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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合作
「我不是在替仇敵哀悼，而是為族人悲傷。」
李斯特疑惑道：「是你的族人戰勝？何須悲傷？」
老半人馬搖頭，隨後垂首道：「他們為了戰勝，使用了禁忌的力量，雖然我過去無時
無刻都想擊潰銀月部落的人，卻不是用這種方式。」
李斯特只有更加不解，詢問：「對你們而言，魔法是種禁忌？」
「不，我們並不厭憎力量，但那些孩子用錯誤的方式去取得魔法。」
李斯特發現這老頭似乎習慣刻意將話語講得玄之又玄，而且慢條斯理，並不急於回應
，他只能從中猜測：「半人馬不能使用魔法？」
「大自然在創造生命的同時也顧慮到平衡，人類身體孱弱、壽命短暫，於是擁有了魔
法，我們天生具備強壯的身軀跟窺探未來的技巧，又怎麼會需要那種力量？」
「你的族人做了什麼？」
老半人馬猶豫片刻，苦笑，像是覺得恥辱，欲言又止，終於開口：「他們應允了惡魔
的要求，替祂準備了一具可以在人間降生的肉體。」
惡魔？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李斯特有點訝異。
根據魔法協會奧圖大師的說法，惡魔只是個在吞食了無數情感與魂魄後，異常強大的
殘缺靈魂，縱使連時間都能操控，卻無法違反生命的規則，理論上，「祂」只能待在冥界
深處，其靈魂太過畸形、太過巨大，以至於沒有一具肉體可以承載並長久地在人間行走。
但奧圖大師深信：或者經由召喚、或者透過附身、甚至強行撕裂不同世界的障壁，「
祂」在人間不斷地更換肉體，製造著痛苦與絕望。
而自己就是惡魔的仿製品，行走人間，吞食著負面情感而活。
半人馬在自己誕生的實驗室裡所創造的身體該是什麼樣子？凡人的身軀無法長久承載
惡魔的附身，那自己的呢？
老半人馬的名字叫做霍頓，曾經是晨星部落族長，卻因無法解決族人連續遭到虐殺的
事件，一半是遭到現任族長強迫、一半是自我放逐，離開了晨星。
孰料在他離開之後，部落殺死了犯案的法師，卻也對其力量產生了欽羨之心，選擇了
與惡魔進行交易。
霍頓惋歎，如果族中較穩重的成員仍在，必不會失控的如此迅速。
細思之下卻令他愕然，這些穩重的成員，竟全「湊巧」喪命在先前的虐殺事件中，這
一切讓他不得不往陰謀的方向推論。
再想設法阻止，卻已遲了，失去族長的身份、失去族人的尊敬，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一切發生，雖然派遣狼群監視自己的部族，卻無法插手。
霍頓敘述完過去，道：「或許我們可以合作？你的力量跟速度說不定可以幫上忙。」
片刻疑惑，李斯特轉而緊緊盯著霍頓，問：「你怎麼會知道我？」
霍頓像有點得意地微笑，卻也同時取下肩上長弓，戒備著說：「不只是能力，從兩年
前你在這座森林出現我就盯著你了，你以為我會任由人類的法師在森林裡做些奇怪的實驗
？你在森林、甚至森林邊緣做過什麼我都清楚得很。」
他雖然收下了人類法師的禮物，卻沒放棄監視對方，甚至在第一起虐殺發生時，他還
懷疑過李斯特。
李斯特想到那鄰近森林的人類小村，這一趟回實驗室的路上他並沒敢順路過去，反而
遠遠繞開。
如果是受人僱用的刺客也罷，他們在成為殺人兇手的同時，當然也該有被殺的覺悟；
但對於無辜被自己奪去性命的人，李斯特甚至沒有勇氣直視。
就好像當初在羅撒爾他屢次不敢與公主眼神交會一樣。
如果那個村莊仍有遺族生活下來，他不敢進入、不敢與之交談面對，如果那村莊成了
一片廢墟，他也會因而愧疚。
索性遠遠逃開，不看、不聽，彷彿一切沒發生過，正如公主先前所發現的，李斯特雖
有強大的能力，心靈卻異常地軟弱。
霍頓提起此事反而讓他防衛心大增，像隻全身豎起的刺蝟，微微弓身，隨時準備動手
，道：「既然你知道很多，應該瞭解我未必是個好的合作對象，甚至可能帶來危險。」
李斯特的雙手已經變成爪子，只要霍頓回應稍有不對，馬上就要血濺當場，面對大群
半人馬的箭雨也許力有未逮，但單獨對決，李斯特只要一個衝刺就可以取下其首級。
霍頓苦笑，淡淡地說：「我不在乎，只要能毀掉那傢伙，就算叫我跟另一隻惡魔合作
都無所謂。」
這回答令他訝異，李斯特方才在戰爭中「吃」得太過滿足，至今才察覺眼前衰朽的半
人馬心中充滿著黑暗與憎恨。
霍頓佈滿皺紋的臉，配上白髮白鬚、和緩的說話方式，雖然外表以人類的角度來看有
點邋遢，卻像個慈祥的老人。
但他的內心……李斯特無法想像，對方怎麼還沒把自己逼瘋？
他的瘋狂跟憤怒李斯特雖能感受，卻無法體會，說到底，李斯特終究只有短短兩年的
生命，而霍頓卻為部族付出了一生，偏在晚年遭人狠狠擺弄、逐出，甚至只能眼睜睜地看
著部族墮落。
李斯特本想拒絕提供幫助，他的目的只是回實驗室尋找羅撒爾的線索，而非去淌惡魔
跟半人馬的渾水，但在嚐到霍頓的負面情感後就改變了主意。
過去李斯特所品嚐的憎恨或憤怒都是激烈無比，像吞下了火一樣炙熱、像吃下了冰一
樣凜冽，像刀一樣，恨不得將仇敵徹底切盡、斬碎，霍頓不同，他的內心竟如無底沼澤，
彷彿將整個世界都沉入其中也無法填滿。
李斯特不由自主地笑了，問：「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不是真心想幫助對方，只是對進食的本能誘使他選擇最簡單的方法。
「一個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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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遠不遠？
不遠。
人就在天涯，天涯怎麼會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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