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時報 論壇 920804
中國跨越訓政，走向共和？
⊙張登及（作者為政治大學國際事務學院博士、現於英國雪菲爾大學政治系進修） 中共中央電視台「走向共和」大型歷史劇最近引發了中外許多聯想。但劇中的主角之一──孫中山作為中華民國的締造者，對於中華民國台灣的政府和民眾而言，形象已經十分模糊了。
不過中共「十五大」確立鄧小平理論之後，大陸與海外倒是曾掀起過一種討論，把毛澤東時代比喻為孫氏「建國大綱」的軍政時期，鄧小平時代比喻為訓政時期，進而呼籲江澤民以後的中共，政治改革應該逐步結束訓政，向憲政之路推進。這種設想儘管多半屬於片面的願望，也遭到了嚴厲的批評。但「走向共和」有關爭論的出現，證明重新檢討孫氏建立中國共和政體的構想，對思考中共政局未來走向，以及中華民國如何有效地介入此種走向，理當有積極的價值。
「十六大」之後的政局之所以引起注目，關鍵在於中共因應社會經濟的變化，已經開始進一步主動調整執政者的體質。二○○○年初江澤民提出「三個代表」，就有少數大陸學者認為這是蘇聯赫魯雪夫「全民黨」的先聲，還有人大膽預言這是沉默的「社會民主黨」綱領。但是當時多數論者還秉持硬性「一黨專政」的視角，認為它毫無新意，最多只是江澤民「載入史冊」、垂簾聽政的工具。但從前年底傳出中共向資本家甚至宗教界人士招手後，北京「結束革命、邁向執政」的姿態，不能不讓人認真考慮涉險過河的中共，是否已經「摸」到了幾塊延續政權、自我更新的石頭。
胡錦濤上台後，順利度過非典危機，最近還要求政治局成員學習憲法，加大依法治國的力度。其「三個為民」口號也被形容為新「三民主義」。像廢除北戴河避暑、首長出訪迎送這些事情上，也漸漸和江澤民時代拉開距離。當然，今年黨慶「七一」講話仍然高舉老江的「三個代表」，中共仍不改其獨占政權的作為，但有關的變化已頗值玩味。
「訓政」比喻有趣之處在於，孫氏當年受割據分裂所患，乃擱置民初政黨政治之理想，取法蘇聯以黨治國、「黨外無黨、黨內無派」的精神，並授予黨員近似「先鋒隊」的職責與特權。後來國民黨的訓政綱領更公然以黨代表大會行使國家權力。對照中共的統治方式，黨組織一貫凌駕於國家機構，「特殊材料做成」的共黨黨員獨占「專政」，一度還陷入瘋狂鎮壓「反革命」的階級鬥爭狂潮中，幾乎讓人誤以為毛澤東還在長征、中國倒退回孫中山的「軍政」時期 （文革也確實有「軍訓」、「軍管」措施）。
反倒是身受「不斷革命」所苦的鄧小平，毅然結束近乎「軍政」的文革，走向以「建設」為中心的「初級階段」。八○年代後期村委會選舉試點陸續推廣、各級人大職權之加強，逐步教育群眾重視自身的合法權益，中共漸進主義的作風的確和孫氏「訓政」設想有些神似。現在胡溫當局在鄧小平的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和「物質文明」兩手抓之外，又加上了「政治文明」這個第三隻手，李長春則用「三個一切」為媒體協助監督政府開道。是不是有還政於民的打算了呢？
以孫中山訓政構想比喻鄧小平、江澤民等人的發展戰略，卻可立即使人洞察到中共改革的盲點——缺乏「政治文明」的實質內容。與孫中山的訓政設想相同，北京不敢掀開「政治文明」底牌的理由是國情特殊、經濟落後和國民素質良莠不齊。但孫氏的訓政明白以縣、省自治和官員直選為目標，厚植國民行使政權之能力。全國過半省分達到自治標準，訓政者就該自廢武功，還政於民，共商憲法，實行憲政。訓政的政黨這時要有自信與其他政黨競爭。這是一個還政時間表，目前中共的政治改革缺乏這種時間表，相關的討論也僅限於閉門的黨內會議而已。這不能不使人認為，中
共「三個代表」和「三個為民」只有把持訓政的理由，試圖用「組合主義」的模式永遠代表早已劇烈分化的中國各階層利益，還不願相信人民有「結訓」畢業，自我管理的一天。
孫中山訓政思想飽受批判的焦點在於，沒有提出決定訓政結束的明確標準、裁決者與時點，使得訓政政黨飽享權力後，不願意「全退」。所幸歷史的實際發展說明，訓政者退不退不僅取決於自己的睿智，更要受到國內政經生態與國際局勢的制約。八○年代末期國民黨的執政者鑒於內外潮流，只能默認訓政的終結。同樣的，中共絕不可能永遠「總是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我們只是擔心，並不是人人都急流勇退。現在許多跡象顯示大陸民眾也不耐於聽訓，中共內部會不會有人病急亂投醫。
中華民國作為孫中山各種設想的驗證者，不僅最能掌握孫氏理念的長短，在舉世矚目的中國改革中，本應具有很高的發言權和影響力。當北京版的永久訓政、永久代表之夢無法持續時，或可使情況朝向有利台灣的方向進展。政府曾矢言協力推動大陸民主化，其理或亦在此。可惜台灣這種發言權已經大部流失，中國將來如何再度「走向共和」，是只有大陸人自己能回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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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尊重別人價值的人決不說什麼解放某人,
尊重自己價值的人必不甘受人解放.
唯有自己解放自己,才是真正的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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