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攝類學 02 》
雪歌仁波切講授(中華佛研所兼任教師)
聞法動機
我們必須學習攝類學、般若七十義、地道、四部宗義…等基礎課程，而學習的目標是
為了將來學習五部大論。透過五部大論的內容，我們才能紮實正確的理解《菩提道次第廣
論》的內涵。清楚了，再去實修《菩提道次第廣論》，才會修的精準，不錯掉。再者，這
些內涵，全會成為我們打自內心了解後而成立起來的法，這樣子，修學的力量才會強。
正講
講義上，所知等僅分為「常法」和「無常法」二種。無常法的同義詞很多，例如「有
為法、實事，實有法，勝義諦，自相，諦實成立，所作，質」等都是。同理，常法的同義
詞，也很多。
區分常法與無常法，對我們而言，有什麼好處？對於無常法，我們總是不認識、不清
楚它是無常法，進而執著它是諦實有或諦實成立。能區分，則有助於我們認識心中的執著
。
上一堂提到，攝類學是依法稱和陳那的論著，而般若七十義和地道，則依獅子賢菩薩
的論著，四部宗義，則依個別宗義的祖師之論典為主。
攝類學的內容，有小理路、中理路、大理路、心類學、因明學。由於攝類學是依法稱
和陳那的主張，故為下部宗的見解，特別是經部宗的。
這裡我們要理解，用「下部宗」這個名詞，就代表「有問題」，意指其見解有問題！
「下」不及「上」！代表它們跟「上」部的唯識、中觀不同，見解不如上部宗高明。
下部宗的問題，從無常法的同義詞這邊，就看得出來了。無常法的同義詞中，有「實
有法」、「勝義諦」、「諦實成立」，由此可知，下部宗會把無常法看成「實有、勝義諦
、諦實成立」。從中觀的角度來看，有問題吧！中觀宗認為，一切法都是假的，一切法都
是諦實不成立，一切法不是實有法，而且，無常法並不是勝義諦，而是世俗諦，再者，中
觀應成派也不承許「自相」及「質」。從這裡我們就看到上下二部的解讀不一樣。
中觀應成派，不承許「自相、質、實有法、勝義諦、諦實成立」這五項。這麼說來，
經部宗承許這五項，是經部宗的問題囉？「有問題的是經部宗他們，不是我有問題！」我
們千萬不可以這麼想。
所謂「經部宗的問題」，並不是說一個人額頭上寫著「經部宗」三個字，另一個人寫
著「中觀宗」，而有問題的是那些寫著經部宗三個字的人！不是這樣子的。四部宗義，代
表的是我們智慧成長的過程！下部宗的思想，就是我們腦子裡的想法。我們只會光嘴巴說
：「一切法都是假的！」但心裡真正想的是：「一切法是真的！真實的！」當下部宗主張
實有法、勝義諦、諦實成立、自相、質同義時，我們還以為這只是下部宗的問題！其實，
當我們智慧低，就會有這些問題。清楚嗎？
事實上，我們根本連經部宗也比不上！經部宗還能正確認識到無常法，面對無常知道
是無常。反觀我們，卻總將無常看成常法，比起經部宗，還差啊。只不過，經部宗在面對
實有法、勝義諦、諦實成立、自相、質時，無法了解，仍會認錯。
所以，我們要理解的是，無常，「不是實有法」、「是假的，不是勝義諦」、「不是
諦實成立，而是假名安立」、「完全不是自相，都是他相，都是依賴其他的法」、「不是
質，是假有」，這些道理比「無常」來得深奧多了。
我沒這樣解釋，你們也許會想：「幹嘛講那麼多同義詞？」實際上，這個是有道理的
。當我們智慧還低時，雖然不會錯解無常法，但更深的道理上，就不通了。這是必經的階
段，就這個意思。知道了嗎？
現在，先不管經部宗懂哪些不懂哪些，我們主要學習的是經部宗的主張，就像進到他
的宗義裡、進入他的思想中，按他的思想怎麼解釋，我們就怎麼解釋。現在學的是這個。
剛剛講經部宗屬於什麼階段，有點像從外面窺看，認識一下它大概的輪廓。認識後，
再登堂入室，去明瞭他真正的思想是什麼，學習研究一下。二個部分，都要做。現在，我
們做的就是實際上去了解經部宗的宗義思想。攝類學，即根據經部宗的宗義來解釋。
無常法的同義詞很多，講義上的表格，很清楚。
※ 實有法
實有法，有些人翻譯成「事物」。翻譯不同，但意義一樣。實有法的定義是「能起作
用之法」。例如，火，具有「能燃燒」的作用，它實際上有一個功能或作用。因此，實有
法，意指「實際上，它自己那邊有一個功能存在」，這個功能，不是我們心裡想想而已，
而是境本身，實際上有一個功能，此即「能起作用之法」的意思。
火是事物。事物，一個我們的六識、六根能接觸到的東西，能看到、能聽到、能聞到
、能嚐到、能摸到、能感受到…，好像是一個外面那邊實際存在的東西，不是我們的「想
像」，它是我們的六根能與之互動、接觸的一個境。
該如何判斷事物到底存不存在？從它的存在的功能或代表來判斷。例如火有能燃燒的
功能，「能燃燒」就是火存在的一個代表。每一個有為法，如果它是存在的話，就一定有
一個自己的功能作用或代表。實際上存在的代表，就是它的功能。所以，沒有功能，就不
存在了。因此，「能起作用之法」就是實有法或事物的定義。就是這樣，我們才能確定它
是存在的！
事物和實有法，意義相同。一個是實際上存在的實有法，一個是我們的六根可以接觸
到的一個物，它實際上，存在在那邊。「實際上存在」與「我們的六根能接觸到的一個境
存在在那裡」，意思一樣。所以，有些人翻譯成「事物」，有些翻成「實有法」。
以火為例。火既是實有法，又是事物。同理，火是不是無常法？是。是不是有為法？
是。本身，它們都是同義。但從中觀的角度來說：「火，實際上不存在。真正實際上去尋
找的話，找不到。火是我們的心去安立的，與我們的心有關，實際上，它並不在那裡。」
中觀不會說「火是實有法」、「火是實際上存在」。但經部宗就會如是解釋，認為火是實
有法，是實際上存在的。
※ 勝義諦
勝義諦的定義是「能真實成就功能之法」。
何謂真實？如何判斷？必須依「有境」來判斷。我們的心，就是有境；有境所了解的
境、心的境，就叫對境。有境的心，分二種，一是錯誤的，一是完完全全沒有錯誤。一個
完全無錯亂的心所覺知到的、發現到的對境，就叫「真實」。若這顆完全無錯亂的心未發
現、未看到…此即「非真實」。
是不是真實？完全是從「有境」、「自己的心」的角度來判斷。如何判斷？亦即「心
的想法」與「實際上的道理」完全吻合，完全如理，或者，此「能覺知的心」，是一個最
標準無誤的、最精確的心，它所發現到的，就是我們一定可以相信的「真實」。
例如，佛發現到的，我們一定可以相信。世間上，科學研究發現到的事物，我們都會
相信是真的，因為它是一個最精確的能覺知的標準，因此它所發現的，我們就會說它是「
真實的」。因此，是不是真實？全由一個無錯亂的、能覺知的心來決定，這個最標準、無
錯誤的能覺知的心所發現到的，即稱之為「真實」。若這顆無錯亂的心發現到有問題，那
就不是真實。「真實」、「真實成就功能」的意義即在此。
經部宗認為，所有的現量，如根現量、意現量、瑜伽現量、自現量….等，都是完全
沒有錯誤的。一般我們說六識，是吧？我們的心，分為六識，前面的五根識，都是現量，
第六識裡也有現量，可分為三種，即意現量、瑜伽現量、自現量。現量有很多。
經部宗認為現量完全沒有錯誤、最正確，這顆無錯亂的心發現到的法，就是真實，都
是真實。中觀則認為錯誤很多。二者看法不同。現在，我們依據的是經部宗的主張。真實
的法，範圍很大，因為所有的現量它發現到的對境或法，都是真實，此即一切有為法。有
為法，必定為現量所發現。或者說，沒有被現量發現的有為法，並不存在。中觀也承許這
一點。
然而，經部宗認為現量是最標準的、完全無錯亂的心，這一點，中觀宗就無法認同了
。以眼現量、眼識為例，嗯…現量跟現前識，都可以講。原因何在？現前識和現量，有共
同的交集，可以說，現前識的範圍比較大，現量範圍比較小。現量一定是現前識，但現前
識不一定是現量。
以眼根識為例。「眼根現前識」和「眼根現量」，有範圍大小之別。眼根現前識，不
一定是眼根現量。例如，我的眼根面對一本法本，但我心裡卻一直想著其他的東西，那麼
，我的眼睛看著此法本時，我的眼根，有沒有對著法本？有。但是，有沒有真正看到、真
正理解？沒有，因為心跑到別的地方去了！所以，眼根雖對著境，卻沒有「量」，然而，
你不可以說它是錯亂的喔，因為它並不是分別心，它只不過沒有理解罷了。此即眼根現前
識，而非眼根現量，理由就在於他沒有「理解、了解」。
眼根現量，一定是眼根現前識，但眼根現前識，則不一定是眼根現量。我們的心沒有
亂想其他的東西，眼根也專注地看著法本，此即「眼根現量」，同時也是「眼根現前識」
。二者範圍有別。
是誰能夠「現前接觸到、發現到境」？是現量。不能說是現量以外的另一個現前識發
現到它，因為現前識無法發現到，它並沒有覺知的力量，它只是一種顯現而已。所以，真
正講應該是「現量」，但書本上常用的卻是「現前識」這個名詞，並未特別說明是現量。
所以，我們當初講的時候，一直用的就是「現前識」這個詞，而沒用「現量」。實際上，
應該是以現前識裡面的現量為主。可以嗎？
中觀與經部，差別在哪裡？經部宗認為，所有的現量或現前識，完全無錯亂。中觀則
認為，它們有很多錯亂，就像眾生的五根現量，無一不錯亂！至於意現量，也有很多錯亂
。意現量，可分三，即意現量、自證現量、瑜伽現量。中觀應成派不承認「自證現量」，
而瑜伽現量，也有很多錯亂。按中觀應成的標準，無錯亂的現量，很少很少。
如何才算「無錯亂」？瑜伽現量中，只有「現證空性的瑜伽現量」才真正無錯亂。瑜
伽現量的對境，有很多，如現證無常、四聖諦十六行相…等等，其中，只有現證空性的瑜
伽現量才是真正無錯亂的現量。由此可知，就中觀應成的標準而言，無錯亂的現量很少很
少。因此，無錯亂的心的對境、所覺知的、所了知的法，只有一個，此即空性！除了空性
，其他的，都是錯亂心的對境，也就是，除了空性，其他的，都不是勝義諦。因此，中觀
應成派主張，空性，才是勝義諦，其他的都不是。
那麼，經部宗的主張，與中觀應成派有何不同？第一，經部宗認定的無錯亂心，範圍
很大，就像我們的想法一樣。例如，我們有時會說：「我又不是瞎了眼！」這代表什麼意
思？就是說，我所看到的是真實的，我的想法是真實的，我的眼現量完全無錯亂，一點錯
都沒有。我們都是這樣子想嘛。所以我們跟經部宗一樣，都認為現量的範圍很大，以及所
有的現量都是無錯亂的。
如此一來，無錯亂的心所覺知到的法，範圍當然也很大，所以，勝義諦的範圍，也很
大。大到什麼程度？即「一切的有為法，都是勝義諦。」一切的有為法，都是無錯亂的心
發現到的、覺知到的，它們都是勝義諦。就像現在的科學研究，科學發現到的，就是真的
、不會錯。「一切的有為法都是勝義諦」的意思，就在這裡。它們都是真實，能真實成就
功能之法，就是這個意思。知道了嗎？
以火為例。火是不是無錯亂的心所發現到的？是，所以，火是勝義諦。第六識的分別
心之中，火的印象，是不是火？不是火，因為它沒「有真實成就之功能」，它是假的功能
，但第六識，卻會把它當真的火。事實上，它只是第六識「覺得」、「以為」有功能而已
，實際上並沒有真實的功能的存在。
「真實成就功能」，我們要理解二個道理喔！第一是剛才前面講的，無錯亂的心所對
的境，就是真實。此即真實功能。第二是，有真實，就一定有虛假。去除假的之後，就是
真實。第六識中，我們將「真正的火」和「印象中的火」，混在一起了，實際上，二者不
一樣。火的印象，並不是真的火，它實際上並沒有功能，只是我們以為它有功能罷了。因
此，實際上沒功能卻以為有功能，主要是區分這裡。
無常有八個同義詞，我們再加上一個同義詞，即「現前識的顯現境」。這裡加上去，
會好懂一點。分別心的顯現境和常法，同義；現前識的顯現境和無常，同義。記得嗎？這
是心類學的內容。
分別心的顯現境 ＝ 常法
現前識的顯現境 ＝ 無常法
(此處應該用「現量的顯現境」這個詞，但佛典裡，都用現前識的顯現境。)
剛才的勝義諦，我講了兩個道理，第二個道理，你們比較不清楚，是吧？
首先，我們要理解，常法和分別心的顯現境是同義，無常法和現前識的顯現境是同義
。一切的有為法，一定是無錯亂的心能直接了知、覺知、發現到，並非透過其他的東西才
發現。現前識或現量能直接了知的境，即「顯現境」。「能直接發現、了知、覺知」，即
「顯現」之意。
有一些法，是現前識的顯現境所無法直接發現，但能運用分別心靠著推理分析去了知
，一直區分一直推理，那麼，是誰靠著推理分析最後才發現到、才了知到一個結論或結果
？是分別心。此最後發現到的結果，即「分別心的顯現境」。因此，有些法是分別心的顯
現境，有些是現前識的顯現境。法，有這二種。
這裡清楚之後，再回頭去看。火本身，是現前識的顯現境，第六識中「火的印象」，
則是分別心的顯現境。第六識中火的印象，是不是火？不是。它是不是有為法？不是。它
是什麼？它只是一個印象，一個第六識當中的印象而已。那麼，火滅掉之後，這印象還在
不在？會存在啊！因為火滅了，第六識還是可以思考、可以想啊，所以，第六識的印象，
還存在。因此，它是常法。因為它是常法，所以它是分別心的顯現境。
第六識印象中的火，是常法，而非無常法，它不是真正的火。然而，第六識無法區分
！第六識會認為「火的印象」就是火，它有火的功能，但實際上，它並沒有火的功能。這
邊講的「真實」、「能真實成就功能之法」的意思是，區分印象（假）與能真實成就功能
之法（真），要去除這些印象。何謂「去除這些印象」？即去除一切分別心的顯現境。這
代表什麼？即成立一切現前識的顯現境。
勝義諦的定義，我們主要了解的、要成立的是「一切有為法，都是現前識的顯現境。
」這個結論。一切的有為法，不是虛假、不是假裝有功能。假裝有功能的是誰？是一切分
別心的顯現境、第六識心中的印象…，它們都假裝有功能，但實際上卻沒有功能。因此，
一切有為法，就是勝義諦，一切有為法，真實有功能。
例如，心裡認為一個人有多壞，這個壞，就只是假裝有功能而已。我們的印象會把他
的壞舉出來，於是認定他如何如何…，心就一直想他的壞。也許，這個人都已經往生了，
我們還一直講他的壞，認定他的壞！這是什麼？從「印象」而言，此印象就是常法。面對
這個印象，我們必須理解到「印象是假的、假裝有功能的，印象，並不是真正的這個人！
」
若我們一直講他的壞，吃虧的是誰？是自己啊。當我們不願停止講他的壞，就好像自
己跟自己打架！就像是，自己先在心裡安立一個虛假的印象，然後一直講啊講，講到最後
，自己就生氣了！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哈哈。實際上，都是第六識的印象在作怪！
因此，特別要強調的是「印象不是真的」、「印象沒有功能」，只是我們把象看成是真實
罷了！
經部宗，也看出這個道理了。於是他們解釋說，分別心對於這個印象，非常非常錯亂
。同理，讓我們痛苦的，也都是分別心！是分別心讓我們痛苦的。痛苦有許多來源，例如
，錯亂了印象和實際的情形，就是痛苦的來源。再者，若分別心執著常法、執著實有、執
著補特伽羅我、執著法我，這些都是痛苦的來源。錯亂，就是痛苦的來源。
經部宗能辨認出這些讓我們痛苦的來源，這個部分他們是清楚的。但是，後面較深入
的道理，他們就看不出來了。例如分別心會在「法我」上執著，法我又可以分三種，即唯
識的、自續的、應成的法我，這些微細的道理與執著，會帶來痛苦與煩惱。這個部分，經
部宗就無法辨認了。其實，我們也是這樣子。分別心的印象這個部分，我們比較容易了解
，因為它們較粗淺。經部宗認得出來，我們呢，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理解。
問：第六識所觀想的佛像，是不是都是義共相？
答：禪修時的佛像，是義共相。一開始禪修，凡夫一定要這樣子修啦。因為除了這個之外
，我們取不到、見不到真實的佛像。這是因為我們觀修的這顆心，沒辦法以現量去修
，只能用分別心去修。因此，未成為聖者之前，一定是以分別心為主。不過，我們還
是要理解，這個分別心，慢慢修，會慢慢堅固。總之，這是一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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