發出「這樣舒服嗎」、「可以嗎」之類的詢問句，一旁的
小花似乎接收到條狀物的頻率，也回應了「嗯」、「還好」，無限嬌羞的扭動起來。


    兩隻最低階的Robot你來我往、七嘴八舌的交媾起來，Q想他用的動詞應該沒錯吧。


    Q平淡的看了五分鐘的定速運轉（他小時候最常拿著板凳監督洗衣機有沒有認真洗
衣服），但也膩了，於是他把兩隻擺在窗台，將條狀物推到Maximal。


    「喝、喝……」

    「嗯、嗯……」

    「呼、呼……」

    「哼、哼……」


    它們發出光聽就很累的短促音，拼命蠕動的高速更是讓Q頭暈。在條狀物發揮機械
所能抵達的極限速度後，立即渾條顫抖著發聲：「我要身寸了！」這有力的宣示讓Q不
禁想為它拍拍手鼓勵一番。


    射什麼？他沒有看到任何東西呀？

    小花也不甘示弱滿足的嬌喘一聲，接著兩隻都各自倒向一旁了。

    幸好小學也有教導過健康教育，不然豈不丟了人類的臉嗎？

    室內安靜下來後，通風孔傳出隔壁貨真價實的肉體拍打聲。

    怎麼，是在大隊接力嗎？

    「啪啪啪。」他只有雙唇拍打聲。

    隔壁會不會以為剛才他是在嗆聲呀？現下聽來山寨版比起真貨是弱多了。

    這樣搞下來，Q一點胃口也不剩了。


    真是糟糕。







    隔天Q一如往常的去上班，只是在對著電腦發呆時多了一點樂事可以想。隔壁的男
人，明明幾乎每天都會帶異性伴回去辦事，買假Penis是要幹嘛用呢？或許是要跟女伴
一起玩當作一種情趣吧。


    總之，一回去就得把那個詭異的粉紅Penis還回去，不然昨晚搞了一夜，小花看起
來就好比殘花敗柳奄奄一息了……


    Q提著貌似雞腿但根本就是無機的便當，還沒走到住處就看見有個男人靠在門前。


    「嗨。」男人先動的是鼻子，像是知道Q提著的是什麼貨色般嗤笑了一聲，接著露出
屬於人類友愛的笑容。


    「請問……？」Q在這棟大樓，唯一有談過話的就是Robot了，他實在想不出有誰會
在他的門前等他下班回來說聲嗨。


    「那個山東撈想說我的東西在你這。」雖然是有點不好意思的笑容，但在男人臉上
卻是呈現出一種理所當然的神情。相處的都是機器人久了，Q開始有點難拼湊起他人的模
樣，但眼前的男人的臉很特別，與其說是由五官組成的，不如說是一種氛圍形成的存在。


    Q想，如果他見過這個男人的話，就會有印象，原來是以前都沒有看過他的正面呀
（大多是背面或是被女伴擋住的側面）……


    「喔、請你等等。」Q進了房間後，小心翼翼的捏著粉紅Penis擺回原本的盒子裡，
交還給隔壁的男人。


    男人接過盒子後惦了惦重量，朝上輕輕拋。「你應該沒用過吧？」男人說這話的表
情有種在跟同謀分享什麼壞事的快意。


    「沒、沒。只不過我有拆開來看一下……不好意思，我原本以為是我訂的東西……」
Q窘迫的試著解釋些什麼。雖然他的確是有拿來用……但又不是用在自己身上……但他確
實是有開了開關……可是……


    「別那麼緊張，我只是隨口問一下，畢竟你用了也沒關係呀，還是我們一起用？」
男人往左上方揚起的嘴角跟眉尾，讓Q突然有種熟悉的感覺。


    「可以請問你買這個做啥用嗎？」為了擺脫那突兀的熟悉感，Q問了個平常絕對不敢
問的問題。


    男人的嘴笑得更開了，半瞇著眼說：「重點不在於這東西要做啥用，而在於為什麼
要用這東西吧。」


    這下Q很肯定他以前有聽過類似的話，可一時也想不起來……


    男人沒有等Q回話，轉身就要回到隔壁的房間。背影有點微駝，可仔細一看只是頭往
前垂，肩胛骨部分還是挺直的，似乎是因為常常低頭逗弄女伴的關係？男人又想到什麼
似的猛一回頭問：「對了，鄰居，還沒請問你的編號？」男人問話的樣子讓Q覺得他並不
是很想知道答案，只是覺得這樣問很有趣。


    「Q23865，叫我Q就好。」雖然還搞不清男人是怎樣的人，但身為人類的基本友愛Q
一定要有。


    「喔……Mr. Q……You are very cute。」男人像是對他的編號很滿意，嘴裡唸著
還邊點頭。


    Q見男人得到他的編號後就準備走進房間，連忙叫了聲：「等等，你呢？」


    「K10109，你可以叫我nai（注二）。」男人沒轉身，就著背面回答他。


    「是九的Nine，還是夜晚的Night，還是騎士的Knight？」男人的喉音傳到Q只變成
一團「奈」。Q接著問，他認為把人們的稱號搞清楚是做人的基本禮貌。


    All and Not. Depends.


    男人微揚起頭，朝後方的Q丟下這麼一個不三不四的答案。


    「再等等，山東撈想是誰？」剛剛聽到時Q沒有仔細去思考，但會用到山東撈想來形
容人，他認識的只有一個。


    「山東『撈想』，不就是那個Robot嗎？你不覺得他講話很有山東腔嗎？」N已經把
整個身子轉回朝向Q，眼神定定看著他。所說出來的話是好笑的，嘴角也是上揚的，可Q
就感覺N的雙眼盯著他像是要找出些什麼，或是讓Q能找出什麼似的。


    Q一陣心慌，他不會形容這種與陌生人第一次接觸就被震垮左心房的感受。他沒有回
話，連忙進門、關上，N的竊笑從門縫爬進來。


    Q蹲跪著背靠在門上，嘴裡念著：「老師呀……」

    窗邊的小花一收到主人的聲音就跟著搖頭晃腦：「嗯~老師呀……」

    「老師呀……我好想你……」聲音悶悶的，小花的系統無法辨識。


    過了一會兒，室內只剩不知道是呼應還是什麼的嗚嗚聲。






    E是教Q東方哲學的老師。

    當年Q選課時沒有多想，只是好奇所謂東方是什麼，所以就選了這門課。

    第一次上課是在獨立的個人教室，他這才發現原來選這門課的學生只有自己。

    只是Q等了等，等到連課程大綱上的參考書目都讀過一遍後，所謂的「老師」都沒個
影。

    大學雖然很自由但也有關門的時候，Q從下午等到傍晚才決定走人。

    在他正要起身時，門口的碰撞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打開門，看見了一、頭、牛！


    正確來說是一頭機械牛跟一個人。那個人在牛背上想要下牛，但好像是牛不肯配合還
是牛背太寬，在上頭兩腿跨開開卡到陰很難受的樣子。


    那個人一看到有人出來，馬上大喊：「喂！還不趕快過來幫忙。」喊完這句額上的大
汗都滴了下來。


    Q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那人給弄下牛，而牛在擺脫那人後，很不客氣的哼了一聲轉身
搖頭晃腦走開。


    那人沒忘記大喊：「阿牛，記得要回家呀！」還用種看家中叛逆少年的關心慈愛眼神
遠望著牛的屁股。


    Q只覺得莫名其妙，書包款好就要走人。


    那人在他正要溜走時抓住他的衣領，抬頭看一下教室的編號，對著Q說：「看來你就
是我唯一的學生了。」露出燦爛潔白的笑容。


    Q這才仔細看了這（貌似）是他老師的人。一頭亂髮，有點鬍渣，大眼鏡擋住一半的
臉，看不出年紀的男人。


    穿著純白汗衫，下半身是迷彩工作長褲，腳上繫著藍白人字拖……說這人是牧童他
也不相信。


    「看什麼看！沒看過教授呀！」男人挑了眉，嘴角上揚瞪視著Q。

    「騎牛要幹嘛？」Q依然被男人吊在半空盪來盪去，雖然不是很舒服，但他一時間卻
只有想到這個問題。


    「重要的不是牛要做啥用，而是在於我為什麼要騎牛吧。」男人用跟大剌剌的外表
相反的輕柔力道將Q放回地上，拿出一台平板電腦查看。


    「嗯，Q23865？」男人的眉毛不像是詢問而是在威脅。

    「是的，老師。」長久以來的教導讓Q很自然對上位者表示尊敬。

    「我，E90101。E是Emperor的E，你可以叫我王就好了。」

    「我王老師。」Q緊張兮兮的應和，深怕剛剛的任何舉動讓老師覺得他是個壞學生。

    「是『王』老師，如果你一定要這麼叫的話。」E好笑的用平板電腦輕敲了Q的頭。


    「嗯，Q23865，告訴我，我還沒到時你都在做什麼？」E低頭看了下時間，路上真的
塞牛太嚴重了（其實是牛一路都在大便）。


    「讀了老師所列的參考書目……」Q見E只點點頭，就繼續又說了下去：「《東方哲
學是啥鬼》、《東方究竟在何方》、《一尾活龍的傳奇》、《老子一二三騎著看》……」
Q一邊說一邊看著E的臉色越發凝重，於是就越說越小聲，小聲到幾乎消失了才見E哈哈大
笑起來。


    「哈哈哈！你真的看了呀！」E笑到捧肚只差沒在地上打滾。


    身為自小學（這城的基本教育體制是這樣的：小學－八歲到十五歲；大學－十六到
二十歲）以來的認真好學生，到了大學後也是要保持著良好的學習精神有什麼不對。Q
不滿到嘟起嘴巴而不自覺。


    E看見Q的包子臉後，不禁由狂笑轉成微笑，摸摸Q的頭說：「Mr. Q，You are very
cute。」


    Q聰明的腦袋卻在E的大掌下停止運轉了。這城的教育部要求對小孩要如同對成人般
尊重，所以自小Q就習慣被稱為Mr. Q，可是從來沒有人，就連他的教養人，也從來沒有
這樣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髮，說他很cute。


    E見Q茫然的盯著他的手看時，連忙收了回來。

    即使十六歲還是個孩子，可能也已經不喜歡被人這樣觸摸了吧，E這樣想。


    可Q突然間想把E的手再拉回來，看看上面是不是有什麼神奇的能量，透過手心竟然
帶給他全身有股暖流。難不成這就是「氣」？


    學生好像開始恍神了，E趕緊把Q的注意力給轉移到課堂身上。

    「你說你有讀《老子一二三騎著看》？」

    「嗯。」

    「那老子最後是騎著什麼出關的？」老師都已經遲到那麼久，還要這麼考人會不會
太過分。

    「青牛。」Q總算是沒漏了自己是認真好學生的氣。

    「嗯，那我的偶像是誰你知道了吧？」E對Q眨眨眼。


    接著E就跟Q講老子的故事，講他那本其實只有兩句話的書，講他跟山東「撈想」的
鬥嘴鼓，講自己為什麼喜歡老子……


    那些都是Q不知道的事。後來想想，第一次上課的內容竟然是他們師生倆最符合「東
方哲學」這門科目的時候。







    後來「王」老師教授的都跟東方哲學沒什麼關係了。

    老師若是聽到一定會說：「什麼！哲學就是人生好不好！『人生』！」Q即使只是回
想也看得見老師那假裝認真生氣的臉，眼神充滿對學生的期待，對晚輩的寵溺……還有，
Q沒辦法形容出老師還有什麼，畢竟老師已經不在了。


    最近特別常想起老師，果然是因為隔壁的男人嗎？


    昨晚將假Penis還給N後，Q還一反往常的去注意有沒有通風孔傳來的異樣聲響，實在
不能怪他八卦，他真的很想知道N要用那個來幹嘛。不過他抱著飯盒等了等，等到飯盒都
散發出一種過期的油味，更可憐的是那油味還不是真的。


    Q每次只要一想到他所進食的東西不過是偽裝物時，就又忍不住心頭的反噁跑到廁所
去吐，但每到晚上進食時間又會選擇這種東西來吃。真是自虐，Q想，幸好他馬桶都刷得
很乾淨，醒來發現自己抱著它也不會覺得太髒。


    Q捏了捏後頸，離下班還有三小時。


    此時資源部的對外大門發出有人進入的歡迎聲，Q好奇抬頭看是哪來難得的人類進入
了資源部，卻發現是他昨晚剛認識的那個男人，他的鄰居，N。


    N一進入資源部也不急於尋找服務台或工作人員，只是好奇的東摸西看。他環顧白亮
的四周，手掌滑過桌檯，潔淨無比的桌面與他的指腹摩擦，發出嘖嘖的聲響，N的嘴巴也
發出應和的嘖嘖聲。


    走到服務台看見是Q也沒多驚訝，只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笑著說：「你在這裡工作呀。」


    「是的，Mr. N。請問有什麼東西需要資源部為您服務的嗎？」雖然對於工作五年來
第一次進入資源部的人類，竟然是自己的鄰居而感到很驚訝，Q還是維持著公僕所被制定
的友好態度。


    「嗯，不錯嘛，現在走到哪都有『人』為我服務了，看來G-Men的1968專線真的有效
喔。」N的手臂倚靠著桌檯，身子傾向Q滿意的笑著，手指還在桌面上敲打出不規律的節
奏。


    原來那個第一零一號的人類就是他呀，Q有種遇到傳奇人物的奇異感。


    「這個可不可以處理掉？」N拿出一個盒子，舉到Q面前。

    Q一看這盒子很眼熟，明明是昨晚自己還給他的那盒。

    「請問您不是剛買來嗎？還沒使用過就要處理掉是不是有點可惜？」


    資源部所經手的都是廢棄品，Q平常的工作就是看著Robot好好運作，把那些廢棄的
東西丟進空間內等著被侵蝕。Robot聽命收集來的，都已經是把「廢棄」兩個字牢牢貼
在面上的東西，他從來沒有碰過有用變成無用的那個決定瞬間。


    這樣越矩的話語，Q把它歸類為是由於第一次服務人類的自主性舉動。


    「你怎麼知道我沒用過？」N從鼻孔噴出嗤笑聲，還揚眉好笑的看著Q。

    Q當然說不出他還特地仔細聽通風孔傳出來的聲音，昨晚隔壁確實是安安靜靜的沒
錯，靜到他還懷疑N會不會聽到他嘔吐。


    「你有用過不是嗎？這樣就不算浪費了……」

    「呃、不……」Q到底要先尷尬還是先否認？只是N也沒有理會他，敲打桌面的手指
變為轉動著盒子，臉上浮現出類似緬懷的認真表情，讓Q懷疑那盒子內裝的不是假Penis，
而是某種珍貴的回憶。


    真的是有人把回憶拿來丟的。紅的黃的灰的紫的各種顏色各種款式，有的被牢牢鎖
在保險箱裡還上了封條，有的是隨便用寶特瓶裝著，外頭還有骷顱頭的標示。那些回憶
剛來時還生龍活虎與容器碰撞著，日子久了就漸漸畏縮，在它們自己能夠意識到之前，
就已經被侵蝕得乾乾淨淨了吧。


    「這裡面真的是那『根』東西沒錯吧？」Q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它才不會失禮。東西用
來指稱任何事物都行得通，但回憶就不會用「根」來計算了吧。


    「唉，這你不是用過了嗎？」N又露出那種共謀式賊賊的笑。

    Q沒能再解釋什麼，說什麼好像也都不對，就接過那盒子轉給Robot。

    「Mr. N，很高興能為您服務，若還需要資源部為您服務的地方，請再度蒞臨。」過
了五年才服務到第一個人類，Q慶幸自己的記憶力還挺好，當初受訓時的服務用語竟然都
記得牢，雖然中間有點凸槌，但有頭有尾就不枉是名好公僕。


    Q維持著45度的鞠躬三秒之久，眼下的鞋卻仍停留在原地絲毫沒有移動的意思，他略
帶疑惑的抬起頭，看見N很得意的說：「晚上沒事吧？帶你去吃點『真正』的食物。」










    真正的食物呀……


    Q啃著所謂真正的薯條跟花生，喝著所謂真正的啤酒。其實他也不知道真正的食物嘗
起來應該是什麼滋味，但這些食品，吃起來是真的沒有偽裝品那種帶塑膠的味道，反而
是有點土味。


    Q想著自己什麼時候啃過土了，沒有注意到自己拿著食物喝著啤酒的手都沒停下過。


    N在資源部等到他下班後，帶他東拐西彎走了好久，就在他懷疑自己久未勞動的雙腿
會斷掉時，N指著前方有點歪斜的平屋說：「到了。」


    這是Q從來不會踏到的地方－城市的邊緣。各類人種的混雜處，缺乏秩序，法律似乎
不存在，難怪N說這裡吃得到真正的食物。


    N熟門熟路的領著他從小門進入，裡面的每個人好像都認識N，紛紛跟他打招呼，甚至
對他身後的Q感到好奇。Q很久沒有與各類人種打交道，他平常只有跟Robot處在同一空
間，而跟Robot是不需要什麼交流的，這下Q只會發窘的微笑著。


    N倒是一一幫他擋掉了那些過於熱心的問候。


    「唉，這是我第一次帶人來，別這樣嘛！」

    「他害羞大家就別鬧了。」

    「好好，我自願代他乾三杯。」


    傳來的吵雜聲進入Q的耳朵時都化做隆隆的聲響，聽著大家躁動的聲音，Q似乎把眼
前的情景跟老師第一次帶他去Saloon的情況重疊了起來。



    「唉，Elvis哪時候把到那麼可愛的小朋友呀？」塗著鮮紅指甲油的女人挑起Q的小
下巴，Q也是第一次被美麗的異性如此對待，眼前的事業線太深邃讓他的瞳孔不知該往那
轉。


    「嘖，別玩弄人家小朋友還未成年呢！」E輕拍掉女人的手，把Q抓來自己身側護著。

    「老師的E是Elvis？不是Emperor？」Q縮在E旁還沒忘記詢問剛剛聽到的稱號。

    「唉，這老小子很不要鳥的說他是帝王的E呀！要說他是王也是個ㄋㄧㄠKing。」紅
指甲女人交叉著手臂撐著胸好整以暇的看著E，接著說：「你什麼時候又撈到個『老師』
的稱號呀，真是誤人子弟。」


    就在E準備開始見笑轉生氣的時候，大夥兒好像是on了聽到什麼關鍵詞就暴動的開
關，紛紛叫嚷著：「ㄋㄧㄠKing！ㄋㄧㄠKing！ㄋㄧㄠKing！」


    每個ㄋㄧㄠKing與兩拍擊打桌面的聲響重疊，之間還有三個急促拍掌聲，如此所形
成的噪音與震動，讓Q只想得到用歷史上所讀到的名詞來形容－暴民。


    「好好好，你們要聽什麼歌？」E似乎感受到Q的緊張，急於平定群眾的動亂。

    「當然嘛是那首＜Love Me Tender＞！」

    不知從哪裡傳來的大叫，一喊出馬上就獲得大家更為激烈的歡呼尖叫聲。

    Q抬頭看E臉上「真受不了你們」的表情，但喉頭的滾動好像已經開始準備唱歌了。


    「等等，Mr. Q還沒聽過你父母的故事吧？」紅指甲女人一手叉腰一手輕拍Q白嫩的
臉頰，伴隨著嫵媚成熟的笑容說：「怎樣小朋友？想不想聽聽老師父母的故事呀？」


    Q很想很想，但又不願直接跟紅指甲女人點頭，於是轉向E用濕潤的眼神無言地發出
小動物溫情攻勢。


    接著老師就說起他父母的故事起來，以下簡用P與J代替。


    P是個學者，每天就是研究學術，什麼風花雪月、快樂墮落、手舞足蹈的事都離他很
遙遠，換個易懂的名詞就是個專業的宅宅。


    就在P在29.999歲即將滿30那一晚，他做出這一生最刺激的決定－去Bar喝酒找
104……410還是419？唉，就是一夜情的意思。


    P在吧檯前喝了一瓶又一瓶酒精濃度只有3趴的飲料，一邊思考著自己究竟To be魔法
使or not to be的決定性存在論命題。


    J－當時Bar裡最帥氣的Bartender，很無奈的看著趴在桌上哭喊著：「我不要成為魔
法使！我不要成為魔法使！」的男人，思考究竟是要叫門口保鑣把他踢出去還是做個好
心人把他撈到樓上的休息室。


    唉，一把年紀還是個處男也可憐了，於是J就把P抬到休息室。


    此時，天雷勾動地火……


    當然不是，沒那麼快。


    此時P似乎因為被當作行李搬動而微微醒來，以為自己作夢看到好漂亮帥氣的人，
忍不住先朝她胸前摸兩把確認她為女性後滿足的笑了。


    J原本想呼他兩巴掌的兇猛氣勢，在他下一秒的嚎啕大哭後馬上削弱了下來。


    「嗚嗚嗚~為什麼整間都是女的，卻沒有人願意跟我做愛！」P哭鬧的表情只讓J聯想
到吵著要吃炸雞的小孩。


    「因為這裡是Les Bar，你來錯地方了。」J原本還以為他是來玩的姊妹哩，原來是
頭迷路的小羊。


    「嗚嗚嗚~」男人清澈的眼睛不停落下透明的液體。


    原來這男人一點也不老呀。幫他摘掉礙眼的眼鏡後，J發現P甚至長得娃娃臉，皮嫩
臉白的，眼睛超乎年齡閃爍著異常純真的亮度。J觀察著P，無意識的撫著他頭，已經近
似安撫甚至愛撫了。


    J不停順著P的頭毛，過一會兒P像是平靜下來，抬起頭望著J吶吶的問：「那妳可以
跟我做愛嗎？」


    那種張著大眼巴巴望著還有對手指的委屈狀，J最受不了了。


    「嗯，我還沒跟男人做過……」J馬上看見P啵一聲精氣神全蒸發掉，化作一團軟肉。
她感到好笑接著說：「不過或許可以？」然後她又看見P的三魂六魄全咻咻咻的歸位。


  於是J就把P給辦了。


    隔天，P醒來發現自己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除了宿醉的頭痛外，還有這裡是哪裡我
又是誰的奇幻感。他總覺得自己昨晚一定有失落的一角掉在某個地方，他依照著最後的
印象去找尋那失落的一角，終於在六個月後撞見捧著大肚子被店長趕回家安胎的J。


    「嗨。」P愣愣的跟J打招呼。

    「哼。」剛剛才被店長勒令停工的J臉色很不佳。

    P為了想讓J開心，馬上在黑暗潮濕的小巷跪下，大喊：「嫁給我吧！」

    J聽到後哼得更大聲，挖挖耳屎朝膝下的P彈，甩甩率性的短髮騎上小哈雷頭也不回
噗~走了。


    故事講到這裡Q忍不住問了：「那這跟＜Love Me Tender＞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爸唱了三個月的＜Love Me Tender＞我媽才點頭願意嫁，我之所以沒有成
為父不詳的私生子，都是拜Elvis的功勞，所以我的E是Elvis的E。」E講起父母的故事時
笑得好溫柔，他們一定是很棒的父母吧。


    E講完故事的時候，整個Saloon的人卻像是在共享某個寧靜安詳的時刻，無聲無息。
是E打破了這個安靜，開始唱起了父母的定情曲＜Love Me Tender＞（注三）。



        Love me tender, love me sweet, never let me go,

        You have made my life complete and I love you so.

        Love me tender, love me sweet, all my dreams fulfilled,

        For my darling, I love you and I always will.




    短短幾句歌詞，配上老師低沉沙啞的嗓音，彷彿讓Q看到老師的父母相識相愛的畫面。

    原來「愛」真的不是歷史名詞，Q此刻開始摸到愛的形狀。


    E唱完後發覺Q緊揪著他的衣角，便摸摸他的頭無聲笑著，Q不確定自己是還留在歌曲
的餘韻中還是什麼，耳朵裡除了老師的歌聲還有心口砰砰跳動的回音，像是心悸，該不
會基因部配給他一顆破心臟。


    「唉，Elvis什麼時候可以讓我們聽到整首歌呀？」紅指甲女人可惜的搖搖頭。


    「只有我的Queen才聽得到。」明明向E問話的是紅指甲女人，E回話時卻是直盯著Q，
嘴角還有一股帶著秘密的微笑。


    「唷唷唷唷~」紅指甲女人來回看著E和Q竊笑，讓Q更加窘到整身都躲在E後背，卻又
覺得跟老師靠得太近的他臉好紅，好熱。




    臉好紅，好熱。

    應該是啤酒喝多了吧。


    原來喝醉的感覺是這樣，眼前的一切變得有點模糊，像是佈上一層霧的朦朧美感，
意識有點恍惚，很容易回憶起美好的事物，卻又益發感傷，直到最後就笑了起來。


    Q看著搖搖晃晃朝他走來的N，可能也是被灌了好幾杯。


    N抓到椅子後坐了下來，微微傾向Q，而Q也沒有拒絕他的靠近，仔細端詳N的醉態後
輕笑出聲。


    「笑啥？」此刻N瞇著眼傻笑的憨樣，跟想像中那個每個夜晚都很active的鄰居感覺
完全不一樣。


    他將頭靠在N歪斜的肩膀上，他平常不會這樣與人這麼接近，可能是酒精讓人太放鬆。


    「好熱。」Q說出一句旁人怎麼聽都覺得是在撒嬌的話。


    N享受著Q的親近，用手指挑弄Q耳邊的捲髮，心不在焉的應著：「嗯？要回去了嗎？」


    再不懂Q就太天真了。


    Q小聲回了嗯，頭往N身上埋得更深。這就是他人的體溫，跟自己差不多的微熱，但
兩人的肌膚相觸後又更顯得燥熱。


    好久沒有觸摸到別人的身體。

    「唷唷唷唷~」

    離開的時候，Q是整個人倚靠著N才有辦法移動，在旁人看來簡直是半抱著的狀態。
整間都是歡送他跟N離去的人類鼓吹躁動。


    對了，或許是N帶他來這間店還有跟那Saloon一樣的味道，一種地下社會的味道，鐵
鏽味的。


    他整個人趴在N身上，沒讓N發現他默默流了一行淚。







    嗯，做了。

    Q該怎麼形容這種事情呢？

    交配？可是他們所做的行為也沒辦法產生任何繁衍。

    但現在不論是男女、男男、女女、人與機器人，都無法生殖自然的後代。

    做愛？他不確定什麼是愛，愛都成了活化石。

    性交？可能是最符合的中性名詞。


    撫摸，張開，插入，高潮。

    重複。

    重複。

    重複。


    最後Q喉嚨都乾枯了，腦袋卻像是在海裡漂浮般清楚。

    即使對N很不好意思，他還是把N當成老師的代替品了。


    再怎樣也沒辦法回到那個與老師最親近的時刻，即使如此Q還是很沒用的想起他十七
歲生日那晚。




    「東方哲學」實際上只有上過第一堂課，以後的時間老師都帶他在城裡「田野調查」
（Q很懷疑實質只是在遊蕩罷了），或是整理那永遠在增殖的書籍跟資料。


    當他假意跟老師抗議時，E就會摸摸他的頭安撫他說：「這就是人生，人生！」


    在他滿十七歲前，名義上已經不是老師的學生了，但他還是一樣的跟著老師東跑西
跑，幫老師整理他的東西。


    看著老師抖著腳思考打進電腦的下一句，在旁東摸摸西摸摸的Q就會感到無比滿足。


    「嗯，Mr. Q，不要說王都在虐待臣子，今天你生日老師帶你去吃好吃的。」E對到Q
老是偷看他的視線，擺出氣派對他說。


    那天晚上到底去吃了什麼Q也忘記了，只記得在餐廳裡他很興奮地盯著E看。


    老師難得穿著三件式西裝，平時雜亂的頭髮整個往後梳，摘下眼鏡後有點朦朧的眼神
，連那點鬍渣也都刮掉了，露出整張乾乾淨淨到發亮的臉。


    抓到Q常常盯著他發呆後，E瞇著眼對Q笑著說：「怎啦？快吃呀！」

    Q這晚也算是穿著整整齊齊，但就是比不上成年男子那種氣勢。


    他在老師家換裝（老師很可惡的對他說這套禮服是他小學畢業舞會穿的）後，在路
上還是一直很不安的拉扯著領結。


    右側的男人注意到後，輕輕動起他穿上深色西裝後顯得更加骨節分明的手指，不經
意的掠過Q耳邊的髮，拂過Q的臉頰，最終才落在被Q虐待的領結上，整整它，以比平日更
為低沉醇厚的嗓音說：「Don’t worry， you are very cute。」


    這不是老師第一次說他cute，卻是讓他連脊椎都發麻的第一次，由尾椎傳上來的顫
抖，連帶的臉頰也跟著發軟發熱，似乎想祈求手指更多的親近。


    於是他很自然而然的忘記那天吃了什麼，只記得老師問他今晚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
時，他拼命壓制自己渾身跳舞的毛孔，鎮定的跟老師說好。


    回到老師的住處後，老師交代他先跟教養人報備，就自己先去洗澡。


    Q看著這個常常來的地方，現在只是換個時間換個情境，就讓Q產生難以言說的興奮
感，Q不敢說出他在期待什麼，好像表現出什麼來老師就會以一笑來戳破他的幻想。


    老師披著毛巾，赤著腳踏上房內的木製地板，從頭上還掉落幾滴水滴。看著那些紛
紛掉落的水滴，他不確定自己想做的是把那些水滴接起來吞下，還是幫老師擦乾頭髮。


    Q把自己當作家具的一部分，儘量不動聲色的觀察老師擦乾頭髮、吹頭髮、找眼鏡的
慵懶動作。


    卸下西裝後老師慢慢變成他熟悉的那個人，可又好像有那麼點不一樣，是夜深後的
放鬆度倍增嗎？


    他察覺自己更喜歡這樣只有兩個人的密閉空間，尤其是在夜晚，整個房間都充斥著
老師的味道，明明白天並不太感覺得到的，成熟男人的氣味，難道跟夜來香同屬同種？


    他讓自己鼻翼充斥著那些味道……而後老師把睡衣丟給他讓他去盥洗，Q捧著老師給
的睡衣，埋進去也是滿滿老師的味道，這下他整個人真像都被老師給包圍住了。


    他洗完澡後躡手躡腳的接近盤坐在地板上打電腦的老師，遞出吹風機說自己不會用，
撒出這種低級的謊言他也臉紅了，但就是耐不住讓老師無奈笑著替他吹頭髮的想法。


    老師當然也就接過吹風機說聲真沒辦法後，用他靈巧的手指撥弄Q的髮間，暖風與指
腹的溫柔相接讓Q軟軟的頭髮很快就乾了。


    吹風機的運轉一停止，Q小聲的嘆了氣，這樣好像就沒辦法繼續跟老師這麼靠近。


    可他在假裝幫忙整理東西沒幾分鐘過後又偏頭跟老師問：「我可以陪你嗎？」


    老師挑了眉嗯一聲當作答應，於是Q跪坐著慢慢移動到老師的身邊，試著靠上老師的
肩。


    他聽見老師輕笑了聲後對他說：「這樣我不好打字，再下來一點好嗎？」


    然後老師的手掌就把他帶到想都不敢想的大腿上，男人的大腿很結實但不堅硬，重
點是這是老師的大腿，躺起來的感覺總是好的。


    Q開始玩起離他手指最近的腳毛，伴著老師打字的答答聲，Q有點想睡了，但又捨不
得這樣的時光那麼快就消失不見。


    「今天是你十七歲生日，我替你取個名字好嗎？當作送你的生日禮物。」E停下打電
腦的動作，低頭望著Q說。


    Q雖然心想老師今天給他的已經夠多了，但「取名」是何其珍貴的禮物，說他不要未免太
矯情，啊……他是多麼貪心的想要老師給予他的任何東西。


    E看Q燦亮亮的眼神也知道他很樂意，就說出了一個名。

    「Quinn。」

    「Queen？」Q馬上聯想到老師在Saloon所說過的，只願意唱給Queen的＜Love Me
Tender＞。自從那天聽到這首歌之後，他多麼希望自己就是那個Queen，於是他聽到老師
替他取的名後，身體裡的蕊馬上在興奮的發癢。


    「嗯，Q-U-I-N-N，Quinn。」E揚起壞心的微笑，大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Q的頭髮，
有時還游移到因為過於寬大的衣領而裸露出的後頸和鎖骨。


    Q為了抑止他砰砰的心律不整，乾脆把E的大手壓到他胸口上，等待幾秒，讓他的心
臟隨著老師的脈搏一起穩定跳動後，再將E的手掌舉到臉前，以鼻尖和雙唇輪流輕觸著那
隻大手，鼓起勇氣試探著問：「那我可以聽你唱完整的＜Love Me Tender＞嗎？」


    「這個嘛……」E的尾音拖得很長，長到他已經側身躺下面對著Q，一手撐起頭，一
手攬著Q的肩，用種無可奈何的笑容說：「等你十八歲那天再說吧。」


    不給好或不好的答案，大人真的很卑鄙。Q一氣之下就抓住E的大手準備咬下去，拉
到了嘴邊卻變成被E用大拇指與食指捏揉撫弄著他的嘴角。


    「你今晚Be my Quinn就好。」



        You are the queen

        The queen of me

        The queen of love

        My lovely queen

        Oh tonight

        Tonight（注四）



    E接著就唱起了Q沒聽過的歌，雖然不是心心念念的＜Love Me Tender＞，但也是非
常溫柔動人的旋律，似乎是在這之後他就會變成老師的Queen（不管老師是說Q-U-I-N-N
什麼的，反正發音很像）。


    然後他就抱著老師的手臂安心睡著了。


    隔天老師拿了把鑰匙給他，說他以後可以自由進出他的住處。


    他天天帶著那把鑰匙狂喜了一整個禮拜，分分秒秒等著下次再與老師見面的時候，
卻在去老師家的路上被告知老師已經不在了。


    不存在這城裡了。


    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恨得牙癢癢，為什麼那晚他沒有順勢嘗嘗老師手指的味道？這樣
懷念起來也會多點滋味。




    如果嘗到那滋味會不會跟剛剛的一樣？

    他起身就著路燈斜射進來的微弱光線看著床側的N，果真是被他咬成紅一塊紫一塊。


    Q輕輕哼起了那首歌，N也迷迷糊糊的應聲：「Queen？You are my queen。」連眼睛
都沒睜開，可能是下意識的就牽起Q的手，朝手背親吻了一下。


    Q回吻了自己的手背，喃喃自語道：「Tonight。」







    這城，A.M. 5:00。

    Q整夜清醒著，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設定在凌晨五點準時開工。他盥洗了下，出來發現
N已經整裝好了在等他。


    「可以看你工作的樣子嗎？」N問得很客氣。

    「嗯。」Q頭腦鈍鈍的，可能是整夜無眠的緣故。


    他倆無聲的步行到資源部，Q抬頭看著這城中心的鐘，還差幾分就六點了。Q拿出那
串代表著資源部管理者的鑰匙，準備插入大門的孔。


    「可以讓我開嗎？」N突然這麼要求著。

    「你確定？」Q靜靜看著他。

    「Quinn，你從哪時開始發現是我的？」N泛起無奈的苦笑。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發覺N可能就是E。

    他不確定自己對E或N的感覺。

    他不認為眼前的N可以直接移植他對E的回憶。


    「Quinn，你是我的好學生，我也很喜歡你，但我就是沒辦法單純的在這城跟人一起生
活下去。」


    他要去找老師的那天，在路上遇到了紅指甲女人，基於禮貌打了聲招呼，紅指甲女
人卻表示她就是在路上等著他的。


    「Elvis已經不存在這城裡了。有野心的男人最有魅力了，但太有野心的男人也死得
快。」紅指甲女人以深沉的眼神跟Q說著這些。


    紅指甲女人對他說，Elvis已經不存在這城裡了。不存在，多麼曖昧的詞，老師都還
沒教過他「存在」的定義呢。


    Elvis說住處的東西都留給你，紅指甲女人轉達完這句話就走了。


    Q提著鑰匙才驚覺原來老師拿給他的是一種交代，或許老師那晚打的文件也是對他人的交代。那些偽裝成
甜膩無限歡愉卻充滿著鐵鏽味的地下社會，終究把老師給吞食了，又或者是老師親自吞
食了他自己？


    「你明明知道我在做些什麼，卻什麼也不說，真不知該說你是聰明還是鄉愿。」


    他當時只是想著，或許老師也能漸漸體會到活在這城的美好，或許他本身的存在多
少可以讓老師想留下，但他都錯了。老師明明看起來是很無為而治的逍遙派，骨髓裡卻
充滿非常Cynical的反對黨基本教義。


    「你滿十七歲的隔天，我們行動了，但也馬上被G-Men給抓了。」


    聽完紅指甲女人的話，Q站在路口，整個人都慌了。往回奔跑到大學裡向職員詢問，
可職員在聽到Q的雜亂敘述後，用著很莫名其妙的表情對他說我們學校沒有E90101這個教
授，還將大學裡教職人員的總表遞給他看。


    沒有這個人……那他們這兩年來的相處算什麼？Q第一次看見G-Men是怎樣處置異議
分子的，不只是抓去關或是在這城裡憑空消失，而是完全將這個人的存在給抹煞掉。


    Q握著那把鑰匙，不知是害怕還是氣得發抖。Fuck off G-Men。（注五）


    老師把房裡的東西都留給他，可老師根本沒問過他願不願意接收那些東西，包括他
的理念。他沒有思考多久，就把那把鑰匙給嚥下，拿起手機撥打1968，通報有一間廢棄
民宅請資源部去處理下。


    Q覺得若他進到了老師的住處後一定會出不來的，做人不能那樣，為了失去一個人就
灰心喪志，於是他選擇把老師親手交給他的東西給一口吞下，好像那樣就可以融為他身
體的一部分。


    「逃亡了兩年，我在廢棄空間裡存活了下來，才知道我原來在離你最近的地方。」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總說資源部是這城的中心，卻也窩藏了最多的偷
渡客，他們在此改裝變身換臉，轉了一圈後從城市的邊緣開始生存回來。


    如同老師曾所說過的，這是個甜甜圈般的城。那些游離的人種，就像裹在甜甜圈表
面的糖粉，隨著時間有的會自動掉落，有的因空氣溼度而與表面黏得更緊密。越黏越厚
表層就開始大片大片剝落，甜甜圈還是原本的金黃油亮。


    World End每天都在發生，老師以前不斷提醒他。


    「只是再活一次我還是受不了這城。」N仰著頭悲涼的笑了。

    Q無語。

    「你知道我已經不是人類了嗎？」

    「知道。」因為N插進鑰匙孔的手已經開始在融化了。


    這城是由四種人所組成的，但簡寫卻是1H3R。

    Human， Re-Men，Ro-Men，Robot；人，人造人，半械人，機器人。

    老師很明顯的經過廢棄空間的改造後成為了Ro-Men。

    N試著用最後的力氣將鑰匙反轉。

    城市的傳說之一，資源部是城市的中心；傳說之二，只要將資源部大門鑰匙孔反時針
轉動，時間就會開始倒轉，回到第一次World End的狀態。


    「我本來想回來當你的Knight，但還是沒辦法了。」這是N在化成一攤金屬液前所說
的最後一句話。


    Q跪下，讓那些液體浸濕他的下半身。他張開嘴巴大口大口呼吸，卻發現自己怎樣也
吸不到氧氣，從他臉上一直有水滴掉落到金屬液上泛起陣陣漣漪。


    過了幾分鐘後他面無表情起身，將仍插在鑰匙口的鑰匙順時針轉動。

    他難過什麼呢？不過是個人造人罷了。

    城裡的日光開始亮起，只遲了三分鐘。

    人類不會察覺，機器人會以為是難得的Bug。


    他進了資源部，隨手將回憶丟給Robot，又是一天的開始。























注一：說話小花，SEGA公司所出品「聲控小樹苗」的山寨版。
      對話的靈感來自於某集的ㄎㄒ來了。

注二：ai，是KK音標中那個aI（縮小版的I）母音。
      WORD可以顯示，貼到BBS上就框掉了>"<

注三：Love Me Tender，Elvis Presley貓王所唱。非常溫柔的好歌。

注四：Indigo Girl，Watershed所唱。個人較偏好B.A.D.翻唱版的＜皇后之歌＞。

注五：Fuck off G Men，椎名林檎在＜不幸自慢＞中出現過這句詞。
     （剛在水管竟然搜到蘋果女王版的Creep，真是第一次聽到哩~(￣▽￣)~*）






以上，多謝觀看m(_ 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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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4.46.108.163
→ Maplelight:好悲哀空虛的感覺...
推 Glaciertrue:喜歡SF~~
推 berrycat:好棒的文！也好感傷....QQ
推 jokerjoe:推蘋果!
推 nocturnetear:好哀傷Q_Q可是我不懂為什麼老師碰到門會融化
推 iQueen:有種空蕩蕩的感覺 但很好看!
推 thewaymilky:覺得小花跟條狀物好萌

多謝大家的推文^^

回復一下N(重生之E)融化的問題

1.因為半械人的使用期限到了

2.因為資源部的大樓設定就是想逆時針開鎖的人殺無赦

3.因為只有Q才能開鎖其餘殺無赦

4.因為作者今天是值日生,工作就是訂便當發便當

請隨意選一個吧^^

或是像我一樣留白就好XDD


小花跟Pink Penis就是當萌物件用的

因為本文主CP好像萌不太起來

所以再怎樣也要有個萌的起來的東西

老師的父母也是被我當作萌物件處理XDD


多謝^^
※ 編輯: oa2746          來自: 114.38.200.186       (04/16 22:37)
推 joinjo17:喔喔我還以為是半械人無法承受逆時針開鎖的壓力所以融化
→ oa2746:歡迎看倌們自由解讀~怎樣看都沒問題的^^(我是無可救藥的羅
→ oa2746:蘭巴特信徒...XDD")
→ joinjo17:滿喜歡這篇的未來科幻設定的XD 雖然主線劇情有點惆悵，但
→ joinjo17:萌角們(?)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