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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法所要覺悟的對象包含三界,不單指人或人間而已, 人的佛教,充其量只能作為以人為本的佛教的起點或基礎。 若捨離禪定、般若空慧和解脫,則無「正覺」的佛法可談。 阿含學風與大乘有無聖者之探討 〔阿含學風之正與偏〕 《阿含》聖典,是釋尊一代教法的根本。研究佛法而溯源《阿含》,既可明其根源,確實 掌握佛教的根本思想與精神,又可知其流變與進一步的發展,理解佛法因時、因地、因人 而制宜的方便善巧,這是非常值得鼓勵的一個研學方向。倘若研習《阿含》的學人也能理 解「《阿含》與大乘經典,雖然應用有別,而理體是一,雖各成系統,而相得益彰」,那 就更加圓滿了。 例如楊醫師精研《阿含》二十年,著作《阿含要略》,肯定《阿含》而又不毀大乘,不捨 究竟的佛道,(65) 這是一個研學《阿含》的標準典範。又如惠敏法師,既肯定《阿含》研 習的重要,又強調「若能進而去體會它與大乘經典的呼應性,也能再次重新肯定大乘經典 的價值的話,豈非更美?」(66) 這更是大乘行者應有的兼容雅量。 但是,若像《史念原始佛法》那樣,廣泛參考印老的《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和《 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二書,大肆抨擊大乘思想與中國佛教,強烈質疑「大乘法是否與聖 諦相應?六波羅蜜是否就等於道品?」獨斷評定:千古以來的傳統中國佛教,沒有正直的 僧伽住持、教導,只是「隨著文化流俗的變遷來推動,隨著人心好惡的趨向來抉擇而已。 ……淨土如此、般若如此、禪宗如此、天臺如此、華嚴也是如此。」(67) 這樣的阿含學習態度是否正確,的確令人懷疑。因為即使是上座部的佛教學者,也不至於 對不同的信仰作出如此不盡情理的批判。錫蘭名學者 Rahula在《佛陀的啟示》中說: 如人有信仰,而他說「這是我的信仰」,這樣可說是護法了。但這樣說過之後,他卻不可 進一步地得出一個絕對的結論:「只有這才是真理,餘法皆假。」……佛說:「凡執著某 一事物(或見解)而藐視其他事物(見解)為卑劣,智者叫這個是桎梏(纏縛)。」(68) 出言如此平實正直,不偏不倚,才是一個樸實的《阿含》學者應有的風範。 〔聖位菩薩有無之探討〕 ◎中國佛教聖僧多 仔細考查《史念原始佛法》與《走出彌陀之光環》的內容,就可發現這兩本書之所以會對 大乘作出如此不近情理的批判,主要是由於對中國大乘佛教的理解與體驗太過粗淺的緣故 。這一點,從以下的舉證即可明白。 《史念》一書曾舉龐蘊居士(808 卒)為例,來批判中國禪宗。 話說龐蘊有一天參見馬祖,將他修行所得「唯心無境」的體證,以及對此境界的微細疑惑 ——「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麼人?」呈示馬祖,請馬祖幫他開解疑情,向上突破。結果馬 祖果然不負所望,以「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一句機鋒轉語,斬斷他內心深處 的疑根,消除他「唯心」的見執,終於徹見了本來面目。(69) 然而,《史念》一書卻舉此 公案為例而說,「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麼人?」等同於鬘童子「十四無記」的戲論之問,( 70)真是牛頭不對馬嘴,不知錯到那裡去了。可見,《史念》的作者根本不懂禪宗,不了解 真正的中國佛教,所以才會以南傳佛教的表面教義來批判中國大乘佛法,才會有「大乘法 是否與聖諦相應」的質疑。 根據筆者的了解,這不只是《史念》一書之疑,而是時下學佛青年共同的疑問。這些疑惑 倘若不設法消除,想要弘揚大乘佛法,特別是中國的大乘佛法,勢必會一年比一年困難。 南傳佛教根據巴利三藏主張,所有的菩薩都是凡夫,他們的止觀禪修最多只能到達「行捨 智」的階段。(71) 北傳的小乘論典《俱舍論》也認為,菩薩是在最後一生坐菩提樹下,於 一坐之中依第四禪,由加行道位直趨無上菩提。在這之前,所有的菩薩都是凡夫的身分。( 72) 這些觀點,都是三度應邀來臺主持結夏禪修的帕奧禪師在《如實知見》、《菩提資糧 》中一再強調的。但這樣的說法和大乘經論,簡直南轅北轍,毫無交集。茲舉自續中觀派 之宗義為例,簡單說明大、小乘論典有關「菩薩成佛」道位次第的差別: 種姓決定之大乘,發最勝菩提心,於大品資糧道位時,依法流禪定,從(佛的)最勝化身 親聞教授,並將所得教授之義理付諸實踐。於觀緣空性的修所生慧初生之時,趨入加行道 。……煖、頂、忍、世第一法四位,依次稱為:明得三摩地、明增三摩地、入真義一分三 摩地、無間三摩地。緊接著無間三摩地後,以見道無間道,頓斷分別煩惱、分別所知障及 其種子,然後現證解脫道及滅諦二者。……最後,依止有情生命之盡頭(rgyun-mtra')的 無間道,頓斷俱生煩惱和所知二障,並於第二剎那現證無上菩提。這就是定性(大乘)的 證果方式。(73) 可見,大小乘經論之見地,差別是相當大的。倘若我們依然引用大乘經論與堅持二乘知見 的人論辯法義,豈不是對牛彈琴,毫無意義嗎?因此,我們與其引用大乘經論作根據,不 如改從大乘史實中去求證。畢竟,事實總是勝於雄辯的。 大乘佛法在印度、西藏與日本、韓國流行了一千多年,在中國甚至弘傳了將近兩千年之久 。在這段期間內,成就大乘無漏聖道的高僧大德無以計數。別的不說,單看近代虛雲、來 果兩位禪師的年譜和開示錄,就足以確信他們是已經證得離戲境界的聖位菩薩;否則絕不 可能有「晝夜精勤,澄清一念,不知身是何物,經二十餘日」(74) 與「粗妄細妄歇下來將 近一個月」(75) 的禪修經驗,也絕不可能說出「虛空粉碎也,狂心當下息」(76) 這樣超 理性的深澈悟境。 在禪宗的文獻裡面,比虛雲、來果二老悟境更深澈的禪師,不勝枚舉。茲再舉高峰禪師(1 238-1295)開悟的經驗為例。高峰二十歲開始參禪,前三年皆無大收穫。有一天,在深夜 的睡夢中,他忽然回憶起「萬法歸一,一歸何處」這則原先參究的公案。在語錄中,他說 : 我的注意力非常集中,使我忽略了睡眠,忘記了吃東西,而且不辨東西,也不分晝夜。… …我整個生命中都充滿著這個「一歸何處?」的問題。我的心不曾想到別的事情;即使要 稍微想到一些與這問題無關的東西,也不能夠。我像是被釘住了或膠住了;不管我怎樣想 擺脫,卻根本無法動一下。雖然我置身於許多人或集會中,總覺得好像一個人獨處似的。 從早到晚,從晚到早,我的感覺是如此的清楚,如此的平靜,如此的超越一切事物之上! 絕對地純淨而一塵不染!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心思;外界是如此的寧靜,我是如此的忘記他 人的存在。六天六夜就像白癡傻子一樣的過去。 最後當我跟著大家來到三塔誦經時,偶然抬頭看到五祖演師的詩句。這使我突然間從恍惚 迷離狀態中醒悟過來,而從前老師所問的問題,即「誰替你拖個死屍來?」的意義,也在 忽然之間領悟了。我感到這個無邊的空間似乎破為碎片,而大地也完全毀滅了。我忘記了 自己,忘記了這世界,它好像是一面反映另一個世界的鏡子。我試驗過我所知道的幾個公 案,發現它們是非常的明白清楚!我不再迷惑於般若的妙用。(77) 這時的高峰雖已徹悟,連睡夢中都作得了主,但正睡著無夢時,「主人翁在何處」依舊茫 然。所以又遵照師長的指示,放捨一切,繼續苦參了五年,才大事了畢,「一念無為,十 方坐斷」。(78) 這樣高深的重關證悟境界,怎能說與聖諦不相應呢? 禪者破初關徹悟之後,心中還有無始以來深細的無明煩惱習氣,也就是宗密(780-841)和 溈山(771-814)所說的「微細流注」和「現業流識」,必須長時間慢慢對治,損之又損, 才能徹底息滅。關於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從溈山和仰山師徒之間的一段對話去理解。 溈山禪師二十三歲在百丈座下悟明心性之後,就開始藉事鍊心,親領典座之職,乃至於創 建了一個可容納一千五百人的大叢林。在他晚年的時候,他問接班人仰山慧寂說: 「寂子心識『微細流注』無來得幾年?」仰山不敢答,卻云:「和尚無來幾年矣?」溈山 曰:「老僧無來已七年。」溈山又問:「寂子如何?」仰山曰:「慧寂正鬧。」 (79) 這時的仰山雖然早已徹見真如法性,但修所斷煩惱尚未斷盡,「微細流注」仍然相續不斷 ,所以只能坦白承認:他的心「正鬧」。溈山大悟之後,長期保任悟境並藉境鍊心三、四 十年,淨除了「現業流識」,所以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說:七年前就已經斷除了「微細流注 」。這份史料是否可靠,筆者尚未詳加考證,但它至少可以說明:頓悟真理之後的「微細 流注」不是那麼容易去除乾淨的。 如果「微細流注」完全寂滅,唯剩無二空智朗然獨存,其斷證功德至少也相當於七地以上 的大菩薩了。(80)《華嚴‧十地經》說:「菩薩從第六地來能入滅盡定。今住此(七)地 ,能念念入,亦能念念起,而不作證。」(81) 月稱《入中論》也引用此經而說:「此遠行 地於滅定,剎那剎那能起入。」(82) 既然七地菩薩能念念入出滅定,微細煩惱根本沒有機 會現行。到此地位,「現業流識」或「微細流注」才可能完全止息。 高峰悟後又苦修了五年,所要處理的問題,不外是生命底層的「微細流注」;他的證量是 如何,可想而知。又如福州大安在溈山座下,「三十年來,……只看一頭水牯牛。……如 今變作箇露地白牛,常在面前,終日露迴迴地,趁亦不去也。」 (83) 在禪宗,「牛」即是心。明心見性的人,才有「牛」可看可牧。牧牛三十年,牛變全白, 趕也趕不走,表示微細煩惱和染污無明已經完全去除(不過,所知障還在),法身光明的 悟境經常赤裸裸地呈現,與日用塵勞打成一片,不即不離,終日不散。 在禪宗史料中,達此證量境界的禪師,大有人在。雪嚴(1289 卒)悟後十年,也達到了醒 睡一如之證量,於是「向來所謂境界礙膺之物,撲然而散,如闇室中,出在白日」。(84) 無聞思聰禪師,參禪二十年始達身心脫落的地步。開悟之後,雖然自知見解明白,但是微 細隱密的妄想尚未除盡,所以又隱居光州等山中潛修,前後十五年才完全穎脫。(85) 雲門 (881-966)自述:困風霜於十七年間,涉南北於千里之外,才「心猿罷跳,意馬休馳」。 (86) 而香林「四十年得成一片」、湧泉「四十九年尚有時走作」,這些禪宗術語所要表達的, 也無非是關於悟後「微細流注」處理乾淨與否的修道位問題。 此外,石霜(986-1040)的首座定力深厚,有能力在一柱香的時間內坐脫而逝。但僅此仍 不足以被認可為開悟見性。所以石霜的侍者道虔,依然毫不客氣地對坐脫而亡的首座說: 「坐脫立亡即不無,先師意未夢見在!」(87) 可見,禪宗開悟的標準相當高,印可傳法也 十分嚴謹,不是那麼隨隨便便的。只是禪宗著重在接引上根利智,不循義理,不尚經教, 不重次第,所以很難被一般人理解與接受。 或許有人會認為,中國人說中國的禪宗好,這是老王賣瓜的心理,是受到「民族情感所拘 蔽」。(88) 那麼泰國高僧阿姜查和佛使比丘的稱讚,總不該有上述的嫌疑吧!有人問阿姜 查:是否看過《六祖壇經》?他回答說: 惠能的智慧相當的敏銳,那甚深的教導,初學者是不易明瞭的。可是,如果你耐心地以我 們的戒律來修行,如果你修行不去執著,你終究會瞭解的。……如果你好好地生活,生活 得簡樸;如果你耐心且不自私,你就會明瞭惠能的智慧了。(89) 另一位大名鼎鼎的泰國高僧佛使比丘,也非常欣賞中國的禪法。他甚至還親自翻譯了《六 祖壇經》。在《菩提樹的心木》一書中,他有四次提到了禪宗。(90) 他說:黃檗禪師「父 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的話頭,是認識空性非常簡便善巧的方法。他願意把它供養給他的 聽法者,請他們也參參看。(91) 最值得注意的是,他還說: 當佛法傳到中國的時候,當時的中國人智慧很高,立刻就接受了它,並產生了黃檗和惠能 的教法,對於心、法、佛、道和空的解釋非常簡潔。他們說,法、佛、道和空都是同樣的 東西。這句話太中肯了,不必再多說什麼。我們這些依古老方式修學的人,常常感嘆開悟 無門。關於這一點,如果我們能夠稍覺慚愧,應該是有益無害的。(92) 除此以外,西藏近代白教高僧貢嘎法獅子(1893-1957)也曾說:「禪宗達摩祖師口訣,精 要了當,直指人心,即大密宗之口訣。」(93) 丹津.葩默是一位修學藏密的英籍比丘尼, 她初次接觸中國禪宗典籍的時候,完全無法理解禪宗的公案和語錄,因此非常沮喪難過。 當她在一萬三千呎高的喜馬拉雅山上完成十二年的閉關後,雖然尚未開悟,但她的禪修體 驗已足以使她自信地說:「如今,我能享受禪。」(94) 由此可見,中國禪宗的確有它非常 深厚的定慧內涵,非劣根淺智者所能窺其堂奧。 ◎西藏高僧亦不少 或許還有人會質疑,單舉中國禪宗為例來證明大乘有聖位菩薩,是「受到民族情感所拘蔽 」,不夠客觀,不足取信於人。那麼我們還有數不清的西藏高僧足以為證。茲舉噶舉派的 岡波巴(1079-1161)為例。岡波巴出家之後,先依噶當派學習「道次第」,後來依止大瑜 伽行者密勒日巴修習拙火瑜伽而得極高的成就。在傳記中,他的悟境是這樣的: 最初,……從心內深處自然生起一種「一切皆是心」的感受。……有時覺得外顯諸境都是 清清明明的幻化境界,有時覺得會(含攝)一切,有時覺得與心識之體性融匯無間。當感 覺到一切(時、處)皆是悟境時,就覺得無有所修之法了,能修和所修本身也沒有了。… …達到全體的純清光明境界,那時就會覺得「任何東西也都不能損傷我了!」……等到行 者的悟境能夠不分晝夜相續不斷之時,就會覺得無所謂「死」或「無死」。……某夜夢見 誅殺一黑色之人,從此四魔不能再作障礙,自此以後大師就沒有任何夢境了。於睡眠中, 惟見光明之境界矣。(95) 悟境晝夜不斷,睡眠之中一片光明,無所謂生死,沒有能修所修,這顯然已經到達無修瑜 伽的成就。依藏密典籍《俱生契合深導了義海》的標準,它相當於顯教的第十地。(96) 這 樣的悟境,就算我們打個一折,也還是初地,也還是無漏聖道。怎能說「六度不等同道品 」,大乘全是凡夫菩薩呢? 一般而言,南傳佛教的思想比較保守,堅持「大乘非佛說」,而且很少和漢、藏佛教交流 。因此,他們不了解漢、藏佛教,徒然根據巴利三藏而說沒有聖位的菩薩,這是情有可原 的。但是身為漢、藏佛教徒的一員,倘若仍以南傳佛教為唯一的標準,以此批判大乘而不 知融通,若非此人對大乘缺乏深刻的理解或體驗,便是宿世聲聞教法的習染太深,心量太 窄,再也容受不下方廣的大乘理念了。 ◎大乘核心在聖道 或許有人會引據印老的大作而說: 中國所重的大乘,自稱是大乘中的最上乘,其實是小乘精神的復活,急求自了自證,所以 有「說大乘教,修小乘行」的現象。大乘的入世精神,應如《維摩詰經》、《華嚴經》「 入法界品」那樣,普入各階層,而不應該以參加政治為典範。(97) 不錯,「參政與助選」皆非僧侶之所宜,但是善財童子所參訪的淫坊酒肆,難道也是出家 人應該涉足的場所嗎?即使是在家居士,倘若沒有維摩詰那樣的遊戲神通和善財深入法界 的定慧之資,又如何有能力「普入各階層」度化眾生呢?沒有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之質, 而想在五欲塵勞中利益眾生,就像孔老夫子所斥責的「暴虎馮河」者一樣,雖然勇氣可嘉 ,但法身慧命必夭無疑。虛雲老和尚是民國以來公認的得道高僧,他在開示錄中還不免感 傷地說: 自初發心為明自己的事,到諸方參學,善知識教我發大乘心,不要作自了漢。於是發心中 興祖師道場。大小寺院修復了十幾處,受盡苦楚煩惱折磨,天堂未就,地獄先成。為人為 法,雖是善因,而招惡果,不是結冤仇,就是鬧是非,脫不了煩惱。(98) 清朝的玉琳國師對在他座下開悟透脫的進上座,也同樣告誡說:「須念自利易,利人難, 深心大心,終身誓居學地。」(99) 這兩位祖師的訓誡難道還不夠明白嗎?因此,倘若有人 鼓勵三學尚未穩固的新戒僧尼「普入各階層」行菩薩道,「急求」淨化人間,那就像孟子 所說的「以不教民而趨之戰」一樣,簡直是教他們去送死。行廣大的菩薩道而無深厚的慈 悲定慧,如臨戰陣而手無寸鐵,豈能不淪為煩惱與業力的手下敗將而慘遭蹂躪! 上述的說法,絕非危言聳聽。有許多嚮往佛道的西方僧尼,就是因為養成教育不足即奉命 出來弘法利生,而傷殘或斷送了他們的慧命: 喇嘛任命一些人出家。這些人在缺乏訓練、準備、支援與帶領的情況下,就被丟入世界。 而人們期望他們遵守誓言、修練佛法,並且主持佛教中心。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當他們脫下僧袍還俗,我倒不驚奇。他們開始時懷著極大的熱誠、純潔的信仰、奉獻的 精神。漸漸的,他們的動力減退了。他們受到挫折,理想幻滅……。(100) 站在《維摩詰經》的立場,是心淨而後才佛土淨的。心識必須要依止定慧,才能達成真正 的清淨。如果不得止觀,內心散亂昏昧,怎談得上清淨呢?自心未得清淨,而說能行菩薩 道,成熟有情,莊嚴佛土,這不是自欺欺人的違心之論嗎?不依止定慧、不能長養定慧、 不能斷除煩惱的淨土,絕非佛經所說的「淨土」。倘若我們處心積慮所要建設的人間淨土 只是那樣的欲界淨土,那又何必修學佛法呢? 中國儒家所講究的個人修養:「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難道還不夠嚴謹嗎?「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發心 難道還不夠廣大嗎?大同世界的理想:「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 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 疾者皆有所養」難道還不夠莊嚴神聖嗎?這豈不是要比臺灣現有的人間淨土要好上千百倍 ? 再者,一個行者未得定慧成就而積極利他,固然意義不大而且危機重重。但若修學已有所 成就,明了自心,澈見本性,卻依然只圖自了,那當然就是典型的小乘作風了。綜觀中國 佛教各宗祖師大德「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的所作所為,實在看不出有任何 「修小乘行」的作風。法顯、玄奘千里迢迢,跋山涉水,九死一生,為中國佛教求取三藏 典籍。天臺智顗(538-597)為了領眾修行,自己情願「六根不得清淨」。律宗鑑真(688- 763)五度出海失敗,雙目失明,仍然堅持赴日傳戒,住持正法。高唱「大事未明,如喪考 妣;大事已明,如喪考妣」、「未悟以前猶自可,既悟以後事更多」的禪宗祖師,顯然也 不是「小乘精神的復活」,而是印度大乘精神在中土的重現。 其實,禪宗和其他強調利他的宗教一樣,也有強烈社會服務的傾向。但因禪宗崇尚以禪修 為主的印土宗風,強調定慧解脫,所以它的社會傾向便只能在導向禪悟和解脫的宗教生活 上表現出來。為了別立禪居,使禪宗得以長久延續與發展,年逾九十高齡的百丈禪師(720 -814)毅然決然地創叢林、立清規,「一日不作,一日不食」。這那一點像是「說大乘教 ,修小乘行」的作風呢? 溈山靈祐在百丈座下發明心地後,親領典座之職,後來又受命前往溈山闢建叢林,猿猱為 伍、橡栗充食,獨自山居五至七年不見一人前來,便自念言:「我本住持,為利益於人, 既絕往來,自善何濟?」並因此而想要出山弘法。這怎能算是「急求自證自了」呢?(101) 再者,民國初年的虛雲老和尚,一生重建祖師道場,大小寺院前後八十餘剎,皆親為營造 。在他一生最後的十年中,為了保存佛祖道場,為了讓寺院守持祖德清規,為了僧眾保存 一領大衣,百歲高齡的虛老甚至含辛茹苦,受謗受屈,日在危疑震撼之中,而依然甘之如 飴。(102) 此外,來果禪師在金山禪堂開悟後,請班首不當,發心當飯頭,一人作三人事,護持禪者 進禪堂參禪;並且發了四十八菩提大願。茲將其中最感人的二十八、三十五兩大願摘錄如 下: 第二十八願:盡虛空、遍法界,若有無量極苦世界、極苦眾生,我願往彼極苦世界建立法 幢,行菩薩道,令彼極苦眾生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若不爾者,弟子誓不成佛! 第三十五願:盡十方一切眾生,志心信樂,發菩提心,修諸功德,植眾善本,至心發願, 欲生我國,不用蓮生,不假胎生,不計時間,不須品級,乃至一念稱我名者,命終之後, 即以一念我國現身。現即見佛,聞佛法要,悟無生忍,住不退地;遍及十方,覲佛國土, 供養諸佛,得受記●[艸+別];普度眾生,速成佛道。若不爾者,弟子誓不成佛! (103) 以上所舉的例子,實在遠不及禪宗祖師大願大行的冰山一隅,但僅此也足以證明,中國的 祖師不是「急求自證自了」,不是「說大乘教,修小乘行」。他們離群索居、水邊林下長 養聖胎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繼承釋尊「吾今為欲斷諸苦故,而來至此(苦行林)。苦若 斷時,然後當與一切眾生而作伴侶」(104) 的大乘出離風範,只是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印 土傳來的大乘聖道薪火斷絕,不願意僅僅為了大眾廉價的讚譽和欣賞,而違背他們神聖的 使命,不甘心讓歷代祖師辛苦傳承的中國大乘佛法被俗化、淺化而已。否則,南泉普願禪 師(748-834)的高足長沙景岑怎會感慨萬千地說:「我若舉揚宗教,法堂前須草深一丈」 呢?而且,這不但是中國的禪宗祖師如此,即使傳承自中國的日本禪師,也是如此。 日本臨濟寺高僧拔隊得勝(1327-1387),出家時所發的大菩提心願,就是一個感人至深的 大乘實例: 我今既已決心為僧,就不得為了自己而去尋求真理。即令我已得無上菩提,如未度盡眾生 ,決不成佛。…… 我想,釋迦佛已過,彌勒佛未來,在此期間,正法衰落,瀕臨絕滅,願 我求悟之心堅定不移,以在無佛之世拯救眾生。即令我因有此執著而永處地獄,受種種苦 ,只要我能為眾生擔荷疾苦,我將奮勇(求悟)不捨本願。而且在修禪之時,我決不為緬 念生死而虛擲光陰,更不以一分鐘之時間浪費於無足輕重之善舉。自力未充,未能使人見 道之際,我決不為人說教,以免以盲引盲,瞎人眼目。(105) 拔隊發了大願,也努力參究而徹悟了本心;悟後還一直獨自隱居,保任悟境到五十歲,自 知有能力使人開悟見道,才開始正式開放接引前來求法的學人。這樣的弘深誓願,這樣的 精進行持,這樣的弘法利生,我們能說拔隊是「說大乘教,修小乘行」嗎? 綜上所說,我們可以肯定,大乘佛教的確是有聖位菩薩的;而且大乘佛法的核心,不在於 有漏的世間善法和聞思二慧,而在於能引導眾生達成無住涅槃的大乘無漏聖道。所以,唯 有大乘的無漏聖道,才是大乘佛教真正的核心所在。 人間佛教之省思 〔宗教俗化是世界趨勢〕 一九九九年,美國「牛津大學出版社」發行了一本頗得好評的學術論著《印度的佛教聖者 ——佛教的價值觀與取向之研究》。在該書的序文中,作者 Reginald A. Ray 有感而發地 說: 在西方,或許我應該說,在整個價值觀愈來愈低落的現代世界中,就各種宗教的現況而言 ,我們正以一種相當庸俗的人性觀念生活著。我們似乎已不再相信人性是可能完美的,或 者真正的聖者是可能存在的。這樣的觀念,顯然會深深影響到人們對於靈修生活的想法和 實行的方式。依我所見,目前所流行的有關佛教的種種解釋,就像我們將在本書中所看到 的,傾向於把聖者貶為傳統佛教中的次要角色。說得細緻一點 ,這種現象同樣代表著現代 人性價值觀的低落。 基本上,佛教可以被看成是一套倫理體系、一類精緻的哲學、一門實用的心理學、一種處 理精神危機的技術、一股文化傳統或文明的力量;不過,卻很少被認為是一個以推崇和培 育真正聖者為主的傳統。然而,依我個人的看法,這才是佛教最終的本質所在。只要這個 事實沒有被認清,那麼這種特殊的佛教天才就會被忽略。而能夠對我們這種愈來愈重科技 、重功利、好奢靡的人性觀念提供有益對治的,正是這種天才。(106) 可見,宗教世俗化的現象已經逐漸成為一種世界性的趨勢。近十年來,臺灣的佛教界也同 樣盛行著以俗世為主的「人間佛教」。既然邊地的歐美學者都已經開始對此現象有所警覺 ,臺灣教界是否也該好好反省反省呢!以下即是筆者對臺灣「人間佛教」的省思。 〔俗化的近代臺灣佛教——人間佛教之省思〕 ◎人間佛教落人本狹隘 「我們是人!需要的是人的佛教。應以此抉擇佛教……」(107) 這是人間佛教的基本立場 。 我們是人,當然需要人的佛教。但是若想解脫,想成佛,就不能只要人的佛教。我們還需 要超越人天,超越三界,甚至超越二乘涅槃的佛教。太虛大師「人成即佛成」的說法,(10 8) 乍聽之下非常響亮,其實是似是而非的。例如孔子下學人事而上達了天理,天理的境界 究竟如何,夫子「罕言」。但就《論語》本身的內容來看,孔子不但沒有成佛,而且連解 脫都談不上。阿羅漢雖然超越了人天,達成了解脫,但仍未成佛。所以,成人只是成佛的 基礎或必要條件而已。 「人間佛教」的倡導者,經常引用《中論‧觀四諦品》:「若不依俗諦,不得第一義」(10 9),和《壇經》:「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110) 的說法來成立他們的主張。但這顯 然是一種曲解;因為世間和俗諦的說法並不單指人間而已。世間的範疇是三界,是五蘊、 十二處、十八界,是一切有為法。《雜阿含經》中,佛告三彌離提: 眼、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耳、鼻、舌、身、意法、意識、意觸,意觸因 緣生受……是名世間。(111) 所以,佛法所要覺悟的對象是極為廣義的,它包含了三界的一切有為法,不單指人或人間 而已。人的佛教,充其量只能作為以人為本位的佛教的起點或基礎而已。因此,對於大乘 的成佛之道來說,單單只講求人的佛教顯然是不夠的。 其次,站在大乘佛法的立場,「佛法」是宇宙性的,所謂「若佛出世,若未出世,此法常 住,法住法界」;(112) 它為宇宙全體的每一個生命層次而存在。釋尊出現人間,佛法在 人間弘傳,但卻不是人間的專利。我們不能硬「將佛法割離餘有情界,孤取人間為本」; 以人間為本位的佛教,仍然必須妥善建立在「十方世界一切眾生業果相續的世間」基層上 。(113) 釋尊在人間成佛,他的色身屬於人間,但是他的心卻經常在深定與深觀之中。定心是超越 人間和欲天之上的,而慧觀更超越了三界,超越生命與涅槃等一切相對的層面。所以,釋 尊在人間成佛,並不表示「人間至上」,而是為了方便引導三界中善根成熟的眾生,或直 接超越三界,或由人而欲天而色天逐漸向上超脫。無論直接解脫或漸次上達而解脫,無論 是在人間行菩薩道,或在天上與他方世界行菩薩道而成佛,最重要的是,要超越一切身心 世界的種種束縛,而達成究竟圓滿的解脫與正覺境界。這才是最根本、最關鍵的。 無緣大慈的釋尊,應該不會特別重視人間,也不會特別重視諸天。他重視的是「一切眾生 」對自他生命的終極關懷,亦即自我的解脫與自他一體的圓成。在人間自覺覺他,在天上 自覺覺他,乃至於在三界與十方世界自覺覺他。以人的立場而論,人間的佛教無疑是解脫 與究竟成佛的基礎,應該給予相當程度的重視。但若因此而矯枉過正,「割離餘有情界, 孤取人間為本」,把足以引導人類不斷向上提昇的「超人間」層次的佛教貶低下來,那佛 教也就名存實亡了。 ◎人間佛教捨本逐末 那麼,什麼是「人的佛教」呢? 「人間佛教」的提倡者主張,人的佛教是「不修禪定,不斷煩惱」的佛教;不但在家居士 如此,即使出了家,也同樣要效法彌勒菩薩「雖復出家,不修禪定,不斷煩惱。」(114) 人間佛教的這個主張,根據的經典是《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陀天經》。如經云: 此阿逸多,具凡夫身,未斷諸漏。……不修禪定,不斷煩惱,佛記此人成佛無疑。(115) 《彌勒上生經》是大乘經,理當依照大乘法義來詮釋,才能正確理解經文的內涵。從經文 的性質來看,《彌勒上生經》和《阿彌陀經》應該是類似的,它們同樣是接引偏重信行人 的不了義經。根據唯識宗義,不了義經的特色,就是經文的法義不能依照經文字面的意義 直接去理解,而應該另外探求經中隱含的「密意」。(116) 倘若直接「依文解義」,那就 會出現許多互相矛盾的情形。「不修禪定,不斷煩惱」這句經文,大概就是在這樣的情況 下被曲解、被誤用的。 一、「不修禪定,不斷煩惱」違背佛法 (一)違大乘教義 在《彌勒上生經》的「緣起分」中,彌勒菩薩聽到佛說法的時候,「應時即得百千萬億陀 羅尼門」。(117) 在釋尊說法時,能立刻得到「百千萬億陀羅尼門」的菩薩,顯然不是普 通的凡夫。如果彌勒菩薩只是一個普通的凡夫,那麼當優波離問「此人命終當生何處」時 ,佛便不至於當眾為彌勒菩薩授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記,並說: 此人從今十二年後命終,死後往生兜率陀天上。爾時兜率陀天上,有五百億天子,一一天 子皆修甚深檀波羅蜜。……為供養一生補處菩薩故,以天福力造作宮殿…… 後十二年二月十五日,還本生處結跏趺坐,如入滅定,身紫金色,光明豔赫,如百千日, 上至兜率陀天……三十二相、八十種好皆悉具足……經一時中,成就五百億天子,令不退 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118) 彌勒出家才十二年,「不修禪定,不斷煩惱」,臨終卻有這麼多瑞相;而且命終之後,上 生兜率天,成為五百億「修甚深檀波羅蜜」天子所供養的「一生補處」菩薩。果真如此, 菩薩行有什麼難能可貴?成佛有什麼殊勝難得呢?一般人出家修行,即使勤修止觀十二年 ,也未必能得生兜率,何況「不修不斷」而成為「經一時中,成就五百億天子」的「一生 補處」菩薩?像這樣的經文,理性的佛教徒恐怕是難以接受的,除非另外賦予更合理的解 釋。 依大乘佛法來說,現前得佛授大菩提記的菩薩,必須是已得無生法忍的菩薩。《摩訶般若 波羅蜜經.魔事品》說:「若菩薩未入法位(無生法忍)中,諸佛不與授阿耨多羅三藐三 菩提記。」(119)《大智度論》引《首楞嚴經》說有「四種授記」, 其中第四種授記,(12 0) 即是《觀彌勒菩薩上生經》中所說的當眾(現前)授記,而現前授記的資格,即是「無 生法忍」。(121) 世親在他注解《大乘莊嚴經論》的論釋中也說:「大授記者,謂在第八地中得無生法忍時 。」(122) 菩薩得無生法忍時,位居第八不動地,念念不離法性,世出世法平等一味,已 斷盡一切煩惱,所以無須再修禪定,不必更斷煩惱。這樣的高地菩薩,為了特殊的目的, 可能會披褐懷玉,表現出大智若愚的樣子,著衣托缽,隨緣度日;雖然內心深契如如法性 ,外表卻一如凡人。著作《入菩薩行》的寂天菩薩不也同樣是「內勤修學,外示放逸」嗎 ? (123) 所以,彌勒菩薩「雖復出家,不修禪定,不斷煩惱」,應該是「無生法忍」菩薩 的一種示現。 總之,以大乘佛法的觀點來看,普通的凡夫菩薩出家而「不修不斷」十二年,是不可能在 命終之後成為「一生補處」菩薩的。必須以「無生法忍」的身分來定位彌勒菩薩,「不修 禪定,不斷煩惱」才能獲得較合理的解釋。 (二)違部派教義 雖然《彌勒上生經》是大乘經典,理當按照大乘法義去理解;但是,現在我們不妨試著放 寬角度,加入部派佛教的觀點,多元地來思考這個問題,看看是否也能為「人間佛教」的 主張找出一些合理的詮釋。 前文曾經說過,上座部佛教根據巴利三藏主張:所有的菩薩都是凡夫,他們的止觀禪修最 多只能到達「行捨智」的階段。《俱舍論》也認為:菩薩最後一生,坐菩提樹下,於一坐 中,依第四禪,由加行道位直趨無上菩提。在初夜降魔以前,都還是凡夫的身分。 依這樣的見地來看,彌勒菩薩確實是「具凡夫身,未斷諸漏」的。但凡夫菩薩的範圍很廣 ,從資糧位到加行位的世第一法都是,層次的差別相當大。若是初發菩提心、受菩薩戒的 下品資糧位菩薩,他們還需要師友的指導與提攜才能上進,自利的能力尚且不足,有什麼 能力行菩薩道而廣泛利益眾生呢? 若依無著《大乘阿毘達磨集論》的說法,資糧位的菩薩並不像昭慧法師所說,是「不修禪 定,不斷煩惱」的,(124) 反而應該要「勤修止觀」: 謂諸異生所有尸羅,守護根門,飲食知量,初夜後夜,常不睡眠,勤修止觀,正知而住。 復有所餘,進習諸善,聞所成慧,思所成慧,修所成慧。修習止故,得成現觀解脫所依器 性。(125) 《說一切有部論書與論師之研究》中說:西元四、五世紀,上生兜率天問彌勒的情形,在 罽賓非常流行。所以無著上升兜率向彌勒請問法義,實為當時一般的事實。(126) 現在的 問題是,主張「不修禪定,不斷煩惱」的彌勒菩薩,怎會指導出一個主張「資糧位菩薩應 勤修止觀」的無著呢?再說,彌勒菩薩又怎會自語相違地在《辯中邊論》中強調,順解脫 分——資糧位應該努力修學四念住、四正斷和四神足等止觀要目呢?如論云: 以麤重愛因,我事無迷故,為入四聖諦,修念住應知。 已遍知障治,一切種差別,為遠離修集,勤修四正斷。 依住堪能性,為一切事成,滅除五過失,勤修八斷行。 懈怠忘聖言,及惛沈掉舉,不作行作行,是五失應知。 為斷除懈怠,修欲勤信安,即所依能依,及所因能果。 為除餘四失,修念智思捨,記言覺沈掉,伏行滅等流。 已種順解脫,…… 可見,《彌勒上生經》中的彌勒,應該不是凡夫菩薩;而且「不修禪定,不斷煩惱」這句 經文,也不宜依照經文字面淺顯的意義去理解,而應直探經文的深意。 若是屬於「內凡」的加行道賢位菩薩,則他們雖然「不修」初禪以上的「禪定」,卻已具 備了修習無漏聖道的最低定力要求——未到定;雖然「不斷煩惱」,但有能力伏住煩惱, 不讓煩惱現行。以釋迦佛為例,釋迦牟尼在燃燈佛時,便已具足八定與五神通,並且禪修 到達「行捨智」的道位。(127)「行捨智」相當於北傳的加行道的煖、頂二位。這樣的菩薩 ,當然有資格在人間行菩薩道,自行化他,而積累成佛的資糧。 以部派佛教的立場來看,在《上生經》中佛所授記的彌勒菩薩,應該是屬於這種已發大菩 提願的加行道菩薩,而不是一般普通的凡夫菩薩。加行位菩薩的行徑,當然不是初學菩薩 可以學得來的。 綜合以上的論述,我們可以理解:《上生經》中所說彌勒菩薩的「不修禪定,不斷煩惱」 ,無論是從大乘或部派的法義來理解,都不適宜用作初學凡夫菩薩的修學楷模。初學的凡 夫菩薩,如果不依無著《集論》或彌勒《辨中邊論》所說的方式修學定慧,而直接奉行印 老《佛法概論》的主張,以「不修禪定,不斷煩惱」的彌勒菩薩為楷模,(128) 要想在菩 薩道上層層昇進,恐怕相當困難。 二、「不修禪定,不斷煩惱」捨本逐末 儘管「不修禪定,不斷煩惱」不符大小乘論義,「人間佛教」的追隨者,卻是一向如此依 教奉行的。江燦騰在〈論印順法師與太虛大師對「人間佛教」詮釋各異的原因〉一文中, 就明確指出:「人間佛教」的提倡,「固然對治了傳統中國佛教常有的經懺法會,喜神秘 神通的流弊現象,但是同時也削弱了宗教體驗的成份。」(129) 此外,楊惠南在〈從印順的人間佛教探討與新雨社與現代禪的宗教發展〉一文中,歸納出 一般學者與老參對印老思想的兩點質疑也是:一、「人間佛教」不曾提供一套具體的修行 方法;二、「人間佛教」不關心究極的解脫與果證。(130) 現代禪的倡導者李元松認為:「人間佛教」所主張的此種「凡夫菩薩」道,淺化了真正的 大乘菩薩道。溫金柯也認為,淺化的菩薩道可以說是俗化佛教的土壤和促進劑。今天臺灣 佛教界俗化、淺化的風氣瀰漫,可以說與這樣的「人間佛教」直接、間接的影響不無關連 。(131) 這些觀點和上述學者的看法,大致上是不謀而合的。 「人間佛教」所獲得的這些負面評語,其實也正是來臺參訪的大陸僧眾對臺灣佛教最不敢 苟同的地方。他們一致表示:臺灣佛教太不重視禪修,太偏向世俗化與學術化了。江西尼 眾佛學院的教師道悟法師,在〈交流與反省〉一文中就毫不客氣地指出: 我既看到了臺灣佛教所作出的成就,也看到了它的不足與偏差;這不足與偏差也正是佛教 興衰之關鍵所在。……臺灣目前的佛教已經太過世俗化、學術化的方面發展,這樣下去離 佛出世的本懷恐怕是越來越遠了,雖然在利生方面有所作為,但對於佛教之根本所在的證 悟上就太不重視了。(132) 由此可見,「人間佛教」的基本主張與推廣此一理念的教團實際表現出來的作風,的確是 名實相符的。但是,「不修禪定,不斷煩惱」的人,其心靈淨化與昇華的程度連外道的禪 修者都不如,這樣的佛教還有什麼靈性的深度可談呢? 或許有人會提出這樣的質疑: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人間佛教」的提倡者會不明白嗎? 當然不可能。 那麼,他們為何會提出如此偏離佛教根本的主張呢? 筆者以為,最主要的原因,大概是「人間佛教」的倡導者過於重視學理而缺乏禪修體驗, 以至於無法深刻體認禪修的可貴與重要。倘若「人間佛教」的倡導者不是純粹的學者,而 是一位解行並重或雅好禪修的禪師,那麼「人間佛教」就不至於發展到今天這麼世俗化與 學術化的局面。「人間佛教」的提倡者性廣法師就是一個最佳的例證。 性廣法師之所以會突破「人間佛教」以往的格局,重視禪修,積極引進緬甸帕奧禪師的禪 法,甚至以撰寫《人間佛教禪法及其當代實踐》一書而被江燦騰教授譽為「人間佛教」禪 法的「祖師」或「禪師」,(133) 不正是因為她向來喜好禪修,而且「只有談到禪修才會 眼睛雪亮」(134) 的關係嗎? 一般而言,一個人如果修成了禪定,那麼這個人雖身在人間,而他的心卻已屬於超越「人 間」的色界或無色界天了。德韶國師(819-972)所謂的「通玄峰頂,不是人間」(135) 正 是這個意思。而這樣的人,當然是不會以「人間佛教」為滿足的。 再進一步說,如果這個人有能力更上一層樓,脫離能所,契入見道,斷除見所斷或少分修 所斷的煩惱,那麼他即使在人間,但他的心不但已超越人間,甚至更超越了三界。要想在 十方世界遍尋他的蹤跡,了不可得。 這時,他的眼光肯定不會再局限於人間的範圍。他對眾生關懷的層面,也將隨著心靈層次 的提昇而往上提昇或向內深入。基於深刻的定慧體驗,他將更能了解,對眾生長遠且真正 有益的是什麼。他也將更能明白,對根源於實證的佛教而言,沒有任何一件事會比努力去 證實「佛教的理想目標是可以實現的,達成定慧的方法是確實可行的」更為重要。因此, 他的主張與作風勢必與「人間佛教」大相逕庭。當然,他的菩薩行仍須立足於人間,但是 他行菩薩行的真正目的,卻是要積極引導眾生循著定慧的正道回歸本性,朝向超越人天並 圓滿無上菩提的成佛之道邁進;而非畫地自限,長久陷溺於「人間」的欲界生死中。 既然「人間佛教」強調「不修禪定,不斷煩惱」,那麼他們應該做些什麼呢?「人間佛教 」主張,利他的菩薩行應該是: 以慧行來說,說法以外,如日報、雜誌的編發,佛書的流通,廣播、電視的弘法;佛學院 與佛學研究所,佛教大學的創辦;利用寒暑假,而作不同層次(兒童,青年……)的集體 進修活動;佛教學術界的聯繫……以福行來說,如貧窮、疾病、傷殘、孤老、急難等社會 福利事業的推行。(136) 一般的在家居士,沒有太多的機緣深入三藏並實際修行定慧,「人間佛教」所提倡的這些 菩薩行持,若能盡心盡力去做,的確也可以積聚福慧資糧。對於一個以出離為本而志求無 上菩提的出家僧眾來說,適時適量地推動弘法活動也是義不容辭的。但若不先講求出離心 與菩提心的長養,和戒、定、慧的落實,便汲汲營營於社會與弘法事務的關懷,那就顯得 太捨本逐末而深違佛意了。歷來的高僧大德們,無論是印、漢、藏、緬、泰,幾乎沒有人 作過這樣的主張。即使是現代歐美著名的佛教學者如 G. Schopen, P. Harrison 和R. A. Ray 等人,也一致認為:打從一開始,大乘佛教的主流就是與出離有關的林棲禪修活動, 而不是一般通俗的宗教活動。(137) 在《入菩薩行》中強調發菩提心、修菩薩行的寂天,一再勉勵學人遠離五欲,住阿蘭若, 修習止觀。為弘揚佛法捨身西藏而聞名的阿底峽,雖然也認同「凡夫菩薩」可以集眾說法 ,但他在《菩提道燈難處釋》中,卻明文界定了弘法凡夫菩薩的最低標準——「已得神通 ,已生修慧」(138)。這顯然是指「加行道」煖位以上的菩薩,而非一般初學的中、下品「 資糧位」菩薩。 民國初年的得道高僧虛雲老和尚,也曾經語重心長地說: 雖然各方的佛學院也隨時倡導,法師們日漸增多,可是根本問題從此棄之不顧,一天到晚 專在求知解,不求修證。同時也不知修證一法是解決問題的根本。(139) 此外,曾經徹見心性並博得「世界禪者」美譽的鈴木大拙,雖然僅是一位在家居士,卻也 同樣十分感慨地說: 宗教團體也忙碌於經營各種類似救濟事業般的活動,並且高唱所謂的「鄰人愛」。結果, 連宗教也不太留心個人的內在精神生活。我認為精神要求是宗教生活的本質——進而標舉 宗教的倫理層面才是宗教的一切。當然,這並沒有什麼不好,但若以為宗教的範疇僅止於 此,那就難免會給人美中不足的感覺了。(140) 西藏最偉大的瑜伽行者密勒日巴(1052-1135),在他圓寂前給弟子的一段開示,更值得身 披袈裟的僧眾深切反省: 行世法的動機,如果絲毫也不是為了利己,那是可行的。可是照這樣行,實在太困難了。 ……所以在沒有證得實相空性以前,最好不要談利生的事業!己無修證,就要利生,等於 瞎子引盲人,最後終究要墮入自私的深淵中去。……在未成就以前,你們應該以「清淨意 」發「大悲心」,為利益一切眾生的緣故而勤求佛果。放棄衣食名利的思想,身耐勞苦, 心負重荷,如是修行才是。(141) ◎「人間佛教」方便趨下流 那麼,我們究竟應該聽從虛雲老和尚等「聖位菩薩」的言教,還是當今人間「學問僧」的 開示呢?這的確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若依筆者個人淺見,就一般常情而論,一個人如果不勤修禪定、不勤習內觀,那麼他對於 自己起心動念的覺察力通常是比較差的。在這種情況下,身、口、意三業勢必難以擺脫潛 意識我執和三毒煩惱的掌控。既然正知的覺察力不夠清晰敏銳,那麼「慾念可能被誤認為 信仰,戀著可能被錯認為慈悲。……利己之行可能被誤認為利他之行」,(142) 以至於在 自以為是的菩薩行中積累煩惱與罪業。 以此觀之,則歷代賢聖高僧大德的共同主張還是比較可靠的。除非我們否認,基於定慧的 菩薩行才是大乘佛教的核心;否則,具有深度定慧經驗的賢聖祖師之言教,永遠具有最高 的權威性和可靠性。 當然,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生活步調緊湊,物慾橫流,人心澆薄,今古之間,一切的一 切都已大大地改觀了。時節因緣不同,眾生的根器也不同,新時代有新時代的使命需要開 創與承當。我們固然不宜再以古聖先賢的典型與標準,強加於現代的一般出家僧尼身上, 但是身為一個現代的僧尼,對於自己無能繼踵古德風範的羸弱行持,至少也該懂得心生慚 愧才是。無論如何,總不能自己不知慚愧,反而還大言不慚地批判起苦心住持正法、續佛 慧命的中國歷代祖師「急求自證自了」啊! 在宗教界有一句通俗的話說:「一切宗教皆導源於創教人之直接宗教體驗及認識。」(143) 同樣地,佛法也是釋尊從現證空性與解脫的甚深定慧經驗中開展出來的。捨離了依定而得 的般若空慧和解脫,根本沒有「正覺」的佛法可談。其實,深度的定慧經驗不僅是佛教創 生的根因,也是整個佛教得以持續發展的主要能源與命脈。倘若深刻的定慧體驗普遍在佛 弟子的心靈中萌芽滋長,那麼佛教勢必會隨之而日漸發展茁壯。 反之,如果佛弟子的定慧體驗愈來愈貧乏,愈來愈淺薄,那麼佛教內在精神的生命力也將 隨著源頭活水之枯竭而逐漸衰弱、老化。即使表面的行事上看起來依然有聲有色,非常活 躍,但本質上已名存實亡。 準此而言,則大乘定慧經驗已然衰竭而更加依依不捨於人世間的「老年佛教」,應該不像 印老所說,是曾經孕育無數聖賢的印度「後期大乘」、「秘密大乘」以及傳統的漢、藏佛 教,(144) 而是某些不重視定慧修習的現代俗化「新興佛教」。 ◎回歸重禪悟的佛教傳統 佛教起源於印度,而後逐漸傳播到中國等亞洲各地。印度和中國同為世界四大文明古國之 一,各自擁有獨特的文化傳統。把源自印度的佛法移植到中國來,讓它在完全不同典型而 且根深柢固的文化地區生根、抽芽、成長和茁壯,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情。華夏的祖師, 憑著他們高度的智慧和無比的毅力,順利地完成了這項非常艱鉅的使命。不但使印度的無 上菩提樹苗在中土開花、結果,欣欣向榮地傳承了一千多年,還成功地移植到日本和韓國 等地,在亞洲成就了難以數計的菩薩聖眾。這的確是了不起的一項成就,值得中國的佛教 徒引以自豪。 儘管如此,但在依緣而起的世俗層面,沒有任何一件事是十全十美的。任何一件事,都只 能就某一特定的時空、某一特定的角度而說是理想或不理想。同樣地,傳統的中國佛教和 其他任何佛教傳統一樣,雖然有它便於當時華人直了見性、悟道解脫的優點,但總免不了 有它的限制和缺陷。針對它不合時宜的缺點加以批判,予以導正,或取人之所長,補己之 所短,以期盡善盡美,這是任何一位有心住持正法的僧俗義不容辭的責任。但也不宜因此 而求全責備,倘若愛深責切,矯枉過正,或在對治上產生偏差,而動搖了傳統中國佛教的 根本,造成教界更多的迷惑,更大的矛盾、不安與混亂,那就得不償失了。 筆者以為,傳統的中國佛教,無論其形式多麼不合印度「佛法」的外貌,在將近兩千年的 歷史長流中,畢竟已經實際造就了許許多多的賢聖高僧大德,利益了無量無邊的有情眾生 ,也深深影響了中、日、韓三國文化的諸多層面。比起到目前為止只能培養出通俗弘法師 、慈善家和佛教學者的「人間佛教」來說,傳統的中國叢林佛教,無論如何總要強上百千 萬倍。 筆者十分肯定,慈善事業、教育學位和通俗弘法,自有它們不容否認的正面意義和價值, 但那畢竟不是佛法的大根大本所在。佛法的根本,奠基在加行位和見、修、無學位的無漏 聖道上。僧團中如果缺少了慈善家和博、碩士,中國的佛教並不會因此而衰亡;但若少了 大乘悲智雙運的無漏聖道,中國佛教便名存實亡了。藏、緬、泰、錫等佛教僧團之所以受 到高度的尊重,吸引了許多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士去參學,顯然不是因為他們有舉世聞名的 慈善家與佛教學者,而是因為他們有許多定慧成就的高僧大德。 上述道理雖然顯而易見,但是,水流濕,火就燥;煩惱的眾生喜愛輪迴,貪欲的人類熱愛 人間;這是世間不易的常情。自古以來,無論祖師大德多麼強調「住蘭若,修定慧」的重 要,有勇氣耐得住艱困、平淡與孤寂,並且堅決朝向解脫道邁進的行者,畢竟總是鳳毛麟 角。 可是,縱使二千年來不曾有祖師大德提倡過「人間佛教」,迎合世俗的「人間佛教」還是 自自然然地發展出來了。《道德經》說得好:「大道廢,有仁義……六親不和有孝慈。」 同樣地,僧團中證道的成就者少了,學佛者修證無門,世俗的「人間佛教」必然應運而生 。 這是時下世間人心的共同趨勢,即使佛陀出世,恐怕也難以挽回。因為機法總須相扣,佛 陀只有在人心普遍純樸敦厚、嚮往解脫、追求正覺的時空中應化而降生,才派得上用場; 導向正覺與解脫的佛法也只有在那樣的時代背景之下,才能發揮它們真正的效用。阿姜查 就曾經感慨地說: 世間就是如此。如果你嘗試過簡單、修習佛法且平靜的生活,他們會說你怪誕、反社會、 妨礙社會進步;他們甚至會威脅你。最後,你可能會開始相信他們,並且回到世俗的方式 ,愈陷愈深,直到無法擺脫……。這便是社會的趨勢,並不珍惜佛法的價值。(145) 毋庸諱言,「人間佛教」之所以一呼百應,並不是因為它比傳統的佛教更純淨、更理性、 更完美、更符合佛陀的本懷;而是它更能滿足現代一般社會大眾的世俗心理需求,更切合 國家政經體制的現實考量。 所以,在臺灣佛教未來的發展中,「人間佛教」大行其道早已經是預料中的事了。現在我 們唯一能做的,或許只是設法保住中國佛教那股堪能培育聖道清流的傳統,為後世有緣眾 生留下一線解脫與正覺的生機。 倘若我們仍然認同現量的空慧是佛教最值得引以自豪的不共特色,倘若我們依然承認傳統 的中國佛教曾經培育出無數定慧成就的菩薩聖眾,那麼在我們提倡「人間佛教」作為廣大 接引眾生方便的同時,是不是也該考慮努力振興重視禪修的中國叢林佛教傳統? 當我們耗資百億信施創辦過剩的民間大學、研究所和醫院的同時,是不是也該拿出微不足 道的一億闢建幾個真正理想的禪修道場,好讓有心禪修的僧尼可以免除後顧之憂,精進辦 道? 當我們不斷鼓勵、資助年輕的莘莘僧眾十年寒窗攻讀博、碩士學位的同時,是否也該勸勉 並資助他們趁著年輕力壯,花三、五年時間,在戒、定、慧學上好好打一點基礎? 當我們捨棄自家寶藏不顧而遠走他鄉求法的同時,是否也該考慮學而時習華夏祖師的至理 言教——或精研律典,自律化他,整飭僧團;或以念佛法門淨障積資,一面強化大乘發心 ,奠定大乘三學的基礎,一面繫心一佛,專稱名號,循序趨入「事一心」與「理一心」的 定慧心境;或以科學的哲學賦予深廣圓融的「華嚴法界觀門」、「十玄門」新的時代意義 ;或聞思修習天臺止觀,並以南傳與藏傳的定慧之學調整、充實「天臺止觀」的理論架構 ;或向上一著,反觀自心的明空體性,參究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延續三世諸佛的法身 慧命。 結論 俗語云:「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同樣地,「聖賢本無種,華僧當自強。」中國的 佛教雖然傳承自印度,但主要還是憑著祖師們無比的智慧與毅力開創出來的。 現在,傳統的中國佛教雖已式微,但完整的基礎還在,夙昔的典範猶存。只要我們有信心 ,能隨順個人的稟賦因緣,依循傳統佛教的各宗法門,以中國佛教為主,以藏傳與南傳佛 教為輔,齊頭並進,那麼華夏祖師冷落淒涼的門庭得以稍稍光大,依舊指日可待! 【後記】 在以「人間佛教」為主流的臺灣佛教界中,發表這樣一篇「教界省思」的論文,不難想像 ,將會招來多麼強烈的反彈和非難。但我心安理得,因為我作了我認為應該做的事。 和任何一位虔誠感恩的佛教徒一樣,對於教界,我有一份很深的關懷。基於這一份關懷, 體弱多病的我,戒慎恐懼地寫了有生以來第一篇批判意味較濃厚的文章。口誅筆伐不是我 的天性,我是不得已的;邏輯思辨非我所長,這篇文章是硬著頭皮勉強完成的。我只是強 烈地意識到,自己應該寫一篇為漢、藏佛教平反的文章,如果不寫,便對不起自己的所學 和宗教良知。至於這篇文章的論點是否公正客觀,是否合理有據,相信教界自有公論。 《道德經》說:「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非君子器,不得已而 用之,恬淡為上。」如今,我使用了「不祥之器」,發表了這篇評論「希望教界給我批判 」的印老思想和「人間佛教」走向的文章,希望它是一劑「苦口良藥」,能為教界帶來些 許正面的影響。否則,半載的勞神苦思和辛勤筆耕,到最後換來的,也不過是「善道除名 ,惡道掛號」罷了。得償失乎?得不償失乎? 憨山詩云:「萬法唯心造,千途一念差,不知未起處,苦海正無涯。」生命的根本問題源 自內心,也只有在個人內心的最深處,才能獲得徹底圓滿的解決。自利如此,利他亦然。 因此,與其窮究如一毫之玄辯,不如翱翔於無邊心性之太虛,與其竭立如一滴之樞機,不 如悠遊於無際法性之巨海。莊周《大宗師》說得好:「魚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術。」 且把一切人我是非、功過罪福都一併消融入明空無別的法性中吧! (本文作者曾任中華佛學研究所副研究員。重要譯著有:《宗義寶鬘》、《現觀莊嚴論初 探》、《入菩薩行導論、譯注、衍義、集要》、《菩提道燈抉微》。本文已經增訂,收錄 於釋如石所著《現代大乘起信論》一書中,由南林出版社於十月出版,欲請書者,請函南 投縣國姓鄉北港村長北路84-2號「南林精舍」索取。) 【註釋】 (65)《阿含要略》「自序」,頁 3。 (66) 前引書,「出版感言」,插頁 2。 (67)《史念原始佛法》,頁 73、78、79、140。 (68)《佛陀的啟示》,頁 19、20。 (69)《卍續藏》卷一二○,頁 55 上。 (70)《史念原始佛教》,頁 150。 (71) 帕奧《如實知見》,頁 134-136。根據《俱舍論》的說法:聲聞種姓的有情,在加行 道的煖、頂二位,還可轉向佛乘。若得忍位善根,則必斷絕眾多利他之事,再也不能 趨向他乘(《大正藏》卷二九,頁 120 下)。可見上座部論典中的「行捨智」,大 概相當於《俱舍論》的煖、頂二位。但有部的《大毘婆沙論》和《順正理論》則認為 :最後生菩薩是從資糧位直趨菩提的。如論云:「從(資糧位的)不淨觀乃至無生智 」、「(加行位的)煖等善根皆不可轉」(《大正藏》,卷二七,頁 33 上;卷二 九,頁 682 下)。 (72)《俱舍論》云:「言一坐者,從煖善根直至菩提不起于坐。」(《大正藏》卷二九, 頁 120 下——121 上)。 (73)《宗義寶鬘》,頁 99-100。 (74)《虛雲和尚年譜》,頁 25。 (75)《虛雲來果禪師禪七開示錄》,頁155。 (76)《虛雲和尚年譜》,頁 26。 (77) 鈴木大拙《禪與生活》,頁 112、113。另見《大正藏》卷四八,頁 1101 上。 (78)《大正藏》卷四八,頁 1101 上。 (79) 孤峰智璨《中印禪宗史》所引,頁 168。另見曾普信篇著《中國禪祖師傳》,頁 153 。不過,其中所說的「有心」與「心識微細流注」稍有差別。 (80) 在宗密〈答山南溫造尚書問〉中,「微細流注」完全息滅時,已相當於佛的境界。當 然,禪宗所謂的佛,並不等同於無上正等正覺的佛。參見《大正藏》卷五一,頁 307 下——308 上;溈山所說的「現業流識」,見《溈山語錄》(《大正藏》卷四七,頁 577 下)。若依中觀應成派的宗義,八地菩薩才斷盡煩惱障(《宗義寶鬘》,頁 105 )。 (81)《大正藏》卷十,頁 197 上。 (82)《入中論》卷六,頁 1。 (83)《大正藏》卷五一,頁 267 下。 (84)《大正藏》卷四八,頁 1100 下。 (85)《大正藏》卷四八,頁 1102 下。 (86)《大正藏》卷四七,頁 575 上。 (87)《卍續藏》卷一三八,頁 138、193 下。 (88)《遊心法海六十年》,頁 53。 (89)《靜止的流水》,頁167-168(1994)。 (90)《菩提樹的心木》,頁 84、85、87、93。 (91) 前引書,頁 87。 (92) 前引書,頁 84。 (93) 夏蓮居《淨語》「黃念祖序」,頁 5。 (94) 維琪.麥肯基《雪洞》,頁 46(葉文可譯,躍昇文化,2001)。 (95)《岡波巴大師全集選譯》,頁 40、41、45(法爾,1985)。 (96) 阿逸多法自在《俱生契合深導了義海》,頁 231(密乘,1981)。 (97)《遊心法海六十年》,頁30、31。 (98)《虛雲和尚年譜》,頁 305。 (99)《禪門日誦》,頁 176(慧觀禪寺,1987)。 (100)《雪洞》,頁 231-232。 (101)《大正藏》卷四七,頁 577 上。 (102) 《虛雲和尚年譜》,頁 413-426。 (103)《來果禪師禪七開示錄》,頁 365-372。 (104)《大正藏》卷三,頁 603 中。 (105)《禪門三柱》所引,頁272-278、308(慧炬,1990)。 (106) R. A. Ray, Buddhist Saint in India: A Study in Buddhist Values and Orient ations. New York: Oxford, 1999, p.viii. (107)《佛在人間》,頁 28(1992)。 (108)《佛在人間》,頁 21 引文:大師曾說:「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即佛成, 是名真現實。」(太虛〈即人成佛的真現實論〉)。 (109)《大正藏》卷三十,頁 33 上。 (110)《大正藏》卷四八,頁 351 下。 (111)《大正藏》卷二,頁 56 上——中。 (112)《雜阿含經》,《大正藏》卷二,頁 84 中。 (113) 這句話是太虛在〈再議《印度之佛教》〉一文中對印順「落人本狹隘」的批判(《 海潮音》,卷二六,期10)。「將佛法割離餘有情界,孤取人間為本」的「人間佛 教」的發揚者——證嚴法師,她的「慈濟精神」是可佩的。在臺灣,她所倡導的社 會關懷的菩薩行也是沒人比得上的。可是當她公開宣說:「其實離開人間就無佛法 可聞可修。無始以來,一切的佛菩薩都是在人間成就道業。」(《慈濟叮嚀語》( 二),頁 33,1987)我們便可明顯看出,她在佛法的這個觀念上是多麼嚴重地誤解 或被誤導,而整個廣大的「慈濟法侶」也將因此而繼續被誤導。 (114) 印順《佛法概論》,頁 195。 (115)《大正藏》,卷十四,頁 418 下。 (116)《宗義寶鬘》,頁 85。上述這兩部經典,無論依唯識或中觀宗義,都屬於不了義經 。關於了義與不了義之分辨,參見宗喀巴《入中論善顯密意疏》,頁 291-297。詳 見《辨了義不了義善說藏論》(《佛教大藏經》,卷四八,頁107-108、121-128) 。 (117)《大正藏》,卷十四,頁 418下——419 下。 (118)《大正藏》,卷十四,頁 418 下。 (119)《大正藏》,卷二五,頁 533 中。 (120)《大正藏》,卷二五,頁 349 中。 (121)《大正藏》,卷十五,頁 638 下——639 中。 (122)《大正藏》,卷三一,頁 652 上。 (123) 達氏《印度佛教史》頁163-167。 (124) 昭慧《人間佛教試煉場》,頁 18。 (125)《大正藏》,卷三一,頁 682 中。 (126) 印順《說一切有部論書與論師之研究》,頁 640-641。 (127)《如實知見》,頁 134-135。 (128)《佛法概論》,頁 250。 (129) 江燦騰《現代中國佛教思想論集》(一),頁 153(新文豐,1990)。 (130)《佛學研究中心學報》期 5,頁 275-312(臺大佛研中心,2000)。 (131) 李元松《禪的修行與禪的生活》,頁 278-279;溫金柯《生命方向之省思——檢視 臺灣佛教》,頁 12、16、17。 (132)《第四屆兩岸僧伽教育交流特刊》,頁44-45(台中:佛藏,2001)。同樣的看法也 見於頓成法師〈他山之石以攻錯〉一文,頁 42。 (133)《人間佛教禪法及其當代實踐》「江燦騰序」,頁 10。 (134) 前引書,「自序」,頁 12。 (135)《人天眼目》卷四:「通玄峰頂,不是人間;心外無法,滿目青山」(《卍續藏》, 卷一一三,頁 878下)。 (136)《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頁 62。 (137) R. A. Ray, Buddhist Saint in India: A Study in Buddhist Values and Orient ations, New York : Oxford, 1999, pp. 251-280,407-421。 P. Harrison. Searching for the Origions of the MAhayAna: What are we Look ing for? The Eastern Buddhist, XXVIII,I, 1995, pp.57-63。 G. Schopen, The MAhayAna and the Middle Period in India Buddhism : Throug h a Chinese Looking-glass, The Eastern Buddhist, XXXII,2, 2000, pp. 22-23 . (138)《菩提道燈抉微》,頁 174。 (139)《虛雲和尚年譜》,頁 251。 (140) 鈴木大拙《念佛人》,頁 41(余萬居譯,臺北:天華,1984)。 (141) 張澄基譯《密勒日巴大師全集》「傳記」,頁 263。 (142) E. Fromm《心理分析與宗教》引自岡波巴的《寶鬘集》,頁 81(林錦譯,慧炬,19 74)。 (143)《佛學今詮》上冊,頁 6(慧炬,1988)。 (144) 印老在《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中說:臺、賢、禪、淨的思想,依印度佛教史來看 ,是屬於「後期大乘」的。…… 印度「後期佛教」與「秘密大乘」非常契合於老年 心態(頁 44、46、47)。另外,在《佛在人間》也說:「中國佛教,一向重玄理、 重證悟、重(死後)往生,與老年的心境特別契合」(頁 113)。其實,老年心態 雖然重往生,卻是畏懼玄理與證悟的。重玄理與證悟,應屬少壯心態的佛教。 (145) Kamala Tiyavanich《森林回憶錄》「森林的危機」所引(《香光莊嚴》期 63,頁 42,2000)。 ------------------------------------------------------------------------------- 晚些再補相關回應。 -- 修行的本質是去觀察動機和審視心。你必須有智慧,不要去分別。如果別人不一樣,別 煩惱。你會因為森林裹一棵彎曲的樹高度和直度都與其它樹不同而懊惱嗎?那是很愚癡 的!別去衡量別人,各式各樣的人都有,不需要去承受希望改變他們的重擔。如果想改 變任何事物,就去改變你的無明成為智慧吧!---阿姜查《樹》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3.192.64.159
Cid:印順法師著作的目的確實是為了肯定大乘思想的.140.109.103.226 08/05 11:01
Cid:而印老選擇以阿含經詮釋大乘, 其實是開創了南140.109.103.226 08/05 11:02
Cid:北傳佛法相連結詮釋的道路, 因此我不認為作者140.109.103.226 08/05 11:04
Cid:稱:"大乘經,理當依照大乘法義來詮釋,才能正140.109.103.226 08/05 11:04
Cid:確理解經文內涵"是一個問題. 這種看法先不論在140.109.103.226 08/05 11:06
Cid:邏輯上是否成立, 而這種說法基本上是先將三藏140.109.103.226 08/05 11:07
Cid:經典先劃分大小乘經典作為判教依據, 而這與印140.109.103.226 08/05 11:08
Cid:老以發心來判大小乘的想法是在根本上不相容的.140.109.103.226 08/05 11:09
Musasi:同意,佛法就是佛法,大小乘是後人的分法 59.104.35.97 08/05 13:01
SkyElder:經典內容的諸多矛盾 不是想河蟹就河蟹的 61.66.243.96 08/05 13:13
SkyElder:了的 "小乘"一詞是北傳貶低上座部的用法 61.66.243.96 08/05 13:14
SkyElder:若你還在用 就表示你正在貶低 打壓南傳 61.66.243.96 08/05 13:14
SkyElder:完全感受不到北傳的友善 XD 只感受的到 61.66.243.96 08/05 13:15
SkyElder:我慢而已 61.66.243.96 08/05 1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