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三篇文, 雖然與本版主題沒啥關係, 但也不能說與我們沒關係...
2003.10.26 中國時報
國際學術秩序的宿命？
◎陳世敏（作者為政治大學新聞系退休教授）
台灣學術論文的生產，基本上是追隨國際學術秩序的「核心─邊陲」關係
而規劃的。這套秩序，以美國馬首是瞻，儼然是國際論文生產和知識傳散的
總部， 其他各國變成了替美國做學術代工的工廠， 就像台灣的產業加工廠
的角色一樣。這套難以抗拒的國際學術邏輯，注定了台灣學術論文總數量雖
然不差，但平均每一篇論文的「影響力」不但落在歐洲國家之後，也落在亞
洲主要國家之後。台灣學術界人士窮畢生之力，為國際學術（說白了就是美
國學術）的某一項結果作註腳。 SCI或SSCI，就是「美國總公司」用來降伏
各國殖民地的學術大怪獸。
長久以來，國科會和教育部設計了一套綿密的制度，亦步亦趨來配合美國
學術總公司的需求。升等、研究案申請、研究成果申請獎勵，無一不是按照
這套新科舉制度來操練，久而不以為意，甚至誤認病態的依賴分工為常態。
教育部長黃榮村和高教司司長黃宏斌三番兩次強調「世界各國都用SCI 和SS
CI」，所以我們用它沒有什麼不對。他們兩人剛好一語道破了台灣學術的宿
命：我們永遠只能站在主流學術的邊陲，替別人代工。
他們兩位沒有說的是：教育部可曾做過了什麼事，來改善台灣學術的邊陲
地位？
真的沒有做什麼。不信你去查一查各大學系所新聘教師、升等的規定，有
多少系所對論文的要求完全以主流學術的要求為標竿。受到新聘、升等的影
響， SCI、SSCI幽靈，已經逐漸由自然科學系所飄散到人文社會相關系所，
尤其在菁英綜合大學裡，現在連人文社會教師也必須比照辦理，無法避免「
拚 SCI、SSCI」的命運。高教司長居然還振振有詞，辯稱「人家有一個公正
客觀的委員會負責篩選期刊」，不免讓人困惑教育部究竟是台灣的教育部還
是美國的教育部？
任何期刊都有其宗旨、方向、甚至意識型態，人文社會期刊尤其容易有此
傾向。人文社會科學講求觀點、異見，重視多元、弱勢的發聲。所以刊物的
立場南轅北轍是好事。學術期刊立場相對來講不會那麼立場鮮明，但我們也
不宜因此就忽略了期刊潛在的學術偏見。篩選期刊的態度是否客觀公正，猶
其餘事。
SCI 和SSCI不但不是聖牛，它還可能是個碩大無朋的學術殖民者。
根據國科會的資料，SSCI收錄的一千六百多種期刊中，並未有任何台灣出
版的期刊；而 SCI收錄的八千多種期刊中，只有八種來自台灣，佔○．一％
不到。國科會瞭解到學術依賴的嚴重性，幾年前開始鼓勵學者不管用中文或
英文發表論文，希望大家「根留台灣」，把稿子投給台灣的期刊，所以創立
了台灣的 SSCI，即TSSCI，收錄二十八種中文人文社會期刊。但我無法理解
為何國科會未曾鼓勵科學論文以中文在台灣出版，致無TSCI。
換句話說，要閱讀台灣學者寫的科學論文，只有到美國去找，而且，對不
起，只有英文，沒有中文。自然科學也許還好，大學生習慣了讀英文教科書
，如按照教育部說辭，人文社會教授們也拚英文到美國去發表論文，請問我
們的人文社會大學生看得懂英文學術論文嗎？
這裡牽涉到一個非常根本的問題：大學教師發表論文的目的何在。第一是
為學問而學問（如中研院），第二是服務社會和產業（如工研院、台經院）
，第三是為了個人積分升等，第四是為了把新創造的知識反饋在教學上，強
化教學品質。依我之見，第四項才是大學在研究方面的首要任務，其他三項
才是次要的。可是國科會和教育部好像把大學教師的研究和教學一分為二
──或者應該這樣說，強調SCI 和SSCI無可避免會逼迫台灣的大學教師研究
和教學一分為二。結果，教學是教學，研究是研究，大學水準沒有提高，學
術加速殖民化。
這次主流學術論文篇數的排行問題，只是台灣高等教育或學術研究問題的
冰山一角。我們何不看看「總公司」以外的國家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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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時報十月二十六日社論
ＳＳＣＩ在台灣的浮沈
大學研究品質的評鑑替人文社會學界帶來困擾，大家質疑教育部大幅度仰賴英語ＳＳＣ
Ｉ（社會科學期刊引文索引）作為主要評鑑依據的妥適性，其實國家科學會在這方面的
執著，也不遑多讓。近年，國科會更變本加厲地推動ＴＳＳＣＩ（台灣社會科學期刊引
文所索引），現在，除了國科會的年度計畫補助以此兩項指標為依據，各校為了向國家
競爭資源，也自動將校內教授的升等與評鑑，與這兩項指標緊密掛鉤。有主管官員認
為，這樣的標準也許不全面，但起碼能強迫大家提升自己研究的國際能見度。各界批評
與反彈的內容，多日來報端早有披露，但對其背後深層的制度與心理因素，並未充分掌
握，值得細說。
此次學術管理制度的轉變，在人文社會科學界引起軒然大波，主要是因為我國學術界研
究資源靠國家預算多，靠民間挹注少，所以政府取得絕對優勢，使政府不但可以在政治
立場上制約知識界，就算是政治敏感度低的週期裡，上層只要稍一偏離既有評鑑軌道，
到了基層其效果便已是澎湃激盪，這與美國學術界靠民間捐助的情況不同。同時，單憑
學界的人數觀之，台灣人文社會科學沒有足以支撐學術產品的市場規模，不像美國，即
使只以圖書館為對象發售期刊，也足夠維持，如果出現知識辯論，期刊與專書均還有大
利可圖。於是美國的人文社會期刊，就有知識界自己看問題的脈絡，與相對嚴格的評審
標準。
在我國推動ＳＳＣＩ與ＴＳＳＣＩ最積極的，當然莫過於美國返國的學者。然而國內追
求的人文社會科學知識境界，與美國甚為不同。有鑑於早期的政府干預學術，與當代的
泛政治化侵擾學術，美式的社會科學成為抗拒政治的有效手段。打著客觀中立的旗號，
有助於排擋政治壓力，但卻對於歷來以經世致用，學而優則仕的學術文化，造成衝擊。
科學成為抗爭的旗號後不久，更年輕一輩的留美博士返國日多，他們在完全不同的歷史
意識中，進到台灣的學術場域。在新場域中，科學成為抗拒官方歷史意識的有效工具，
主要是反對當時的國家定位，同情台灣獨立的年輕學者，儼然成為推動社會科學的主要
舵手。造成科學與自由的意涵徹底轉變，從老自由派反抗國民黨專制的思想武器，成為
脫離國共內戰的知識基礎。
國家定位的迅速瓦解，使得這一批鼓吹科學化的學者轉戰其他場域，不再致力於此，便
讓科學化的政治意義又產生變遷，因為接手將科學評鑑加以制度化的，是另一批社會背
景迥異，且泰半是在美國ＳＳＣＩ評鑑上有表現的學者，而且其中外省人居多。這時科
學化的焦點，從研究內容的科學化，轉移到評鑑標準的科學化，人文藝術學科可以說是
在這時開始被拖累。就在知識界遭到民粹政治威脅的節骨眼上，ＳＳＣＩ之類的評鑑標
準，反而可以當成明哲保身的擋箭牌。因為政治與省籍的問題，尖銳地困擾著各項校園
人事案，造成人心動盪，則訴諸某項程序性的標準，是大家最便宜的自保手段，從此不
必對人事案表態，一切程序化，並且藉由國際化口號的震天價響，蔚為學術評鑑的潮
流。這是ＳＳＣＩ在台灣的意義，只有從知識界的變遷心態中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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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0.27 中時晚報
外省人的TSSCI？
徐守凡
憲法沒人遵守，但嚴苛無比的行政命令，卻煞有其事。
近來引起軒然大波的大學評鑑，恐怕不只是學術行政問題，更是國家
大方向迷失，徬徨無依的學術官僚只能抓雞毛當令箭。本末倒置的評鑑技
術看似客觀，實如海中枯木，無目的地飄泊，落難者卻又非搶得頭破血流
不可，根本已不知為何而學問。
以英語SSCI來評鑑人文社會科學，之所以受批評，一是不能照顧本土
知識需要；二是忽略其他評鑑方式。國家科學會乃建立本土 TSSCI，以濟
不足，但多的一根雞毛並不會賦予方向感。
各校為提高評鑑成績以爭取資源，一窩蜂更新人事辦法，規定教師必
須在TSSCI所認可的期刊上發表，才能通過升等。因此哪些刊物能列名TSSCI
，竟成兵家必爭。為免旁人批評有偏頗， TSSCI期刊的選定，頓時陷入鉅
細靡遺的程序指標，以致合格期刊少之又少，投稿者則擠破頭。
瑣碎無比的評鑑造成普遍恐慌。某刊物可因微不足道的行政原因，便
暫遭除名，觀察三年，立即哀鴻遍野──這份刊物所發表的文章不能計入
升等績效，作者從天堂掉進地獄。同時，三年內投稿該刊人數必減，而來
稿人數又是後續評鑑標準，故使該刊回到名單的機率也大跌。
有趣的是，人文社會科學領導階層泰半是危機四伏的外省人，他們任
憑零碎萬端的雞毛把自己敏感的身分層層包裹，隱匿在「專業不能超越民
主」的徬徨中。評鑑愈苛，愈能明哲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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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字會說話，但是數字說話的時候會讓你聽不到其它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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