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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的房客39            故事講到這裡,你們這些整天都在處理這種事的人,難道會看不   出我接下來想做些什麼?   可笑啊可笑,難道你們都是混吃等死的廢渣嗎?   要不,就是我已經不是凡人了。         看著躺在房間角落的黑色塑膠袋,令狐用一種類似胎中嬰孩的姿   態在裡面蜷著。我不曉得這種姿態算不算安詳,但我猜想死掉的人應   該沒什麼感覺,於是我又往塑膠袋上踹了一腳。   真夠硬的。每個人死掉以後都變成了硬漢。         柏彥到了中午才回來,我被他的重重的甩門聲給驚醒。   一個好吃懶做的死大學生多一點憤世嫉俗總是好的,看起來會像   樣點,批判社會的文藝氣質假象。   我看著電視螢幕裡的他,臉上多了點傷口,嘴角都腫了起來。不   曉得去哪裡跟人打架,發洩體力去了。         「那麼多精力,不會去耕田啊?」我嘲諷。         柏彥一邊喝著可樂,一邊在電腦前玩「榮譽勳章」射擊遊戲,慢   慢的,在烽火驚險的諾曼第奧哈瑪海灘中,柏彥的腦袋終於砰一聲撞   在鍵盤上。   戰鬥的畫面並沒有隨之停頓,碉堡裡的重機關槍將柏彥的虛擬化   身射成一團爛泥。         「action!」         在我行動之前,我先說說其他人的世界。   這是一個八度空間的世界,說了這麼久,你們也應該學著將視野   放到八個空間裡。         王先生跟王小妹一早就出門了,無妨,今天沒他們的戲份。   其實我挺佩服王先生的,他每天晚上都來一粒春藥,卻可以堅挺   著老二睡大覺,甚至不需要去浴室偷偷打槍發洩慾望。他只是緊緊抱   著他可愛的女兒蠕動著,然後忿恨地睡著。   不過,我竄改了預言的內容,有新的劇本等著王先生去詮釋,新   的角色應該會更適合他。         經過昨天馬拉松賽式的做愛後,今早陳小姐跟老張一齊走出房門   ,不過他們倆並沒有如膠似漆黏在一起出現,而是一前一後穿過客廳   ,鬼鬼祟祟地不得了。   今天陳小姐照例是要帶高個子的男朋友回家過夜,所以老張應該   還會安分待在自己房裡。   當然,我行動時已經不需要害怕老張突然蹺課回家,他暫時沒有   這方面的需求。   不過我要強調的是,聽著,老張之所以被我賦予「侵入」的能力   ,不單單是利用他想要幹女人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偷窺」的黑暗   興趣。   而這棟樓,還有一個女人。   是,我承認,我是不希望老張太早殺進穎如的房間,不然事情會   少了很都樂趣。不過他要是這麼做,我也不反對。         穎如呢?   她從昨天晚上出去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穎如一直都不在我的劇本之內,她是個隨時暴走的脫線演員還是   隔壁攝影棚裡的大牌演員,總之,我連她這次回家會不會帶新的戰利   品回來都不知道。   但我可是很期待,就像在聖誕節深夜不停張望著門板上大襪子的   小鬼。         郭力,這個場景的主角之一,我想此刻的他應該還在某個偏遠的   荒山中挖洞,不然就是在儲備夜間行動的工具與體力,以及至關重要   的「計畫」。   計畫,是實踐之母。         總之,現在我應該是通行無阻了。   於是,我拖著沉重的令狐,來到柏彥的房間。   柏彥的口水都流到鍵盤上去了。這次他甚至沒有機會留下任何跟   「另一個人格」溝通的訊息就昏睡過去。         我打開塑膠袋,將令狐輕輕慢慢倒了出來,一些屍水或是什麼的   紅黃色液體也一齊流在地上。   那把尖刀還插在令狐的胸口上。   我不曉得令狐胸口裡的血是不是像豬血凍一樣凝成果凍狀,還是   將尖刀拔出後,腐敗的血還是會淅哩嘩啦傾瀉而出?保險起見,我的   動作還算是小心翼翼,何況尖刀更賦予了屍體「遭到兇殺」的影像聯   想,所以我並沒有將刀子拔出。   我將令狐慢慢搬到柏彥床底下,刻意露出一小截手臂,然後將柏   彥照例剝個精光,我瞧了他的屁股一眼,挖靠,他的屁股被自己洗得   脫皮泛紅,可以想見他真的是歧視同性戀的死硬派。罪有應得啊。   將柏彥的衣服內褲全都亂丟後,我硬是將光著屁股的柏彥扛起來   ,利用升降梯走下樓,打開陳小姐的房間,一邊竊笑一邊將柏彥塞在   陳小姐的床底下。不過我將柏彥塞得很好,沒有故意讓他身體的任何   部份露出來。         我滿意地關上門,回到房間睡個午覺。         今晚可是好戲連連,我必須養好精神觀戰。 樓下的房客40         入夜。   一個屬於偉大黑暗預言家的夜。         陳小姐勾著高大男友的手臂,笑嘻嘻進了房間,在走廊上與下樓   開冰箱的老張擦肩而過時,色膽包天的老張居然伸出手,利用男子視   線的死角、在陳小姐的屁股上擰了一把。   陳小姐瞪了老張一眼,門打開。   「今天上班還是好忙喔,尤其是下午被王董叫去弄單子,所以沒   有去妳的部門探班,不會介意吧?」男子笑吟吟說,將領帶解下。   「是這樣嗎?我瞧你最近跟你的新秘書處的挺好的不是?剛剛從   學校畢業的小女孩怎麼是我比得上的?」陳小姐語帶嘲諷地說。   「她哪有妳這麼風騷!」男子哈哈一笑,突然將陳小姐撲倒,熟   練地解開陳小姐的藍色套裝,陳小姐的小嘴立即湊上,將男子吻得透   不過氣來。   我笑吟吟地看著他們倆在床上撕光彼此的衣服,野獸般的淫慾在   彼此的肢體與眼神之間傳遞著。         此時,客廳的監視器出現另一個主角,他的氣色跟昨晚簡直判若   兩人。   他精神飽滿、臉色紅潤,身上的襯衫燙的一點縐褶都沒有,手裡   拿著一個比平常大上許多的公事包。   他是郭力。   瞧他精神奕奕的樣子,顯然已將棄屍的詳盡細節都再三模擬過,   盤算得天衣無縫似的。   郭力正要上樓,老張正好拿著冰箱裡的西瓜切盤在轉角遇上了郭   力,郭力神色自若與老張攀談著,兩人一齊慢慢上樓。         陳小姐一絲不掛,被男子整個人攔腰抱起,偌大的陰莖在半空中   快速進出陳小姐玲瓏有緻的身軀,趴答趴答,男子的屁股觸電似繃緊   又鬆弛,陳小姐一副抵受不住地亂哼,淫水都快濺到我臉上似的。   床劇烈搖晃著,床腳發出吱吱的摩擦聲。   陳小姐的叫聲也越來越大,好像生怕住在樓上的老張聽不到。         老張與郭力慢慢上樓,兩人經過陳小姐淫叫不斷的房門時,不禁   相視一笑。   此時,王先生正好神色不悅地打開房門,看見郭力與老張兩人正   好就在門口,只得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插死我!插死我!插死我啊!」陳小姐發浪,兩條腿瘋狂地擺   動著,男子奮力在半空中挺進他的大屌。依照以前的記錄,男子這咬   牙切齒的表情顯然快要高潮了。   「咚!」   男子皺著眉頭,抽插的動作緩了下來。   「不要停啊!」陳小姐發蠻哼叫,一對大奶答答甩著。   男子疑惑地看著床板,繼續幹著啊啊亂叫的陳小姐,但動作已經   沒有剛剛那麼威猛。   「咚!咚!」   男子嚇了一大跳,手一鬆,陳小姐隨即被摔了下來。   睡眼惺忪的柏彥從床底下爬出,看到床上揮汗如雨的妖精男女,   不禁大叫了一聲。         「哇!」柏彥驚慌失措,自己撞上牆壁。   「啊!」陳小姐披頭散髮,摔了個四腳朝天。   「幹!」男子大罵,跌下床緣。         剛剛經過門口、已經到了三樓樓梯轉角的老張與郭力好奇地往樓   下走廊一看。郭力其實並沒有興趣,他今天晚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於是不理會老張的興奮手勢,笑笑回到自己房間。         「幹你媽!你怎麼會在這裡!」男子認出柏彥是這棟樓的住戶,   一開口就是破口大罵,完全不顧自己一身的赤裸。   柏彥張口結舌,也沒有遮住自己的私處,一副受到嚴重驚恐的呆   滯模樣。   「幹!這臭小子怎麼會在妳床底下!」男子的脾氣暴躁,憤怒地   看著陳小姐。   陳小姐完全沒辦法回答,她只是全身僵硬地縮在床上。   「賤貨!存心的!」男子咆哮,一腳踢向陳小姐的奶子,陳小姐   慘叫一聲,隨即被男子扯住頭髮,然後又是一巴掌。   陳小姐被這一巴掌轟得暈頭轉向,臉上出現熱辣辣的紅印,以及   惶恐的眼神。   「等等!聽我說!」柏彥回過神來,大叫辯解。         我看了大笑拍手,樂不可支。 -------------------------------------------------------------------------------- 摘要 RE:RE:樓下的房客完整版(十八禁) 日期 2003/07/06 04:27 回應人 金.富力士 回應對象 →→ 金.富力士  IP 61.231.*.* 樓下的房客41         扣扣扣!扣扣扣!         老張急切地敲門,想來個英雄救美人。   「請問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老張在門外問道   ,示意對面的王先生一起過來關心,王先生也不是沒有好奇心的傢伙   ,於是將自己的門關上,不讓探頭探腦的王小妹湊近這件骯髒的大八   卦,自己站在老張後頭。         「賤貨!幹妳娘老雞掰的大賤貨!」男子用出拳的力道甩了陳小   姐漂亮的臉蛋四、五下巴掌,隨即將陳小姐整個人抱住,用力丟下床。   柏彥趕緊閃開,避過裸體的陳小姐,免得真的被誤會。於是陳小   姐亂七八糟地摔在地上,樣子十足狼狽,兩邊的臉頰都腫起來了。   「聽我說,其實我有一種特殊的能力,一種我自己都沒辦法控制   的......」柏彥慌亂地辯解,只見男子跳下床、一拳朝他的臉上幹下   去,柏彥眼冒金星,整個人被擊倒。         扣扣扣!扣扣扣扣扣扣!   「陳小姐,開開門好嗎?」老張聽出了打鬥的聲音,緊張地快速   敲門,一旁的王先生作勢要打電話報警,老張搖搖頭。   我了解老張這個人的。他寧願陳小姐被打死,也不願拿出口袋裡   的鑰匙進去。嗜愛偷窺的人最懂得保護的,就是自己。         陳小姐抓過一件衣服擋在胸前,蹣跚走到門邊,隨即被男子猛力   扯住頭髮、往後摔在地上,陳小姐痛苦地尖叫。   「敢開門!門外又是哪個姦夫!」男子大怒,一腳往陳小姐的奶   子上踹去,陳小姐害怕地躲開,被背脊承受了這一腳。   柏彥爬了起來,此時的他居然沒有一點憤怒或男子氣愾,他的樣   子十足十的驚弓之鳥。   「這位先生,你聽我說,你自己去問樓上那兩個死男同性戀,他   們昨天才看過我......」柏彥話沒說完,男子又是一拳招呼過來,柏   彥只好閃開,象徵性地舉手防禦了一下。         就在這個間隙,陳小姐不顧赤裸的羞恥,衝到門邊將門鎖打開。         「臭女人!」男子狂性大發,掄起拳頭衝來。   老張大驚,立刻撲向男子,兩人扭打起來。   「張哥!別留情!他欺負我!」陳小姐這才說出一個完整的句   子,此時她摸著臉上浮腫的雙頰,羞憤不已。   「你叫他什麼?!」男子怒氣攻心。   「你管得著!」老張喝道。         老張不愧是教體育的,大概在體專時也學過幾手柔道吧,一下子   就將男子翻在下頭,一個針對頸子的肘擊就讓男子痛得招架不住,老   張瞥眼看見陳小姐像隻受虐的小貓全身顫抖躲在櫃子下面,猶憐之心   頓起。   「你這混帳!」老張一個下段正拳命中男子的鼻樑,男子避無可   避挨了這結結實實的一拳,我看了都幫他喊疼。   柏彥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完完全全的不知道自己的立場。         「柏彥,你光著身子在這裡幹些什麼?」老張這才發覺柏彥的怪   異存在,但手底下的十字勒技仍制服著男子,男子掙扎了一下,老張   一拳再度轟下,男子立刻被重手打昏。   「他光著身子躲在我的床底下,老張,你幹嘛把......」陳小姐   哭道,但言語中諸多不忿。   「喂!柏彥!你怎麼會有陳小姐房間的鑰匙!」老張大聲吼道,   粗大的聲音示意陳小姐不要把話說完。   柏彥委屈地說:「我沒有鑰匙啊?我其實有另一個人格,他只在   我睡覺時出現......而且,他常常這樣脫光衣服跑來跑去,好像會穿   牆一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         陳小姐尖銳地大叫,抗議著這荒謬絕倫的強辯之詞。         「要打電話報警嗎?」王先生在一旁囁嚅道,眼角一點都不敢掠   過赤裸的陳小姐。   「不用了,這裡有我,行了!」老張正氣凜然說道,朝著昏過去   的男子又是一拳,男子哇哇大叫醒來,老張隨即架住男子走到門外,   大喝:「滾蛋!你這打女人的畜生!」隨即將男子的衣服跟褲子亂撿   一通,丟到門邊。   男子眼見不敵,大吼一聲:「賤貨,明天到公司我照樣見一次扁   一次!」說完,立刻撿起衣服褲子走下樓,在樓梯間狼狽地穿著。         而此時,郭力正呆晌在浴室門外,臉色冰冷。   堪稱今晚最經典的畫面。         浴室裡的令狐消失了。   郭力的皮箱剛剛已擺在地上,裡面的各種器具一字排開,顯示出   他的計畫周詳。   帆布袋、手術刀、短鋸、口罩、手套、石灰粉、雨鞋等等。   但就在郭力深深吸了一口氣,打開浴室的門的瞬間,一切的計畫   都灰飛煙滅。         我在螢光幕前,靜靜地欣賞郭力的黑色西裝褲上,尿水慢慢暈開。 樓下的房客 42 兩幕精彩絕倫的電影場景同時在這棟樓放映著。 一幕,是錯綜複雜失控不斷的驚悚片。 一幕,是荒謬與陰謀重重的恐怖戰慄。 王先生回到自己房間,索性關上門不再理會。但好奇心被勾引起 來的他,其實正貼著門傾聽著門外的動靜。 「說!你怎麼會在我床底下!是不是他把鑰匙給你的!」陳小姐 歇斯底里地對柏彥尖叫,指著老張。 「我怎麼可能給這小子?我為什麼要給他?」老張又急又怒,陳 小姐居然洩漏他的祕密。 柏彥遮住重要部位,拼命搖頭:「我哪有妳房間的鑰匙!再說, 如果我要偷窺,剛剛我幹嘛要跑出床底下?」 陳小姐抓狂了,她一口咬定是老張給的鑰匙,大叫:「你這個變 態!你這個變態!」立刻抓起枕頭往老張臉上丟擲。 老張無奈地抓過枕頭,一臉質疑走向柏彥,喝道:「小鬼,今天 你在這裡把話給說清楚,不然我叫警察來抓你!告死你!」 柏彥氣也上來了,大吼:「要告你不是你來告!幹!要打架我還 怕你!」 老張正想動手時,陳小姐摀著耳朵大哭:「你們兩個都給我滾出 去!滾出去!我明天就把門鎖換掉!你們通通都是大變態!」 老張百口莫辯,但柏彥聽到陳小姐叫他滾,正是求之不得,立刻 裸著身子快步往樓上跑,而老張趁著柏彥跑走,立刻輕輕關上門,蹲 在發抖的陳小姐身旁,輕聲細語地安慰著。 陳小姐這種賤女人在大驚大怒,特別是在被海扁一頓後,其實是 脆弱的要命,我雖然聽不見老張在安慰什麼,但我猜想是在為自己分 辯。而陳小姐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一股勁的嚎啕大哭。 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在走廊上堵住裸奔的柏彥趁機好好嘲諷一番。 因為。 郭力已經站在走廊上,像個稻草人虛無又實際地存在。 「幹!看三小!」柏彥憤怒大罵,用跑百米的速度朝住在三樓的 郭力奔來。 「等等......」郭力兩眼無神,攔下了柏彥。 柏彥在郭力面前已有兩次出糗的經驗,而且他的屁股也不知道是 被郭力還是令狐中的誰給搞過,或是兩人都曾上過他,只見羞憤不已 的柏彥暴怒朝郭力的臉上轟了一拳,大罵:「幹你娘的死同性戀!」 錯亂中的郭力並沒有意思閃開這一拳,他完全承受下柏彥的憤 怒,鼻血都噴到柏彥的臉上。 「柏彥......我......我問你,令狐他......」郭力渾然不覺得 痛,他只是呆呆地看著柏彥說道:「他在哪裡?」 柏彥一聽,更是憤怒交加,以不可思議的大吼咆哮道:「關我屁 事!給我滾開!」 郭力跪了下來,抱住柏彥的大腿說:「我知道是你,令狐他一定 把鑰匙給了你,是不是?是不是?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 柏彥一個拐子,居高臨下朝郭力的頭頂撞下,郭力卻茫然繼續問 道:「什麼事都可以好好談,你既然這麼做,一定準備好交換的條件 了是不是?告訴我,條件是什麼?」 一個柏彥內心的創疤如此緊抓著他的大腿,令柏彥既憤怒又畏懼 ,我看見一雙害怕不潔的眼神呼喚著兩個拳頭,對死纏不放的郭力一 陣亂毆,但郭力只當作是情人姘頭的報復之一,心甘情願地承受下來 ,完全沒有放開柏彥的意思。 「帶我去看他,好不好?我只想要回令狐,其他的我都可以答應 你......」郭力又哭又哀求的,弄得柏彥心煩意亂。 是時候了。 我打開門,慢條斯理地走下樓。 「啊?」我假裝驚呼。 柏彥窘迫地看著我,郭力也頓然醒覺,放開了柏彥。 「這樣不好吧?走廊上那麼多人進進出出......要搞也得進房間 吧?」我沸然不悅。 「幹!臭機八!」柏彥氣沖沖地踢了郭力一下,閃過我跑到樓上 去。 我嘆口氣,看著頹然坐在地上的郭力。 衣衫不整,鼻青臉腫,尿臊味一地。 郭力兩眼空洞地看著我,不曉得該說什麼。 他已經瀕臨崩潰了。滿腦子所想的,恐怕都是「柏彥到底在盤算 什麼?他想要我的什麼才肯放我一馬?」這類的問題吧。 「失戀總有失戀痛,忍一忍就過去了。」我嘆口氣,扶起了郭力。 郭力胡亂點著頭,無精打采。 我搖搖頭,說:「自己保重啊,天大的事都能給熬過去的。」 郭力閉上眼睛,示意我不要理睬他。 我轉過身,扭曲的笑容綻放開來。 我得回到電視機前,今晚還有好多奇怪的午夜電影可看哩。 樓下的房客 43 柏彥連續兩個晚上遭遇到極大的、不知所以然的挫敗後,甩上門 的力道完全具體化他內心的恐懼與憤怒。 砰! 他的背靠在門後,疲倦地慢慢滑下、滑下。坐在地上,像隻全身 白毛都被剃光的乾瘦綿羊。 兩隻手插進他蓬鬆的頭髮中,柏彥柔弱無力地抓著腦袋,撕著。 這一切,已經遠超出了他的想像力跟控制力,第四度空間的魔幻 身影鬼魅般席捲了柏彥的神經。 「幹!幹幹幹幹幹幹幹!」柏彥的眼淚終於決堤,在咒罵聲中傾 瀉而出。 然後。 柏彥跳了起來,大叫一聲。 他的視線正好對準了床底下,那一隻蒼白又粗壯的手臂。 剎那間,柏彥獨處時應然的脆弱又重新快速蛹化,無處宣洩的情 緒頓時化作憤怒的外衣。刺蝟般的外衣。 他站了起來,大罵:「死同性戀!滾出來!滾出來!」 令狐當然沒辦法滾出來。 屍體一向是默劇的最好演員。 「我叫你滾出來!」柏彥聲色俱厲,大步踏前,一把抓住令狐裸 露在床外的大手。 一拉! 眉頭皺了一下,又在瞬間斷裂。 「啊!」 柏彥拼命尖叫了幾秒。 然後吐了一地! 令狐歪歪斜斜地、半身躺在地上,兩眼瞪著天花板。 不知哪裡來的蒼蠅在令狐黑白分明的眼珠上爬行,胸口上明晃晃 的尖刀倒映著柏彥嘔吐的模樣。 「這......」柏彥搖搖欲墜,想發出一點聲音,喉嚨卻立刻被不 斷上湧的穢物噎住。 此時的他在想些什麼呢? 在想另一個自己在什麼時候殺了令狐嗎? 聯想到了剛剛郭力近乎瘋狂的哀求嗎? 另一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讓郭力略窺一二呢? 柏彥吐到雙腳無力,跪了下來。 他的臉色灰白得可怕。 前幾次靈魂易主不過是讓自己出糗、挨揍,今個兒卻闖出了大禍。 殺人大禍。 扣扣扣!扣扣扣! 郭力在柏彥的門外急促地敲著。 身為學者的他可不會相信殭尸這一回事,所以他的腦袋裡的邏輯 運算結果,唯一的答案直指「與令狐相好」的柏彥。只有他,才可能 擁有鑰匙。 柏彥看著房門,無辜者與畏罪兇手兩張截然不同的面孔同時眩化 在他的臉上,此時的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甚至一點想法都沒有,跟 已經作好「條件交換」準備的郭力迥然不同。 「幹!你到底要做三小!」柏彥隔著門罵道,但語氣卻頗為氣餒, 還帶著微微的顫抖。 「柏彥你先開門,有什麼事我們都可以商量,求求你了!你說什 麼我都答應你!」郭力以為自己全處於下風,幾乎要哭出來了。 郭力心中一定抱著很大的希望,所以才死纏活賴在柏彥的門口。 「沒錯,如果柏彥真要害死你的話早就報警了,他扣著令狐的屍 體不放,肯定是對你有所圖謀。既然有所圖謀,基本上你就安全了, 只是扮可憐求人,這一點禮節都不可少。」我聰明絕頂地旁白。 「吵什麼!你在說什麼我通通不知道!」柏彥開始進入狀況,「 否認到底」看來是他目前的策略。 一個重要關係人在門外亂吼亂叫,的確會使一個錯以為自己殺了 人的蠢貨陷入策略崩潰的死地。 柏彥就是這樣。 但我懷疑,就算給他一整天好好靜下來思考,柏彥這死大學生又 能做出什麼英明的決定? 「我全部都知道了,我只求你別讓我一個人悶著,何況這件事說 起來,也是因為你跟他起的頭,我才......我在門外等你!」郭力發 覺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大,警覺到對面住了穎如(他並不知道穎如出門 未歸),於是閉起該死的嘴巴,臉色冷靜不少。 柏彥咬著牙,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雙頰。 仍舊是赤裸著身子的他站了起來,果斷地將冰冷的令狐重新塞進 床底下,然後將一堆雜物、鞋盒通通擋在令狐的屍身外,一點縫隙都 不留。 然後,柏彥胡亂抽了幾十張衛生紙將地上的穢物擦掉,走到浴室 將自己的雙手徹底洗了個乾淨。一邊洗著一邊啜泣,一點男子漢的樣 子都沒有。 而郭力,情緒低落地坐在柏彥門口,全身散發出比屍體還要徨然 、還要腐敗的氣息。 昨天,郭力死了最親密的愛人,跟自己的良心。 而今天,郭力連靈魂都枯萎了。 一個屍體,兩個兇手。如果我不算在內的話。 遊戲正要開始好玩起來。 樓下的房客 44 讓我們把鏡頭帶到陳小姐跟老張的互動上。 陳小姐大概是第一次見識到男人的拳頭吧,她這膽小鬼坐在地上 哭個沒完,連我都想給她幾拳,而老張卻頗有耐性地揉著她剛剛被毆 打的奶子,細聲安慰著。 我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信任到底被從床底下鑽出來的柏彥摧毀了多 少,但我相信,也許他們之間一開始就不存在什麼狗屎信任。 幹過一天的炮又怎樣? 一夜夫妻百日恩,這種鬼話奇談在擁有豐富性閱歷的陳小姐身上 絕不可見。 對於口口聲聲安慰她的老張,陳小姐的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呢? 陳小姐停止哭泣,深深吸了一口氣。 老張微笑。 「張哥,我只問你一次,你好好回答我。」陳小姐看著地上,心 平氣和地說。 「我發誓,這件事跟我無關。」老張連問題都沒聽,就連忙舉手 否認。 「張哥,柏彥是不是你叫他躲在床底下的?」陳小姐一個字一個 字慢慢說道,她完全不看老張的臉,也不理會老張在她胸部上不斷游 移按摩的手。 「我做這種事幹嘛?我有什麼好處?」老張想當然爾地說,一點 也不遲疑。 「當然有好處。」我翹起二郎腿,聳聳肩笑道:「不管是花錢也 好,唆使也罷,你用柏彥這個小棋子就可以輕輕鬆鬆將陳小姐的男友 送走,這樣一來,你不就可以一個禮拜多幾個晚上,好操死淫蕩的陳 小姐嗎?」 陳小姐點點頭,不發一語。真不知道她點頭的意思為何。 「寶貝,妳不相信我?」老張有些慌了。 「你知道那個男的一個月給我多少錢嗎?」陳小姐語氣冷冰冰的。 嗯,好問題!這個答案我也很想知道! 老張錯愕地看著陳小姐的側臉。 「多少?」老張有些不悅,覺得自己被看扁了。 「三萬。」陳小姐閉上眼睛。 老張一愣,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三萬。」陳小姐好像以為老張沒有聽清楚,冷淡又緩慢地重複 了一遍。 老張有些動怒,說:「我聽見了。」 陳小姐張開眼睛,嘴角微微捲了起來。 「你一個帶田徑隊的,一個月能有多少?又能給我多少?你以為 只憑你那玩意兒就能上我的床?」陳小姐輕蔑笑道。 老張的臉色大變,氣氛變得異常尷尬。 原本搓揉著陳小姐豐滿奶子的雙手,嘎然停了下來。 「滾。」陳小姐語氣平淡,好像身旁的男人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女人真是天生的戲子,張無忌他娘臨死前的一番見解果然別有見 地。 老張身子微微顫動了一下。 「妳知道我為什麼會離婚嗎?我好像沒跟妳提過。」老張有些哀 傷地說。 「你是誰?怎麼會在我房間?有沒有錢?有沒有信用卡?」陳小 姐盡情地發洩,用女人最擅長的方式。 陳小姐終於轉過頭,正眼看著被冷眼冷語逼到牆角的老張。 突然。 陳小姐砰然倒在地上。 「因為家暴。」老張站了起來,舔了舔拳頭上的血。 開門,走了出去。 留下昏迷不醒的陳小姐,以及慢慢往外擴散的鼻血。 「來賓掌聲鼓勵。」我瘋狂鼓掌,大拍桌子:「一個燈、兩個燈、 三個燈、四個燈!勝利者老張請登上衛冕者寶座!」 樓下的房客 45 今天是禮拜六,郭力殺死令狐的第三天,柏彥「殺死」令狐的第 二天。 早上九點,徹夜未眠守在柏彥門口的郭力終於垂著頭、呼吸凌亂 地睡在地上,到了早上十點,郭力被好心的我喚醒,將神智迷濛的他 勸回自己房間睡覺。 「失戀了就再找嘛!何必讓年輕人為難呢?」我是這麼說的。 而房間裡的柏彥始終不敢踏出房門一步,我想他是恐懼被郭力在 門口堵到,然後被一連串的問題擊倒。在他做好所有準備之前,他必 須強迫自己在房間裡休息、沉思。 但談到休息又豈是那麼容易?柏彥不敢睡在有一具屍體的房間裡。 他幾乎徹夜念著南無阿彌陀佛、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玄天上帝 等滿天仙佛的名號,更從網路上下載了往生咒經文,戰戰兢兢地跪在 床前不斷唸頌,唸累了,便精神恍惚地看著床底下發呆,不知道下一 步該做何打算。   因為是週末,老張今天不必去學校教課,也不必去帶田徑隊。那 樣很好,今天就是需要他的存在。   老張早起去晨跑,一個小時後才回到他的房間睡回籠覺,就跟以 前一樣。而老張回來、經過住在他樓下的陳小姐房間時,還特意用腳 踹了房門一下。 而前一天晚上被老張豪邁奔放的右直拳命中的陳小姐,一大早就 被老張踹醒之後,遮遮掩掩戴了頂帽子和墨鏡出門,跑到藥局買了罐 藥膏跟紗布、碘酒,以及一大堆食物回到房間。照這種情形來看,陳 小姐是要在家裡閉關兩天養傷、好恢復她姣好的面容了。 最後,陳小姐打了通電話請鎖匠過來換鎖。 我猜想,這半年租約過後,陳小姐是走定了。 又說不定,陳小姐過幾天以後找到新的地方就會離開。 不過沒關係的,預言會實現的很快,在所有人離開這裡之前都脫 離不了關係。 今天是假日,但對王先生來說可不是輕鬆的時光。 王先生兼了好幾份業務工作,現在的他應該正在某個鬼地方推銷 不實用的教學光碟、或是可以吸起保齡球的恐怖吸塵器,每次都要搞 到下午三、四點才會回來。   而懂事的王小妹,每個週六跟週日上午都會乖乖去對面的兒童美 語上課,然後中午放學後,才會去轉角的好口味麵攤打包一碗乾麵還 是什麼的回來吃飯,一邊做功課、一邊等王先生回來對她再接再厲的 意淫。 有時候王小妹功課寫完了,她也會去對面敲門,找陳小姐一起看 電視吃零食,如果陳小姐沒有在吸別人的老二的話。 而今天,王小妹恐怕要來一場奇遇記了。 我冷笑,就像電視劇裡的壞人劉文聰一樣。 不管王小妹遭遇的過程多麼歧異,我都有不同的劇本將預言導引 到相同的結果上頭。這是一個好導演應該做的。 我轉過頭,看了看躺在我房間床上的王小妹,她睡覺的樣子真是 可愛,小小的俏臉紅通通的,細細的呼吸聲有條不紊在稚嫩的胸口起 伏著。 我忍不住走到她身旁蹲下,親親她粉紅色的小乳頭,摸摸她一絲 不掛的白色肌膚。王小妹長大以後一定是個美人,大美人。 不過看來是不可能了。 我拿著粗繩將王小妹扎扎實實地綁好,還特別突顯出她剛剛發育 中的美好乳房和渾圓的小屁屁,有如一件強調童年綺夢與深邃幻境的 前衛裝置藝術。 我低下頭,與她一陣激烈又深情款款的蛇吻後,我在王小妹的嘴 裡慢慢吐了一口膿痰作為道別的紀念,然後拿起強力膠布封住她的小 嘴。 意猶未盡地,我用手指輕輕彈了她軟不溜丟的小乳頭。 王先生果然有大定力,朝夕與這樣的美人胚子相處都能克制住一 個單親父親理所當然的慾望權力。 「到底還是我得逞了。」我得意洋洋。 對付一個小孩子,手段當然輕鬆寫意。 趁著王小妹放學回到這裡,打開房門的瞬間,守株待兔的我立刻 拿著沾有一大堆乙醚的棉布從門後摀住她的口鼻,只消兩秒,王小妹 就像小白兔玩偶一樣乖乖軟倒在我懷裡。 我看著螢光幕。 老張自美好的回籠覺醒來已經很久了,他杵在窗口拿著望遠鏡偷 窺對面大樓的住戶已足足三個小時。 大概是這兩天老張的性慾已經徹底被陳小姐撩撥起來,他偷窺時 的表情顯示出意興闌珊的蕭索。他大概正在哀嘆自己昨天被誤會的衰 運?天知道。 要不是昨天愚蠢的一切,老張現在應該在陳小姐的床上施展他的 肉棒神技吧? 下午兩點,一直喝著床底下珍藏的過期牛奶的老張,肚子終於餓 了。 老張摸著肚子走下樓,經過陳小姐的房間時,老二大概又癢了起 來,試探性地將鑰匙插在鑰匙孔轉了轉,發覺門鎖這麼快就被換掉了, 於是朝著房門重重砸了一拳。 「吵什麼!」陳小姐憤怒地朝門外咆哮。 老張深深吸了一口氣,朝房門比了個中指後,便快步下樓出門。 「輪到我了。」我抱起赤裸的王小妹,走進升降梯。 鏽蝕的柵門鏘鏘鏘關上,惡魔的影子在小小的空間裡妖異地祟動 著。 樓下的房客 46 老張回來了,手裡提著一個便當跟兩罐海尼根。 而我也坐回電視機前,手裡拿著一碗康師傅方便麵。 算算時間,王小妹醒來的「點」如果落在下午兩點左右,我就進 行計畫A;如果在四點附近醒來的話,我就進行計畫B;如果拖到晚飯 時間才醒來的話,我也有計畫C可以執行。 如果,王小妹因為我拿捏乙醚的劑量錯誤,而再也醒不過來的話, 我也有終極的計畫D可以實踐。 當然了,如果以上的情況都沒有發生,而是「另一種迫使我更快 速下手」的異變發生的話,在「無法逆料的暴走人」穎如不出現攪局 的前提下,我仍舊有七個儲備計畫可以操控,只是比較麻煩罷了。 這就是預言真正恐怖的地方。 一個絕頂的預言家,不只是在腦中堆砌圖像,用嘴巴恐嚇世人。 他還要具備不可思議的實踐能量。 我吃著泡麵。 現在我就只需要做這件事。 三點半,王先生疲憊地拎著小皮箱,還有一個該死的樣品吸塵器, 一步步踏上樓梯。 柏彥坐在浴室馬桶上,手裡拿著一把瑞士刀,端詳著自己的手臂。 他只是端詳。想藉著這個視覺動作召來上天的憐憫。 柏彥不管再怎麼疲倦,都不敢闔上沈重的眼皮。天知道「另一個 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後續動作。 郭力罕見地抽著煙,坐在床上,臉色蒼白地思索著什麼。 煙蒂隨意炙在純白的床單上,棄屍的工具散落了一地。 在柏彥通知他「條件」之前,他什麼也不能做。 陳小姐坐在電視機前,捧著濕毛巾冰敷自己烏青的臉頰。 在另一個矮小的男友來找她洩慾之前,她必須盡快讓自己漂亮起 來。 老張踢著兩個空啤酒罐,看著破舊的電腦螢幕唉聲歎氣。 螢幕裡的妖精打架已經暫時吸引不了這個中年男子的慾望。 穎如還沒回來。 王先生打開房門。 「嗯......」王先生碎碎念著,將吸塵器收拾好,簡單整理一下 衣領,走到陳小姐的門口。 扣扣扣、扣扣扣扣。 「?」陳小姐小心翼翼地露出一點門縫,這才打開門。 「請問我們家小朋友在妳這邊看電視嗎?」王先生微笑。 「小妹妹今天沒來找我耶,真不好意思。」陳小姐抱歉地說,手 中的濕毛巾努力掩飾著臉上的創口。 「是嗎?」王先生臉色詫異,但隨即回到自己房間。 陳小姐關上門,繼續看她的電視。 王先生回到房間裡,坐立難安地整理剛剛收到的市調問卷之類的 文件,然後到浴室裡沖了個冷水澡。 四點。 王小妹還是沒有回來。 我打開門,吹著口哨走下樓,拖鞋劈劈簸簸好不大聲。 二樓走廊。 王先生果然打開門,一看是我,連忙問道:「房東先生,你有沒 有看見我家小妹妹?」 我愣了一下。王小妹嘴唇裡的涎液滋味還殘留在我的舌尖上。 「啊?我怎麼知道?」我立刻露出平日愛管閒事的模樣,繼續追 問:「她不見了嗎?不會吧,我今天下午還有在樓下客廳看見她啊, 她手裡還提著一包飯還是一包麵?忘了。會不會去找陳小姐?還是去 天台玩了?」 王先生有些厭煩我的問題,但還是說:「我工作完回到房間,她 不在,也不在陳小姐那裡。我想大概是去同學家玩了吧,沒事。」 自我解釋一番後,王先生回到房間,我也到樓下冰箱裡拿了一罐 泰山仙草蜜上樓,經過王先生的房間時,我還聽見王先生講電話的聲 音。 大概真的開始一通通電話,在家長通訊裡尋找王小妹的蹤跡吧。 我翹起二郎腿,看著王先生心急如焚地確認每一通可能跟不可能 的電話,甚至還打電話去麵攤老闆那邊詢問,想知道王小妹最後出現 的地方。 樓下的房客 47 晚上七點半,王先生終於掛上電話,開始暴走。 而沈悶了一整個白天,外面開始下起大雨。 「陳小姐,我想再跟妳確認一下,妳有沒有看見我家小妹妹?」 王先生探頭探腦,往陳小姐房間裡頭張望著。 「沒有。」陳小姐斬釘截鐵地說。 「那我可以進去看一下嗎?」王先生的語氣很堅決。 「對不起,我這裡有點不方便。」陳小姐有些不悅。要不是她跟 王小妹交好,現在的語氣應該會更不客氣,更直接了當。 「她不見了,我想了想,她十之八九是來妳這邊了。」王先生不 理性地說,完全不理會陳小姐根本沒有藏匿王小妹的動機。 「小妹今天沒來。」陳小姐簡單說完,想關上門,卻被王先生的 左手抓住門板,反問:「我想進去,到底有什麼不方便的?我只是看 看就走。」 陳小姐聲色俱厲,說道:「我一個女孩子的房間,是你一個大男 人說進來就進來的嗎?」 王先生尋女心態作祟,硬氣道:「如果她沒有在妳這邊,妳為什 麼不讓我進去?這不就是做賊心虛?」 陳小姐怒極反笑,伸手說道:「賭五千塊,小妹要是在我這邊我 就給你五千,反過來你得賠我五千元房間參觀費。」 王先生瞪著陳小姐,陳小姐大概是想起了臉上那天昏地暗的一拳 ,於是快速將門關上。 正當王先生跟陳小姐在門口爭執不下的時候,老張不知所措地看 著不斷震動的衣櫃。 衣櫃在動? 老張已經過了相信衣櫃裡有鬼的年紀,但是他仍舊無法理解為何 房間裡的衣櫃會莫名其妙地晃動,好像有人在裡面亂踢、掙扎一樣。 「操......」老張只呆晌了幾秒,隨即回到現實的考量。 「喂,樓上的,你在裡面搞什麼鬼?」老張拿起牆角的壘球棒, 不客氣大聲喝斥。 他話中所指的「樓上的」,應該就是柏彥了吧。 「昨天被你害慘了,你他媽給我出來,裝神弄鬼的想嚇唬誰啊?」 老張說歸說,一時卻不敢拉開衣櫃。 「你在想什麼呢?在想柏彥為什麼會躲在你的衣櫃?在想沒有鑰 匙的柏彥如何進來?柏彥是個擅長開鎖的小賊嗎?如果柏彥是個小賊 ,又為什麼要在衣櫃裡亂動暴露自己的行蹤呢?」我愉快地念著旁白 。 在這個時間點,正是計畫C的節奏。 老張自己也曾躲在陳小姐的衣櫃過。 但面對一個封閉的大盒子,老張要打開幽禁的空間之前,所需要 的大量氧氣還未呼吸足夠。 「開門!」王先生偏執地敲著陳小姐的門。 「給錢啊?那麼有把握就給錢啊!沒錢就寫支票啊?你這種小業 務該不會連支票都沒見過吧?」陳小姐簡直火冒三丈,但言語是她最 擅長的武器,隔了張門,這武器運用的就更肆無忌憚了。 特別是,一個昨天才在兩個男人拳頭底下吃大虧的弱小女性。 我又開始哼起披頭四的黃色潛水艇,不由自主的。 腳踩著不存在的大鼓踏板,雙手撥弄著不存在的吉他,身體前後 晃動,陶醉。 「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別說我沒給 你機會。」老張警告著衣櫃裡的「柏彥」,左手慢慢接近衣櫃把手, 右手球棒凝在半空。 緊張。 衣櫃。 爭執。 僵持。 空白。 「鏘!」 升降梯齒輪慢慢咬合。 穎如穿著一身溼淋淋的黑色雨衣,手裡拎著一個「hollow kitty」 的粉紅塑膠包包,按下「上升」。 雨水沿著黑色雨帽帽沿滴落,在地板上迸開。 刻意壓低的帽子裡,依稀,是個微微上揚的粉紅嘴角。 樓下的房客 48 我又驚又喜。 驚的是,原本順暢進行的預言恐怕會被這顆不定時引爆的原子彈 炸成畸形兒;喜的是,這個預言的結局,原本就十足的畸形。 我真期待它最後會荒唐到什麼地步。 穎如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脫下了詭異的黑色雨衣,穎如竟是一絲不掛,而且自雪白的頸子 以下,穎如全身都是紅豔的色彩。是血。 穎如素淨的臉龐因為淋雨的關係,皮膚顯得更加的白皙滑潤,她 撥了撥頭髮,走到浴室沖澡。 而那個粉紅色的hello kitty塑膠包包,正安安靜靜地躺在茶几 上。隱隱約約,好像有什麼東西隨時會從裡面掙破似的。 「我知道我女兒在你房間!」王先生最愛的意淫物消失了,他的 理性被時間一點一滴剝奪光。 除了大吼,王先生的手也一直敲著門板。 「憑什麼?你這個人到底是哪裡有毛病?自己的女兒不好好看著 ,跑到別人家裡搜什麼?」陳小姐並沒有大吼大叫,她坐在地上的榻 榻米,一邊切換著電視節目一邊對著門冷冷回應。 老張手中的球棒差點脫手落地,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 衣不蔽體的王小妹紅著眼,驚慌莫名地看著眼前凶神惡煞般的張 叔叔。 「啊?」老張一口氣噎在喉嚨間,他的驚詫完全不下於赤裸的王 小妹。 怎麼會? 王先生的女兒怎麼會一絲不掛、被五花大綁丟在這個衣櫃裡? 是誰做出這種變態的事! 老張立刻放下球棒,蹲下,伸手想要撕開封住王小妹嘴巴的膠布 時,顫抖的雙手卻停在王小妹的小臉上。 王小妹的眼神充滿了恐懼,以及一股無限委屈的能量。 「叔叔不是壞人......妳應該知道吧?是誰把妳脫光衣服綁在這 裡的?妳應該有看到吧?」老張鎮定地說,但王小妹卻非常慌亂又害 怕地亂動、亂踢,害怕遭到性侵害似的。 老張勉強擠出笑臉,說:「叔叔帶妳去找爸爸,但是妳不可以亂 叫喔!更不可以誣賴叔叔,知道嗎?妳幾年級了?知道誣賴的意思嗎 ?」 王小妹扭動著身子,那稚嫩的美好在老張面前惶然掙扎,看樣子 是完全聽不進去張叔叔的話。 我拿起電話。 「叔叔要撕開妳嘴巴的膠布喔,妳不可以亂叫知不知道,叔叔是 好人,好人的意思就是......」老張的語氣越鎮定,靠近王小妹的雙 手就越是顫抖。 鈴~~鈴~~ 老張緊繃的身體立刻斷裂,回頭看著地上的電話。 王小妹趁機跌出衣櫃,重重碰了一聲。 老張立刻抱住王小妹,用他粗壯的手臂架住王小妹的脖子,另一 手緊張拿起電話。 「喂,陳小姐嗎?」我說。 「啊,房東先生啊,你打錯了,我是老張。」老張急促地說。 「抱歉抱歉,我再打一次。」我掛上電話。 老張鬆了一口氣,但王小妹只有更加慌亂地扭動著,一時之間, 老張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百口莫辯的情況。 我並不期待老張會因為抱著赤裸的王小妹而心猿意馬、做出人神 共憤的事情,因為老張並不是那種人。 在這種來不及細想的情況之下,明哲保身是偷窺者的第一要務, 也是唯一的行動選項。 王先生持續拍打著陳小姐的房門,陳小姐索性來個渾然不覺。 鈴~~鈴~~ 陳小姐瞪著電話,深鎖著眉頭拿起。 「喂,陳小姐嗎?我是房東先生。」我的聲音沒有敵意。 「房東先生,你是想問王先生幹什麼一直敲我的門嗎?」陳小姐 的口氣卻不太好。 「哈,的確是這樣,不曉得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嗎?」我 不好意思地說。 「王先生找不到他的女兒,就死誣賴在我這裡,我不讓他進來搜, 他就一直亂敲門,你說怎麼辦?」陳小姐說話的速度極快。 「這我聽王先生問過他女兒了,嗯,不能讓他進去搜嗎?」我問。 「憑什麼?憑什麼我要讓別人進我的房間?」陳小姐不悅,故意 說得很大聲,讓門外的王先生聽的清清楚楚。 「說得也是......不過,我看這樣好了,就讓我來幫大家排解一 下,大家各退一步如何?」我微笑。 「什麼各退一步?」陳小姐口氣稍緩。 「為了幫王先生找女兒,只要你願意打開房間讓王先生隨意看看, 下個月的房租跟水電費就免了,妳說怎麼樣?」我一副大仁大義的樣 子。 陳小姐沉吟了一下,說:「你下來,我再開門。」 我滿意地笑笑:「等我,我上個洗手間就下去。」 我將視線換到老張與他懷中的王小妹。 「等一下看你怎麼應付?」我遺憾地看著螢幕中、額頭全是冷汗 的老張。 樓下的房客 49 我走下樓,經過穎如與柏彥的房間。 一個仍舊在洗澡,她每次洗澡都會花上許久的時間,特別是這次 渾身浴血,乾掉的血漬尤難清洗。 一個則整天都沒有吃過東西,正盤腿坐在馬桶上微微打盹,偶而 不安穩地醒來,睜開眼睛後,不是嘔吐就是哭泣。 三樓。 香煙的味道從郭力的房間門板底下傳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將 最後一根煙給抽完。 而老張房間裡持續傳來不安的祟動與對抗,細微聲響背後的肢體 符號,光是猜想就十分有意思。 二樓。 「王先生!」我打招呼。 「房東先生!這女人把我女兒藏了起來,不還給我!」王先生氣 憤地說,指著陳小姐的大門。 「別氣別氣,我在樓上就聽到你們吵架了,不過我想陳小姐應該 不會這麼無聊吧,她又有什麼理由這麼做呢?」我打圓場,敲敲門。 王先生站在一旁、叉著腰,平日最沈默的、最邊緣的他,此刻卻 成為張牙舞爪的演員。 陳小姐打開門,瞪了王先生一眼,又看了看我,說:「還是房東 先生大方,為了開我這扇門免了我一個月房租,不像有些人,口口聲 聲自己的女兒有多重要,卻連五千塊錢都賭不起。」 王先生看陳小姐敢打開門,臉色反而煞白。如此一來,王小妹反 而不可能在陳小姐的房裡。 儘管如此,王先生還是匆匆進了陳小姐的房間,打開浴室、打開 衣櫃,然後頹喪地在房間中間抓著凌亂的頭髮,完全陷入空白的狀態。 陳小姐冷笑,正想酸上幾句時,我嘆了一口氣搭著王先生的肩膀, 說:「小妹妹應該只是去同學家玩,玩過頭了忘記回家吧。要不然, 小妹妹又沒有其他房間的鑰匙,怎麼可能躲到哪裡去?」 我說這幾句話的時候,陳小姐並沒有特殊的反應。 真是笨蛋。 於是我故意重覆、加強了語氣,說:「何況,如果小妹妹有別人 的房間鑰匙,她那麼乖那麼可愛,怎麼會故意躲起來讓你找不到?除 非是小妹妹撿到了我遺失的鑰匙串,玩起躲貓貓來了。」 陳小姐全身震動了一下。 「等等,我知道小妹在哪裡!」陳小姐抬起頭來,臉上寫滿了報 復的快意,以及少許的擔憂。 我詫異,問:「啊?那妳剛剛怎麼不說?」 王先生激動地抓著陳小姐的手臂,說:「小妹在哪裡!妳快快告 訴我!」 陳小姐避開我的眼睛,看著王先生說:「老張撿到房東不小心掉 落的鑰匙串,他有所有人的房間鑰匙!」 我假裝生氣,說:「那他怎麼可以不還給我?要是房間失火了怎 麼辦?要是......」 陳小姐還沒接口,王先生就衝到走廊,往樓上跑去。 我跟陳小姐連忙跟了上去,我瞥眼看了看陳小姐的表情,她非常 快樂地在笑,彷彿要去揭破一場陰謀似的。 「張先生!開門!開門!」王先生用力捶著老張的房門。 我跟陳小姐跑到王先生旁邊,看著王先生臉紅脖子粗地吼叫。 我渾然不解,看著氣喘吁吁的陳小姐埋怨道:「妳這不是栽贓給 王先生嗎?就算他有鑰匙,老張幹嘛把王小妹藏了起來?」 陳小姐不置可否,只是自信又神祕地笑著。 老張可以躲在衣櫃裡,再去浴室中強姦她,然後又唆使柏彥躲在 床底下嚇人,最後對她美麗的臉龐來一記魄力十足的豪拳。 這樣的人品,要綁架、強姦一個小女孩也不至太意外。 「張先生!張先生!開開門啊!張先生!」王先生不停拍著門板。 然而,房間裡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會不會是老張不在房裡?」我自言自語道。 陳小姐不以為然,說:「不如你們兩個撞門吧,要是小妹真的在裡 面,天曉得這隻禽獸會做出什麼事!」 我大驚,說:「天啊!我剛剛損失了一個月的房租,現在還要損失 一扇門!我看還是等老張回來吧!」 王先生就是這種矛盾的個性,這門一直不開,就代表裡頭一定有古 怪,他拼命扭著門把,說:「這門我賠!只是我沒撞過門,該怎麼撞才 好?要拿東西頂住它嗎?」 我連忙幫敲門,說:「再等等,再等等!說不定老張只是睡沉了! 老張!」 外表急切與倉皇,但我心中其實很輕鬆。 不管老張開不開門或是要不要撞門,我都有不同的劇本,個個力 道萬鈞。 「張先生,再不開門我可要撞進去了!」王先生粗著嗓子。 「啊啊啊!千萬別衝動!老張你快開門啊!」我討饒。 「得快點進去才行,這傢伙是個人面獸心,小妹落在他手上可就 危險了。」陳小姐一手叉腰,一手遮著鼻子上的烏青,掩藏不住的得 意。 門緩緩打開,老張睡眼惺忪地站在門後,深深打了個呵欠。 一股難聞的酒氣撲鼻而來。 樓下的房客 50 「吵死了,到底是什麼事?」 老張昏昏沈沈的樣子,真是有夠會作戲。 王先生一把推開老張,衝進房間四處搜探,兩個空啤酒罐被王先 生急切的腳步踢到牆角,筐筐作響。 我更焦急,搶在王先生的屁股後東看西看,一邊說道:「好濃的 酒味啊,老張你怎麼沒事喝這麼多酒啊?難怪這麼難叫!」 老張當然附和道:「嗯啊,還不就是那個婊子惹我生氣,咦?妳 也在?」狠狠地瞪著陳小姐。 陳小姐並不搭腔,往後退了一步,一副死三八的臭嘴臉。 王先生打開衣櫃,裡面只有幾件衣服跟雜物,往床下一探,全是 幾十瓶珍藏的過期牛奶盒。 我拉起王先生,氣急敗壞說:「我們誤會老張了,我就說啊,老 張怎麼會想綁你的女兒?沒道理啊!」 老張瞪著陳小姐,說:「操,一定是這個死要錢的賤人硬栽贓的 !」說完,大搖大擺走向陳小姐,蠻橫地舉起右手,眼見就要揍下去。 「你要做什麼!」陳小姐驚恐地衝下樓,完全沒有剛剛的氣燄。 王先生失魂落魄地走出去,我卻擋在門口,正色對睡眼惺忪的老 張說:「老張,不是我翻臉,但是你撿了我的鑰匙不還給我,你說, 這到底要怎麼算?」 老張打了個嗝,歉然摸著口袋,卻又假裝神智迷糊酒醉未醒的樣 子,說:「呵,真對不住,不過我告訴你一個祕密喔,呵,這鑰匙恐 怕不是我第一個撿到的,其實啊,樓上那個大學生啊才是第一個撿到 鑰匙的人喔,呵呵,他也有大家的鑰匙吧,呵。」 我趕緊問:「那你有看見他進過誰的房間嗎?」伸手將鑰匙拿了 回來。 王先生更是在一旁大聲問:「那小子有沒有進過我的房間?」 老張沉吟了一下,說:「不知道耶,我只知道他昨天全身脫光光, 躲進樓下那個淫娃的床底下,嚇了她一大跳吧,哈哈哈哈哈,那小子 真夠趣的。不過今天下午我就不知道了,我喝了酒一下子就睡著了, 嗯?沒別的事我......」 很好! 王先生沒等老張把話說完,就急著往樓上興師問罪。 然而,正對著老張對面的房門打開,郭力蓬頭垢面、幾乎用摔的 出來,我跟王先生連忙往旁邊躲開,免得被一身煙味的郭力撲倒。 「你們......剛剛在那邊吵什麼?柏彥果然有大家的鑰匙?」郭 力跌跌晃晃地問。 王先生沒有理會,一股勁往樓上開跑,我也沒搭腔,只是對著老 張大聲斥責。 「鑰匙的事再跟你慢慢算帳!下個月房租漲你兩倍先!」我生氣 說道,跟在王先生後面往上走。 老張摸摸頭,嘴裡咕噥著對不起之類的屁話,關上門,繼續處理 他未完成的另一個裝置藝術去。 而郭力像個石像杵在走廊上,空洞的不得了。 跟著王先生,我興奮地踩著每一個階梯。 無論大家以什麼樣的節奏在進行各自的事,都脫離不了我的劇本。 我的腦下垂體不禁開始分泌奇怪的物質,在醫學上應該有他的專 屬名稱,大概是負責產生即興計畫的那種液體。 王先生要是硬逼柏彥開門,會發生什麼事呢?柏彥這樣一個沒頭 沒腦的死大學生抵擋得住這種惶急的壓力多久?一行人在柏彥門口興 師問罪,另一個兇手郭力能坐視不理嗎? 已經錯過第一時間自首的郭力,依照他的個性,其實沒有第二條 路可走。 按照原先的計畫......原先「穎如不在」的計畫裡,接下來的幾 分鐘我只要略施心理戰,就可以誘惑即將跟上樓的郭力跟我一齊突擊 王先生,分享犯罪的罪惡感後,再與柏彥結盟,然後...... 但是,我一踏上四樓、瞥見穎如的房門時,有個奇特又詭異的想 法在我腦中一掠而過。 依稀,那流水聲還未歇止。 我想起來,個性封閉的王先生從來沒有上過四樓。 王先生之所以會知道單身的老張不是住在他的正上方,全是因為 郭力跟令狐做愛時床腳就在他頭頂上啞啞晃動的關係。 果然。 王先生站在走廊上,滿臉是汗看著剛剛爬上樓梯的我。 「哪一個是那個柏......的房間?」王先生看著我,微胖的他一 口氣在胸口劇烈喘著。 我拿出剛剛老張還給我的那一大串鑰匙,指著右邊的房間,左手 在嘴唇上輕輕擺動,用非常警戒的聲音模糊說道:「你偷偷進去,別 讓他有機會跑了。」 王先生會意過來,接過鑰匙,神色凝重。 而我慢慢後退了一步,示意王先生自個兒進去。 王先生開門,像個忍者一樣潛了進去。 浴室裡的沖水聲更大了。 我悄悄將門從外面關上,將王先生封印在黑暗裡。 樓下的房客 51 關上門,我完全沒有一絲惶恐。 王先生這一進去,就像自動走進一隻懶得偽裝的龐然巨獸嘴裡。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地方叫做地獄入口的,應該就是這棟樓的 這間房間,而不是形而上的「險惡人心」之類的虛偽托辭。 這裡, 就是這裡, 地獄就是這裡。 我站在柏彥的門口,看著走廊盡頭的樓梯口。 郭力隨時都可能上來,我必須為我這個突發奇想的安排找到新的 出路。 真像是超激烈的腦中競速。 搭。 搭搭。 郭力刻意放慢了腳步聲,一步步逼近。 我上排牙齒緊緊咬住下嘴唇,雙手從太陽穴一路刮到脖子,大量 的腎上腺素在體內滾燙翻騰著。 該怎麼跟郭力解釋消失的王先生呢? 該怎麼使得郭力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到柏彥身上呢? 穎如房裡的沖水聲停止。 咚! 一場無聲的、顯然是一面倒的「對決」,已經在穎如房間裡結束了。 我瞪大眼睛,一個偏激到極致的想法像快速生長的藤蔓攀上我的 腦髓。 既然計畫已經擅自被我更改,那就索性來個置之不理吧,反正郭 力根本無暇顧及王先生的存在。 郭力的對決再簡單不過,我只需要幫他把搶奪屍體的談判聚焦! 搭。 搭搭。 趁郭力還沒上來之前,我拿出鑰匙,輕輕插在柏彥房門的鎖孔上。 脫下拖鞋拿在手上,我飛快跑上樓,回到原先的作戰指揮中心, 在螢光幕前綜觀七個主要戰場。 電視機前我大口大口喘氣,匆促之間所作了決定讓我心跳得好厲 害。 這棟樓最不缺的,就是快要爆裂的心跳聲了吧。 郭力來到穎如與柏彥房間的中間,有些疑惑地看著柏彥門上的鑰 匙。 他的手顫抖又猶疑地停在半空中,像是老舊錄影機的暫停畫面。 早發現門外動靜不斷的柏彥卻採取自暴自棄的策略,乾脆閉上眼 睛強迫自己睡著,大概是想將接踵而來的、難以承受的場面,交給另 一個超級恐怖的人格去處理。 這年頭大學錄取率超過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結果,就是製造出一堆 光會推卸責任的烏龜蛋。 巨獸的嘴巴裡佈置的跟一般的房間沒兩樣。 王先生坐在那張比電椅還可怕的椅子上,閉著眼睛,那模樣是多 麼熟悉、那麼的安詳,好像教堂的唱經班一直在他身旁唱著福音歌曲 當背景配樂,那樣悠揚舒暢。 渾身溼答答的的穎如還是一貫的沈默與優越,她沒有多餘的舉動 去確認王先生為什麼能夠闖進自己的房間,也一點不感興趣。 她自然而然的、好像獵食者的本能般翻出一堆繩子,緊緊纏繞著 昏迷不醒的王先生,打開那一只藏在床底下的小木箱。 赤裸的王小妹躺在床中間,床底下的過期牛奶瓶凌亂散在地上, 老張滿臉淚水跪著,雙手合十不斷地朝床上的王小妹拜下。 我將鏡頭影像調整放大。 王小妹雙眼緊閉,一動也不動了。 依照我從網路上看過數千張各式各樣死者照片的經驗,王小妹應 該是被活活悶死的。 偷窺者最會保護的就是自己,這個原則果然不錯。如果你手邊有 紅筆,最好將這句話再三圈起來。 「你心目中能夠侵入房間的人選,只有一個人,柏彥。」我睿智 的發問,就像益智節目主持人正在問特別來賓「快問快答獎金百萬」 的項目。 「你想先挑了柏彥呢?還是趕緊去棄屍呢?柏彥把王小妹五花大 綁丟在你衣櫃裡,惡劣歸惡劣,王小妹可也是活生生的交給你了,出 了人命終須責疚於你。」 「如果你不趕緊棄屍,等到王先生遍尋不著女兒而報警之後,警 察在這裡進進出出問東問西的,你哪有機會運屍體出去?你難道敢二 次嫁禍給柏彥嗎?屍體上可全是你的指紋!」 我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逼問,不停在螢幕中朝屍體跪拜的老張當 然沒有回答。 不過答案已經出爐。 老張茫然站起,搬了一個五斗櫃擋住門板,免得擁有所有房間鑰 匙的「嫁禍者柏彥」突然侵入他的房間;然後走到浴室拿出溼毛巾, 小心翼翼為王小妹擦拭身體。 擦著王小妹無辜瘦小的身軀,老張的眼淚倘滿了整張臉,不知道 到底有沒有認真在思考裝屍體的用具跟棄屍的地點。 回到郭力。 不確定他是不是暫時將王先生尋找女兒的事拋在腦後,總之...... 他已經將門打開。 樓下的房客 52 在這種壓力之下,柏彥當然沒辦法睡著。 但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搶下白癡比賽冠軍的柏彥,居然在郭力踏 進房間後就一直把自己的腳黏在馬桶蓋上,然後用膝蓋將自己的腦袋 夾在裡頭,兩眼半睜半闔的。 郭力戰戰兢兢地、非常緩慢地走著,兩隻手緊握成拳擋在胸前胡 亂護衛,眼睛好像直視強光般不停眨眼、瞇眼。 我知道那是恐懼突然撞見屍體的自然反應,儘管郭力正是為了這 個目的而來。 站在柏彥房間的中央,郭力的胸口停止喘動,慢慢將頭轉向右邊, 與浴室裡蹲在馬桶上的柏彥四眼交會。 郭力吞了一口口水。 柏彥打了個冷顫。 久久,大約有兩分鐘的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我將臉貼近螢幕,那畫面就像部可笑又品質低劣的舞台劇,兩個 演員不約而同忘記台詞,只好尷尬相互對視似的。 但是舞台劇又必須持續進行,我這個導演兼唯一的觀眾也只好無 奈地等著。 終於,前來談判的郭力在要命的沈默後先開口了。 「我...想請你......請你原諒......」 郭力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一定認為蹲在馬桶上狼狽不堪的柏彥, 是為死去的情郎令狐傷透了心、憔悴了身形。 「......」柏彥完全無法言語,絲毫不能理解郭力在說些什麼。 郭力突然開始哭泣。 大哭,但一滴眼淚都沒辦法掉下,像棵枯萎凋零的老樹,了無生 機。 我明白,這哭泣並不是懊喪或懺悔,也不是想交易對方的憐憫, 而是精神崩塌。 完全的崩塌了。 所以,郭力一滴眼淚都沒流,但他的樣子卻比悲痛欲絕還要更深 的無望,他徹底的認輸,沒有底線的拋棄,除了...... 「我只求你放過我,將令狐的屍體還給我......我什麼都答應你 ......」郭力沙啞地哀號。 柏彥先是震動了一下,隨即又陷入輸家的面孔。 他果然......果然知道「另一個我」殺了那個死同性戀...... 柏彥機械式地指著床底下,什麼也沒有辯解。 說了又有什麼用呢?另一個人格這種事,全世界只有美國好萊塢 裡的法官跟陪審團願意相信。 看到柏彥終於允許郭力接觸屍體,郭力如釋重負吐出一口氣。 他當然知道屍體不是在床下就是在櫃子裡,如果屍體還沒被支解 的話。但沒有柏彥的允許,談判就不能獨斷地進行下去。 不知從哪出來的精神再度注入郭力一整天都沒有進食的身體,他 連滾帶爬到柏彥床邊,將擋住屍體的雜物與鞋盒扒出,迫不及待拉出 令狐的屍體,這時可不是害怕屍體的時候。 冰冷僵硬的令狐被郭力拖出。 無孔不入的蒼蠅在他的嘴角、鼻孔、眼珠上跳躍產卵。 死去的令狐只不過是丟掉了靈魂,他還留下營養豐富的蛋白質供 亂七八糟的生物在上頭孵化,在內臟裡啃食。 遺愛人間,到底應該禁止遺體火化。 令狐的屍體,像一串斷斷續續的刪節號,要說不說的,將句子硬 生生斷在那邊。 令人難受的氣氛,卻又不得不替這個場景說句台詞將模糊的句子 給接下去,誰都好。否則一旁的靈魂都將失控。 「對不起。」 柏彥機械吐出這三個字,將整張臉深深埋在身體裡,就像找不到 殼的寄居蟹。 這是他言簡意賅的台詞。 郭力一愣,隨即明白柏彥在說些什麼。 柏彥在為他的橫刀奪愛道歉。 「不,我們......我們都錯了......要不是因為我平常太疏忽令 狐始終一個人的感受,今天就不會演變成這個樣子。」郭力突然覺得 很悲哀,內疚的感覺從現在才開始真正反噬。 這種反噬,會咬出早已消失的良心跟種種具不良影響的正面人格 ,我可不能放任他們繼續如此有道德意味的對話。預言會變得難以掌 控。 「已經做對的事,又何必改變?」我想起海倫仙度絲的廣告詞, 趕緊換了一雙布鞋走下樓。 「所有的一切都被我毀了,都被我給毀了......無論事情怎麼發 展,我都不該做出這種事......」郭力懊悔不已,我聽見他一屁股坐 在地上的聲音。 柏彥無言以對,他大概覺得對方崩潰過頭了。 我輕輕旋轉開鑰匙仍插在門把上的房門,訝異地站在門口。 「啊!」郭力嚇了一跳,整個人跳了起來。 柏彥不知發生了什麼狀況,立刻從浴室衝了出來,但他剛剛蹲姿 太久的關係,一出浴室就踉踉蹌蹌地被屍體絆倒。 我兩腿發軟,慢慢扶著門緣蹲坐在地上。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瞠目結舌,指著地上明顯是一條 屍體的令狐。 他的胸口還插著那明亮的尖刀。 郭力大口大口喘氣,完全被突如其來的狀況給嚇呆了,就跟我與 穎如起初交鋒時瞬間挫敗的情況一樣。 柏彥一看是我,立刻兩眼無神地頹坐在地上,一副「把我抓走吧, 別再折磨我了。」的疲憊表情。 這情景對他們來說,一定會用上「那時,整個時間彷彿都凍結住 了」這樣的老舊形容詞,但我,一個介入者,卻很實際地在心裡面讀 秒。 到了第十一秒,真正動手殺人的郭力終於試圖開口解釋什麼或承 認什麼,但所有的話都在他的腦袋裡錯亂掉了,我只聽到含糊不明的 發語詞在郭力的嘴巴裡咀嚼著,咿咿啊啊。 「等等!」我強打起精神,一鼓作氣站了起來,將還插在房門上 的鑰匙拔下、關上門。 郭力不明究理、往後退了一步,連自暴自棄的柏彥都忍不住抬起 頭看了我一眼。 我看著他們倆,雙膝跪地,三個響頭扣扣扣墜地。 「求求你們!不要將今天的事說出去,我一點都不想插手你們三 個人之間是怎麼談情說愛、是誰動手殺人還是出了什麼意外,我...... 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你們也千萬別去報警......」我的語氣中滿了惶 急的懇求。 兩個兇手呆呆地看著我莫名其妙的舉動。 我繼續磕頭道:「你們也清楚,我這個人什麼專長都沒有,就只 有這一棟長輩留下的房子可以收租活口,要是這棟房子死過人的事給 傳了出去,以後誰還敢搬進來?我求求你們了,我這房子以後還要租 人,你們行行好,這件事大夥齊心一起將它給蓋了過去,別讓我下半 輩子喝西北風成不成!」 我不停磕頭,不停磕頭。 樓下的房客 53 當我抬起頭時,郭力的臉上充滿了複雜的線條,不知道該怎麼堆 砌表情。 而弱智的柏彥忽然脫胎換骨煥然一新重振雄風異軍突起大顯神 威,簡直興奮的不得了,大叫:「沒問題!那現在應該怎麼辦!」 一秒鐘過後,他突然想到郭力還沒跟他算帳,所以這件事我根本 做不了主時,他往旁邊看了郭力一眼。 郭力無法置信地看著柏彥。 這小子扣著屍體不放,不就是為了要跟他談條件嗎?雖然柏彥扣 住屍體已經意味著不會報警、要私下解決這件事的訊息,但房東我幾 句話就讓他如此興奮,這......這未免也太便宜了吧? 「我覺得好是好,但是......」郭力看著柏彥,不知道該怎麼將 疑惑說出來。 我果斷大聲說道:「不要往下說了!既然大家都不想將事情張揚 開來,現在就該一齊想辦法把屍體解決掉,況且我根本就不想知道令 狐......令狐是怎麼死的!這只會帶給我麻煩而已!所以你們要發誓 ,絕對不能將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就算將來有一天警察查到是你們之 間的誰幹的還是一起幹的,都不能將我跟這棟房子扯進去,這是我唯 一的條件。」 郭力緊皺著眉頭,偷偷觀察著柏彥。 柏彥當然一股勁地點頭,神采煥發的。 「我發誓。」郭力開口,抖擻了精神:「這件事我絕對不會說出 去,將來也不會將你拖下水。」 「我也是,我也發誓!」柏彥簡直樂瘋了,說:「要是我將這件 事說出去或是將你拖下水,我就身中七七四十九刀不得好死!」 「那好!」我鬆了一口氣,說:「現在我們該怎麼處理他?」我 指著令狐。他大概沒想到自己死後竟會成為不明不白的籌碼,陷入狗 屁不通的交易裡吧。 現在,我要做的事情可以說是非常簡單、卻也非常艱鉅。 就是使這兩個兇手將焦點聚集在消滅犯罪證據上,而不是懷疑對 方爽快加入交易的背後目的。 畢竟,矛盾從一開始就存在,我只能將場面打亂、重新整理,而 無法消滅矛盾本身。 荒謬的,三個兇手,圍著一具屍體坐下。 我看了看柏彥。 「這個......這邊再往上十幾分鐘就是梧棲海港了,把他往海裡一 丟就行了!說不定一路隨洋流飄到美國也是很有可能,要是飄到非洲就 更沒問題了。」柏彥說完才發現自己失言了。 自己殺掉了郭力的枕邊人,居然想隨便處置屍體了事,郭力要是生 氣反悔就慘了。 於是柏彥頓了頓,自言自語:「從昨夜開始我已念了好幾百遍的往 生咒跟南無阿彌陀佛,算算時間,令狐兄現在應該已經往生西方極樂、 修成正果了......所以呢,我想屍體是身外之事,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嗯,在海裡也逍遙自在些......」 「你在鬼扯什麼?」我打斷柏彥的恍神言語,責罵道:「丟在海裡 遲早會給沖上岸來,但時候查起來你能脫得了干係?依我看,還是找個 地方掘個坑埋了比較妥當,地方當然是越荒涼越好。」 郭力點點頭,不發一語。 他跟大獲解脫的柏彥不一樣,他的思緒雖然依舊混亂,但年紀與 涵養讓他看起來深沈多了。 「但......但他好大一個,這下......」我刻意避開令狐的屍體, 假裝我實在不想多看一眼:「這下有點難處理,你們有裝得下他的大箱 子嗎?」 柏彥立刻接口:「怎麼可能有箱子可以裝得下這麼大的一個人?當 然要......」 柏彥及時住口,抬頭看了看郭力。 「我在想,分屍會不會比較妥當一點?」郭力謹慎地回答。他本來 就準備好一堆工具要分屍。 「這分屍我受不了,我不敢看。」我為難道:「這個部份就由你們 兩個自己去做吧。」 「應該的。」柏彥跟郭力不約而同說道。 樓下的房客 54 瘋狂的想法一旦啟動,理性的討論就理所當然盤據在三個兇手的 語言裡。 「分屍要用什麼工具?一般的刀子行不行?」柏彥天真爛漫問。 「恐怕得鋒利一點的,才比較......嗯,比較稱手,比較有效率。」 郭力壓抑著自己的回答。 「不知道用這把現成的刀子行不行?咦?這不就是樓下廚房那把 刀子嗎?」我大驚小怪指著令狐身上的兇器,裝出一副很想知道是誰 拿的刀子、卻又不想真正了解的欲言又止。 「這工具......這工具我可以張羅,別用這把刀子吧。」郭力一 定是想拿他準備好的鋒利手術刀,不過生怕觸怒柏彥而一直不敢提。 他不想讓柏彥知道,他早就準備好用殘忍的手段要支解柏彥的甜 心男友,那樣赤裸裸說出來的話,心情看起來異常愉快的柏彥恐怕會 反悔。 「不,事不遲疑,我贊成房東的建議,這件事越快落幕越好,越 拖下去出事的機會就越大,就用這把刀子吧。既然它可以殺死人,可 見一定很鋒利,水可以走船也可以翻船,行了。」柏彥果斷說道。 郭力看了柏彥一眼,他實在越來越糊塗了。 但郭力確確實實送了令狐的性命,這明確的、可體驗的事實讓他 在過程中處於完全被動的角色。 說不定,柏彥是心情惡劣到了頂點,於是乎性情大變? 「這刀有你們的指紋,我是堅決不碰的,你們自己來吧。」我說, 索性坐到床上。 「還需要幾個堅固的大塑膠袋,地上也要鋪一個,免得血流的到 處都是、不好處裡。」郭力早已想好。 「我去樓下買,很快回來。」我說,作勢站起身。 郭力像是深怕我反悔似的,阻止道:「不,我的房裡正好有幾個, 我去拿吧。」 柏彥深怕郭力反悔,說:「不如先割了吧,就在浴室裡割不就得了 ?大家同舟共濟,一鼓作氣將它給分了,免得等一下拖久了手軟,夜長 夢多。」 我附議:「這也有道理,我就在這坐著,你們去浴室割吧。不過動 作得快點,天亮前想個好地方埋了,這件事就此了結。」其實我更怕他 們倆人反悔。 柏彥沒口子的說好,郭力只有點頭的份。 於是兩人將令狐拖到小小的浴室,將令狐的頭押在馬桶裡,省得 面對屍體最恐怖的、最容易產生記憶殘留的部份。 柏彥拿起刀子,乾咽了一口口水。 真不知從何下手吧。 郭力嘆了一口氣,無聲從柏彥手中接過刀子,往頸子肉多的部份 慢慢切鋸下去。 「嘖......」我還真不敢看。 就這樣,兩人你一刀,我一刀的輪流割著。 郭力吐了一次後就冷靜下來,漠然地操刀。 柏彥實際上根本沒宰過人,乾嘔了三次後才勉強鎮定下來。 慢慢的,浴室中內臟與腸子流了一地,黃色發臭的脂肪黏在兩人 的衣服跟瓷磚地板上,我瞧了一眼就要發暈,味道更是難聞的不得了, 我只有捏著鼻子等待令狐變成一塊塊的。 插播個忠告,識相就拿筆跟紙抄下來。 我說,如果你想支解一個人,又很趕時間的話,我勸你最好別幹, 想點更省事的方法。 因為割肉不僅噁心、遇到關節與韌帶更是耗時又費力,但這些比 起腥味十足又拖拖拉拉的腸子只能算是小兒科。 如果你天真的以為支解後的屍體就是一塊又一塊連皮帶骨的肉, 那就大錯特錯了。你必須另外包好或塞好亂七八糟的內臟,還要將腸 子捆好或切段,最後還得拿鹽酸好好將一塌糊塗的地板刷個幾十次, 才將湯湯水水的脂肪、屍水、血處理個大概。 支解真是一門專業,應該要有專人負責。 -- http://www.wretch.twbbs.org/album/kenshin528<=這是美女相簿 (C)lass 【 分組討論區 】 11 卡漫夢工廠 卡通, 漫畫, 動畫 [Ckmike] 4 C_J_Artist 作家 Σ日本漫畫家專區 [Ckmike] 10 TakahasiShin 作家 ◎****高橋真作品討論版**** kenshin528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9.19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