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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已涅槃者的修行傳記 - 尊者阿迦曼傳(一)
001禪師
尊者阿迦曼是當時最著名的禪師,他的近侍弟子們都衷心敬仰他。
從他所傳授的有關於高深法義的解說和教示裡,
他的果証程度對於這些近侍弟子而言是很明顯的。
從他那裡所得到的難忘印象,都一再地驗証那些事實。
他的弟子包括在家眾和比丘僧,來自泰國各地,也有來自鄰境寮國的。
從第一天到最後一天,不論是做為 一個在家人或比丘,他的生命是光輝燦爛的。
他的生命是如此地完美無瑕,即使是鑽石、珠寶也比不上他的珍貴和純淨。
他生在堪卡族的一個家庭中,父名奈卡頓,母名能珍,都是傳統的佛教徒。
佛曆二四一三年(公元一八七 ○年)一月二十日星期四,他生於烏伯拉加達尼城中。
他有八個兄弟姊妹,但他過世時只有兩個人還活著。
他是長子,身材短小,膚色明朗。
他從小就活潑又充滿活力,聰明而機智。
十五歲時,他在堪梆的鄉下寺院裡剃度為沙彌。
由於他是真誠地熱衷於學法,不久他對師長所教導的各種經典就都熟練通曉了。
他的個性和行為也是可靠的,未曾給他的朋友和長輩惹來麻煩。
過了兩年的沙彌生活,由於父親的要求,他必須還俗了,
但是鮮潔純淨的出家生活已經對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他從未忘記這段日子,並決定遲早要回到出家的生活。
這或許是深藏在他個性中,堅固而不動搖的信心所致。
日後,在二十二歲時,鮮潔純淨的出家生活召喚著,似乎是無法壓抑了,他辭別雙親,
事實上他的父母也已隨時準備答應他的請求,他們自己也盼望他成為比丘僧。
他們熱心地為他備妥出家的用品。
佛曆二四三六年(公元一八九三年)六月十二日,他在烏伯拉加城的利亞布寺中出家。
剃度時,長老阿利亞卡威為戒師,長老可路悉達為羯磨師,長老可路拉
加克烏伯根那為教授師。
授予法名布利達陀(意即慧所庇護)。
剃度之後,他追隨利亞布寺的長老阿迦索堪它息羅修習毗婆舍那(內明)。
002他的預言之夢
在他追隨長老阿迦索修習毗婆舍那的早期,他選擇「佛陀」一詞做為禪思的優先主題。
一開始,它並未產生預期中所應有的寧靜,這有時會讓他懷疑它的價值,
但他繼續努力直到寧靜得足以清涼他的心境。
然後某夜他做了一個夢:他覺得自己走出了村莊,直入一個稠密的叢林,
到處都是樹木和灌木叢,幾乎不能穿越。
但他設法穿過了它們,最後發現一片草原,從他面前延伸到天際的地平線。
他再度努力持續他的旅程。
途中,他看到一棵泰語叫做「杰」的樹幹被伐倒在地。
這大樹幹已經在好幾年前就被伐斷了,所以局部埋沒在土中,
部份的樹皮和裡層都腐爛了。
於是他爬上並在樹幹上行走,思惟著這樹幹是不可能再生長了。
他知道在生死輪迴中,自己此生已盡了。
他把伐倒的樹幹「杰」,比喻做自己過去的生生死死─「杰提」
(巴利語,譯成泰語與杰樹音相近)。
此樹不能再生長就象徵著─如果他不放棄努力,這將是他的最後一生。
延伸到天際的無邊草原,則是持續無盡的生死輪迴,就像一條蛇咬著自己的尾巴。
當他站在那裡思惟著這些象徵性的意義時,那兒出現了一匹大白馬向他走來。
他走向前、跨上去,同時發現自己騎在馬上正全速飛馳而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到那裡去,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去,
但感覺到他必須在廣闊無盡的地域中行走遙遠的路程。
路上,他恰好看到一個玻璃箱,裡面裝著巴利聖典。
箱子的設計巧奪天工,而且是漂亮的銀白色。
就像隨他所願一般,白馬載他來到巴利聖典的箱子旁邊。
他下馬,希望打開箱子並看看裡面的巴利聖典,這時白馬已經完成牠的任務,
瞬間消失了。
這地點是在開闊原野的盡頭。從那裡可以看到水氣蒸騰、荒無人煙的叢林,
有著荊棘糾纏的灌木叢,使人無法通行。
他便走向箱子,但在打開箱子要看裡面的巴利聖典之前他就醒來了。
這個預言之夢給他保証,只要他不放棄努力,他將能在此生達成他的目標。
從此以後,他致力於更嚴謹的修習,藉著內心誦念「佛陀」來控制每一時刻、
每一動作,日以繼夜。
他繼續修習頭陀行,這是從他剃渡直到過世所嚴格遵守的。
諸如:穿破碎廢布所縫成的袈裟,拒絕接受現成袈裟的供養;
外出托缽乞食,除了他決定斷食的日子;
拒絕托缽後送來的食物,只接受他托缽時放進缽裡的食物;
日食一餐,拒絕後來送到的食物;吃用缽中食物;
穿的僅有三件衣服(拒絕今日成為必須的浴巾);
居住在森林區,例如:林間樹下、河谷之間、巖洞中、斷崖下(除了應邀入城的
短暫期間之外)。
他有時也遵守其他遺留下來的頭陀行。
他遵守頭陀行的修習是傑出的,現代任何人幾乎都不能比得上他。
任何他心裡的決定,不管是外在的修習(頭陀行),或內在的修習(毗婆舍那),
他永遠是堅定不移的,從未猶豫不決。
他鮮潔純淨的生命全部獻身於解脫的目標,用他精勤的努力,持續控制著他所有的行止,
以滅除煩惱。
驕傲和虛榮鮮有機會侵入他的心中,即使當時他仍是尚未獲得果証的凡夫。
他與別人不同,無論如何,他恆久保持機警地對抗這些煩惱,
永遠用勇氣來與它們奮戰,我們從他後來的敘述中知道這些。
當他感覺自己對於觀察思惟的活動來說,已經是堅定屹立時,他想起預言之夢,
並體會了在家生活是各種痛苦煩惱的聚集,就像廣闊稠密的森林中,
潛伏著各式各樣的危機一般;而鮮潔純淨的出家生活,有著捨離之力的支持,
能夠帶著他通過危險的地方,到達寬廣開闊的草原,一個安全而知見沒有障礙的地方。
大白馬則代表著嚴謹的修持,將帶領他通往解脫和巧奪天工的巴利聖典箱子。
然而,由於自己不夠完美,他無法打開聖典的箱子,也就不能精通教義的理論層面。
他自認為未具備四重辯才,這是善於說法者所必需的善巧,有了天高海深般的智慧,
才能教化三界中的有情眾生。
他自認為夙生所累積的功德(波羅蜜)不足,所以只能看到巴利聖典的外觀,
而不能深入它的內涵。
這也就是說他教導別人的能力,在於指導別人去做什麼,而無法使用正式的法語來引述。
不論這是真實與否,近侍弟子們和曾經在他指導下修習的人,都明白一件事:
他所作的開示和說法的每一個主題都非常微妙而感人,超過文字的力量所能形容。
今日世界上,何處能找到這樣令人銘記不忘的法說教示呢?
003三摩地幻象
有一天,當他在利亞布寺,以「佛陀」名號修習禪思時,他的心境趨入平靜。
那時浮現了一具腫脹潰爛的屍體幻象,兀鷹群、烏鴉群和野狗群在他的面前爭奪腐屍,
把它撕扯成碎片,弄得滿地碎屑,他有一股強烈的噁心和厭離的感覺。
當他的心境已從這次的禪思幻象退出之後,他經常在心眼中保持著這個印象,日以繼夜,
時時刻刻,行、住、坐、臥都是如此。
此後的禪思靜坐也以那個屍體為基礎,繼續觀察思惟屍體,它變成了一個玻璃盤子,
浮現在他面前。
進一步觀察思惟盤子,又出現了各式各樣景物無邊無際的活動影像,很顯然的,
一幕幕無窮盡的花樣轉變是隨著他
的「追逐」或「好奇」而起的結果,
他那無饜地渴望要知道接下來是什麼幻象的心理在作祟著。
一下子看到自己正在爬上一座高山,一下子看到自己帶著一把劍,穿著一雙鞋,
在山上來回走著。
又一會兒,一片有門的牆出現在他面前,他打開門看到一些比丘們在裡面禪思。
然後景象擴大顯示附近的斷崖和山洞,一些人和隱士在裡面。
過了一會兒,他看到一個搖籃或籃子從斷崖上降下來,
他看見自己跑進籃子裡並被吊上懸崖,在那兒他看到一條船裡面有方桌。
這座山被明亮的光輝環繞著,然後他看到自己在山上用餐。
這就是展現在他面前,不斷變換的景象,卻不能引導他何去何從。
三個月後,在禪思中發生了一幕無窮盡而且不可思議的變換花樣,
所見之處竟然無邊無際。
內在的結果,令人非常不滿意。
這次禪思以後,心境變得敏感,易受干擾、迷惑的影響,陷入強烈的亢奮和沮喪狀態,
就像從前,他無法從禪思中獲得泰然自若或平衡的心境。
他於是確信這「絕非」通往解脫的正道,否則應得到泰然自若且平和的心境,
而不是這種情緒化的感性。
他認為這類的感性,正是不瞭解心意開發的凡夫所期待的。
他總結如是,這樣追逐注意外境的事物,必然違反心意開發的原則,
以致喪失了所期望的內在喜樂和寧靜。
從此以後,他把注意的焦點回轉到身上,使它橫亙週旋在全身不同的層面或範圍中─
垂直的、水平的、向上的、向下的、對角斜邊的─永遠在念住的審視之下,
但他大部份的時間都用在經行禪思。
在他偶而靜坐禪思時,也不讓他的心意息隱到專精於一的狀態,
而使它規律地觀察思惟身體的各部位。
睡覺的時候也進行著以身體為基礎的禪思。
004發現了正確的方法
這個方法試了幾天,他以身體的自然現象做為開始靜坐禪思時的中心主題,
這時候容許心境息隱到專精於一的狀態,以便於觀察後續會發生些什麼。
雖然心境已經被訓練和調伏了好幾天,但仍未獲得心的輕安舒息,
然而期待的息隱來得出其不意的迅速和輕易,剎那間,身體似乎破裂成兩部份,
同時伴隨著自發的認識,「毫無疑問的,這是正確的方法了。」
這種專精於一的情形,是由堅固實証的「身觀念處」所形成的特性,
防止心境無目標地漫遊於「外境」。
就是這個他所採納的內省方法,後來加以調適修改,用於較高深的修習和努力。
這是他生命中,熱心修習的一個極重要的轉捩點。
前三個月已浪費在好奇心的追逐幻象中,這是一個未得良師引導督促所造成的障礙。
輕微則帶來不必要的延誤,嚴重則把追尋者導向歧途,
並驅使他走向各種邪惡和悲慘的境界。
005當時情況低落
當長老阿迦曼專精於開發心意的修習時,
常說在佛教中很重要的這方面反倒不受重視。
對於在家人來說,修習心意的開發似乎是很奇特而且完全不同於佛教的事情。
人們通常害怕看到遠處走來的頭陀行比丘,他們都就近跑回自己的村落,
或跑進附近的森林中,瞬間就只留下比丘一個人。
想想這是何等的失落感,尤其當他是一個對本地陌生,
而想要問路到附近村落或地區去的人時。
有時比丘遇到婦女和小孩正在摘採蔬菜或正在山溪裡捉魚,一看到走近來的比丘,
婦人們就嚇壞了,彼此叫喊著「長老法師來了!」馬上丟掉她們的籃子或所有她們攜帶的
物品,不在乎是否會打破或失落任何東西,她們急著找尋最近可以躲藏的地方。
媽媽們尖叫之後,她們的孩子就被單獨地留下,恐懼驚慌著。
他們跑來跑去,不知要跑到那裡去,而躲著的媽媽們仍然害怕得不敢跑出來幫助他們。
面對這樣的驚動,「長老法師」沒有別的選擇,只有悲哀地上路而去。
任何想要安慰小孩的嘗試都會使得情況更不可收拾,帶來更大聲的尖叫和更大的恐懼。
直到「長老法師」走遠了,驚動才會停息。
然後媽媽跑回去安撫她們的孩子,看看沒有人走失了,回想剛才遇見了恐怖的「事」,
有時不禁對她們自己的尖叫和逃命動作而失笑。
然後重新開始例行的摘菜和捉魚工作。
這就是他那個地方的人們如何看待頭陀行比丘的情形。
他們的外貌很不尋常,難怪會引起不安和害怕的感覺,特別是婦女和小孩子。
很明顯的,在他身為頭陀行比丘的早期生命中,由於人們自己誤解的緣故,
是很少有人會重視他的。
另有一些不難瞭解的理由:第一,他一向嚴以律己,除非經過長期交往瞭解,
不易為任何人所熟識。
第二,他的僧服─上衣、內衣、和外衣─連同其他的必需品都是非常陳舊晦暗的顏色。
從外表上,第一眼看到他,讓人感到敬畏的神釆要超過親切和愉快的感受。
當他遊行時,穿著黃褐色的袈裟,是用杰克果樹木心抽取的膠質染成的;
一邊的肩膀上交叉背著雨傘(較一般雨傘大,專為頭陀行比丘製作的),
另一邊的肩膀上用袋子背著缽器。
當一起行走時,頭陀行比丘們一個接著一個,排成一行。
對於沒見過這種情景的人來說,他們陳舊晦暗的黃褐色袈裟
(穿著的方式和攜帶的器皿,例如掛在身邊的水壺)令人認為有些不尋常。
但對這種比丘和他們的修習模式有所認識的人,這種情景是愉悅而感人的。
當長老阿迦曼到了一個地方與人相處時,不斷地以他的教導來感化別人,
許多原來不認識他的人們,都漸漸生起了對他的尊敬和欽佩。
他成為他們所摯愛親近的法師,使他們實証於佛法的正道之上。
這就是一個頭陀行比丘,他以真實奉行正道的方式來接近人們,
默默地履行社會和人道主義的服務。
他言行一致的身教風範吸引著人們走向正道。
006念住常現前
頭陀行比丘們習慣於遊行前進,在偏遠的地區找尋隱居之處,
以便全力投入滅除煩惱。
長老阿迦曼也是一樣,每年三個月的雨期安居之後,他便循例前往山區森林中,
附近則有聚落或小村子可以托缽。
他在東北地區的時間比在其他地區來得長,因為這地區的山嶽和森林較多,
也鄰近一些城鎮,如那空番諾、沙口那空、烏東泰尼、諾格海、洛伊、
洛沙克和寮國的達蓋克、賓丁尼、蘭拉邦,那兒有著大森林和高山。
不論身在何處,不管是白天或晚上,對他來說,滅除煩惱是最重要的。
他的心裡從來就沒有過任何建築居處的想法。
他全心全力投入滅除煩惱和心意的開發。
因此,他總是寧願隱居,獨住獨往,以解脫做為唯一目標。
他始終堅定不移,這是他精勤努力的特點。
自從他發現了正確的方法,由於一再的練習,他的進步也持續地增強。
身體一再地被解析,然後用慧眼加以分解消除,直到身証成就。
心意,因為不間斷的精進而強化,由輕安寧靜而增加了猗息喜樂。
依照他說,他的每一個行為舉止都未曾離開滅除煩惱,不論他在何處。
不管是外出托缽、掃地、清洗痰盂、縫衣或漂染僧服、用餐、往來於寺院內外
(他的念住常現在前,就像這些行為舉止和身體姿勢後面的一個控制元件一樣,
碩大的福利果証用此利器而可獲得。只有在睡眠時,這念住方才不在。)
一旦醒來,他從未繼續躺臥,因為那會養成懶惰和貪著睡眠的習慣。
相反的,他立即起床,洗臉並開始精勤滅除煩惱。
如果盥洗後睡意還濃,他會延後一會兒,才開始禪思靜坐,以免自己不經意地睡著了。
他藉著經行禪思來消除睡意,增快經行的速度來驅除頑強的睡意。
當睡意已經消退了,或當身體疲累需要休息時,他就重新開始靜坐禪思。
早上當托缽的時間到了,他穿好三衣─內衣、上衣和外衣。
一邊的肩膀上,交叉背著的袋子裡裝著缽,念住恆常現前地走入村子裡。
走路往返於村子裡是另一種念住的練習,心意持續地在控制之下。
回到他住止的地方,他會從缽裡取出食物加以分類整理。
他通常拒絕後來送到的食物,只接受托缽時放入他缽裡的食物。
只有後來,當他很老的時候,他才允許自己接納後來送到的食物。
007他吃飯的方式
一旦他把自認為能吃完的食物放回缽裡,他就停止,開始觀察思惟它的令人厭惡相。
(中譯註:食厭想)這種觀察思惟是用以防止慾火
(對食物味道喜好的貪慾和執著,或是對不喜歡食物的嫌惡)
升起並瀰漫於本能的食慾和重大的嫌惡之中。
在觀察思惟食物的令人厭惡相之後,他便開始取用混合在缽裡的食物。
整個吃飯的過程中,每一口,每一個動作,都被持續念住它的令人厭惡相所守護著。
這種吃飯的方式,是比丘正當行為的一部份。
吃完飯後,他就洗擦缽器,並在太陽光下曝晒一會兒,確保它的完全乾燥,
然後把它放進缽袋裡,並放在適當的地方,不致破損。
他內在的奮鬥再度積極地展開,進一步用更多的力量前去獵殺內心的煩惱。
這裡並不須要去詳述這個充滿艱困和挫折的奮鬥究意是怎麼一回事。
到頭來,往往戰鬥者成了戰敗者,狩獵者反倒成了獵物,煩惱非但沒有被吞噬,
往往變成了吞噬者。
修行人原先的善意和理想消逝如煙。
煩惱狡滑地運用它的破壞力,即使親眼目睹之下,仍能使我們聽其擺佈,走入窮途末路。
佛陀是第一個能夠把他內心的煩惱滅除淨盡的人,在自己得到這種決定性的勝利之下,
他悲懷滿溢並不辭辛勞地為那些具有先鋒精神的人製作路標。
一些願意而且敢於追隨他的足跡的人,有著不可動搖的信念支持著他們,
以勇氣和毅力展開奮鬥,他們後來就成了三寶中的第三寶─僧寶,或稱為賢聖弟子僧。
長老阿迦曼也是以熱誠和不動搖的信心,追隨這條相同的道跡。
008缺乏良師的障礙
吃過飯後,尊者阿迦曼就會到一條特別明朗的小徑上修習經行禪思。
一天中剩下來的時間,都專心於滅除煩惱─那些束縛眾生生死輪迴不休的煩惱。
他從不讓煩惱調戲或愚弄他。
他堅定地增進禪思的修習,他的內明也持續地強化,兩者相輔相成,起著交互作用。
除了有時他的修習穩定地提升,享受著因此而產生的喜樂之外,
他也會遇到似乎無法解決的難題,以及好像走入死巷的時候。
由於沒有良師的指導,他必須依靠自己費力地奮鬥。
這種奮鬥在難題得到解決,以及死巷得以突破之前會導致延誤。
這些障礙常常會產生危險和邪惡的威脅,這証明了善知識(益友或良師)
對於修行人在心意開發中的重要性(佛陀也曾說過)與真實性。
缺少善知識,另一方面,導致延誤和危險,對所有修行人而言,都是很嚴重的障礙。
有時他陪同長老阿迦索─他的禪師一起遊行。
當他請教長老阿迦索如何解決他的難題時,長老阿迦索卻說自己沒那個經驗,
所以無法給他解答。
「你的心太飛馳了,」長老阿迦索說:「它趨向於極端。一下子高飛於天上,
一下子深潛於地下;時而奔馳於海底,時而飆射於空中。
世上有誰能夠追上這樣的一顆心?你必須自己檢視自己的心,解決你自己的難題。」
這樣的勸告,很顯然地,他必須依靠自己獨自不懈的努力,
而在當前的障礙被克服以前,又是何等的痛苦。
根據長老阿迦曼所說,長老阿迦索的個性是沉著寧靜的。
當他靜坐禪思時,獨特的能力之一是「浮升」。
當修習靜坐禪思時,長老阿迦索有時會覺得自己飄浮起來,
這曾引起他的驚駭和猶疑不定。
有一次,為了查明這種感覺,他從禪思而出並張開眼睛。
那時,他離地約有一公尺高,而他突然地出於禪思,卻使他砰然撞落到地板上來。
那次意外,讓他的臀部疼痛了好幾天。
下次,他就更小心了。
當他再覺得自己「浮升」起來時,他以念住法慢慢地張開眼睛,不完全拋開禪思,
他看到自己真的飄浮到地板上來了。
為了再度確認,他在靜坐禪思前,放了一個小東西在他小茅屋頂的尼杷葉子之間。
當他再次感到自己「浮升」起來時,他再度以念住法,慢慢地把那個小東西拿到手上來,
而他的心則未退出禪思的境界,然後他漸漸地讓自己降到地板上來。
由手中握著的東西,他確定了自己在靜坐禪思時,真的飄浮起來了。
這當然並不是每次都會發生,但是這項具體的証據則是時而發生「浮升」事實的証明。
另一方面,長老阿迦索的心不像長老阿迦曼那樣飛馳和叛逆,
他修習的模式也就不像長老阿迦曼那麼奇特、冒險和包羅萬象了。
009昔日的決心
據說,長老阿迦索曾經決心做一個緣覺(沉默的佛陀)。
在他早期的修習裡,每當他加強努力時,這個昔日的決心就會闖入,
並查核他趨向覺悟的進步情形。
這個決心,很明顯的成為此生証知苦滅的障礙。
於是他決定放棄它,以便於捨離長劫輪迴生死的重擔,把終極的目標縮短到此生此世。
從那時起,他穩定地、更快速地進步,直到到達他安穩的目的地。
他不善於教導別人,或許是因為他曾決定成為沉默的佛陀之故吧─
緣自覺悟而不樂於說法渡人。
他之所以能夠改變這樣的決心,或許是因為它還未到決定性、不可屈撓的強度,
所以才能予以改變。
即使長老阿迦曼自己,也曾下定決心要成為等正覺的佛陀,
我們從尊者阿迦曼自己得知這件事。
當他開始過著頭陀行的比丘生活時,他放棄了這個決心,
因為體認到這樣的實踐將帶給他無盡時的流浪於生死輪迴中,
這期間他必須面對和忍受數說不盡的痛苦。
就長老阿迦索的情形來說,在他早期的修習階段,每當他加強努力時,
就有一股趨於猶豫的傾向,查核他的進步是否合乎昔日的決心。
在他已經決定捨棄那個決心之後,他才感到如釋重擔,並穩健地順著果証之道前進。
他之所以能夠改變這樣的一個決心,可能是因為它還沒堅強到不可轉變的地步。
在早期的修習階段,兩位尊者經常一起遊行到東北部的城市和各省分。
儘管他們在性向上有所差異,他們卻都樂與對方為伴。
長老阿迦索言辭謹慎,因此開示簡潔。
他的心意不像長老阿迦曼那樣的活躍不休─所以經驗較少,也不樂於教說。
當長老阿迦索必須說法的時候,他把要說的話濃縮成很少的句子,
例如:「你們應該避惡行善,不要浪費生為人類的生命。
我們比動物高級,舉止不要像動物一樣,否則我們會比牠們更糟。
我們將會走到比牠們的地獄更悲慘的地獄。」
就像這些話,說完就走下講壇,回到他的小茅屋去了,不再注意任何人了。
有些人則希望他每天能多做些開示。
然而,他的行為是真實的典範,大家都知道他一坐就好幾個小時,
他的經行禪思也是一樣。
他的道德風範是尊貴感人的,經常使所有看到他的人感到愉悅和尊敬。
像長老阿迦曼一樣,他也有很多追隨的比丘和居士。
大家都知道,兩位禪師互相尊敬,互通消息。
早期,不論是雨期安居期間或期外,都會看到他們一起住止和遊行。
後來過了很久,他們才分別住在不同的地方,但仍然相距不遠,以便於互相拜訪。
也就在這段期間,兩人的弟子人數都分別增加很多,實在不可能住在一起,
因為龐大的團體,對於供應僧團居住和必需品的人們,會造成太大的負擔。
但彼此仍然互相關懷對方的健康,每當彼此的弟子們來訪時,都會問候對方的健康情形。
他們也習慣地派遣弟子代為前往致意問候對方。
每當彼此在自己的比丘弟子眾中提到對方時,總是對對方的德行表示敬意和親切,
從未有過任何顯示不善意的批評或責難。
010極其活躍和敏銳的一顆心
長老阿迦曼承認,有關長老阿迦索對他的心性所作的坦誠批評是非常真確的。
它經常是活躍不休,而且難以訓練和控制的。
它趨於極端,不曉得平衡點─一下子飛翔天上,一下子潛入地下,一下子又馳逞海洋。
即使在他早期的修習階段裡,每當他的心意達到集中而得到若干程度的寧靜時,一瞬間,
就會受到外在的刺激所影響,非常令他感到驚異和挫折感。
這樣的事件在前面已經提過─當屍體的幻象轉變成無盡形象的活動景象時的事件。
即使在他發現正確的方法之後,當他達到專一的程度時,他的心也常常悄悄地溜掉。
它會跑出界外,覺知許多從前夢想不到的事。
有時它馳入天界,歌頌在那兒發現的快樂和榮耀,一連好幾小時。
有時它又潛入地獄界,巡視他們,悲憫著感受夙業果報的眾生。
他常常熱衷於這些「觀光遊覽」,無視於他正在浪費的光陰。
那個階段,他仍未具備辨別智去區別真實的經驗和虛假的幻象。
他後來告誡弟子們,必須在心意具足了辨別智的保護之下,才可以嘗試這一類的探險,
才能預防不當的專注和自我迷惑。
因為一顆敏銳而活躍的心,只要剎那間未以念住守護,便足以讓它逃逸而與外境相融合。
在心意已經被訓練調伏之後,故意地去撿拾外界的訊息,反成了沒有價值的事。
在早期的日子裡,當他不能調和自己那敏銳好動的心速時,他常為懈怠放逸所困擾。
例如,當他強迫它做身觀念處,下觀腳部時,它卻一閃而出鑽入地下。
另一方面,當它被帶回身體時,一下子,它又跳到空中去了。
在那兒來去飛躍,很快樂,沒有興趣再回下來。
只有用念住強力拖拉,才能令它服從,回到身體進行觀察思惟。
在那個階段,專一的心境進入更深更強的境界,所以念住也趕不上它。
這就像一個人突然掉落懸崖,立刻摔到地上,而心裡只記得剛才山谷深邃屹立的情形。
然後它又退回下一個較低的階段叫做「優帕遮拉」,
(意即進入內在漫遊,中譯註:近分定)接著它毫無控制地漫遊,
到處瞧瞧(在各種不同的識界裡)。
那時,他深為自己不受約束的心性所苦,因為它比念住的駕御力更快、更敏銳。
既然這是他個人的內在事情,也沒有人可供諮詢,有時令他非常挫敗。
念住的力量必須予以開發和強化,以調和如此快速的心念。
這段堅決地與他極端活躍的心意奮戰的時期是痛苦和沮喪的,但是心意的野馬,
最後終於頹唐了,一旦在控制之下被馴服了,它就証得了不可估算的福利。
它的力量很奇妙,聯結著念住與智慧(正念與正智),它變成了一只許願的戒指,
能夠用予想像不到和幾乎無限的目的。
長老阿迦曼有卓越的勇氣和睿智,對自己和對別人都有善巧的調教方法。
任何一位弟子都很難比得上他在這方面的特質。
作者本人,從他與尊者阿迦曼相處,和從那裡得到的經歷,
能夠斷言尊者阿迦曼真是無與倫比的。
個性上,他是非常勇敢的,而在修行模式上則是相對地不留情和不退縮的。
他馴服心意野馬的方法是隨著情況而巧妙的變化,時而威嚇脅迫,時而婉言慰勉,
用以配合那顆機敏、挑釁而抗拒任何抑制的心。
就是這種經常偽裝各種藉口和陰謀算計的心,常會使修行人氣餒或迷惑,
每當瞬間離開了他的守護,它便得逞。
根據長老阿迦曼的說法,所有這些痛苦和延誤都是由於缺乏良師提供諮詢或有益的提
示,以至於不知何去何從。
他的修行真是一個特殊的,生命的自我成就者,
他從未讓自己在修行路上的障礙之前退縮。
這情形就像一個孤獨的鬥士,以勇氣和毅力奮戰著,對抗著衝他而來的如山壓力。
他所認識的鬥士中,沒有先例可以提供他一課節省時間的教導。
他常告訴弟子們這件事,以提醒他們,經由對他的諮詢和追隨,他們擁有著優勢。
他警告他們不要太過於自信,只要他們有任何疑問,他就在那兒,
可以給他必要的協助或忠告。
在他早期的修行日子裡,長老阿迦曼遊行到那空番諾城的邊界,
然後越過寮國達科克的森林和山區,在那兒他得到了若干內在的喜樂和寧靜。
這地區有很多兇猛的老虎,據說比泰國的更可怕,牠們大都會吃人,
經常攻擊住在那兒的越南人。
這些人似乎不太在意這些兇猛的野獸,他們似乎從未學著如何去保護自己,
即使他們眼見自己的朋友最近才被老虎咬走。
他們不顧一切地,冒險走入明知老虎仍然出沒的地區,
不久前他們的朋友才在那兒被咬走,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熟悉帶來輕忽」吧!
越南人有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他們從未聯合起來幫助遭受危險的朋友。
例如有時留在森林中某處過夜,如果睡在旁邊的朋友被老虎襲擊了,
其餘的人就往不同的方向逃竄,人人只想保全自己的髮膚,留下不幸的犧牲者,
任其自生自滅。
不久之後,他們再集合到另外一個地方過夜,完全無視於剛才發生的恐怖慘劇,
他們的心智似乎不比小孩高明,很少學習任何事,純屬無情無義。
作者本人有過認識這些人的經驗,可以証明這是事實。
這些越南人因為參加偏遠而老虎群居地區的伐木工作而時有所聞,
群集歌唱地在那裡過夜,毫無懼色。
晚上,不論是走回村落或回到帳篷裡,都能獨來獨往,毫不在意。
問他們是否會害怕,他們說泰國的老虎不吃人,甚至有些還怕人,
而在他們國家的老虎大都會吃人,而且更大、更兇猛,
所以要在森林中過夜的旅人必須築起一道像豬圈的竹籬。
有些地方,在晚上的時候,甚至連村落裡的人都不敢離開屋子,
否則他們會被老虎肆無忌憚地攻擊。
他們也嘲笑泰國人是懦夫,不敢獨自走入森林。
當長老阿迦曼停留在老虎群居的地區時,沒有一隻老虎來找過他麻煩。
只看到牠們的足跡和在晚上可以聽到牠們的吼聲,
從來沒有一隻老虎真正地走近來驚嚇他或要吃他。
他自己也不太關心老虎,因為比起這些兇猛的老虎,他更耽心自己此生未能証得苦滅。
他常常告訴弟子們,像這些在危險地區的遊歷,
就好像遊行在一般地區所發生的事情一樣,他從未提到任何他所害怕的事。
長老阿迦曼從他開始修行之日起,
直到他有了必需的力量去對抗他那極其活躍的心性特質和外在的刺激為止,
一直都遊行穿梭於東北的村落和城鎮之間。
他下遊泰國中部,並住在巴遜彎寺,過了一次雨期安居。
在那兒定期地前往並向曼谷巴羅尼瓦寺的上座長老優波離根奴巴馬遮利亞請求開示和教誨
。
雨期安居結束後,他上遊到羅浦伯利城,並住止在各山洞,
如惠光洞、高法拉那格山和辛格它(獅子)山。
在這些地方,他加速精進,經常地開發禪思和內明。
他的心已經被堅定地強化,因為禪思得到適當的開發,而內明也隨之深入的緣故,
已經証到能夠抵抗內在和外在的干擾了。
對於這樣的心境來說,任何事物都可提供它做為更高成長、更深內明的啟示和教導。
偶而,他會南下到波羅尼伯寺去,請求長老優波離的教誨,
然後他再前往一個獨居的地方,這次是沙里卡洞,在那肯那約克城的高野區(大山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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