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強

 『我老了。

 到了這個階段，我覺得自己老了。再不是熱血青年。好像我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人
，他在看＜壹本便利＞，我問他：「好看嗎？」

 「好看。」他說。

 我拿著＜壹本便利＞，從頭看到尾，都是些潮流飾物，八卦娛樂。我一點興趣也沒
有。早幾年，或者我會像他一樣，覺得＜壹本便利＞很好看。現在，一點感覺也沒
有。

 人長大了就是如此這般，不可能對別人說：「喂！我仲好細咋！」正如，我現在再
也作不到像＜喜歡妳＞這些歌。

 是。很多人都會覺得我不成熟，永遠活在我哥哥的影子之下。

 但我自己一個人很開心。我玩音樂做音樂，你喜歡聽我的歌便聽我的歌，我沒必要
令你對我有任何幻想，我不是製造一個幻想給你。或者，你會以為，除了音樂我們
還有其他什麼的，那麼，我會對你說：對不起，除了音樂，我們什麼也沒有。

 我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怎樣想，但我覺得我們一點困難也沒有。可能你會覺得，大家
一起開始時，我們處處被人奚落，面懵懵的到電台接受不知所謂的訪問，別人又不
理睬你，都是我們最困難的時候。

 這些，我完全沒挫敗的感受。可能，我這個人比較樂觀，在生命中最低潮時，用開
心的感覺，嬉戲的態度看便總會好一點。譬如，有一段時間，我們經理人說：假如
下一張唱片再賣不到二萬五千張，你們便玩完了。那時，我也曾經想把所有樂器賣
掉，留下一個結他，在寂寞時玩玩便可以了。除了自己外，生命中還有什麼可以失
去呢？

 我從來沒想過有名成利就的一天，希望不大，失望也不會大。這世界，沒什麼是必
然的，沒有人會保證你一定會大紅大紫的，既然沒人保證，你便不會抱怨自己為什
麼不紅。

 沒有就沒有， 原來就沒有。

 是一九八八年，我曾經有一段時間很不開心，我們在一個月的時間裡，不論大小場
地無論任何時間都唱著四首歌，＜大地＞、＜再見理想＞、＜衝開一切＞、＜喜歡
你＞。很悶，真的很悶，一點也不投入、好討厭，討厭得在表演前我一個人溜開了
，你們三個唱，我不玩這遊戲了。

 不會了，我現在分清楚什麼是工作，什麼是理想，總不能日日抱著自己的理想自瀆。

 從前，我是個比較憂鬱的人，悲觀點，現在懂得盡量釋放自己，樣樣看開點，生活
可能會容易點過，太悲觀實在太辛苦了。

 我覺得音樂再不能佔據我整個生命，它可能是第二位，但永遠不再是第一位。健康
才是最重要的。每一天，我都看書，我常想寫一個故事，一個關於馬戲班的故事，
關於和哥哥的童年故事，但總是寫不出來，只是存在夢境之中，每次，當我在做這
個夢時，我便不想再起來了。

 他現在生存在我腦裡面。其實是，沒人可以代替他，我知道，他是不會回來了，你
不可能想要番他他便會再出現。

 沒有便沒有了......

 哎, 你問得好怪, 我不知道怎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