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swing:難道真正的自由是國際組織一人一票? 推 218.160.53.206 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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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swing (阿呆) 看板: CSCommunity
標題: Re: 廖咸浩「自由主義與少年時代」
時間: Thu Apr 10 15:54:30 2003
我以為,廖本身,到目前為止,他沒有力道可以批判這個布爾喬亞社會.
畢竟他作為這種布爾喬亞文化之中佼佼者.
另外,我以為他將"自由主義"變成"新自由主義"混為一談不甚恰當,
政治哲學的領域和國際政治領域的主張本身有落差.
誰說自由主義掩耳盜鈴?多元民主朝新多元發展,
與自由主義如何作為哲學的良善霸權,其實都有相當論述.
前幾天才吐血,中國時報開卷版說"反戰是知識份字子的良心",
言下之意是支持戰爭的人都沒良心嗎?
反戰的知識良心裡,Said, 詹姆斯基,桑塔格,也曾經是我引以為學習得對象.
難道是我這幾年良心突然被狗啃?
我是很現實之人,不錯,或許我沒有批判性,但我以為建設遠遠更難.
改革容易還是革命容易?
裴敏欣的書"From Reform to Revolution"可見端倪.
革命不會帶來什麼不同,改革比革命要更艱難困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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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尊重別人價值的人決不說什麼解放某人,
尊重自己價值的人必不甘受人解放.
唯有自己解放自己,才是真正的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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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18.160.53.206
自由主義與少年時代
◎廖咸浩 (2003.04.09) 中時人間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班上來了一個轉學生Y。轉學生並不是第一次出現在你們這個漁村的
小學校,但Y從南部來,因此有濃重的下港腔,不知怎的,他與大家說話時,那下港腔總
讓人覺得他涎著臉刻意要親近大家。那種感覺在同學間隱約的彌漫著。不時在言談中,會
說起那個「下港的」……但孩子們的敵意都是大人那兒來的,似乎來去都快;但大約就在
排斥感正要消失的時期,Y不知怎的惹惱了剛被校長打了官腔而致心情不太好的級任老師
。老師把他叫到講台前,二話不說,左右開弓……不知打了幾下耳光後,Y開始繞著講台
躲老師,一面雙手合十不斷求饒……你們目睹此情景時,無人敢出一聲。但空氣中的氣氛
毋寧是曖昧不明的,你們大約是同情他的,但那一絲幸災樂禍的什麼卻也不容置疑。
五年級的時候,又來了一個不尋常的轉學生H。H不是下港人,而是從鄰鄉的中角國
小轉來的,但他有一種大模大樣的神氣。雖然他並不欺負人,那大模大樣卻使人輕易的認
出並記住他是中角來的,而且,因為他是中角來的,他的大模大樣又更讓人無法忍受,但
他因為高大,眾人總有些畏懼他。
但一日不知何故,H與人起了口角,漸漸附近圍繞了一群人,接下來有人開始推擠,
最後竟演變成了一人敵全部的群架。當時室外下著滂沱大雨,只見一群人在雨中追打中角
來的H。全校在這個時候都擠在走廊上屏息看著這一幕──一大團飛濺的泥漿在操場中急
速的來來去去……上課鈴響過一會兒後,追打的人潮才散去。留H一個人站在雨中,嘶聲
的喊著:「X你娘的,好膽出來,攏給我出來!」。即使老師不斷勸導他仍僵著不走……
你從窗口望出去,見他已成了個泥人,但你知道他必定全身是傷。尤其心中的傷恐怕是許
久都無法復原的。
少年時代是成人世界的隱喻
日後看到橄欖球隊在雨中練球或比賽時,你總會立即聯想到這一幕。你不免慶幸著,
還好那些都發生在你的少年時代,而且是窮鄉僻壤的少年時代。但有一天你看了篠田正浩
導演的《少年時代》這部電影,你悚然發現,原來少年時代並沒有過去,少年時代根本是
成人世界的隱喻。你發現了一種叫「少數」的東西,而你,常不自知的就會站在少數的這
一邊。
但成長雖被包圍在諸多主要因「少數」而造成的困惑中,卻也有一絲足堪告慰的期待
。因為你隱約從各個方向收到這樣的訊息:有朝一日,這個世界會兼容並蓄、眾聲皆美;
少年時代所親見的「少數」所處的異境,屆時必會如噩夢般在陽光前消失。你努力的從各
種管道抓住那彷彿飄忽在風中的訊息,那就叫做自由主義。
但你特殊的際遇卻讓你提早遭遇到自由主義內在的難題。你對自由主義的期待在參加
一個叫XXXX研習會的課外活動時達到高潮,活動的內容非常知性,據說是為了讓你們
了解這個多元而複雜的世界。然而學員之間的關係卻偶會洩露出一種知性無法掩蓋的、特
殊團體的情調。那是一種無法輕易察覺的情調,你一直要到活動最後的「國宴」,一個模
擬的、由各國使節出席的「宴會」,才充分體會。
關於「國宴」,第一件讓你訝異的事是:多數的學員為了出席時體面,竟都事先準備
了昂貴的禮服。然後是抽籤將男女學員配對之後的種種,首先是有人告訴你,你的女伴是
XXXX台灣總代理的女兒,並重重拍你的肩膀;其次是後座的一位美麗的女學員因對她
男伴的身高(可能還包括木納)甚為不滿,而不斷暗示你與他換交換伴侶……
你無法相信,這場有世界各國代表出席的「國宴」,就是了解了世界之多元與複雜後
的結果。這些美麗而富裕的少男少女已經取代了那個「多元而複雜的世界」了。彼時「生
命共同體」的說法尚未出現,但這個後來的說法倒是完整而精確的描述出了你當時的感受
。
多元變成布爾喬亞的共同體
多元社會竟是那麼容易的化做了一種有會員制的俱樂部。好比高檔次的百貨公司,門
是敞開的,但只有布爾喬亞進得去,這早已不是「自由主義」(liberalism),而是「新
自由主義」(neo-liberalism)。當你們把自由主義交給了「市場」,或獻給了「國族」
,結果都是一樣的:多元社會變成了布爾喬亞的生命共同體。
自由主義若真的存在,就不可能有共同的生命體,不管是在市場裡或國族中。因為,
所謂的生命共同體,其內部的器官必是有主次之分的。而且若是生命,必有內在衝突;生
命容或能共有,但絕對無法統一。那麼,若真有自由主義存在,傾聽那「次要的」、那「
無能力消費的」便是其核心精神。而傾聽的的能力,必須來自設身處地於「少數」。
想來,每個人的少年時代大約都曾目睹哀聲討饒或遭人追打的那一幕。而導致了任誰
日後都誓言要擺脫「少數」的地位、甚至努力遺忘仍有少數的存在。主流社會就是這麼形
成的。
那麼,自由主義的天堂來到之前,就必須先恢復少年時代早已刻意埋藏的、關於少數
的記憶。但傾聽之後該當如何又更重要,自由主義的天堂不只是多元的並存而已,還有結
構調整的問題。少數的恐懼在根柢處是對「結構」的恐懼。
因此,徒為「自由」而努力未必就是自由主義。甚至為「普遍的自由」而努力,也仍
未逮。若結構之不平仍隱而不顯,便總是有人「比別人更自由」。比如在聯合國裡,安理
會竟有常任理事。而那些連聯合國這種假性正義程序都無法遵守的──,他們若聲言追求
自由,就只是假自由之名了。難怪,在伊拉克,你又看見了你不忍多看的「下港的」與「
中角的」;在彼地,你的少年時代正在重新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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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all live in a cynical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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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61.30.184.1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