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蹟販賣機(1/8)


奇蹟販賣機－谷淑娟

雨晴是我最好的大學同學，在學校，我為她阻擋身邊從來不曾間斷的狂蜂浪蝶，

她為我解決課業上的疑難雜症，我們兩個，像成雙的筷子，總是形影不離。

再過幾個月，她就要移民到美國去了。

畢業那一天，大部分的同學選擇上山下海，用玩樂和歡笑，

銘誌永遠不再回來的學生時代。而我和雨晴，卻選擇走進資訊博覽會，

為不滅的友誼添購新配備。

站在充滿前衛科技的會場，我們決定拿出這幾年零用剩下的錢，

去買兩個最好的視訊系統安裝在彼此的電腦上。從此以後，儘管兩個人遙隔兩地，

卻可以透過網路，像現在一樣，每天都看見彼此。

「雨晴，將來妳有了男朋友，一定要第一個給我過目喲。」站在琳瑯滿目的電腦配備前，

我決定要選擇等級最高的機型，這樣傳輸過來的畫面粒子才會比較細膩，

我才能將她的另一半，鉅細靡遺、一絲不苟地端詳個清楚。

「妳也一樣。」雨晴輕輕地挽住我。

嬌小的她，有柔軟的表情，甜美的笑容，卻有一雙異於小女人的大手。

我最喜歡看她，用雙手，優雅地制伏一大張不遜翻捲的設計圖。

而我們兩個最喜歡玩的遊戲，就是每天我到她家去接她上學時，她會預先藏在我的身後，

等我脫下安全帽，她便會從我背後跳出來，踮起腳，用一雙大手緊緊地將我的臉包裡住，

雀躍地喊著：「猜猜看，我是誰！」

然後，我會抓住她的手，彷彿在驗證自己的臆測，

仔細摸索一番後慎重地猜著：「妳是田雨晴吧！」

五年來，我沒有一次猜錯，但是，這個遊戲，每一次玩，都像是第一次，

誰也沒有想停止過。

「阿麗，到底要買那一種啊？」

會場上有各種今人眼花撩亂的最新機種，每一台機器，都有最好的銷售人員幫腔，

讓我們猶疑不決。

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一台沒有人群包圍，沒有解說人員，只是獨自一個，

安靜杵在角落的機器，反而吸引了我們的注意。

「奇蹟販賣機---從公元3000年進口。」靠近它，我大聲唸出這台機器的名字與來歷。

機器上的自我介紹寫著：

公元3000年，人們終於肯相信，世界上根本沒有奇蹟這件事情。

所謂的傳奇，只不過是許多的機率串連在一起撞擊出來的結果而已。

公元3000年，雖然沒有奇蹟，卻有科技；沒有魔法，卻有交易。

只要誠實擲入妳身上所有可以付出的消費，選擇一個數字，

即可得到一個物超所值的奇蹟。


我恍然大悟，難怪沒有人為這部機器駐足。

「什麼奇蹟販賣機嘛！這根本只是商家為了賺錢，弄出來欺騙善男信女的噱頭而已。」

我對商人的投機嗤之以鼻。

然而，雨晴卻賴在販賣機前，久久不肯離去。

「如果可以用錢買到一個奇蹟，我願意冒一點受騙的風險。」雨晴的臉上，

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虔誠表情。

「妳瘋啦，妳真的相信，有人能從公元3000年將機器進口到二十世紀？」

我企圖將失去理性的她從機器前拖走。

「人們相信天長地久，相信真情永恆，相信有情人終成眷屬……難道這些，

會比去相信一台從3000年進口的機器更理性！」

我從來不知道，對於愛情，雨晴是這樣的灰色。拗不過她的堅持，我放開了她的手。

雨晴從口袋裡掏出一疊錢來，那是她今天準備用來買視訊系統的所有家當。

來不及阻攔，她已經全數推進機器的收銀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