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會,」傑克說。他顫抖得像跑得筋疲力竭的馬。
「恩尼司──」艾瑪以苦情的嗓音說,但丈夫並未因此減緩下樓的腳步。他回
頭呼喊,「艾瑪,想抽菸,臥室那件藍襯衫口袋有幾根。」
他們開著傑克的卡車離去,買了一瓶威士忌,不到二十分鐘雙雙住進午睡汽車
旅館開始震動床舖。幾把冰雹搖得窗戶嘩嘩響,隨後下起雨來,濕滑的風不停
撞擊隔壁房間未關妥的門,整夜不停歇。
房間充滿精液、香菸、汗水、威士忌的氣息,也充滿了舊地毯與酸乾草、馬鞍
皮革、糞便與廉價肥皂的臭味。恩尼司呈大字形躺著,力氣用盡,全身濕透,
大口呼吸,仍呈半勃起狀態。傑克學鯨魚噴水用力吐出白煙,說,「老天爺,
一定是那段時間騎馬,功夫才練得這麼厲害。這件事不談不行。我對天發誓,
不知道我倆會再來──好吧,我的確知道。所以才來這裡。我他媽的本來就知
道。一路開到時速表最高限度,就希望早點到。」
「我不知道你死到哪裡去了,」恩尼司說。「四年了。差不多準備忘掉你了。
我猜那次揍了你一下,讓你不高興了。」
「朋友,」傑克說,「我跑去德州參加牛仔競技。所以才遇見露琳。看看那張
椅子。」
污髒的橙色椅子背後,他看見皮帶扣環晶瑩閃閃。「騎牛?」
「對。那年賺了他媽的三千塊。窮到沒力。除了牙刷之外,全部不得不跟別的
牛仔借。德州走透透。一半時間躺在那輛賤車下面修理。我從來沒想過會輸。
露琳?她家錢可多著咧。她老爸有錢。做農機買賣的生意。當然不肯讓女兒動
他財產的腦筋,而且他恨我恨到骨子裡,所以現在不太順利,不過等到有一天
──」
「往好的地方看,日子自然會過得愈來愈好。沒加入陸軍嗎?」
「他們用不上我。我壓壞了幾節脊椎。還有壓迫性骨折,臂骨這邊,騎牛時不
是老是用大腿來支撐嗎?──每次騎牛,手臂就多彎一點。跟你說,騎完後痛
得要死。斷了一條腿。哎,時機歹歹,跟我爹那時代不一樣了。以前是有錢人
上大學,受訓當運動員。現在想參加牛仔競技,沒錢去不成了。除非露琳老爸
翹辮子,否則再怎麼說也不肯給我一分錢。現在我騎牛騎出心得了,永遠不會
被放在候補名單上。其他的原因還有。我想趁自己還能走路的時候退出。」
恩尼司將傑克的手拉來自己嘴邊,吸了一口香菸,吐氣。「你呀,我看還壯得
像頭牛似的。你知道嗎,我坐在這裡拚命想,我到底是不是──?我知道自己
不是。我是說,我們兩個都有老婆孩子,對不對?我喜歡跟女人搞,沒錯,可
是耶穌老天啊,跟這個卻沒得比。我從沒想到要找另一個男的,只不過肯定是
想著你打了有一百次手槍了。你有跟別的男人做過嗎?傑克?」
「當然沒有,」傑克說。傑克最近不打手槍,而且騎的不只是牛。「你也知道
。斷背山那段,你我都有很深的感觸,絕對還沒結束。我們非想想辦法不行,
看看接下來怎麼辦。」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5.202.1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