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蟻了然於心道：「原來如此。」
這人問：「你覺得世上有神魔嗎？」
陌上蟻道：「當然有，你不就是神仙？」
這人笑道：「我像嗎？」
陌上蟻道：「不是神仙，怎能靠隻手撥雲見青天。」
這人道：「你是說我剛剛那幾拳？那不過是挫佛手裡最粗淺的一招，破雲十三轟。」
陌上蟻驚聲道：「那是功夫？我從沒聽過哪一種武功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這人道：「不怪你，修習武功四百年以來，我也是到最近才進入出神入化的境界，這是學
武之人畢生志向，千辛萬苦終於達到，卻發現沒什麼了不起。」
陌上蟻道：「不說別的，你只要使出方才那一招，普天之下有誰擋的住你，稱皇稱霸僅在
你的彈指之間。」
這人道：「你確定我不曾橫掃天下過？」
陌上蟻道：「我不曉得，今天發生的一切說出去沒有一樣令人置信，我懷疑自己做了一場
夢。」
這人不再搭理陌上蟻，聚精會神仰望著天上已彎如長弓的明月。
他道：「時辰到了，睜大眼睛，記住你所能見到的每一個景像，如果這是夢便會是你今生
最難忘的一個，會是寧願不醒來也要沈醉在其中的美夢、還是叫人嚇出一身冷汗醒來的惡
夢？就要看你的造化，我將給你們的比起神、魔給的更要公平的世界，但同樣不由得你們
決定。」
語一畢，這人開始聚氣於身，原本歸於平靜的山巔受他內力牽動，再度刮起凜冽強勁的狂
風，風聚集在他腳下盤旋席捲而上，他趁勢御風飛行。
陌上蟻看著這人飛昇至旋月高掛之處，宛如一枝搭住長弓的箭，氣凝雙掌，一黑一白刺眼
的宏大光團有如兩顆烈日，他雙手一垂，光團脫手雙箭齊發兵分二路，一往天佛山，一往
天魔山奔去，抵達山巔處光團炸裂，深淵般的黑撲天蓋地掩沒三光以及整座天佛山地界，
黑色狂勢像是海嘯直至東海之濱才告停歇，而在天魔山到西域邊界的人們正為了白晝異象
慌亂驚恐。
待浩大光幕退盡，這人在瀟灑翩然落地，在陌上蟻雙耳耳後輕點了兩下道；「你也來聽聽
。」
接著運使真氣，不動唇齒從丹田發出密語。
高手素來以傳音術互通聲息避人耳目，初習者在一年間便能有所小成，在十步內與將欲傳
之語遞送於該人耳中，而周圍之人渾然不覺。有十年功力者，能在訊息廣佈百步之遙予任
何有修練此訣竅的武林人士，隨著內力增長範圍。任督二脈貫通者要達到十里者並非難事
。
但莫說千里，百里傳音亦僅存於傳說之中。
這人非但證實了傳說為真，更遠遠將其超越。
包括硬被撬開密孔的陌上蟻在內，在這片壯闊大地上所有習武之人體內真氣莫不受這人一
言一語激盪。
共同聆聽這位立於頂峰睥睨天下之人狂傲宣告：「想要絕世武功、富可敵國的財富、長生
不老嗎？來神魔之間找我，第一個找到我的人正邪不論，我必定會讓他權傾天下，找著鳳
凰火石、荒獅冰晶就會知道我在哪裡？」
囂狂笑聲過後陌上蟻耳裡回歸清靜。
陌上蟻疑惑問：「這樣做意義何在？」
這人道：「我想證明一件事。」
陌上蟻道：「證明你是能支配、控制世人的神魔嗎？」
這人道：「世上沒有神，沒有魔，只有想成為神、成為魔的人。」
陌上蟻道：「你也是嗎？」
這人道：「曾經是，後來就不想了，所以把機會留給想要的人，我只要從中間得到一個我
想破頭也想不出的答案，神會有多慈悲，魔能有多殘忍？」
陌上蟻道：「這個答案的代價太大了，你明知這只會使得貪婪之徒忙於你爭我奪，到時必
定血流成河。」
這人道：「不想讓慘劇發生就出面阻止啊，好人得到我的畢生心血就能有足夠的力量來平
息人與人之間的干戈，撲滅無情戰火。」
陌上蟻道：「無慾無求之人不會參與你的遊戲。」
這人道：「所以我下了一點猛藥，剛剛我發出的兩道一正一邪的氣勁能驅動人心中的善念
跟惡念，內力不夠高強便會受到左右，再過兩個時辰，這世上便只有對立的黑白兩方，不
再有灰色模糊地帶，想恢復以往的狀態，就只有一個法子殺了我，不然就得學會我的武功
，想要拯救世人行動要比心術不正的人還要快，遲一步世間便從此萬劫不復。」
想到不久將要發生的禍事陌上蟻不禁從額頭滴下熱汗，心念一轉低聲哀求這人：「像我們
這樣只求三餐溫飽的小老百姓何辜？」
這人莞爾一笑：「你該不會忘了為了捕捉狼熊宰殺的那頭野鹿，牠又何辜？不忍心生靈塗
炭，現在就殺了我，倘若你做的到。」
被踩中痛腳陌上蟻無言以對。
這人婉言道：「說到私心人與禽獸無異矣，他們為了活著，那你為何殺生？」
陌上蟻道：「錢，我需要狼熊膽來還一筆不能不還的債。」
他對這人說出原委苦衷。
這人聽完後說道：「膽我可以送你，但你必須付出代價。」
原以為再也無望，此刻重新燃起一道希望陌上蟻雀躍不已道：「只要我做的到任何事我都
答應，只是要你親手了結隨身的坐騎實在過意不去。」
聽到陌上蟻的憂慮這人不住竊笑說道：「這銀毛小怪生就兩心、兩膽，熊膽脫胎、狼膽換
骨，單取一膽不但無礙，五十年後會再度重生，活膽有劇毒，平常人一觸即亡，要是你幸
運沒被阿固生吞活剝，也要死在腐膚蝕骨的膽毒之下，曬乾煉製後，也須擱在千年綠杉盒
內固其精髓，否則六個時辰之內妙用全失，既然你身上沒有用來禦毒的鯨皮手套，想必也
沒有綠木盒，真不懂你這趟是來做啥子？」
陌上蟻此刻方醒悟自己愚不可及，竟然毫無準備就貿然上山，他懊惱想拍擊自己額頭，心
有餘而力不足，雙手麻軟宛如脫離自己的肩胛關節。
這人丟下陌上蟻，雙手背在腰後從容朝建立碑後不遠處的木屋走入，不久拎著一個翠綠似
碧湖的錦盒回到他身邊。
這人用掌按住陌上蟻天庭，替他衝開其餘遭禁錮的穴道還他自由，同時為他推宮活血，說
道：「打開盒子看看。」
陌上蟻恭敬地接過錦盒，一翻開裡頭紅光閃耀，一大一小紅色丹丸對臥在盒底。
眼見這能保他與愛妻性命周全的仙丹到手，陌上蟻感激涕零二話不說雙膝跪地不住向這人
磕足三響頭叩謝。
陌上蟻哽咽說道：「恩公大恩大德小人無以回報，願效犬馬之勞任憑差遣。」
只見這人足下一頓，陌上蟻便從平地震起，接著隔空推出一掌，柔勁送進陌上蟻腹中，扳
開整個身子挺起，退到七步安然著地時已是站立之姿。
這人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何況我們是條件交換，天公地道互不虧欠。」
陌上蟻連忙用袖子擦去微微泛出的淚水道：「恩公請吩咐。」
這人說道：「先服下這兩顆藥丸再說。」
陌上蟻猶豫問道：「這……」
這人說道：「我答應送你藥，可沒說讓你帶走千年木盒。你服下後，三十天內血液便具有
藥效，一茶杯的人血就能讓你妻子痊癒，其他的，你想賣、想送，我管不著，要是有人不
相信，你便去找一棵枯木滴血在上頭，只消一刻便會萌發綠芽回春，我敢說到時自然會有
成千上百的鉅豪富商捧著大把銀子求你割愛。」
當下陌上蟻不再囉唆一把將紅如烈火的藥丸嚥下肚子，頓時感到五臟灼熱。
這人滿意說道：「等你安頓好妻子後，幫我帶一把劍一封信到江波水閣交給現任的閣主，
之後你我再無瓜葛，記住，無論發生任何事，劍不得離鞘，信不得拆封。」
陌上蟻不住點頭應允說道：「那是當然，小人擔保會以性命保衛，敢問劍跟信在何處？」
這人露出狡猾眼神，嗤笑一聲說：「等你醒來它們自然會在你身邊。」
陌上蟻滿面疑惑問：「醒來？」
只見這人身上暴湧出藍色的光氣，伴隨冷冽如霜寒氣侵襲自己，體內燥熱先是得到抒解覺
得涼爽宜人，後來便結凍發顫，牙關痛楚難當，體溫與知覺漸失。
最後隔著冰層聽見的一句話是這人通報自己的名諱，這人說自己叫缺，月有陰晴圓缺的缺
，他連覺得怪的念頭都來不及想，便忍不住閉上眼睛沈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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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所有人不約而同向人多的右側看齊時，我獨自一個人面向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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