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還是祆神？——從于闐看絲路宗教的混同形態
榮新江
漢唐時期狹義的西域（今新疆），是溝通東西方文明的絲綢之路幹道所經
之地，因此，西方的各種宗教通過此地向東傳播，不論是發源於印度的佛教，
還是發源於波斯的瑣羅亞斯德教（中國稱祆教）、摩尼教、景教，都在西域留
下了自己的痕跡。西域的綠洲王國，一向對外來的各種文明采取相容並蓄的態
度，使各種宗教得以在這裏比較自由地傳播，而且有時多種宗教彙聚一地，如
古代高昌，佛教曾經和祆教並存，佛寺也曾和摩尼教、景教的廟宇並立。
本文主要探討塔克拉瑪干沙漠腹地古代于闐王國的一個遺址——丹丹烏里
克（Dandan Oilik，維吾爾語意為「象牙房」）的古代宗教廟宇。根據斯坦因
等人的考古報告和在丹丹烏里克發現的漢文和于闐文的文書，把這個唐朝時活
躍的傑謝鎮（Gayseta）範圍內的建築，按照相互之間的距離，大體上分成四組
，並根據這些房屋裏面發現的文物和文書，判定出它們原本的佛寺、官衙、住
宅等性質。進而探討了佛寺中發現的神像，指出其中有許多看似祆神的形象。
根据粟特人曾經在傑謝這一絲路孔道上的村鎮經行和居住，他們原本應當有供
奉自己的祆神的祆祠的事實，指出于闐自古以來即是西域南道的佛教聖地，特
別是大乘佛教的中心，因此，來到當地的粟特人或可能逐漸皈依了勢力強大的
佛教，或僅僅是表面上承認佛教在當地信仰體系中的主導地位，但並不甘心放
棄自身原來的信仰，於是他們仍然把自己所喜愛的祆神形象，以類似於佛教神
祇的形象繪製在佛教寺廟不太顯眼的地方，以這種不易察覺的方式，巧妙地在
潛意識裏繼續膜拜著來自故土的神靈，遵從著先輩的信仰。絲綢之路上的古代
王國，往往對各種宗教和文化採取相容並蓄的態度，使得多種宗教文化有時共
存於一城一鎮，它們互相包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特別是在傑謝這樣遠離
政治文化中心的地域，不同宗教的混同現象可能更加突出，反映在當地寺廟的
圖像上，我們就可以看到一些既是佛像、又似祆神的形象了。
不同宗教的對立常常引發戰爭，因此給現代人以突出的印象，常常把不同
宗教對立起來。事實上，在古代絲綢之路上，不同宗教的混同形態的共存，纔
是歷史的主流現象。
http://www.cciv.cityu.edu.hk/publication/jiuzhou/txt/2-1-93.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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