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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距離地獄警戒重新啟動的那一刻，已經飛逝過短暫又
漫長的六個小時了。
幾乎是所有地獄的警衛都出動了，所有魂魄皆被暫時強制遣回地獄大樓內受
刑，空蕩蕩的地獄鎮裡踏滿了肅殺的腳步聲；只是他們現在搜索的對象可不僅限
於維，另外也鎖定了一名曾經崇高至極的大人物──『閻羅王』之一的赤方。
「傷腦筋啊。」
庚區的某條街上，一幢巴洛克式建築風格的華麗洋樓佇立，兩旁分別是日式
平房與現代公寓，往窗戶的另一頭望便是地獄鎮的最邊緣圍牆，這個地點可說是
距離十八層地獄大樓最遙遠的地方。
一襲黑衣的維坐在華麗洋樓一樓通往二樓的階梯上，面前倒臥了兩名黑衫警
衛，他們身上的東西都被維給凌亂翻找了一遍，然後就如同前三位碰上維的黑衫
警衛那般，所有身上的傷藥、通訊儀器、乾糧等物品皆被一一沒收。
「沒想到跑那麼遠還會碰到，看來風火山林是真的抓狂了。」維一邊吃著乾
糧一邊調整呼吸，雖然才經過短短的六小時，但他身上的傷口卻已開始緩緩痊癒，
不過傷口要復原就得消耗身體能量，故此他才需要藉由襲擊黑衫警衛的方式掠取
所需；另一方面，他也巧妙地使用警衛間的通訊儀器竊聽訊息，以便自己能夠及
時避開源源不絕的眾人追捕。
只是萬密終有一疏，就在他閃身來到這幢華麗洋房之際，才正要走上二樓巡
守的兩名黑衫警衛便映入眼簾；在那一瞬間維只能以快搶快、力求在他們通報眾
人之前打倒他們，而後，就演變成現在這幅畫面了。
「在這一個小時內應該不會有其他警衛來查這個區域，不如趁現在來仔細思
考一下整樁事件的疑點吧。」解決乾糧，維從大衣裡拿出一瓶隨身攜帶的UNI礦泉
水，灌了兩口後再掬一把清水擦拭臉上的血污。
風火山林說我在這期間入侵地獄三次，其中有兩次是他親眼確認過的；這代
表他與那個偽物有過直接的接觸……維輕輕旋上瓶蓋，將礦泉水收進黑色大衣口
袋，既然有過直接的接觸，風火山林就能當場判斷偽物的氣息；假如是妖怪扮裝
而成的話，那一定會被風火山林一眼識破。
只是，如今風火山林卻這麼一口咬定那就是我，這也就表示該偽物相當擬真，
甚至連氣息都完全相同……
「這就奇怪了。」想到這裡，維歪了腦袋；要做到氣息完全相同的偽裝說難
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條件是必須擁有被偽扮者的毛髮或牙齒，而且取得的方法是當面向被偽扮者
偷取，最好雙方有所交談，如此一來效力才會擬真而且持久，下達指揮的指令也
才能忠實的執行。
「我可沒撞掉牙齒啊。」維努了努嘴，確定自己牙齒沒有因為哪場戰鬥而脫
落；於是懷疑的選項只剩下一種可能，便是他高高綁起的髮束……
曾經有人與我面對面對話，並且趁機偷走我的頭髮？維陷入沉思，然後開始
過濾能做出這件事的人的名單。
甬空？不可能，他現在還被困在封印裡，哪來的時間陷害我？
難道會是那個委託者，徐偉？這也不可能，他沒有能耐也沒有理由這樣子做。
那會不會是勾魂差使呢？但這麼精密用智的事情他們哪做得來啊？
還是說是那個無厘頭的枝影若？憑她的實力以及我們的頻繁接觸來看，不無
可能……只是，維忍不住苦笑，不可能是那個淺淺心機的呆瓜啦……
想了半天，維仍然毫無所獲，直到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才中斷了他的思緒；
所幸那腳步聲只是經過，並沒有進入巡邏，省去一場可能爆發的短兵相接。
「一直坐在這裡好像不太安全。」維想了想，毅然決然地拎起兩名黑衫警衛，
然後往二樓而去；片刻後那兩名黑衫警衛已被維給塞到櫃子裡，而他自己則是在
一張柔軟的沙發上重新坐下。
只是他屁股還沒坐熱，竟有一把皮鞋踩響階梯的扣扣聲從三樓傳下；於是維
立即抬頭望去、同時手裡也伸進黑色大衣口袋中將紅繩緊捏。
然而當他看清楚是何人走下樓之際，卻一時愣住了警戒。
「維？」
「赤、赤方？」
站在維眼前的正是那名西裝筆挺、脾氣火爆的『閻羅王』之一，赤方！不過
一向橫眉豎眼的他，如今卻是一臉平靜，甚至帶有某種大無謂的神往……
「你怎麼會單獨出現在這裡？」維不解的皺起眉頭，卻未鬆開手中的紅繩；
相反地，他反而更加感到戰戰兢兢，因為『閻羅王』的平均武力水準都不遜於風
火山林，畢竟武藝也是當初考核的一大重點。如今維的身上已沒有可以多方靈活
運用的符咒，戰力瞬時掉了一大截，如果再碰上類似風火山林這種等級的敵人，
那他幾乎只能剉著等……
「原來你逃到這裡來啦。」但沒想到赤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倒是喃喃自語
地露出一個微笑：「別怕的跟什麼似的，我現在也跟你一樣是通緝中啦。」
「啊？」維的眉頭更加緊皺了：「我不懂你的意思。如果你覺得示弱可以放
鬆我的警戒、然後趁機拿下我，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而聽見維這般敵意重重的話語，赤方只是忍不住哼笑。
然後轉瞬間他的身影即從樓梯上消失，下一秒鐘便出現在維的身旁；同一霎
那維也即時反應過來抽繩疾甩，銳利地鞭向僅有一步之遙的赤方，但這凌利的攻
擊卻被他單手接住，下一眨眼一記寸拳便轟至維的額前──
然後倏地停下！
……咦？
做好衝擊準備的維半睜著眼，表情複雜且困惑地望向赤方。
「我根本不需要放鬆你的警戒就可以拿下你，別瞧不起人了。」赤方驕傲地
收回半空中的拳頭，平靜地說道。
於是維這才卸去了面對赤方的心防，同時暗自鬆了一大口氣，企圖保持表情
上那份從容的鎮定；當然，這份鎮定現在看來可說是狼狽至極……
「你倒是挺有眼光的嘛？躲到這幢洋樓來。」這時赤方兀自開口說起話來，
同時環顧著四週，「這幢洋樓可是我親自設計的，施工完畢後我還暗中施壓，不
准任何魂魄入住。」
「？」維對於赤方忽然挑起的話題感到不解，但他也沒有出聲打斷、亦沒有
詢問他為何成為通緝犯，因為他曉得要讓一個人說出一切的最好方法，就是安靜
地聆聽。
而果如他所預料，赤方就這樣一路說了下去。
「其實不只這幢洋樓，地獄鎮裡還有許多棟建築都是我監督完工的，它們風
格大庭相逕，品質卻是一貫的超高水準；假如再經過鏡頭的截影，一定能夠成就
經典的畫面……」他說至此，微微一頓。
接著，他轉頭望向維：「你喜歡看電影嗎？」
「啊？」面對突如其來的奇怪問題，維登時一愣，「呃，你是指人間界拍攝
的那種電影嗎？」
「廢話！除了人間界以外，哪裡會有出產電影。」赤方冷哼斥責。
「說的也是……」維摸了摸鬍渣，「還不錯，我偶爾也會買票進戲院去收看。」
「我也是！」頓時之間，赤方像是遇著知音那般熱切的接話，好像突然變個
人似的澎派無比，「當然我無法到人間界去看電影，但我愛死了電影，我總是透
過各種管道租來影碟大量觀賞、反覆觀賞，然後無可自拔的沉浸其中！」
「是有聽說你有這個嗜好……」但不曉得這麼狂熱；這是維沒說出口的話語。
「放眼全地獄也沒有人比我更懂電影、更熟電影了。」赤方認真的糾正著維，
彷彿在捍衛一種信仰，「西元1888年，愛迪生開始著手研究活動照片，然後西元
1891年，愛迪生申請了影像映出管與攝影裝置的專利權，不久後又創造了世界最
早的攝影棚，讓電影界的發展基礎大大躍進；那段日子中到處都有關於電影的創
意競研，所有出爐的成品我一樣也沒錯過。而在西元1891年之時，盧米埃兄弟在
巴黎工業獎勵會上試映他們的作品，從此將電影正式公諸世人，同年十二月開始
販賣門票、讓其成為商業化的產品。」赤方講得口沫橫飛、「不論出於對藝術的
喜好、或是為討好大眾的利益，這項工業開始在西方突飛猛進，內容也多元深廣；
然後演變至今，它甚至已經成為這個世界的主流文化之一！」
聽見赤方對於電影史倒背如流，維也忍不住傻了眼；這時赤方又繼續說了下
去：「我看過的電影少說也有十萬齣以上，而且漸漸地我不再只願當一名影迷，
我也開始著手研究電影拍攝手法技巧，並且好奇成就一部影片的過程與經歷，為
此，我甚至不惜攏絡西方世界地獄司，讓我與那些在世便享有盛名的電影大師一
談。」然而說到這裡，赤方原本神采飛揚的表情忽然僵在半空中，然後緩緩褪成
一張失望的臉孔……
「怎麼了？」維試探性的問。
而在這一問之下，赤方的臉孔忽然變得猙獰。
「但是我卻沒有得到精采的對談！因為那些大師們下地獄後全都變成一個模
樣，他們終日只為刑罰揪心，渾渾噩噩，只曉得扳著手指頭計數剩餘的刑期；當
我詢問他們關於對電影的熱情，他們竟然反問我，如果透過電影知識的分享，能
否因此減輕他們的罪罰……你能明白我當下的錯愕嗎？低劣！真他媽的低劣！我
簡直不敢相信這些傢伙會是成就不朽的大師！」赤方說得殺氣騰騰，雙拳緊握，
「所以後來我也不再與他們會面了，我再度退回純粹影迷的位置，就這樣又看了
兩個世紀的電影。」說罷，他鬆了拳。
但是眼神，竟又忽然變得遠遠神往。
「不過我的電影夢並沒有因此熄滅，所以我建了這些樓房，就是你我現在所
在的樓房，它們隨時都能變成最佳的拍攝場景……後來，我也透過違法的管道商
請仲介將在世的電影工作者帶來地獄一見，一夜長談電影的種種，他們才真正保
有對電影的熱情！」
「呃，我沒聽錯吧？你強迫凡人靈魂出竅？」維聞言登時愣住，簡直不敢相
信身為『閻羅王』之一的赤方會做出這種事情。
「反正回去後他也只像是做了場夢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赤方
冷哼回應，這內容頓時讓維感到熟悉，然後他倏地想起之前看過的那則新聞，那
則關於電影圈工作者的共同怪夢……
──靈異現象？集體幻覺？怪夢傳遍電影圈
電影【暗巷】的攝影指導顏爾昌先生與電影【白色的樹】攝影指導趙輝
文先生互不認識，電影【追神傳】的攝影指導陳春水先生亦與他們素昧平生，
但他們卻都做過同一個夢，夢的內容是……
……原、原來這就是赤方的傑作？
維感到一陣驚訝，「所以這就是你被通緝的原因？」
但赤方只是撇了他一眼，然後搖搖頭，「通緝原因什麼的根本不重要，反正
我就要離開。」
「我不懂。」維忍不住嘆口氣，「大哥，別賣關子了，你幹麻要離開啊？」
他問罷，赤方這時終於回過頭正眼看他：「因為演員。」
「啊？」這又是一個令維難以理解的答案。
「關於電影的現場知識我具備了，場地也準備妥當；但就在這一刻我才發現
……我缺了一項最重要的因素，那便是演員，優秀的演員！」赤方彷彿是將兩百
年來的牢騷一次傾倒而出，以近乎低吼的音量大聲抱怨，「地獄裡根本就沒有稱
職的演員，在這些人眼裡除了刑期跟工作外，便再也沒有任何火花，他們對藝術
沒有興趣，他們全是一群行屍走肉的白痴！」
這時赤方緩步走至窗邊，眺望地獄鎮圍牆上的緊急出口，「當這世界的所有
發明都是出自於實用的功能性之際，也代表了這個世界的腐敗與崩毀……我受夠
他們了，也受夠地獄這份無止盡的枯燥；碰巧我違法商請仲介的事情也曝了光，
所以我決定趁這機會離開地獄。」
「離開地獄？然後到人間界去嗎？」維。
「對，沒錯，我要去那裡圓夢。」赤方：「而且現在就要離開。」
「……現在？」維忽然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只見赤方默默舉起右手，握掌成拳，一股可怕的壓迫感頓時迎面而來……
「你、你該不會要？」維瞪圓了雙眼；但他還來不及完成問句，赤方那握
緊的拳頭便巨力萬鈞的揮下，雷霆霹靂地砸在地板上──
剎那間！足足有四樓高的整幢洋樓登時崩毀！
在那天搖地動中維拼命閃躲墜落的巨石，一邊咒罵赤方不經大腦的毀滅牽連，
片刻後整幢洋樓總算塵埃落定，變成面目全非的殘垣斷瓦……
「咳、咳咳！」維一邊掩鼻避塵、一邊從土礫中爬身而出，至於赤方則是毫
髮無傷地躍落在街道，然後朝地獄鎮圍牆上的緊急出口筆直走去。
而這劇變也理所當然地引起附近地獄警衛的注意，傾刻間眾人便緊急動員，
紛紛朝這裡趕來。
「維，我要離開這裡啦，」赤方推開緊急出口的大門，回身微笑地看著維，
「你要一起離開嗎？對你這個過街老鼠而言，這可是個大好機會喔。」
「哈……」兩側街道聲勢洶湧的腳步聲湧入維的耳內，他也露出微笑，「
看來跟你一起逃走會是明智的選擇，不過我不想回到人間界後還要面臨勾魂差
使的追殺。」然後他從容地向赤方比出中指，「滾吧，你這個害我曝露方位的
混蛋，說不定你會比我更早被抓回來呢。」
「去你媽的！」赤方哈哈大笑，「再見啦，如果有機會再見的話。」接著，
他毅然決然的關上了門，從此捨棄了『閻羅王』的位銜，從此離開了地獄。
然後同一瞬間、維也轉身奔跑，重新往複雜的巷弄逃去！
這短短片刻真是叫維的心情高潮迭起，一下子遇見可能逮捕他的赤方，爾
後又解除警戒；但沒想到聽完他與整樁事件毫不相干的自白後，又毀樓為自己
引來危機……
「真是充滿驚喜的地獄之旅啊……」維不禁露出苦笑。
後方響起的追逐步伐聲不絕於耳，吆喝通報聲也沒有停過，彷彿整座冥府
都成了鼎沸的鍋爐，而且只為了維一人而沸騰。
這時搭載著地獄門神機器人的風火山林也趕到了，他像是發狂似的緊追在
後，沿途不曉得破壞了多少建築，其中也包括了赤方曾經苦心維護的樓房。
但逃命的維沒有注意這些，追殺的風火山林也不在意這些；他們好幾度相
當靠近，卻又在千鈞一髮之際彼此錯開。
最後多虧了各路人馬的突然會合，竟因此撞亂了追尋的節奏，於是維也趁
著那刻逃出生天，氣喘吁吁的衝進某棟古式長屋裡……
「呼！好險……」靠著緊閉的門緩緩坐下，維聽見斥罵聲與混亂追逐聲從
外頭通過，「累死了……早知道剛剛就跟赤方一起逃……呼……呼……」
陰暗的長屋裡沒什麼擺設，塌塌米的氣味充滿了空氣；維緩緩走到中央躺
下，依然不住大口大口喘氣。
但就在他毫無預警的那一刻，適才進入的大門竟快速傳出開啟與關閉的聲
音──
於是霎那間維觸電般坐起，警戒地望向門口位置，卻未看見任何人影，空
氣中除了塌塌米的香味外，隱隱多了一絲弔詭的氣息……
「誰？」維全身緊繃地起身而立，紅繩早已緊握在手。
他的聲線輕輕迴響在安靜的長屋內，沒有任何人回應。
於是維小心翼翼的踏出一步，準備再次探查……
然後就在這一刻，一把熟悉的嗓音忽然從暗處傳出！
「是我。」
登時間，維立即轉頭向聲音來源處望去；陰暗的角落裡，緩緩走出一道人
影……
那一片刻，維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是你？」
「是啊，驚訝嗎？」那人微笑；笑得……比哭還難看。
他，正是『閻羅王』之一的秀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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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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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 172.170.192.210.dynamic.ttn.net海
white07 在 07/11/26 23:32:42 從 210.192.170.172 修改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