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建仔,也可很自信
許又方/東華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郭力昕教授在時論廣場發表大作,質疑輿論將王建民視作台灣「最大」驕傲的奇怪心
態。郭教授的看法有其作為一個知識分子對台灣社會與文化的深層憂慮(雖然他的主
要用意應在批判媒體),唯其根據某種媒體表象便間接推論「建仔熱」暗示著一種集
體自卑、自憐、自戀的扭曲心理,雖具幾分事實,仍似有以偏概全之虞。
至少在筆者看來,「瘋建仔」並不表示我們缺乏內在自信,更不表示我們尚未或無法
建立可敬的「另類經驗」,因為早在建仔出名前,臺灣已有太多人、事、物在國際上
贏得尊重(侯孝賢、李安、林懷民……都是)。其次,職業運動是否如郭文所言,只
是中產階級「消磨生命」、第三世界國家人民暫時凝聚民族意識並忘卻各種切身嚴重
問題的解悶工具而已?
美國職棒、職籃,特別是超級盃職業足球賽,幾乎是從總統到遊民都瘋狂的全民運動
;歐洲人對足球的狂熱,不分國家強弱、社會階級,同聲嘶吼、尖叫,甚至到了總理
下令為世界盃足球賽停止上班上課的地步。再看看鄰國日本,媒體對松阪大輔及其他
旅美球星的關注(日本記者群一向是採訪美國職棒最大的團體),對棒球瘋狂,恐怕
會令國內傳媒自嘆弗如。
就筆者陋見,對職業運動的熱衷是「文化」的一環,深具家庭與社交的功能,有其不
可忽略的「人學」意義,絕非只是陷入「M」型社會痛苦中的中產階級所獨享的抒壓
遊戲,或是小國小民自卑心理的寄託而已。不同文化階層的人有其相異的視角與偏好
,但無疑都需要某種寄託以覺知其存在感,菁英階層的人可以輕易在深奧的社會、文
化或藝術活動中得到啟發或開創見解,但普流眾生的喜悅則往往向易懂易解、較具遊
戲性質的領域探索,吾人似乎無法以自身的階級屬性去批判或左右其它階層的文化習
性。
不過,棒球對於台灣人而言,儘管仍有「看門道」或「看熱鬧」的差別,但將它作為
一種集體話語與共同歷史記憶的態度則大體一致。如今我們仍津津樂道於當年許金木
與麥克林登在威廉波特的大對決,誰輸誰贏已經不重要,民族自尊亦如昨日黃花,但
那種聯繫彼此心靈的感動,則並未稍退。
因此,國人對王建民的狂熱,不見得都是極度失意下的「自慰」行為,它一方面與棒
球在民間深具連結族群的功能、並具特殊文化義涵有關,另一方面則與建仔展露出的
謙虛、靦腆,親切有如鄰家男孩的人格特質無法分割。我們樂見自己的台南子弟受洋
人稱讚,大抵與郭教授欣喜於「台灣國際勞工協會」(TIWA)攝影集獲得當代英國著
名左翼藝術評論家約翰.伯杰極力推崇的反應略無二致,只是因為棒球「粉絲」遠勝
於愛看攝影集的人,所以搏得較多新聞版面罷了,說它是「集體自慰」,似乎太沈重
了。
中國時報 2007.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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