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識新引
《成唯識論》新解
唯識學會理事長張尚德講述
達摩書院副院長黃高証記錄
第二十一次
法執（一）
《成唯識論》卷一
法執
如何識外實有諸法不可得耶？外道餘乘所執外法理非有故。外道所執云何非有？
1. 外道各宗
一、數論師
且數論者執我是思。受用薩埵、刺闍、答摩所成大等二十三法。
然大等法三事合成。是實非假。現量所得。
彼執非理。所以者何？
大等諸法多事成故。如軍林等。應假非實。
如何可說現量得耶？
又大等法若是實有。應如本事非三合成。
英譯（韋達）
DHARMAGRAHA
Dharma-Adhesion
Belief in the Reality of Dharmas
How is it that, apart from consciousness, there are no real dharmas, i.e.,
things in themselves?
Because the so-called “real dharmas” affirmed by the heterodox schools
(the Tirthikas) and the Hinayana Schools, if examined in the light of reason,
do not exist at all.
Why do they not exist?
[Let us examine some of their theories.]
I. THEORIES OF THE TIRTHIKAS
Non-Buddhist Schools
i.Samkhyas
In the Samkhya School, they believe in an Atman which is Will (cetana) and
which “enjoy”the twenty-three dharmas,Mahat, Ahamkara, etc., which are
constituted by the union of the three Gunas, namely , sattva, rajas, tamas.
They hold that, although composed of these three things, the twenty-three
dharmas are real entities, not creatures of reason or imagination”
In consequence, they are knowable by direct-apprehension.
Refutation
This doctrine is contrary to reason for the following reasons:
1. As regards the ‘constituted’dharmas
The dharmas (Mahat, Ahamkara, etc.), being composed of a multiplicity of
things (the three Gunas), are not real but fictitious, like an army or a
forest (which are only fictitious designations for a number of soldiers or
trees). How can it be said that they are knowable by direct apprehension?
Again, if Mahat and the other dharmas really exists, they should, like their
constituent elements, be a product that is not constituted by the combination
of three things.
中譯（張尚德）
法執
相信諸法的實在性
離開主觀的識以外，如何能有實在的諸法呢？也就是如何有物自體（things in
themselves）呢？
各類外道以及佛法的小乘，認為識外有法，證諸理知，理非有也。
何以外道所執者非有？
[且檢視其各派理論。]
1.外道理論
非佛教學說者
一、數論師
數論派相信執我為思（Will），由之從盲目意志的貪瞋癡中受用二十三法。
（注意：
韋達將玄奘大師在此「數論執我為思」的「思」譯成意志」（Will）且用英文大寫，表示
韋達深知印度古代數論派哲學的意義，也深知佛法的根本，是由人的盲目意志貪瞋癡所演
申的「我」與「法」。所以韋達將「思」譯成「意志」，真是譯得太好了。
人性的醜陋、無知與不得解脫，即在：
幾乎每個人都相信：
我即真理，我即一切。
人定可以勝天。
再多說一點的是：笛卡兒哲學「我思故我在」在很多方面是和印度數論派相通的。
--------------譯者）
他們從貪、瞋、癡三事所演申出的二十三法，是實非假。並非是沒有理由或想像而來，而
是皆由直接認知而來（現量所得）。
(歐陽竟無誤以為只有聖量（佛菩薩境界），才是真現量。此解釋過於狹化了佛法。因為
佛菩薩等聖者固然有聖者的現量，六道眾生的存在之認識力，也有眾生之現量。故《八識
規矩頌》一開始就說：「性境現量通三性」，前五識就是所感覺、所看到、所聽到的，也
都有現量在裡面。怎麼說聖量才是現量呢？
究實說來，如《楞伽經》言：「佛亦為幻。」，最後實無真現量可言。倘有可言，則仍為
執。--------譯者)
駁斥數論派
像數論派等外道所執的理論是不合道理的，理由如下：
1.它們說「大」等二十三法是由（貪、瞋、癡）多事所合成，是假非實。如軍隊、樹林等
，（僅為多數的士兵或樹木所集合而成的假名），如何能由現量所直接掌握理解呢？
猶有進者，如果「大」和其他二十二法是實際存在的產物，應該像它們的構成要素一樣單
獨存在，不是貪瞋癡三者組合所構成。
（此指二十三法應該就是貪瞋癡的本身。------譯者）
尚德按：
相傳數論派的創始人為迦毗羅（Kapila，約西元前四世紀）。而現存數論派最早的系統經
典為《數論頌》。後世數論學者對《數論頌》的注釋中，著名的有陳·真諦所譯的《金七
十論》，被收錄於《大正新修大藏經》。
數論派認為，世界作為結果總要有最初的根本因，此因就是「自性」（prakrti）。「
自性」是一種處於未顯狀態的原初物質。自性及其轉變物（變異）是由三種基本成分，即
三“德”（Guna）構成的。 三德即喜、憂、闇。玄奘譯為貪、瞋、痴。
《金七十論》言：
「喜憂闇為體者。是三德者。一、薩埵。二、羅闍。三、多磨。喜為薩埵體。羅闍，憂為
體。闇癡，多磨體。」
《成唯識論述記》言：
「舊名喜．憂．闇。今名貪、瞋、癡。」
三德間處於相互依存或支配的狀態。當它們相互依存並平衡時，自性處在原初狀態（混沌
），當三德中某德的力量支配另外的德，從而使三德失去平衡時，自性就開始顯現其動態
轉變。三德的狀況決定著事物的形態或特性。「自性」在數論體系中雖是一切事物轉變的
根本因。除此之外，數論派認為還存在一個與自性並列的獨立的精神實體——「神我」（
ｐｕｒｕｓａ）。因此，“神我”代表「純粹精神」，就是思考本身。“自性”代表「物
質力量」，乃宇宙諸現象的本因。《金七十論》說：
「我求見三德 自性為獨存。
如跛盲人合 由義生世間」
「神我」自身無法演變出世間事物，然而當其與「自性」“結合”，就像能走路的盲人背
負著能見物的跛子一樣，從而令自性中“三德”發動，遂開展出種種世間現象，這些現象
可歸納為二十三法。「自性」的演化過程是：
首先，由「自性」生出「大」，相當於起確定或決定作用的“覺知”。從「大」進一步生
出“我慢”，即“自我意識”。從「我慢」一方面生出自身的“十一根”：眼、耳、鼻、
舌、皮、發聲器官、手、足、排泄器官、生殖器官、心根。另一方面又生出外界的“五唯
”：色、聲、香、味、觸，及 “五大：地、水、火、風、空。
上述演化過程中，自性、神我為“二元”，加上現象界的二十三法：大、我慢、十一
根、五唯、五大，合稱“二元二十五諦（範疇）”。
數論派認為人生的痛苦來自神我與自性的結合，唯有神我脫離物質現象而獨存時，始
能獲得解脫。
這種說法，也相當於哲學上的精神與物質的二元論。
《金七十論》說：
「見我與自性異、三德異、覺異、我慢異、十一根異、五唯異、五大異、身異。如是等異
覺令我知故。故我得解脫。」
此處所說的「異」，是指彼此不相同，同時意謂神我也就是精神要脫離物質，人生才
能得解脫。數論派之所以被當時印度所重視，當然有它的道理。
數論派將現象界二十三法歸於三德合成的方式。可以與中國的易經作對應性的理解，
易經把世間諸法歸納於六十四卦，六十四卦實皆來自陰、陽二爻之變易組合。陰陽平衡，
是為無極而太極的作用。
中國的易經，在世界人文精華文化的設計上，不僅超過數論派，其中最重要的，是兩重要
概念，此概念將物質與精神平衡且和諧的結合在一起，乃有八八六十四卦。此兩概念即：
「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另一指形而上，即一切存在的本身是「絜靜精微」的。
中國在文化上能永垂不朽的道理在此。
第二十二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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