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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醫學身體觀的差異—從經脈系統談起
一、 楔子：
研究身體觀的歷史，透過古典經典文獻、現代研究報告的爬梳與體會，與臨床相印證而能
解決患者的病痛；是我行醫過程中最感興趣的事。不少中西醫學觀念無法相配合，醫者甚
至彼此漠視、敵視，長期以來並非新鮮事，即使至今，中西醫皆已發展至相當穩定的階段
，中西醫合作仍有斷層，難道真的無法溝通嗎？
對醫者來說，身體是作為一個客觀的考察對象，一切正常及異常的現象皆來自於此，被觀
察的諸多現象，基本上是一致的。但是不同條件下的醫學研究身體感受或體驗的內容及歷
史背景則不同。正如栗山茂久所說：「對於身體的看法不但仰賴思考方式，同時也仰賴各
種感官作用。」醫學及身體的專業知識影響了人的主觀體驗，但是，身體的感知方式不同
也同樣塑造了不同的醫學體系。這就是感覺人類學(anthropology of sense)中所說明的
：「不同文化對主要的感官知覺有不同的重視範圍而呈現其差異性。」因此中醫與現代醫
學的理論與臨床體系的歧異，探其原因，觀念與理論基礎的發展差異是主因之一。而大多
數的論戰，其實來自於不瞭解。本篇文章從目前全世界較能接受、也做了相當多現代研究
的經脈系統來談，試圖說明中醫的身體觀實際上是有異於現代醫學的，在這樣的前提下來
溝通，或尋找個平衡點。
二、 簡介經脈系統：
經脈系統是中醫觀察人體、瞭解人體相當重要的核心觀念。這套異於現代醫學各系統的理
論在生理、病理、診斷、治療上都有獨特的貢獻。中醫的經典之一《靈樞》，對人身經脈
系統有詳細的說明。例如《靈樞‧本藏》提到：「經脈者，所以行血氣而營陰陽，濡筋骨
，利關節者也。」，《靈樞‧經脈》也說：「經脈者，所以能決死生、處百病、調虛實，
不可不通。」，人體以十二條縱向主要的經脈為主體，對稱地分佈於人體的兩側，分別循
行於上肢或下肢的內側或外側，每一經脈分別屬於一個臟或一個腑，因此，十二經脈的名
稱包括手或足、陰或陽、臟或腑三個部份。手經行於上肢，足經行於下肢；陰經行於四肢
內側，屬臟；陽經行於四肢外側，屬腑。另有調節十二經脈的奇經八脈、十二經別、橫向
而較小的十五絡脈、所連屬的筋肉系統群(經筋)及在體表的分佈部位群(皮部)，皆為人體
氣血的通道；整個複雜而綿密的網絡周佈全身，無所不在，形成人體的架構。經脈系統包
含了現代醫學認知的血管、神經、淋巴系統，及以科學語言尚未能解釋的其他部分。
常見另一個名詞是“經絡”。最初將經脈、絡脈聯稱為“經絡”，是出現在《靈樞‧口問
》，其發展是在“脈”、“血脈”、“筋脈”、“脈道”之後。“經脈”和“絡脈”，是
在發現越來越多的“筋脈”、“血脈”之後而做出的不同分類。《韓詩》：「橫由其畝」
，「曰東西耕為橫，南北耕曰由，由即從也」，“經”，《說文》解釋說：「織從絲也。
」，“織之從絲謂之經”，故此處之“經”是指上下直行之主幹而言，即經脈為主幹。“
絡”,《說文》：「絮也」，加工成線之，即“今人聯絡之言”，也就是網路聯繫的意思
。《靈樞‧脈度》云：「經脈為裡，支而橫者為絡，絡之別者為孫。」就是以脈之深淺、
大小、循行狀態、相互關係不同而做出分類。
《靈樞‧海論》：「夫十二經脈者，內屬於府藏，外絡於支節。」概括地說明了十二經脈
循行分布的特點。在人體體腔內部經絡是連屬到五臟六腑；在人體體腔外部則網絡於四支
關節。《靈樞。衛氣》：「十二經脈運行氣血，陰陽相隨，外內相貫，如環之無端。」，
指出十二經脈中的氣血運行是循環貫注的，其循行有一定方向並相互銜接，即從手太陰肺
經開始，依次傳至足厥陰肝經，再傳回手太陰肺經，首尾相貫，如環無端，且陰陽經脈之
間還有表裡相合之關係。氣血流注至各經不僅有一定的次序，還有一定的時辰、稱之為「
子午流注」。這構成了中醫循環學及時間醫學的一部份理論。
在此必須特別說明的是，要瞭解中醫的理論體系，必須無成見的以中醫的眼光來解讀，對
文字的瞭解有偏差，理論呈現的結果就完全不同。擷取身體觀的片段資料角度不同、各種
的字詞用法古今不同、古醫家因記錄困難而擇其要而言或文字不足因假借而一字多義…等
，有太多的因素，都使得我們以「現代而科學」的思考架構看中醫時，或覺得不知所云、
或望文生畏、或譏其落伍而不確實，卻忘了使用不熟悉的工具(中醫)時，要詳讀說明書(
中醫理論)。舉個例子來說，讀冷氣機的操作手冊而想要熟練使用正子斷層攝影儀(PET)，
無異緣木求魚。
三、 經脈系統的臨床應用：
醫學的價值建立於臨床的療效上，一個醫學體系存在的目的與接受的挑戰與考驗，同樣在
於臨床的療效。換句話說，當臨床療效不被認同時，理論基礎再完整、醫學研究與著述再
豐富，終究會被歷史淘汰，這也正是實證醫學（evidence-based medicine）大力提倡的
精神。中醫是強調實用的醫學，經典文獻各篇章中詳實記錄了正常與發病時身體的變化，
並教導如何診斷與治療，同時指出高明的醫師應留意的臨床重點。例如在《靈樞‧經別》
提到：「夫十二經脈者，人之所以生，病之所以成，人之所以治，病之所以起，學之所始
，工之所止也。」指的是人體的生成、發育與經脈密切相關，疾病的發生亦自經脈而來，
醫生治療疾病宜從經脈而治，疾病的好轉也從經脈始見起色，學醫者要從經脈開始學習，
醫者的高明亦表現在運用經脈理論的奶O上。東吳大學物理系教授陳國鎮就曾提出「胚胎
發育觀」。他認為，胚胎發育早期，從一個單細胞逐漸分裂成為二個、四個、八個……。
該階段神經、循環等分化系統尚未出現，這些細胞要整合、溝通，利用的管道就是早期的
經絡系統；如果沒有經絡系統，就無法整合細胞群，成為完整的脫胎。透過胚胎發育觀，
或野i以解釋經絡為何對稱分布、以及經絡在低等或高等生物上均有，及中西醫生理學不
同等問題。
中醫另一部經典《素問》在《素問‧繆刺》指出：「夫邪之容於形也，必先舍於皮毛，留
而不去，入舍於孫絡，留而不去，入舍於絡脈，留而不去，入舍於經脈，內連五藏，散於
腸胃，陰陽俱感，五藏乃傷，此邪之從皮毛而入，極於五藏之次也，如此則治其經焉。」
描述了外邪侵入人體由表傳裡的發病過程。所謂”留而不去”，正是說明經絡抗禦外邪的
過程，即經絡抗邪於外，達到了衛外為固的作用，使邪氣不得內傳於臟腑；若邪氣不去而
留在經絡各層次，則經絡未能抵抗住外邪之侵入，故發生內傳於臟腑。
另外，臟腑有病也按經絡循行反映於體表部位。如《靈樞‧邪客》：「肺心有邪，其氣留
於兩肘；肝有邪，其氣留於兩腋；脾有邪，其氣留於兩髀；腎有邪，其氣留於膕。」但這
只是概述了五臟病反映於體表的部位，尚未論及病證表現。在《素問‧藏氣法時論》則進
一步紀錄：「肝病者，兩脅下痛引少腹，令人善怒，……取其經，厥陰少陽……心病者，
胸中痛，脅支滿，脅下痛，膺背肩胛間痛，兩臂內痛，……取其經，少陰太陽……脾病者
，身重善肌肉痿，足不收行，善瘛腳下痛，……取其經，太陰陽明……肺病者，喘咳逆氣
，肩背痛，汗出尻陰股膝髀胻足皆痛，……取其經，太陰足太陽之外厥陰內血者。腎病
者，腹大脛腫，喘咳身重，寢汗出憎風，……取其經，少陰太陽血者。」說明五臟病反映
於體表所發生的病痛種類，並相應地取其所在經脈進行治療。
四、 結語：
如同羅生門般，不同醫學傳統對身體現象的描述有如在說著彼此相異、甚至毫不相干的故
事。不僅中西醫學是這樣，歐洲不同國家(如德、法、英國之間)在對同一疾病作診斷及治
療時，作法也相差甚大。透過本文說明，讀者應該隱約可領悟到：中醫和現代醫學的身體
觀的確存在著根本上的差異。再次強調，這源於重視的觀點不同、擷取的身體訊息不同，
然而卻不應有二極化的對錯。正如西方醫學的「脈搏」與中醫的「脈診」，看似類似，但
切脈與測量脈搏根本就是兩回事。醫學知識發展上的差異不但影響了人們的思想，也影響
了感受及存在的差別。中醫生理學融通了經絡和分化系統，貫串有形的分化和無形的經絡
，進一步建立完整的經絡臟象學說。未來要達到中西醫真正能合作，或雩g絡系統將是重
要的整合基礎。
編輯註：
作者：林伯欣醫師
中國醫藥大學醫學士、醫學碩士
中國醫藥大學中國醫學研究所博士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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