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酒宴
「你騙人。」
公主終於換下鎧甲，她此刻穿著及地長裙，臉上化著淡妝。
妝不必濃，許多喜歡化妝的的女人都忘了妝扮是為了讓外表變美，而不是換上另一張
臉。
這妝當然不是公主自己上的，她回國，不再流離在外、受人追殺，來伺候她的傭僕多
不勝數，甚至連換衣服都可以不動。
她知道，這些具備優良姿儀的女官當中，也許沒有任何一個可以像那名金髮的美麗女
子一樣，一樣為她而死。
她剛從宴會回來，身上還帶著酒氣。
羅撒爾城不是王城，富庶卻相差無幾，有許多好酒。
好酒不是烈酒，好酒勝在醇厚、美味，而非入喉之後連血管都要燒起來的勁道。
但好酒喝多了，依然會醉。
公主現在就有點醉了，但她本不該醉。
酒宴是一場表演，籌備月餘，昭告米羅全境上下：公主回國！
事實上，她不爭王位，就只有死。
王后若想讓自己未知世事的稚子繼位，就必須把更合適的繼承人剷除，不想被剷除，
她就必須爭、必須贏！
公主在這一個多月間懂了這些道理，也許是錯覺，但她似乎成熟了許多，臉上缺少以
前的稚氣，反而更多嚴肅、更多皺眉。
任何人見識到生命裡的無奈與痛苦，是不是都會變得成熟？
是不是因為這些憂愁，才讓她在不該展現醉態的宴會上醉了？
酒宴結束，她來到羅撒爾城的客房。
不是普通的客房，是專門給王室貴賓的豪華地方。
李斯特就住在這間客房裡。
他差一點就死了。
被挖出來時，他已經埋在地下將近二十分鐘，所有人都以為出土的會是具冷冰冰的屍
體。
但他還活著，氣若游絲。
當公主來到他的房間，指著他的鼻子說「你騙人」時，他已經休養了一個多月，精神
奕奕地喝著烈酒。
不是好酒，是烈酒。
公主搖頭，道：「你把我送出泥沼時，說自己不會死，其實你根本沒有自己逃出去的
方法，不是騙我是什麼？」
他滑頭地說：「我不是還活著嗎？」
公主嘴裡噴著酒氣，有點無力地靠在牆上，說：「我只是不懂。」
「不懂？」
她又伸出手指，指著李斯特的鼻頭：「不懂你為什麼要犧牲性命救我。」
李斯特雖答應助她，但雙方只是利益交換，到生死攸關的時刻，還能不離不棄便顯得
怪異。
「因為妳比我更有活下去的價值。」
李斯特發現自己也有點醉了，魔法協會珍藏的老酒出乎意料地濃烈。
喝醉的人總是會比平常多話。
他接著說：「我活在世上只會帶來痛苦與絕望，沒有人會為我而死，沒有國家需要我
去背負。」
公主忽然發現，這個看似危險的男人比想像中還要軟弱。
過去一個多月，李斯特偶爾會往羅撒爾城的牢房走，羅撒爾是米羅境內最繁華的城市
，而愈繁華美麗的地方，愈有不能正視的黑暗。
若非如此，他只怕早已在這地方掀起一場瘋狂的殺戮，只為了填滿自己吞食負面情感
的胃。
他忽然想起自己離開實驗室、離開叢林後所抵達的第一個村莊、遇到的第一個人類。
那個破爛的小乞丐丫頭。
他剛開始沒肯下手殺那個乞丐，卻想不出原因。
此刻他明白了，他跟那個乞丐相似，孓然一身，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死後得不到一滴眼淚。
所以當他面臨困境時，竟迅速地放棄求生掙扎，反而思考該怎麼救出更值得活下去的
人。
還有另一個原因，一個他不敢說出口，也很慶幸沒有因酒醉而出口的原因。
他對公主感到愧疚。
那天在法蘭山脈他發瘋後虐殺的不只刺客，還有個重傷的女人。
* * *
不久之前，宴會。
觥籌交錯。
無數穿著華麗、氣度雍容的男女貴族出席。
在他們眼中，公主回國的那天，她與王后的權位之爭便等同宣告結束。
米羅王家騎士團雖沒有傳言中那樣不堪，卻比不上魔法協會的私軍。
這場宴會，目的顯而易見，在跟諸多貴族宣告：「該選邊站了。」
如果一半以上擁有私軍的城主沒來，那公主與王后難免要陷入膠著。
最糟的情形，是各方城主想趁王室與魔法協會征戰時自立，屆時米羅必定陷入混亂。
不過情況很好，宴會開始僅僅三十分鐘，公主已經與十多名貴族打過招呼，雖然談論
著無關痛癢的話題，但對方出現於此已是最好的宣示。
有一個人引起公主注意：來自南方的翡冷翠大公。
翡冷翠是米羅國境南方的豐饒之地，商業雖不如羅撒爾及首都凡尼斯繁華，但物產豐
富。
從翡冷翠大公的身形，不難想像其富裕。
公主在心裡暗暗猜想著，大公的鞋子一定有經過魔法加工，否則斷不可能讓他的膝蓋
能支撐那種身體超過五分鐘。
當然，值得注意的並非其外型。
他的腦袋並沒被油塞滿。
經過無用卻必要的禮節與寒暄後，他們進入正題。
翡冷翠大公不諳政治語言，他的詞鋒銳利而直接，幾乎從不拐彎抹角，第一個問題，
就讓公主皺緊眉頭：「敢問殿下，您當真認為魔法協會值得信任？」
她隨即掩蓋過去，笑道：「從立國之初，魔法協會一直是米羅最忠實的支持者。」
話如刀，狠狠劈出一血淋淋的真相：「魔法協會支持的對象，是整個米羅王國，而非
公主殿下您吧？」
雖然魔法協會現在於身後支持著公主，但在這之前，他們卻只是說幾句好聽話，甚至
未曾派出任何手下往北方協助抵禦刺客。
魔法協會眼中，最重要的是國內安定，雖然立場偏向公主，他們卻不排斥袖手旁觀。
反正只要寶座上頭坐著有王家血統的正統繼承人，其餘都算不上什麼問題。
公主只是兩個相似選擇中稍微好上一點的那個罷了。
畢竟年輕，雖然早已察覺到這狀況，此刻讓人點破，神色顯現不安。
大公深深行了一禮，道：「翡冷翠全境隨時準備替公主效勞。」
看似效忠，實則威逼，如同在說：「別忘了，沒有我們幫助，妳休想站穩腳跟。」
公主只覺口乾舌燥，仰頭飲盡手中美酒。
她過去一直不明白這東西有什麼好喝，今天卻懂了。
* * *
今天第三次，公主指著李斯特鼻子。
她勉力站直，嚴肅地說：「李斯特，我以未來的米羅女王身份下令，你不准死！沒我
的允許，絕不準死！」
她不喜歡李斯特，卻突然發現，這男人可能是整片大陸往後唯一一個能把她當成普通
朋友般對話、互相說笑、嘲弄的人了。
但在之後呢？她若知道拼命守護自己的女子是被李斯特所殺，又會做何感想？
* * * * *
同時間，法蘭山脈，雨。
一群人在泥濘中行走，身上溼透、又冷又累。
「麻煩死了，這什麼鬼天氣？咱們居然還要來搬屍體？」
「別抱怨了，她可是犧牲自己的性命拯救公主的女英雄，公主不希望她曝屍荒野，你
有時間說話不如睜大眼睛認真找。」
他們終於尋對方向，那一片狼籍的「戰場」映入眼簾。
加上七名刺客，在他們眼前共是八具殘缺且令人不忍卒睹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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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二更。
有空。
離職了，當然很有空。
如果我想從今天起全心全意地寫，看能否賺版稅錢，不知會否餓死？（笑）
今天起，最多兩天一更，快的話就日日發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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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遠不遠？
不遠。
人就在天涯，天涯怎麼會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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