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劍名多情
恍惚中，陌造恩看見妻子，一如往常圍著他賣了一隻花額豹皮才買到的朱紅波斯披肩，站
在點著燈的門前等候他。
夜寒露重，陌造恩不知道說過多少回要她乖乖待在屋裡休息。但妻子總是說，她不能生兒
育女，無法操持家務，這是她唯一能替他做的，就這麼持續了無數個年頭。
他老遠便能瞅見那盞昏暗燈火在夜風裡搖曳，妻子蒼白的臉孔因為被冷風吹刮才見的到紅
暈，格外叫人愛憐。妻子不是什麼出色的美人，卻是自己容貌遠遠高攀不上的佳人，相依
相偎這麼些年，他不曾有過一刻覺得被拖累因而心生埋怨，反倒是愧疚不能給妻子更好生
活，看她為宿疾受苦時常難過暗自掉淚，總想著如果這回不去銀岩峰，說不定她便能倖免
於難？
因為自責，劇毒加倍煎熬著陌造恩的病體，每當他痛苦難當喊叫出聲時，便會感受到一陣
微微麻癢針刺，疼痛隨著麻癢增加而舒緩，情況好時，他稍微瞇開眼睛便看見一名身著翠
綠短袍，青絲垂至雙肩的女子在他手上搭脈、用針。
長相縱然毫無分別，但她那股靜幽淡雅氣質不同於煙紅炎、煙水藍兩人，況且隔著門煙紅
炎不時扯著喉嚨與煙水藍拌嘴，她當然不會是兩人其中之一。
尤其是煙紅炎一天來上好幾趟嚷嚷著問道：「二姐，他好了點沒？什麼時候會醒？」
從對話中陌造恩得知自己全賴這位綠衣少女搭救才能苟活下來，慢慢整理思緒，瞭解迷濛
中看見的並非幻覺，遇上難得一見的五胞胎，或許還不止？
多次試著向綠衣女子道謝，想問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但她不回答始終保持著沈默，看似一
心一意關注他的傷勢變化，除此之外對周圍事物毫無興趣，可每當陌造恩從夢魘中驚醒，
手已在她掌握之中，如同妻子般地用心細膩令他倍感溫暖。
本身就是個好動精力充沛的人，意識漸漸恢復，一有了力氣，陌造恩便想起身活動，尤其
是發現劍、信件已經從自己身邊消失，更是著急想要問出下落，無奈綠衣女子就是不回話
，他剛把腳挪下床，數枝金針凌厲破空刺中腿窩，雙腳鬆軟無法使力又跌回床上。
心一急忘了眼前是救命恩人，破口粗鄙罵道：「妳是聾子還是啞巴，聽不懂人話嗎？我沒
事了，把我的劍與書信還給我，我有要事得趕緊去辦。」
綠衣女子不以為意，在紙籤上用娟秀的瘦金體寫著：「餘毒未清，妄動恐有生命之憂，你
人在煙波水閣之中，書信已交給閣主觀示，劍則物歸原主，閣主示下務必醫好你的毒患，
還有我姓煙名沐心。」
不能單靠煙沐心三言兩語就貿然相信，陌造恩問道：「能否讓我見一下閣主？」
煙沐心寫道：「我這就去請示閣主，在我回來前，不希望看見你再輕舉妄動。」
陌造恩捏著像是沒有骨頭的腿說無奈說道：「即便我想也辦不到。」
煙沐心嫣然一笑，比起煙水藍那眼波裡說不盡的嬌羞嫵媚，她來的踏實自然各有風情。
門才一開，只見煙紅炎守在外頭想闖進來，煙沐心伸手一擋，煙紅炎不得其門而入，氣的
捶胸頓足說道：「親親二姐，妳做做好心讓我進去看一眼就好，妳不是告訴大姊這次有信
心把他的臉變回來？」
煙沐心似乎真是有口不能言，煙紅炎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自個著急來回踱步道：「人家原
來那麼好看標緻的一張俊臉，被妳活活醫成一個粗野男人，虧大家說妳是醫皇再世，羞不
羞啊？」
她不住嘆氣道：「快憋死人了，我的好二姐，妳什麼都好，就是壞在不能說話，這樣好了
？我跟妳一塊去金石齋找大姊，妳一五一十寫給我看。」
縱然煙紅炎百般催促，煙沐心不改從容，慢條斯理將門上鎖，步伐輕盈緩慢走往金石齋，
背後煙紅炎嘟嚷著：「要是大姊肯教我傳心術就能和二姐您說話，求了她好幾次，老說我
沒慧根學不會要我別浪費時間。」
煙沐心不忍見妹妹難過，停下腳步摸了摸煙紅炎粉嫩的小臉蛋，煙紅炎領情笑了笑道：「
就知道二姐最疼我。」她個性爽朗，一得到安慰便忘了之前的不順心，手挽著煙沐心亦步
亦趨來到位於煙鎏雨平時用功習字的書房。
金石齋位處文武修身閣最高處，推開八角窗可鳥瞰琴鳴湖四周景致，一架偌大西洋望遠鏡
架在東北渡口方向，平時煙鎏雨拿它來觀測星象，因為從鏡裡望去十幾里之遙，黔侯爵府
內外動靜盡納眼底，所以煙紅炎喜歡用它窺看水閣之外的人事物。
齋裡擺滿了煙鎏雨委託黔荊文向傳教士蒐集的西洋煉金術書，以及鄰近東方諸國的煉丹術
，無論真本、手抄本琳瑯滿目叫人目不暇給，中間銅鼎丹爐不分晝夜裊裊飄散著清香，屋
內擺設金碧輝煌，古董字畫，法蘭西機關鐘、迷你，用純金打造的諸葛武侯木牛流馬，初
來乍到會以為進到皇宮內苑御書房內，難以想像這只是一個年方十六小姑娘的小小收藏。
等不及煙沐心敲門，煙紅炎搶著道：「大姊，二姐來向您報告那個人的事。」
裡頭一人冷聲回應：「進來吧！」語畢兩個打造跟真人無異維妙維肖小木人一左一右握住
門扉往兩側開啟，同時間一架能連發數十支弩箭的台座隱沒入地面之下。
非經煙鎏雨允許擅自闖入，這是首要面對的第一關，縱然躲過箭雨進入內室，門窗會完全
緊閉，小木人口中噴出由煙沐心配製無色無味的八葉樟氣，此毒從皮膚滲入，即便摒住氣
息也不能防，只消三步氣力全失應聲倒地，歷來闖入者皆在此處敗下陣來被活擒，遭如夕
風廢掉武功後逐出水閣，無緣見識到之後更厲害的機關。
宛如銅牆鐵壁的金石齋，在煙沐心，煙紅炎來到後五姊妹共聚一堂，煙鎏雨素衣上的金絲
牡丹栩栩如生，黑髮繞金簪，肅穆威嚴端坐在紫檀木太師椅上，煙雅塵一見到煙沐心前來
趕忙讓出上座退到次席，煙水藍站在煙鎏雨背後貼身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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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所有人不約而同向人多的右側看齊時，我獨自一個人面向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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