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這個是？」
小迪驚駭，心念頓時雜亂，差點就往下方的灰球堆摔；幸好柯叔及時
飛來並一把拉住了他，這才免去送命的可能。
這時那尊灰色小迪忽然有了動作，瞄準小迪便揮出一拳，簡直與剛才
小迪揮打灰球的力道、姿勢一模一樣。
「哇！」小迪連忙撇頭閃過。
「所以我千交代萬交代不能攻擊它們，就是因為它們一但受擊後便會
擬態成攻擊者的模樣以牙還牙，你的攻擊越威猛，它就越進化，曾經有初
探此業的盜路賊開槍掃射，結果反而被打成蜂窩。」柯叔揪著小迪高速往
『路艙』飛下。
「追來啦！追來啦！」小迪瞪大雙眼鬼吼鬼叫，因為那尊灰色小迪幾
乎要碰到自己的腳踝。
「專心！專心！」柯叔急忙大聲提醒著小迪。
「唔。」於是這時小迪才想起自己也能飛行，他趕緊用力閉上眼睛，
將那股恐懼轉化成逃命的動力，下一秒他的身軀自由浮動，終於不再是柯
叔飛行上的負擔，兩人以加倍的速度快速下潛，距離『路艙』地面僅剩三
萬英呎。
不過後方的灰球尚未放棄追擊，那尊灰色小迪也在五秒後逐漸恢復成
原本的模樣，它們如同砲彈似的狙擊著柯叔與小迪，好幾度都差點將他們
擊墜。
「柯叔，它們會一直追著我們嗎？」小迪反手推開一顆急轉而上的灰
球，擔心的詢問。
「照理來說我們降落躲藏之後，它們看不到我們，就會自動離開了。」
柯叔兩掌齊下，分開面前密密麻麻的阻礙。
「萬一我們甩不開它們呢？」小迪扭腰，驚險閃過一串球龍。
「我們可以的啦！」柯叔中氣十足的大吼，忽然一把拉住小迪，然後
以灰球們望塵莫及的加速度劇烈下墜。
「哦、柯叔，你速度這麼快、剛剛怎麼不用？」由於風阻的緣故，小
迪幾乎是勉力才說出這段話。
不過柯叔沒有聽見他，因為他的聲音早就被遠遠拋在後頭，轉眼間發
光的台灣本島已經映入眼簾，小迪幾乎來不及看清自己是怎麼降落的，視
野便突然拉成數條筆直的色線，然後暈入一片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搖晃的朦朧中，一道熟悉的叫喚漸漸傳入小迪耳內。
「醒醒，這樣就昏過去啦？太沒用了吧。」
小迪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浮現一張似笑非笑的國字臉，背景是壯闊寂
靜的宇宙星空，「柯，柯叔！」當下他意識到自己被揶揄了，連忙要坐起
身來，卻被柯叔一把按住，「別這麼大動作，等一下被灰球發現就慘了。」
於是小迪尷尬地呈現半仰臥起坐狀態，只好窘迫地緩緩翻身，然後採
取與柯叔相同的蹲姿。
「都是你啦，有這麼快的速度，一開始用不就好了！」小迪低聲責怪
著柯叔。
「拜託，這種衝刺我也是練好久才會的，而且無法持久，也很耗費精
神。」柯叔聳聳肩。
「那……我們現在在哪裡？」小迪埋怨完畢後便將剛才的驚險給遺忘，
轉而恢復原本那副興致高昂的模樣。
「呵，小鬼。」柯叔見狀笑著搖搖頭，然後稍微打直腰桿眺望遠方，
小迪也大膽地學著柯叔的動作，這才看清了自己所在地的樣貌。
這裡，正是台灣本島的輪廓；不過大小卻有相當程度的差距，僅僅約
莫二十座足球場大，蹲在台北與桃園交界處的小迪只要稍微偏頭避開隆起
的中央山脈，便能隱約看見雲林、高雄等南部地區。
而且這裡地質堅硬，顏色俱是平均的灰白，上頭密佈許多口徑不一的
井，井緣沿繞著一圈光芒，原來這就是整片陸地會閃閃發亮的主因。
「好，好神奇的地方啊。」小迪看得幾乎忘我，恨不得自己能多生一
雙眼睛，將這特殊的景貌盡覽眼底。
「小迪，小迪。」柯叔拍拍他的肩膀：「看夠沒，走啦，來去盜路吧。」
他頓了頓，「反正以後要看有的是機會。」
於是小迪想想也對，這才將目光收回。
接著柯叔再度翻開灰色背包，拿出一張A4紙，上頭印著委託人游先生的
照片，下方謄寫著他的姓名、性別、年齡、出生地。
「看仔細了。」柯叔輕輕將A4紙覆蓋在地面上，眨眼間紙張與地面接觸
的地方微微逸出淺金色的光芒，接著沿伸成一條光道往遠處而去。
「這是？」
「這條光道所指向的那口井，就是我們要下去的地方。」
「哇柯叔你好厲害！」
「不是我厲害，是當初設計這搜尋機制的人厲害。」柯叔趁此機會教育：
「無論覆蓋上什麼類型的介面都可以產生搜尋，身分證影本、戶口簿、護照
等皆可，你常常上網吧，其實概念與網路的搜尋引擎相同，條件給得越齊，
他搜尋得就越準確；如果你只有給一個名字，那所有同名的人的位置都會被
同時指出，到時鐵定找得累死你。」
「難怪我們得跟委託人討東討西的，原來就是因為這樣子啊。」
「對，沒錯。」柯叔一頓，警戒地看看天空確認無誤：「好，我們走了。」
於是他們記下光道大致方向後便拿起紙張，然後採取低姿態匍伏前進，
沿途盡量緊貼井口作為掩護，也幸好他們選擇白色的穿著，在灰白的地面上
移動才不那麼顯眼；而每當他們固定走一段路後，便會再度覆蓋資訊紙張，
確認方向是否正確，之後再依循同樣步驟緩緩前行。
這段過程是安靜、緊繃、危險的，如果有了太大的動作或聲響，難保高
空中的灰球不會發現他們，所以為了安全起見，一切還是小心為妙。
就這樣子過了不知道多久，柯叔與小迪終於來到金色光道所指向的那口
井，他們的雙腿也因長時間採取蹲姿而有些酸疲。
「我們幹麻不用低飛的就好了？」小迪揉著大腿問。
「不行，防衛機制是很敏感的。」柯叔叮嚀說著，接著他將灰色包包往
井內一甩：「不過我們進到『蛇廊』裡面就可以放輕鬆了，走吧。」
於是他率先俐落地翻了進去，小迪則是有點依依不捨的再看了週遭景色
一眼，然後才有樣學樣地跳到井裡。
甫入井中，裡頭的黯淡一時讓小迪感到視覺模糊，等到他稍微適應光源、
看清靜默在幽暗中的景色之際，頓時嚇得大叫。
「頭、頭頭頭！」他怕得差點往井口飛出，幸好柯叔連忙拉住他，才沒
有釀成另一場騷動。
「你冷靜點，這些頭只是模擬器而已。」柯叔說道。
於是小迪稍微靜下心一看，才發現果然如柯叔所言，這些依序排列整齊、
密佈於整條甬道兩側的頭顱並非真人之頭，「不過也做得太栩栩如真了吧……」
「當然。」柯叔解釋著：「這些頭顱是與現實世界的人同步變化的，比如
老化的皺紋、整形、或是多了什麼傷疤，這裡的模擬器全部都會同時呈現。」
「好酷喔。」
「而且不僅如此，你看，大部分的人頭都透著深白色的光輝，生病瀕死的
人則是深紅色，已經死亡的人則是鐵灰色。」
「那我們要找的游先生應該就是深紅色的吧？」
「對。另外越靠近井口的人頭代表年齡越小；越古老、久遠的人頭則被推
積至『蛇廊』的越深處。」
柯叔一邊解說著一邊引領小迪下潛，他們如同兩尾悠游的魚。
「可是柯叔，如果我們不知道要找的人的長相怎麼辦？」小迪問。
「那就比較麻煩了。」柯叔忽然隨手點向鄰近的一顆頭顱，該頭顱的名
字立即浮現，「那我們就只能下潛至大概的年代，然後像這樣一個一個試；
所以通常沒有附上照片的委託案，索價都會比較昂貴。」
小迪聽了，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這時他們來到推測的年代，這裡大部分的人頭都還是深白色的，卻也有
為數不少已經變成深紅色或鐵灰色了。
「你找這一側，我找這一側。」柯叔指揮著。
「好。」小迪聽令動作。
於是他們分頭搜尋，在蜿蜒的蛇廊中緩緩下探，沒多久後小迪忽然發出
叫喚：「柯叔，我找到了！」
湊近一看，果然是呈現深紅色的游先生頭顱。
「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小迪問。
「你看我做。」於是柯叔熟練地伸出雙手，在游先生頭顱的兩側太陽穴
同時點下，登時間該顆頭顱遁入牆中，緊接著一個黑洞緩緩擴張，眨眼間變
成一條深深的甬道，裡頭整齊飄浮著發亮的結晶，結晶約莫拳頭大小，相當
璀璨美麗。
「一樣，輕點一下便會浮現日期與時段，越靠近洞口的越新，越深的越
古老。」柯叔向小迪說明著：「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要求委託人詳細寫下時
段的原因。游先生給的牛皮紙袋在你的包包裡，去吧，將他指定的路段取回
來。」
「好。」小迪拿出資料，看看發覺通道有些漆黑，於是又拿出了手電筒
準備照明。
「手電筒照不到什麼東西的。」柯叔想提醒他，可是小迪已經飛了進去，
所以乾脆作罷，反正無關緊要。
不過飛行在通道中的小迪也自然發現了這點，當手電筒的光束照向黑暗
處，就彷彿在深夜濃霧中開大燈，不但無法穿透，甚至被吞噬而去；所以小
迪只好沿著等距排列的璀璨結晶飛行，深怕自己飛向黑暗處時也會如同光源
那般被吸滅不見。
沒多久後小迪飛了回來，喜滋滋的跟柯叔使了個眼色。
「回來啦？這麼快，有拿到游先生指定的路段嗎？」柯叔好奇的問。
「當然有。」小迪舉起手中的黑色絨布袋子，表情得意。
「還不錯嘛你這小子……」柯叔一笑。
「而且不僅如此，我還意外發現一個功能喔。」這時小迪又說道。
「嗯？什麼功能？」柯叔一愣。
「你看。」小迪立刻做起示範，只見他將手電筒扭亮，然後照向最外圍
的其中一顆結晶，那光束竟穿透而過、並且投影在黑色空間上，清晰的影像
流暢撥放。
「這是，預覽功能？」柯叔瞪大眼睛，他鮮少帶手電筒進入，所以完全
不曉得有這種妙用。
「哈哈，我很厲害吧！」小迪驕傲叉腰大笑。
「呵，倒被你這小子誤打誤撞了。」柯叔也露出微笑：「好啦，我們該
走了，等一下一股作氣衝出去。」
「沒問題。」
於是他們離開游先生的通道，柯叔伸手輕敲洞旁的牆壁，轉眼間黑洞聚
合不見，游先生的深紅色頭顱又再度浮出。
接著小迪謹慎地將『路的結晶』收到黑色包包裡，然後與柯叔交換眼神，
下一刻他們立即拔飛沖天，迅速沿著『蛇廊』往井口飛去。
當他們一出井口，天空中的防衛機制立即偵測到他們，那惱人的灰球又
迎面撲來；不過這次小迪已經有了經驗，不但能夠跟上柯叔的速度，還能避
開橫衝直撞的攻擊，於是他們勢如破竹，不一會兒就飛得遠遠地。
只是這個時候，小迪才想到一個問題。
「柯叔，柯叔！我們要飛去哪裡？要怎麼回去？」他連忙問著。
「直直往盡頭飛就對啦。」柯叔仍然還在加速。
「盡頭？」小迪一愣：「但這裡是宇宙不──」
然而他話還沒有說完，便感覺到自己撞上一道隱形的柔軟的牆，緊接
著又感覺到某股空氣包覆住自己並往某處傳送，等他回過神來，已經蹌踉
站定在馬場町紀念公園的土坵的洞內了。
「咦？怎麼會這樣？」小迪不可思議的驚呼著，一旁整理服儀的柯叔
只是笑笑：「小子，你還以為那邊真的是宇宙啊？其實異度空間的大小是
固定的，我們只要撞上最外圍的牆就會被送回來啦。」
「啊……」小迪再次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還好我們剛才飛的夠快，那些灰球才沒跟著追出來。」柯叔淡淡說著。
「追出來的話一定一片混亂。」小迪悻悻然。
「好了，我們走吧。」這時柯叔收起畫著朝天箭頭的A字立牌，然後沿
著梯子爬出洞外。
「現在我們要去哪裡？」小迪傻傻跟在後頭。
「去當面告訴游先生一聲，說我們拿到『路的結晶』啦。」柯叔頭也不
回的答著，小跑步滑下土坵。
「啊？這麼急喔？我還想說要先來寫個筆記或吃點東西……」小迪愣愣
的道。
「那之後再做就行了。」柯叔中氣十足的回答：「游先生不曉得能撐到
什麼時候，還是早點告訴他，讓他心安比較好。」
「呿，那昨天就直接去盜路就好了嘛。」小迪隨口應著。
我是怕你精神不濟，進去出事啊。柯叔沒將這擔心說出口，只是輕輕苦
笑。
於是他們索性連衣服也不換了，在離開河濱公園後便往昨夜停車的地方走去。
遠遠地，他們便看見了那台擁有陳舊紅色烤漆的老HONDA。
「柯叔，那我們路上買個便當好不好，現在都將近中午了，很餓耶……」
「好啦，真拿你這臭小子沒辦法。」
他們一左一右來到老HONDA的兩側，柯叔拿出鑰匙準備解開車鎖。
只是他們才正要開門坐入，竟忽然有兩道黑影分別竄出！
「你們！」眨眼間柯叔與小迪被狠狠扣住手臂，這兩名發動奇襲、身著
黑色西裝的男子，完全是兩張陌生的臉孔。
「做什麼？」柯叔用力喝斥，小迪奮力掙扎，卻一時無法逃脫。
倏地，一股堅硬冰涼的感觸抵在柯叔腰間，見過大風大浪的他立即反應
過來那是什麼樣的殺人凶器。
「你們兩個是『盜路賊』吧？」下一刻，扣住柯叔的那名男子低聲說道：
「跟我們來，有人想見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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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02.132.194.215
※ 編輯: white07 來自: 202.132.194.215 (07/04 09:28)
※ 編輯: white07 來自: 202.132.194.215 (07/04 09:28)
※ white07:轉錄至看板 Fantasy 07/04 0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