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聖諦(三)
雪歌仁波切
上次講的四聖諦－苦集滅道，對於名相，大家是否都已了解？若仍不了解，首先，要
先把名相背下來。為什麼要背名相呢？若連名相都不知道，那麼，便沒有辦法思考隱含在
名相背後的意義。佛法，是我們所陌生的東西，無法靠著「自然而然」就能懂能修。導師
釋迦牟尼佛，也是透過辛苦的修行而成佛的，之後，歷代尊者，如那爛陀寺的那些大論師
及諸多成就者們，也都是透由許多經論的研閱，而後一步步地修行。佛法的修行，本來就
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更何況對我們而言，佛法是我們完全不熟悉的東西，因此，要先突破
不懂名相的無明。在上堂課結束後，請大家先要了解的是：
1. 四聖諦：苦諦、集諦、滅諦、道諦。
2. 苦諦的行相：無常、苦、空、無我
3. 集諦的行相：因、集、緣、生
4. 滅諦的行相：滅、靜、妙、離
5. 道諦的行相：道、如、行、出
名相了解之後，要學的，就是這些名相背後所代表的意義；再之後，就是把它運用到
內心、運用到修行上，這樣才正確，否則很容易走偏。「走偏」的意思是，修行照著自己
的想法去修，以自己的想法、感受為主而走偏。所以，必須把正確的理論、邏輯的基礎打
好，之後，再把這些正確的方法，運用到內心的修行上，調伏煩惱。若沒有這些基礎，只
一味地想調心，結果只是讓自己的感受與想法主導修行，而我們自己的這些想法與感受是
很執著的，用自己的想法與感受所做的那一大堆的解釋，結果就會走偏。
苦諦與集諦之間的關係，簡單地說，一是果、一是因。輪迴中所有的果，是苦諦，輪
迴中所有的因，是集諦。所有我們不需要的、不想遭受到的，就是苦，要先知道苦在什麼
地方，才能進一步談如何處理。不了解苦，只悶著頭想：「我不要受苦！」是沒有用的。
若不想受苦，就要先了解什麼是苦。不想受苦，「不想受」是對的，這是心的本性，但問
題在於，我們對於「苦」的認知是錯的，對苦，我們的認識太窄、眼光太短，有些人只想
到一、二年，有些人可以想到十年、二十年、一輩子，但是，真正能想到下輩子的人，很
少。除非透過佛法，否則是不會想到要為來世準備。眼光更廣遠的人，會明白，若想要清
除所有的煩惱，就須要非常廣大的智慧。
無始以來，我們的心裡，一直都希望不要受苦，未來、無數的來世，這樣的願望也不
會停止。這是我們自己心裡長久以來的希求──清除所有的苦、獲得所有的樂。無始以來
未曾停過、連睡夢中也想著要快樂。要滿足這個希求，一定要先弄清楚：我們所不想受的
苦，有多廣大、它存在在哪裡；也要懂得真正的樂在哪裡。所以，佛陀透過苦諦與集諦來
指導我們，讓我們明白所不想受的苦在哪裡，所談的不只是苦的果，而是從所有的因到所
有的果報，整個都要認清楚。
輪迴中，從最高的非想非非想天，到最低的無間地獄之間，所有果報的部份就是苦諦
，因的部份就是集諦。我們常講，在三界中輪迴，事實上，欲界、色界、無色界，這三界
也是無量無邊的。欲界，包含了六道眾生，三善道包括了人、非人、天；三惡道包括了畜
牲、餓鬼、地獄。從欲界往上，是色界，色界分四：初禪、二禪、三禪、四禪。其中，初
禪到三禪都各有三個天，四禪中，又分二類，凡夫住的三種，以及聖者住的五種。凡夫，
指的是尚未現前（以現量了知）了悟空性者；能以現量了知空性的，才算是聖者。以五道
來說，見道以上才算聖人，加行道以下所有的眾生，都算是凡夫。我們現在是尚未入道，
若入道，則是依著資糧道、加行道、見道、修道、無學道的次第。凡夫所住的天（或說地
方）聖人也可以來，比如，在欲界住的不一定是凡夫。不過，四禪天中，聖人所居住的天
，凡夫是無法住的。無色界，則沒有辦法說：某某地方是他們的居處，因為他們只有心識
而沒有外面的行狀。但是，可以依他們心的禪定功夫來分類，可分為四種：空處天、識處
天、無所有處天、非想非非想處天。以上，從地獄到非想非非想天之間，是輪迴的範圍。
而我們身在其中，自己完全沒有自由，都是業與煩惱主宰著我們不斷投生。
另外，還有一個比較複雜的地方。剛才我們已經講了，從非想非非想天，到無間地獄
之間，都算是輪迴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釋迦牟尼佛來到這個世間，他也是在輪迴中嗎？
他來到欲界，當然就是欲界中的人，那麼，他算是一個已經解脫的人嗎？他的解脫，是在
往生時才解脫，還是尚未往生前就已經解脫了呢？從以上的疑問，我們可以知道，若說「
從非想非非想天到無間地獄之間，都算是輪迴」這種說法是有點問題的，正確的說法是「
從非想非非想天到無間地獄之間，自己沒有自由，在業與煩惱的控制下投生，這算是輪迴
。」「輪轉」這個字，是不自主的、自己無法控制的，但是若能自主控制而到三界之中，
便不算在輪迴的範圍裡。所以世尊解脫了，他在欲界之中，也是欲界中的人，但他不必輪
回。因此，如果我們想：「我要出離輪迴」時，對輪迴的認知若只是「三界」，那麼這種
想法是有問題的。問題在於，除了對「輪迴」的認識不夠完整之外，也會對於悲心的生起
產生影響。若為了生起出離心，而傷害了悲心，這是很可憐的。只是自己想修行，卻影響
到悲心，使得未來生起悲心的習氣愈來愈減弱，這是很不好的。
悲心，是一直想幫助眾生，想來到這個世間幫助眾生的心。出離心，若是想要離開周
圍這些很煩很複雜的眾生的話，就不對了。因此要生起正確的出離心，得要先正確了解輪
迴是什麼。輪迴，是自己沒有控制、沒有自由，由業與煩惱給我們這個身體，然後，從這
個身體裡又不斷地再產生業與煩惱，完全無法控制地不開心，任由煩惱帶著我們走，而我
們的五蘊，對煩惱非常服從隨順。由於這樣的一個沒有自由、由業與煩惱帶來的果報以及
因，使得我們完全無法控制地在三界中流轉，這便是輪迴。在這之中，因的部份是集諦，
果的部份是苦諦。
那麼，為什麼我們平常都說，從非想非非想天到無間地獄，是輪迴的地方？當然它是
輪迴的地方，因為，對佛來說，現在我們講課所在的這個房子，他看到與感受到的，與我
們所看到與感受到的是不同的。佛經裡或傳記中都寫到，相同的東西，佛在受用時與我們
在受用時，是很不同的。所以，雖然佛在欲界中，但因他不在輪迴裡，等於是他不在我們
想像的三界之中。在我們想像中的三界，可是說是輪迴，不過我們也要清楚的是：我們的
想像與欲界之間也是有一段距離。
正確的出離心是：我要離開自己心中的煩惱，我要離開內心的煩惱與業。所以，出離
心的生起，要看的不是外面，而是自己內心的業與煩惱，從業與煩惱中離開，因為業與煩
惱的造作，帶給我很大的痛苦，所以我要離開。由於內心煩惱的造作，讓我不斷地生生死
死，完全沒有控制地遇到各種苦。從因的角度去看看自己在輪迴中的處境，而後生起出離
心，這是最正確的出離心。這種出離心生起的話，自然會幫助我們清淨心裡的煩惱。若不
是這種出離心，只是想著：「好煩耶，我想離開。」這種心，只會讓自己的煩惱愈來愈多
而已。出離，要從哪裡出離？從我自己的執著心、各種的煩惱、各種煩惱所造的業，它們
使我不斷地在其中無有自主地受苦，在無自主的狀況下受生，受生到未死之間，無自主地
遭受到各種身心的苦難。
在未學苦集二諦之前，我們心裡的出離心，是「我要離開周圍那些煩的人與事」，但
這種想法只會讓自己更煩，同時還傷害到以後自己悲心生起的習氣、也會傷害如來藏。這
種心的生起，不但傷害到自己未來的修行，同時，也會使現在更煩，真是很沒意義的事。
釋迦牟尼佛也同樣來到這個世間，但他並沒有受到輪迴之苦。輪迴，是自己造作出來
的，是自己內心的我執、煩惱造作出來的。從這個角度去看輪迴，並思惟輪迴的因與果報
，而後，在所有的因與果報上生起出離心，這是正確的出離心。因此，當我們對苦諦集諦
有了解之後，也會對出離心有所了解。
平常，若一直修出離心，亦即一直想著如何從業與煩惱中出離，若「很想離開業與煩
惱」的心常常生起的話，那個人會愈來愈開心、愈來愈不執著、愈來愈願意照顧周圍的人
，周圍的人也愈來愈願意與他分享一切，所以，出離心，是一定會給我們快樂，也消除我
們的業與煩惱。
若能從因的角度去看，則我們的出離心才會比較正確；若只從果報去看，除了不圓滿
之外（無法對出離心產生圓滿的認識），還會誤以為，出離，就是要離開從非想非非想、
到無間地獄之間所有眾生住的地方。因此，從苦集二諦的思惟而後生起出離心，看看自己
內心的煩惱（主要是我執，其他如貪嗔痴慢等），這些煩惱一生起，就讓我們苦了，而後
，它們所造的種種惡業一旦感果，那苦，還更多更苦更恐怖，由於以上的認識而生起的出
離心，才是比較圓滿的出離心。這樣的出離心生起，也會對自己的修行有幫助，也會讓自
己開心。
「有助於修行」與「讓自己開心」這二點，大家會覺得相違嗎？我們常說要「離苦得
樂」，真的會修行佛法的話，一定能達到離苦得樂的目標；反之，若不會修行，則愈修愈
煩愈苦。若了解正確的出離心，會快樂，心也會自然地變得好放鬆，真的會放鬆很多。為
什麼？因為看到自己的執著心與貪心等的錯誤，然後會提醒自己：「我要離這些煩惱遠一
點，因為它們是讓我痛苦的」這就是出離心啊。如此一來，緊繃的心自然會放鬆，本來被
執著心覆蓋、纏縛的心就會鬆綁，而整個氣血經脈都會通暢，身體自然會變得健康、也不
會那麼疲累。身體疲累時，修出離心能幫助你恢復元氣，因為，由於執著心的作用，讓我
們的身心都變得緊繃，放鬆執著，身心都能得到休息，睡眠品質也會變好。
消除業障與煩惱的能力有多少，完全看我們對出離心認識的強度而定。對於我執與煩
惱的認知能力很強的話，就能把所有的煩惱都指認出來。若真正能清楚認識的話，就會知
道：我們的心，被執著心綁住了，有這樣的認知，然後去想出離心，此時，所有被綁住的
心就都會鬆綁，因此會更快樂；若對執著心只有少分的認識，也就只能離開少分的執著心
，當然，因為其他的執著心還在的緣故，心就不會那麼快樂了。若能認出所有的執著心，
當想要離開執著心時，所有的執著心都會放鬆。雖然此時還沒有能力對抗那些執著心，但
最起碼能離它們遠一點，這就已經有很大的幫助了。所以，出離心的生起，對於業障的消
除、煩惱的減輕與暫時離開煩惱有幫助，如此，這些煩惱讓我們煩的能力就會愈來愈弱。
因為，我們已經能認出它們了，它們就沒有辦法很猛利地出現，因為，我們另外一個心會
盯著煩惱看「喔！煩惱它來了。」知道煩惱要來，我們就會想辦法離開它。煩惱在哪裡？
煩惱，它坐的位置是在心上，當心離開時，它就沒有地方可以坐了。因此，要消除煩惱，
靠的是我們對於煩惱的認識能力的強弱而定。
比如說，我們的貪心，它是無量無邊的，如果我們對它的認識夠細，就會知道，我們
只要一睜開眼，貪心就在場了。一睜眼，看到種種東西，顏色、材質、美醜、要不要、好
不好…太多太多的貪心就來了，也可以說，即使只是心裡的一個念頭，就有無量無邊的煩
惱了。為什麼我們會想著「要不要」等等呢？主要是因為，我們覺得自己是實在的、是重
要的，所以在分判要不要時，心，就會緊緊地做區分，若消除了執著心，則「要不要」的
這種想法自然而然也就消除掉了。知道這些煩惱有多壞多可惡，我們自然就會想離開它們
，若能離開，即使只是與煩惱拉開一點點的距離，心，都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服。這種
舒服，大概比投生淨土還快樂吧！因為，若投生淨土時煩惱未淨除，心裡還是會煩；若離
開煩惱，就等於是自己造了一個心的淨土。因此，若能認清煩惱對我們的傷害，對煩惱深
惡痛絕，在那當下生起出離心的話，不但心會快樂，同時也消除了以前的惡業。這是一定
的。
以上，是講到對於輪迴的因生起出離心，不只如此，對輪迴之果也要生起出離心。很
想斷除輪迴的因、很想離開輪迴的果。這種很想斷除、很想離開的希求的程度，要圓滿，
那麼，要到什麼程度才算圓滿？比如，在苦諦上面的很想離開的祈求，這種祈求能力要如
何才能圓滿？在苦諦上，要思惟、修習「無常、苦、空、無我」，能圓滿地修習苦諦四行
相，則我們想離開苦諦的心就會圓滿。同樣的，在集諦上要生起的心態是：很想斷除各種
的業與煩惱，要很想。這種祈求的心，何時才能算是圓滿？要怎麼修，才能圓滿集諦上的
出離心呢？在集諦上，要思惟修習「因、集、緣、生」，透由集諦四行相，才會真正圓滿
地生起對業與煩惱深惡痛絕的心。集諦四行相的作用是，在集諦上，我們的心理要生起很
圓滿的「要趕快、要圓滿地斷除集諦，不斷除是不行的」這種祈求的心，這是修集諦的目
標。「因集緣生」是集諦的四個行相，集諦四行相，意思是：所有的集諦上都有這四種行
相。而集諦是業與煩惱。也就是說，所有的業與煩惱之上都有這四個行相。業與煩惱，是
我們之前所觀修的苦諦的因，當我們這麼說時，心裡就會生起一種不喜歡它的感覺。因為
，先有了不喜歡苦諦的心，在聽到「苦諦的因」時，心裡就會想：那這是一定要趕快出離
的。「因」的意思是，我不想要的苦都是從它而來的。這也是為什麼在未修集諦之前要先
修苦諦的原因，因為心裡很不喜歡輪迴的果報，當知道了這些苦的來源處時，心裡馬上就
會產生不喜歡業與煩惱的心。
「集」的意思是，很多的果報集在因上面，所以，這個因真的是很壞。業與煩惱是苦
的因，而且，它不只是一個苦的因，是所有苦的因。它有能力產生很多很多的果報。當這
樣講時，我們的心裡會更怕。
「緣」的意思是，業與煩惱彼此之間一直都是好的緣，互動良好，從不曾互相障礙過
。無量無邊的業與煩惱，彼此百分之百地互相幫助，一點都不會互相傷害。反過來看看我
們的善根，彼此單槍匹馬各做各的、能力也不夠強；但煩惱彼此間互相幫助，而且每一個
能力都很強。這麼想過之後，心裡會更怕。
講到互相幫助，平常若我分出自己一部分的力量去幫助別人，做自己的事的力量就會
變弱，那麼，互相幫助的業與煩惱，會不會也有這種情況呢？不會，它們反而會因為這樣
，更增強了自己原本的力量。「生」的意思是：當業與煩惱互為助伴助緣時，本身的力量
並不會減弱，反而更有產生果報的能力。這是在「緣」之後，安立「生」這個行相的用意
。
透過集諦四行相的思惟，更會覺得：「業與煩惱是如此可怕，趕快！有什麼辦法可以
出離？」常常這樣去思惟，會讓我們一看到煩惱的時候就害怕。比如，以前貪心生起時，
就讓它生起，也不會有什麼感覺。但現在，當貪心生起時，知道它是「因集緣生」，這貪
心，無論是它自己或是它周圍的助手，都好恐怖！以前知道是知道，貪心生起就生起，就
依著貪心的想法去做，根本不會去看它是什麼果報的因。但現在，不只知道貪心是因，同
時以「集緣生」的角度接著思惟，就會產生一種比以前更想離開它的心、不想再跟它接近
，能愈快離開它愈好。所以，透過集諦四行相的思惟，才能圓滿我們很想斷除集諦的希求
心。思惟苦諦四行相，也是基於相同的道理。對苦諦四行相思惟得愈圓滿，愈會產生「輪
迴中，完全沒有一個地方是可以依靠」的心態，以前，我們對於車子、房子…等等，都是
從樂的角度去看，但是，那些都是無常、是苦、是空、是無我的。以世俗諦的角度來說，
是無常與苦；就勝義諦的角度來說，是空與無我。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不可靠的，
這樣思惟後，對於苦諦的出離心才會圓滿。
各位平常在生活上，若遇到不知如何以佛法調心的問題，都可以提出來。
問題：那些再來人，有沒有可能被污染而再轉為凡夫？
答：再來人，有佛、也有菩薩。佛，當然沒有退轉的問題；若是菩薩，就要看他的位
階到哪裡。大乘五道中，最後的「無學道」是成佛，其他的四道（資糧道、加行道、見道
、修道），我們會稱之為菩薩。在菩薩的四個道中，資糧道中亦有小、中、大之分，只有
小資糧道才會退，中及中以上都不會再退轉了。而所謂的「初地菩薩」，指的是見道位的
一部份及修道位的一部份。二地以上到十地，就是修道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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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cool810 來自: 125.232.44.230 (04/26 14: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