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蹟販賣機(6/8)


錶，早就停了。握住靜止不動的時間，我感覺，失落了一段生命中最寶貴的光陰。

我獨自回到年少時居住的舊屋，從雨晴八年前將錶擲入信箱的地點重新出發，

走到最近的一處鍾錶行，將錶重新換上電池。彷彿這樣，可以多少彌補一點辜負的友誼。

我將錶戴在手上，這是一隻好錶，它的心臟仍像八年前一樣頑強地跳動著，

彷彿不曾停止。

晚上回到家，轉開門，窗旁我習慣捻亮的小燈被捻熄了，

一屋子的黑，叫人捉不著邊的驚慌。

「日昇！你在嗎？」在盲目的空間裡，我渴望見到一抹陽光。

突然，屋子裡的燈，像醒來的遊樂場一樣，整個被點亮。

「啊！」屋子的設計已經全部完成了，餐桌鋪了嶄新的桌巾，擺滿了美酒和鮮花。

「這是我慶賀妳新屋落成的禮物。」日昇今天穿了我最愛看的那一件白襯衫和灰色背心。

昏黃的燈光，好看的笑容，高大的身影，他從角落向我走來。一切，像夢一樣華麗。

我拆開有一面牆那麼大的包裝紙，在裡面等待我的，是那幅叫『夢的實現』的畫。

「是它讓我們相遇的。喜歡嗎？」日昇說。

我抿住嘴，想哭的衝動，讓我無法出聲，只能點頭。因為此刻盤旋在我腦海裡的，

盡是與雨晴共享這幅畫時的點點滴滴；那些再也回不來的美好回憶。

「讓我為妳把它掛起來。」

「我想自己來。」

我踩上沙發，試圖將偌大的畫，掛上淺灰色的主牆。


「他已經準備好要去旅行了，行李、心情、地圖，全都打包妥當。

但是，他就是永遠也無法到達想去的地方。」


望著畫中站在行李上的男人，突然，八年前雨晴說過的話，在我耳邊低迴。

究竟，她夢想而無法到達的地方是那裡呢？

究竟，八年前她在奇蹟販賣機前許下了什麼願望？

對於一湧而上，沈重的想念，我的手因不勝負荷，微微顫抖著。

「還是讓我來吧。」日昇說。

在背後，望著他寬闊的肩膀，高大的身影。

記憶，像突然開竅一般，快速地翻折到那一頁---

「我希望我的另一半，高大、斯文、有品味、懂藝術。有一雙會畫設計圖的大手……」


八年前，我在奇蹟販賣機前許下了願望，按下了八這個數字；

八年後，站在我面前為我佈置新家的男人，高大、斯文、有品味、懂藝術，

有一雙會畫設計圖的大手。

難道年少時以為騙人的把戲，竟然真是一項童叟無欺的交易？

那麼，雨晴的願望呢？她當年按下的數字也是八，屬於她的奇蹟，也如願以償了嗎？

「妳看，高度可以嗎？」日昇突然回過頭來問我。

「妳……怎麼了？不開心？」他發現我滿臉的淚。

我拚命搖頭，向前，將我的奇蹟用力抱緊……

我和日昇跌落溫泉池中。溫熱的泉水中，日昇卸下了我的衣衫，褪去了我所有的武裝。

他的吻，落在我的眉目、落在我的頸項，如此滾燙熱烈，每一個，

都像沈重的鈐記，烙印在肌膚之親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