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背山之後第四年夏天,六月間恩尼司收到傑克.崔斯特寄來的平信,是他四
年來首度獲得對方的音訊。
「朋友,老早就想寫信給你。希望你收得到。聽說你住在大河鎮。我二十四日
路過,希望能請你喝杯啤酒。可能的話請回信,讓我知道到時候你會在。」
寄件地址是德州巧崔斯。恩尼司回信:「那還用說。」附上他在大河鎮的地址
。
當天早上晴朗炎熱,中午前西方推擠過來幾朵白雲,捲動些許悶熱的空氣。恩
尼司穿上最稱頭的襯衫,白底粗黑條紋,不知道傑克幾時抵達,因此乾脆請整
天假,來回踱步,不時向下瞭望塵封蒼白的馬路。艾瑪提議帶朋友到刀叉餐廳
共進晚餐,天氣好熱,不方便在家開伙,如果能找到人帶小孩的話……但恩尼
司說他不如自己跟傑克出去喝個醉。他說,傑克不喜歡上館子,一面回想起圓
木上搖搖晃晃的罐頭,骯髒的湯匙伸進伸出舀著冷豆子。
下午五、六時,雷聲隆隆,熟悉的綠色老卡車開進來,他看見傑克下車,百經
折磨的牛仔帽往後傾仄。一股灼熱的悸動燙著了恩尼司,他站在樓梯歇腳處,
走出家門後關上門。傑克一次兩階闊步上樓。兩人抓住彼此肩膀,使勁擁抱,
壓得幾乎斷氣,不住說著:狗娘養的,狗娘養的,隨後,宛如插對鑰匙轉動鎖
制栓一般油然,兩人四唇交接,力道之強,傑克的門牙咬出了血,帽子掉落地
板,短鬚摩擦出沙沙聲,唾液泉湧,此時家門打開,艾瑪朝外觀望數秒,看到
恩尼司緊繃的肩膀,關上門,兩人仍緊緊相扣,胸部、鼠蹊、大腿、小腿皆密
不透風,彼此踩住對方腳趾,最後為了呼吸而分開時,不輕易表現感情的恩尼
司說出他對愛馬與愛女的暱稱,小親親。
家門再度開啟,艾瑪站在狹窄的光線中。
他又能說什麼?「艾瑪,這位是傑克.崔斯特,傑克,這位是我太太艾瑪。」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他嗅得到傑克──強烈熟悉的體味混雜有煙味、麝香汗味
與青草似的微微甜味,同時也聞到高山奔流的寒意。「艾瑪,」他說,「傑克
跟我,已經有四年沒見面了。」彷彿可以解釋一切。他很慶幸樓梯歇腳處光線
闇淡,不必轉身背對她,以防她瞧見胯下春秋。
「是啊,」艾瑪壓低嗓門說。她看見了她剛才看見的情景。她身後的客廳裡,
閃電將窗戶照亮成揮舞的白床單,嬰兒哭了起來。
「你有小孩啦?」傑克說。他抖動的手擦過恩尼司的手,電流在兩人之間竄過
。
「兩個女兒,」恩尼司說。「艾瑪二世和法蘭芯。愛到不行。」艾瑪的嘴唇抽
動。
「我生了個兒子,」傑克說。「八個月大。跟你說,我在巧崔斯娶了個可愛的
德州小妞,露琳。」從兩人站立的地板震動情形來判斷,恩尼司可以感覺到傑
克發抖得多厲害。
「艾瑪,」他說。「傑克和我要出去喝一杯。晚上可能不回家了,會一直聊一
直喝。」
「是啊,」艾瑪邊說邊從口袋取出一元紙鈔。恩尼司猜太太準備叫他買包香菸
,希望提醒他早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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