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雎鳩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關關』就是鳥叫的聲音,叫得非常和諧動聽。『雎鳩』是一種鳥,詩人他聽到這個鳥『關關』的叫聲,很和諧很動聽的樣子,便順著聲音往下一看,原來是雎鳩。它正呆呆地和自己的妻子散步在河之洲上。這首詩,寫得很美,不是嗎?」
前天,趙韻含並沒有到我家去,她只是悠閒地在那附近繞了一圈,然後回家去了。
我懸著的心,好不容易才放了下來,然後,將昨天平靜地度過去。
徐露和沈科,這兩個感情幼稚園沒有畢業的傢伙,依然在冷戰,沈科在有意無意地躲,徐露假裝絲毫不在意,看得我大感無趣。
週末放兩天。
我將所有的東西胡亂塞進課桌抽屜裡,然後背著空蕩蕩的書包,舒服地往外走。
沒想到一出門,就看到趙韻含陰魂不散地背靠在校門口,衝我甜甜地笑著,還莫名其妙地說了以上的話。
我哼了一聲:「這首詩的確很美,不過請注意,即使是詩人也很明白,如果說雎鳩關關,就沒有了詩的意境了。
「先聞其聲,後見其鳥,更會讓人產生神秘感。」
趙韻含沒有理會我話語裡的諷刺,只是仰起頭,望著萬里無雲的碧藍晴空,說道:「洲,水中可居人者,才能叫做洲,也就是水中突出來的土堆,或者在岸邊的大地,都可以稱之為洲。
「據說這種雎鳩,很喜歡在河洲上行走,真的好想知道,雎鳩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鳥!」
我猜測不透她究竟想向我表達什麼,只好順著她的思路回答:「《毛傳》裡邊曾經提到過,雎鳩,王雎也,鳥摯而有別。古代《箋雲》裡說,摯之言至也。謂王雎之鳥,雌雄情意至然而有別。
「朱熹的《集傳》記載的雎鳩,是水鳥。形狀類似鳧,主要生活在江淮一帶。生有定偶而不相亂,偶常並游而不相狎。所以,《毛傳》裡說它一身摯而有別,到死亡也只有一個伴侶。」
我吸了口氣,「我看過一些研究,總結起來,雎鳩應該是一種水鳥,後人稱之為魚鷹。這種鳥有一個特點,即生有定偶而不相亂,而且,這種鳥摯而有別。
「一般的動物發情的時候,是亂來的,當著人的面,就可以開始做愛——做的事情了。所以古時候,常常罵狗什麼的叫做畜生。雎鳩這種鳥就不一樣,它發情的時候通常躲起來,人看不到它,一般的動物也看不到它。
「哼哼,現在的世道,許多人可能連雎鳩都不如了,發情的時候,不但不會躲,還想讓人觀賞,多多益善,互相切磋。」
趙韻含「噗哧」一聲笑出聲音來,她摀住嘴,柔柔地說:「和你聊天果然很有趣。不過,雎鳩的定偶不相亂,好像指的是雄雎鳩才對吧。
「雄雎鳩只要找到自己理想的伴侶結婚了,就再也不會跟其他雌雎鳩相互卿卿我我,甚至斷絕往來的可能性。」
「不光是雄的,雌的也是一樣。」我可不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掌,補充道:「雌雎鳩找到自己的白馬王子以後,也不會再跟其他雄雎鳩保持曖昧的關係。」
「我總覺得雎鳩,是比鴛鴦還厲害的存在。」趙韻含滿臉的嚮往,歎了口氣,「決定了,下輩子我就做一世的雎鳩,終其一生守候在自己最愛的人身旁,照顧他,呵護他,噓寒問暖。讓他感覺到,能娶到我這個妻子,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福。」
「怎麼女孩子都喜歡這麼肉麻,而且完全不實際的空想。」我撇了撇嘴。
「是你不解風情,而且心硬如鐵,沒心沒肝,從來都是以自我為中心,絕對不會考慮別人的想法罷了。」
她的臉上微微有一絲怒氣,不過一閃而過,讓人覺得看到的,似乎只是錯覺。
「沒想到居然有人,可以平靜溫柔地把這麼一番毒辣的話,說得那麼流暢,而且,還絲毫不會讓對方有生氣的衝動。你果然不尋常!」
我苦笑起來,皺眉道:「我們兩人,還是敞開天窗說亮話好了,你在這裡等我,到底有什麼事?不會真的只是想讓我解釋一下雎鳩這種生物吧。」
「猜對了,我根本就只有這個目的,是你想多了。好,目的達到,再見!」
趙韻含的笑容越發甜美,但是,我卻絲毫沒有欣賞的心情。
她用滿灌的笑容砸到我的頭上,然後優雅地轉身,身下的白色衣裙流暢地微微揚起,帶著一絲馨香的風,撲進了鼻子裡。
唉,越來越搞不懂,這個女人究竟想幹什麼了!
不過,《關雎》這首《詩經》裡的詩詞,一共分了三個部分,第一章是起興,第二章是求淑女之方,第三章是求到以後如何過夫妻生活,提倡夫妻要閒邪存誠。
難道,這個趙韻含患有多種青春期併發症,開始思春了?惡寒……
小怡:
還記得嗎?過去,鬧鐘響的時候,你常常有把它拍了再繼續睡的毛病,但是自從我在鬧鐘旁邊,放了三個老鼠夾之後,你的毛病就徹底根除了。
剛剛看了你的信,沒辦法形容,自己的心裡是什麼感受。
確實,你沒有提過要分手,不過,你的話裡,處處都透露出對我的厭倦。
每次和你在一起,你不是不耐煩地對我說「你完全可以不用這樣」,就是說「你其實可以選擇放棄」。
男人,不管臉皮有多厚,也還是有自尊的。你說那些話的意思,就像一直都是我死活要賴在你身旁一樣。
你的信裡,不也是在要求我放棄嗎?
感情,也是需要活路的。你對我的態度,給我的感覺,居然讓我找不到一線生機。
對,我承認我很膽小,我不敢再輕易地付出大量感情,我再也沒有多幾個兩年半可以痛苦了。
我常常說自己是好男人,不過是和你開玩笑,緩和氣氛。
我的好,只不過是對特定的幾個人罷了。
不過對於這份感情,我確實在努力地經營,但不論我怎麼努力,你都是那樣,抱怨、沉默、責備,還有不信任。
我累了,其實,只需要你對這份感情努力一點,不需要太多,只需要向前微微走我可以察覺的一小步,我都不會放棄。
但是,你卻一步都懶得走,讓我只能感覺到煩。
你說,我不帶你去見我朋友,那你是不是應該換一個角度想想?說不定那些朋友,我自己也不相見,說不定,我只是想有多一些和你單獨在一起的時間。
雖然,和你在一起並不快樂,但我始終沒有放棄,去尋找可以讓兩人愉快相處的模式。不過,現在說這一切都晚了。
不錯,我也很自私,我對你的付出也需要回報。我希望你終有一天,可以認同我這個男友,可以挽著我的手,笑著對我說,你很幸福。
最後才發現,我們的性格注定了,你不能給我我想要的,而我,也不能達到你所想的。既然這樣,那就短痛好了。
雖然我很清楚,撐到你工作穩定的時候,我們的生活也會逐漸回復,我有許多辦法可以讓它好起來。
可是我對感情,畢竟可以算是六十歲的老頭一樣,要的是平淡和充實,而你,需要的是新鮮感和刺激。終有一天,我們會在這個問題上碰撞,結果一樣會分手。
沒有懸念的感情,會讓人更累。
或許我需要的,是個更踏實的女人吧。你不用謝我什麼,我為你做的一切,都是男友的義務,是心甘情願地付出。
看了你的信,似乎感覺你的字裡行間,透露出一絲輕鬆,也讓我確定了,分手似乎確實做對了。雖然和你分手,算是一次衝動。
最後叫你一次親愛的,最後給你充一次話費,我以後都不會在你身邊了,照顧好自己。
最後,勸你一句,性格真的要改。希望你的下次戀情,會遇到一個你真的能愛上的人。
再見,祝你幸福。
徐舜鴻將分手信寫完,在郵箱前徘徊了很久,終於將信投了進去。那一秒鐘的動作,似乎用盡了自己最後的一絲力氣。
他緩緩地爬上二樓,打開門,走進自己的房間裡。
半個多月前,他和即將結婚的未婚妻吵架了,吵得很凶,凶到兩個人都需要時間靜靜地考慮,他們是不是還適合在一起生活。
於是,徐舜鴻搬了出來,在柳條鎮邊緣的偏僻地方租了一套房子。
雖然這個樓很舊,沒有什麼人氣。不過,對於心情低沉的自己,這樣的環境,反而是最適合的。
不知不覺,已經在這裡住了將近半個月,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思考,他終於決定了分手。
重重地躺到床上,徐舜鴻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神呆滯地望著天花板。
明明是自己深思熟慮後的決定,為什麼,自己的心還是很痛?
自己,真的割捨不下她嗎?但是為什麼,理智卻偏偏告訴自己,分手才是最好的結局呢?
他煩躁地坐起身來,呆呆地望向窗外。
已經是晚上十點過了,還沒有吃晚飯,肚子卻出奇地感覺不到一絲飢餓。隨手打開電視,卻找不到任何有興趣的節目。
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對了,書上說,失戀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好不要一個人待著。如果找不到豬朋狗友,最好玩一些刺激性的遊戲。
徐舜鴻用手撐住頭,苦苦地思索起來,什麼東西比較刺激?召靈遊戲?好像很不錯的樣子,可是有什麼遊戲,一個人能玩呢?
猛地,一個遊戲唐突地跳入了腦海。
自己的故鄉,似乎有一種很特別的召喚遊戲,據說很有效!徐舜鴻緩緩走下床,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亂糟糟的頭髮。
那個遊戲很簡單,也不需要什麼特別的工具,只需要挑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最好那天晚上的月色是黑色的。
他又往窗外望了望。
渾圓的月亮被雲層蓋住了,厚厚累積的雲周圍,只有微微的一絲光芒,但奇怪的是,月暈卻不是往常的昏黃色,而是黑色,如墨一般的黑色。
那雲層上,像是被吞噬了一塊的顏色,微微散發著詭異的氣氛,顯得極為刺眼。
徐舜鴻絲毫沒有感覺奇怪,甚至覺得理所當然。他拿起表姐送給他的一個造型怪異的人偶,緩緩走到了臥室的陽台上。
他在陽台上走了三圈,速度很慢,步子也不大。很快,三圈就走完了。
他飛快地跑到自己的床前跳了三下,接著,他又對著自己的人偶打了三下,然後,抱著人偶睡在了床上。
徐舜鴻做完了這一連串可笑到令人感覺荒唐的事情,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真是服了,今天的自己,真的有夠沒理智的。
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皺起了眉頭。
對了,雖然自己是聽過這個請仙召靈的方法,可是卻完全不知道,這個方法最後的目的和作用是什麼,更不知道,用這個方法請來的東西,究竟用什麼方法才能送回去。
「我真是傻呆了,有人說,戀愛中的情侶,智商是零。我看失戀的人,智商甚至會降到負數!」他苦笑地搖著頭,自言自語道:「這個世界怎麼會有仙鬼什麼的,不過是個無聊的整人遊戲……」
自語聲還沒有落下,突然他感覺整個身體都僵硬起來,有一股惡寒從腳底爬上了背脊。
冰冷的涼意,即使在秋夜蓋著羽絨被的他,也絲毫沒辦法阻擋,只覺得冷,刺骨的
冷。
窗外,萬物寂寥,濃烈的夜色覆蓋著整個大地,似乎蟲子也厭倦了千篇一律的吼叫,今夜顯得特別安靜。
就在這時,門口,一陣若有若無的空蕩敲門聲,不斷響了起來……
有人說,睡覺睡到自然醒,是人生最快樂的事情,那今天的我,明顯地應該快樂。
禮拜六的早晨來得特別快,我醒來時,周超凡已經在客廳裡等著了。
他拘束地坐在沙發上,坐得端端正正的,身前的咖啡似乎動也沒動過,也沒有冒著熱騰騰的蒸氣,恐怕已經泡了不短的一段時間。
「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吃著傭人端來的三明治,喝著咖啡,含糊不清地問。
「七……七點半。」他小心翼翼地回答,真不知道在害怕什麼。
我看了一眼對面的大鐘,十一點四十,也就是說,這傢伙居然規規矩矩地等了我四個多小時。這世界上,竟然有低神經到這麼恐怖的人,看來,他也不是個普通的怪胎。
絲毫沒有同情他的意思,我輕皺眉頭,望向傭人,「怎麼不叫我一聲?」
傭人立刻低下頭,避開了我的視線。
突然,我乾笑起來。對了,我這個人在假期一向都很賴床,如果有人膽敢打擾我舒服的睡覺,不管是誰,都不會給面子。
家裡的人,早就因為我這個小小的優良習慣,而吃夠了苦頭,最後養成了一種默契:
誰想死得快的話,誰就去敲我的門,叫我起床……
看著我在若有所思著某些東西,周超凡猶豫了許久,這才戰戰兢兢地說:「夜不語,我們再不去柳條鎮的話,似乎,那個,晚上恐怕就來不及回來了。」
「沒關係,我叫人開車送好了。總之是鄰鎮,二十多分鐘就到了。」我滿不在乎地慢悠悠喝著咖啡,好不容易才吞下最後一口,這才站起身,準備出門。
到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了。
走下車,習慣性地向周圍望了望。
眼前果然是一棟破舊的老樓房,只有三層高,估計有三十多年歷史了。不過,樓房的主人似乎很愛惜它,衛生做得還不錯。
樓下停著幾輛警車,以及幾個稀稀疏疏,跑來看熱鬧的市民。我像是聞到了美味的蒼蠅,立刻向那邊跑去。
周超凡的臉立刻瀰漫上一層擔心,「這棟樓沒住幾個人,不會是堂哥出什麼事了吧?」
我沒理會他,擠進人群,向周圍的人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有個好事的人,立刻熱情地回答了我,興高采烈的樣子,就像很興奮能夠有什麼東西,可以拿出來炫耀。
「是這棟陰樓的一個二樓住戶,昨晚跳樓自殺了。今天早晨,才有人偶然發現他的屍體。不過,他死得很詭異。」
我一邊向前望,一邊繼續問:「怎麼叫這裡陰樓?」
「這裡本來就是陰樓,搬進來的住戶,不是倒楣地摔斷了腿,就是變得瘋瘋癲癲的。有人自殺,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自殺者的屍體正好被員警檢查完畢,放到擔架上,準備抬進車裡。走過我身前時,一陣風吹過,將死者的上半身露了出來。
那人是男性,不過,已經被摔得面目全非了,週身血淋淋的,頭頂像是爛掉的柿子一般,平整地凹進去了一大半。
奇怪了,我定定地望著屍體發呆。
雖然說只要姿勢正確,就是從二樓跳下來也會死。但是,眼前這具屍體的狀態,明顯地只會出現在從很高、極高的地方摔下來的情形下。
一般而言,跳樓致死的原因,分別為強烈的衝撞、撕裂、擠壓、摩擦和震盪作用,而導致骨骼及重要器官的破壞。
通常先著地的部位,損傷最嚴重,就是說,如果手腳或者屁股或者頭先著地,那麼手腳或身體,都會變成多截棍似的,或是腦袋變成爛柿子。
而胸背著地,因為內出血而致死的,就會因為肺及消化器官等等溢血,而呈現七孔流血的樣子。特別是胸口先著地的,通常伴隨著口臉,牙齒會碎得滿地都是。
噁心的是,因為人的骨骼及肌肉等保護機制的關係,除頭顱先著地外,一般跳樓的人,都不會馬上喪失知覺,有時需要一個及其痛苦緩慢的過程,才能完成死亡的條件,實在不算一個好的自殺方法。
可是,眼前的這具屍體,卻完全顛覆了常識。
不是說,他只是從二樓跳下來嗎?但是,他的身體比例矮了一截,似乎是因為腿骨被擠進了肚子裡,但頭部也有明顯衝撞的痕跡,根本就無法判斷,先接觸地面的,究竟是哪個部位。
屍體就像是球體一樣,從四面八方被大力地擠壓,又從非常的高度摔下來,這樣才說得通現在的狀況。
但是,有可能嗎?
先不管實際操作的問題,我移開視線,向死者掉落的地方望去。
位於樓後方,第三列客房的正下方位置,有一個類似人形的坑洞,大概有二十厘米深。究竟要多大的衝撞,多高的高度,才能造成這麼深的坑呢?
只有一個可能,死者絕對不是從二樓摔下來的。這種現象,至少要從三十層以上往下跳,才有可能。
我向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後失望地搖頭。
這附近空蕩蕩的,偌大的地方,只有這麼一棟孤零零的三層樓房聳立著。更何況,即使找遍這個柳條鎮,也不可能找出相當於三十層樓那種高度的建築物。
這裡,真的是死者的第一現場嗎?看來,周超凡說得沒有錯,這棟樓或者附近某些地方,可能真的有問題。
眼前的自殺案,實在太不尋常了!
第五章 降頭
周超凡的表哥周壘,住在三樓右邊最後一個客房裡,敲著房門,過了許久,才有一個男人打開了門。
乍一看他的樣子,我也被嚇了一跳。眼前的男人骨瘦如柴,臉的兩腮深深陷了下去,鬍子像是幾天沒有剃過,頭髮也亂糟糟的,在並不是很冷的秋天,居然穿著厚厚的防寒服。
他用呆滯的眼神望著我們,眼珠子順著一定的頻率四處轉動,像是在搜尋著什麼。
「哥,你沒怎麼樣吧?」周超凡著急地上前扶住他,「大家早就勸你搬走了,你怎麼就是那麼一股牛性子,死都不搬。你看看,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覺得似乎冷落了我,他又慌忙地介紹道:「啊,這位是我的同學。是靈異鬼怪方面的專家,他一定可以幫上什麼忙的!」
我什麼時候變成靈異鬼怪方面的專家了?鬱悶!流言果然可畏啊!
走進房間,稍微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是一個佈局很公式化的三室一廳,估計修建時,是考慮作為某個公司宿舍用的。跟著周超凡兄弟倆走進主臥室,我的視線,立刻被門旁邊的一面鏡子吸引了。
這是個呈正方形的鏡子,一人多高,安放的位置,剛好可以清晰地讓坐在床上的人看到臥室裡的任何角落。
但是不知為何,我就是覺得它有些怪異,像是哪裡有問題,可是,又偏偏說不出來。
身旁的周超凡開口道:「據說,這是上一個住戶留下來的東西,堂哥貪小便宜,就把它留了下來。但是,我總覺得這面鏡子似乎有古怪,看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我死死地盯著鏡子看了很久,也沒有弄出個所以然來,便用手輕輕摸著鏡面,沖身後的周超凡說:「你知不知道,許多人都認為,鏡子是通向另一個世界的窗戶。
「最近還有人提出,女人之所以長壽,是因為經常照鏡子的緣故。」
「真的可以長壽嗎?不是胡扯?」周超凡少有地露出緊張害怕以外的情緒。
我得意地解釋道:「在最近一期的《俄羅斯科學院報告》中,據說,俄羅斯聖彼德堡醫學進修學院,通過實驗,證實了這一點。
「原因是,任何物質和活的有機體,都能產生輻射,也就是電磁場。或發出光,或發出熱,或發出聲音,任何機體,都永遠處在外來輻射場的作用下。那麼,人在照鏡子的時候,通過鏡子反射而來的輻射,對人的細胞、器官和機體,就會產生某種影響呢。
「關於這個問題,俄國科研人員做了幾個實驗。首先在三個試管中,分別加入等量的血液,用成直角的鏡子蓋住第一個試管,將第二個試管,放置在兩個上下相對的鏡子中間,第三個試管,只用一面鏡子從上面蓋住。
「然後將三個試管,置於黑暗的房間裡,一小時後,從三個試管中,各提取少量的血液,在紫外線和可見光區,測量這些血液的光學密度,最後,將獲得的資料與實驗前的測量資料,進行比較。
「實驗發現,通過鏡子反射而來的輻射,對血液的光學密度有影響,這種影響,與血液本身、鏡子塗層的金屬成分、鏡子的形狀以及鏡子與血液之間的空氣成分有關。
「在本身輻射的作用下,機體內的水分子發生了共振,導致血液的防氧化性以及血液中鋂的活性提高,從整體上提高了機體的生物功能活性。
「利用該科研成果,俄國科研人員研製出了多種治療與保健的方法,比如,將患者置於放有鏡子的特殊暗室,使自身機體形成『輻射封閉』。
「科研人員希望對這種現象進行深入研究,為人們提供更科學的照鏡子方法。同時,這也可以進一步解釋,女性在梳妝台前久坐不起的原因。」手指接觸鏡子的地方,清晰地感覺到了冰冷的觸感。有個清涼溫柔的熟悉聲音,從門的地方傳了過來。
「原來如此,以後人家可以更加心安理得地照鏡子了。呵呵,親愛的,你真是學問淵博。好崇拜你!」
轉頭一看,我差點吃驚的坐到地上。趙韻含穿著一襲白衣,舒服地靠在臥室門口,衝著我甜蜜地微笑著。清澈的眼睛,帶著不造作的和煦目光,美得足以讓大部份男人暈眩。
可惜,我是屬於少部分抵抗力超強的人,快速地整理好臉上的震驚表情,說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大門沒有關,我看裡邊滿熱鬧的,就進來了。」她答非所問。
我哼了一聲:「你知不知道,擅自進入民宅是犯法的?」
「人家可不是擅自進入。」她把「擅自進入」這四個字的發音咬得很重,少有的流露出一絲小女孩的嬌嗔,「我是被超凡請來的。」
我望了周超凡一眼,他緊張得大汗淋漓,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只是僵硬地點點頭,似乎有什麼莫大的隱情。
懶得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我瞪了她一眼,「對了,剛才你怎麼稱呼我的?」
「親愛的。」
「不准這麼叫,現在學校裡對我的誤會,已經夠深了,你還在給我引火。開玩笑也應該有個限度嘛!」我恨恨地說。
「人家可是認真的。」趙韻含走過來,非常自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柔聲道:「你答應以後要娶我,大家都聽到了,賴不掉的喔。
「嘻嘻,我什麼時候應該去拜訪伯父伯母呢?親愛的!」
「不准!」雖然和她柔軟的身體沒有太大的接觸面,可是透過薄薄的外衣,傳來的溫暖以及滑膩感覺,以及胸前的某種柔軟感,也足以讓人銷魂了。
好不容易才擺脫強烈的誘惑,我吼道:「你究竟想幹什麼!」
趙韻含什麼也沒說,只是招牌式地笑了笑,將我挽得更緊了。
唉,女人,如果說女人是水,變幻莫測的話,眼前的這個女人又是什麼呢?恐怕是海,不但囊括了所有水的特質,還隱藏著水沒有的特性。突然覺得有些沮喪,恐怕,如果她不自願說出來,身為男人的我,或許永遠也弄不清楚她想幹嘛。誰叫我是男人呢……
趙韻含打量了一下四周,將視線停留在周壘身上。這位語文教師正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她微微皺了下眉頭,叫周超凡倒了一碗水,站在原地,閉上眼睛咕噥了一陣子,然後捏住周壘的鼻子,使勁地往他嘴裡灌。
還沒等碗裡的水灌完,他猛地一張眼,坐了起來。
我看著這一幕,湊到她耳旁輕聲說:「符水化骨的方法,還能讓人清醒?厲害!」
趙韻含的嬌軀微微一震,立刻又像沒聽到一般,沖周壘問道:「這位大哥哥,現在舒服一點了吧?」
周壘深深地吸著氣,沙啞地說:「活著真好,我差點以為自己會掛掉!」
他向周圍看了看,像是才發現我們的存在,疑惑地問:「超凡,你什麼時候來的?他們是你的同學?」
「不是他自己給開的門嗎?這傢伙不會是有老年癡呆症吧?還這麼年輕,可惜了。」
我暗自嘀咕。
周超凡假裝沒聽到,只是結巴地解釋著:「他們都是我的同學,而且是靈異鬼怪方面的專家,哥的事情我都說了,夜不語和趙韻含,應該能幫到哥的。」
「不可能!沒有人能幫我,我死定了!」前一刻還精神良好的周壘,猛地用雙手摀住頭,略帶著哭腔大喊:「你們走,快點都走。在這個樓裡待久了,說不定你們也有危險。」
「哥,你怎麼老是這樣!虧你還是個老師,做人做的腸子直就不說了,哥你一遇到什麼挫折就放棄,算什麼?究竟算什麼?」
一向緊張兮兮的周超凡爆發了,他用力抓住周壘的胳膊,「你小時候不是常教我,要像逆流而上的魚一樣,就算站在困難的頭上也不能氣餒,因為一氣餒,就什麼希望都沒了。
「可是你呢,光是要求別人,輪到自己遇到問題就一昧放棄,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感受。你死了,伯父會怎麼想?姨媽會怎麼想?你還要不要他們活了!」
周壘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只是用雙手緊緊地捏著被子的一角,全身都在顫抖。過了不知多久,他才抬起頭,語氣平靜地問道:「好吧,你們想知道什麼?」
我咳嗽了一聲,「前幾天雖然聽周超凡講過你的事情,但是,有許多不明不白的地方,還是請你將看到的怪異事件,講來聽聽吧。」
「事情,要從我搬進這個鬼地方講起。」周壘吃力地回憶著,「搬進來的一周後,我開始做噩夢,非常真實的噩夢。夢裡,像是有許多影子一樣的東西尖叫著,伸出模糊透明的觸手抓住我的脖子,用力地掐,想要掐死我。
「然後慢慢地,我的精神似乎也開始受到噩夢的影響,耳中老是聽到一些若有似無的怪異聲音。像是有無數不知名的未知生物,在痛苦淒厲地嚎叫。最近,我的精神狀態變得很差,一回到房子裡就渴睡。」
「為什麼不搬走?」我問。
「很多人都勸我搬走,可是沒辦法。」周壘苦笑,「我也嘗試過去朋友家住。可是離開了這裡,不管我有多睏,我都睡不著。
「明明已經哈欠連天了,可是大腦裡,卻偏偏產生不了一絲睡意,只是感到意識模糊,神情呆滯,大腦裡常常響起許多沒有任何意義的噪音。我差點被折磨得瘋掉了,最後,只好回來。
「回來後,不但精神狀況,就連身體狀態也開始變差了。我常常走神,不論是走在路上,還是課堂上,坐著,或者吃飯,一走神,身體就會長時間失去感覺。
「我的意識明明能夠清楚地知道,自己應該在做著什麼事情,可是,具體想瞭解的時候,卻什麼都模模糊糊的,就像眼前的世界被蒙上了一層濃濃的,不可能穿透的霧。那時候的身體,根本就不受任何控制。」
「那,你搬進來的時候,身體有任何不適應的地方嗎?比如頭痛,或者拉肚子,水土不服什麼的?」我思忖了一下,又問。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看過許多醫生,中醫、西醫、內科、外科、腦神經科。什麼問題都查不出來,還有些王八蛋心理學醫師,問我小時候是不是有什麼陰影。
「去他媽的!我能有什麼陰影,有什麼陰影能弄出這種東西嗎?」他猛地一把將高領襯衫的領口扯開,一個暗紅色像是臃腫的手掌狀的痕跡,赫然露了出來。
頓時,床邊的三個人都驚呆了。趙韻含用纖細的手摀住嘴巴,眼神一閃一閃地,像是吃驚不小。周超凡全身僵硬地怔怔看著那個痕跡發呆,滿頭的冷汗。
而我,此時卻感覺如同被雷電擊中了一般,大腦一片空白。
這個痕跡,一模一樣的痕跡,我曾經見過!
「知道什麼是降頭術,或者蠱嗎?」
從周壘家出來,趙韻含一直都皺緊了眉頭,只是行屍走肉般地跟在我身後走著。過了許久,才這麼沒頭沒尾地問了這麼一句。
「當然知道。」雖然不明白她想說什麼,但是直覺卻感覺到,必然有某些深意。或者,她是想將知道的一切,坦白說出來了吧。
我隨口回答道:「所謂降頭術,從步驟上看,就在於『降』與『頭』。『降』是指施法的所用法術或藥蠱手段。而『頭』則指被施法的個體,並包含了對被施法個體的『個體聯繫把握』。例如被施法者的生辰八字,五行命理,姓名,所在地點,常用物品,身體部分關聯物如毛髮、指甲等。
「降頭術的本質,是運用特製的蠹蟲或蠱藥做引子,使人在無意間服下,對人體產生特殊藥性或毒性,從而達到害人或者控制一人的目的。
「或者,運用靈界的力量如鬼魂,通過對個體被施法者的八字、姓名及相關物品而構建資訊,進而『類比個體』,最後達到制服或者殺害被施法者的目的。」
「不錯。」趙韻含點點頭,微微壓下長長的睫毛,輕聲道:「降頭術按照施法手段,主要分成靈性相關或者非靈性相關兩種,就是以藥或者蟲施法。
「非靈性相關蠱降,又分為蟲降和藥降。
「蟲降是運用特殊的或者特製的蠹蟲施降,而藥降則如其名,是用特製藥物。非靈性相關施降,必是對個體的直接物理接觸性攻擊,如個體誤吃下了毒藥或者毒蟲。
「靈性相關又可分為若干種,比如咒降,運用咒語或者符咒,利用五行及八卦原理……對個體施降。
「與其他降頭術不同的是,咒降是把兩刃劍,可好可壞,可為人驅邪也可使人中邪。不過這種降術,必然要通過掌握人的八字,姓名和所在地點,才能實施。
「而飛降與蟲降類似處,就是都用蠹蟲或者屍毒;不同的是,蟲降、藥降,必須對受害人進行直接物理接觸性的『種降』,也就是說,受害人必須誤吃毒蠱,而飛降可以在遠距離對受害人進行直接攻擊,這點和咒降一樣。
「但是,飛降同樣依靠被實降個體的所在位置定位,而且運用飛降的人,必然是精神力量修位很高的巫師。
「在飛降法術儀式間,焚燒屍油和萬千蠹蟲時,黑煙飛昇期間,巫師在瞭解被降者當時的地點後,通過意念冥想和符咒的控制,使黑煙飛襲被降者。不過距離有一定限制,且不能在陽光普照時進行,通常在黃昏和夜間。
「飛降派邪教正是運用『邪極』的原理,就是說集合萬千毒物和屍油,來聚合一種邪氣和死氣,這種邪氣,即是世界上最可怕、最惡意的『詛咒』。
「至於靈降,是最可怕的降頭術!最黑暗的靈降,相當於對受害人下了『通緝令』。
「舉個例子,西方黑魔法中最著名的希伯來招魂術,使中招者無論在哪裡,都會受到惡魔的影響。
「靈降運用符咒,但是與咒降不同的是,靈降專門運用靈界的精神意識體,如鬼魂等。靈降之所以為最可怕的降頭術,是因靈降者的靈學修為,駕馭野鬼的能力要比較高。
「東南亞國家中,以泰國和馬來西亞為主,降頭術最為猖獗。泰國有名的巫師精通養鬼術,養鬼就是泰國巫師進行靈降的基本特徵之一。」
我嗯了一聲,「其實,降頭術源於中國。蠱降和藥降,源於中國雲貴高原一帶。雲貴,少數民族所在地多潮濕,山區中亞熱帶氣候,蜈蚣等較多,怪藥生長。比如,毒品就適合在雲南及再往南一點的泰國等地生長。
「事實上,毒品使人崩潰,它本身就是一種可怕的藥降引子。符降與靈降等,也源於中國,並與道家有關。所謂妖道妖道,正是道家古代『今生成仙』,這一錯誤修煉思想的誤導所致。
「道家中也有心術不正者,認為法術越高,就越能成仙,於是大量的江湖道士,運用了道家博大精深的道術原理,而去炮製大量與道家思想相悖的『實驗』,養鬼、降頭等術始生,逐漸誤入邪門。」
我看了看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的周超凡,笑道:「其實,只要稍對周易或者對道家世界觀有點研究的人,就很容易理解降頭術的施法原理。
「降頭術的原理主要在於三點:藥理的運用,精神的運用,和宏觀聯繫的運用。其中,宏觀聯繫就是降頭術的核心。
「無形的『聯繫』,太微妙,太不可把握,而又絲絲相扣,將這個世界的人與萬事萬物相連。也許,最能體現『聯繫』存在的就只有動物,尤其是狗。
「警犬,能夠通過嗅了嫌疑犯的味道後,不遠千百里地找出罪犯,難道,狗真是通過味道找出人的?絕不可能!氣味由於風,以及大氣的運動,早就被捲得無影無蹤,何況是千百里?氣味根本不可能成固態凝固不動!那麼,狗究竟是通過什麼,找到人的『聯繫』?
「還有,狗類,不過,當然不包括那些已經失去了大部分本能的觀賞狗,被主人遺棄到千里之外,越山隔水,可是,狗能夠重新找到路回家,它是依據什麼找到家的聯繫?
「聯繫,無論多遠,其實都很近。聯繫,宏觀的聯繫,可以穿越距離,將事物定位。狗在嗅了人的氣味後,就已經將某人『定位』,至於狗是如何運用這種奇妙的聯繫找到人的,這不是我們的研究範圍。
「聯繫其實無處不在,當一個遠方的遊子,埋骨他鄉的一瞬間,萬里之外的母親,心裡會有強烈而又難以名狀的不安。所謂的『第六感』,感覺,直覺,很多人都有,而且這個世上有不少人,這一感覺很強烈,也很準確。但是為什麼?事實上,無形的『聯繫』,是超越距離的。
「據說,最高境界的降頭術,即是對個體聯繫影響的精確把握。如何將聯繫定位於個體的人?八字,姓名,所在地點,就勾畫出個體定位輪廓,加上與個體身體有關的,哪怕是細小的部分,毛髮、指甲,以及有其強烈精神心理因素的常用物品,就直接建立了無形的聯繫橋樑!通過定位和聯繫,就能對個體產生可怕的影響。
「唉,說起來,恐怕萬事萬物,都處於宏觀的聯繫之中。影響最突出的就是『趨勢』。所謂趨勢,就是一個物品的象徵意義、符號、伸展趨勢,比如如稜角趨勢等。比如在床前放一個尖銳稜角物品直對人身,長此以往,被稜角伸展趨勢所指的人體部位,必生病變。
「在有形的世界,尖銳物並沒有直接物理接觸人體,而為什麼就對人體有強烈的影響?秘密就在於,趨勢。
「這種趨勢不光是方向性的,更在於象徵意義性!比如,古代邪教詛咒中最常見的,就是依照一個人做出相應的『木偶』,來象徵和代替那人,從而詛咒。」
「親愛的,果然什麼都難不倒你。」一問一答之間,趙韻含已經恢復了正常。她衝我露出招牌式的甜美溫和笑容,迷人的酒窩淺而精緻,美得讓人一時移不開眼睛。
我用力吞了口唾沫,語氣乾燥地問:「說了這麼多,你不是以為周壘中了降頭吧?」
「這個我倒是不清楚。」她搖了搖頭,依然笑著,「不過那個痕跡,倒是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遇到過的一件事情。」
「很久以前?什麼事?」怎麼這句話說得那麼滄桑,她也不過是個十八歲左右的小妮子罷了。我愣了愣,追問道。
「以後再告訴你。」趙韻含靠過來,溫柔地挽住了我的手,「不過,你知道一種很邪惡的法術嗎?這種法術,一般會去受罰人附近的墳頭,撿來別人上墳用過的黃表紙,剪成人形,上面用血,其實什麼血都行,最好的是壁虎血,寫上要詛咒人的生辰八字、名字。
「然後取屍液,活蛆蟲若干,將蛆蟲放到屍液裡面餵養三日,然後取出與蜘蛛、蜈蚣、蠍子共同搗爛,重新放回屍液中。將人形放入混合的屍液中浸泡,然後晾乾,另外將蜈蚣曬乾磨粉,灌入八根空心蠟燭。
「行法時,一般選擇午後三到四點的時間,穿上黑色衣服,到一個離開受罰者不遠的墳地,把蠟燭按照八個方位擺放好,然後坐在蠟燭中間,按照所詛咒之人當時所在的方位,把人形點燃,然後集中全力,冥想人形燃燒的煙在空中飛行,向對方飛去,口中可以不停地念道:」飛!飛!『「等煙塵飛到對方的時候,一定要大喝一聲:」中!』把毒煙打入對方丹田。隨後一直把毒煙定在對方體內,直到所有的蠟燭燃燒完。「
我微微一皺眉,「這個方法,好像是東南亞一帶,尤其是泰國人慣用的法術。據說一旦被下降,不出三日,就腹脹如鼓,全身潰爛,七日七竅流膿,十日內必亡。
「以前我去泰國旅遊的時候,就曾經發現下午三到四點的時候,喜歡穿白色衣服的泰國人,大多會換上黑色或者其他顏色的衣服。
「有人解釋說,這個時段,常常會有眾多法師、巫師在下各種降頭,而這些降頭特別容易降到穿白色衣服的人身上。不過,這個法術很危險,一旦那個傢伙法術不高,出個偏差,誤中他人,那人不是倒楣?」
「老天,以後我死也不去泰國,免得被空中亂飛的降頭和咒語打中,死得不明不白的。」周超凡聽得毛骨悚然,打了無數個冷顫。
我好笑地解釋道:「可是,這個法術有個壞處,就是一旦對方懂得點法術,或者自己掌握得不好,降頭很有可能回來中了自己。
「所以說,害人的時候,當心別害了自己!」
不知何時,趙韻含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雖然她依然在笑,可是,卻笑得帶點微妙的不自然。不知她是故意說給我聽,還是真的在自言自語,只見她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望向這棟樓後邊三百米處,亂葬崗的位置,喃喃道:「那裡,恐怕真的有問題。」
第六章 痕跡
就像有很多時候,我想像,也許生活會像花朵在空中燦然開放。在我低著頭走路,除了白色無骨的陽光,這時節,是再也沒有任何色彩的秋天。
有一位不知名的詩人如是說過,據說,他的秋天是異常灰暗的。可是今年的秋天,我的生活,也不見得鮮艷多少。
趙韻含在我還來不及提出自己的疑惑時,藉故匆匆離開了。我帶著周超凡,來到離那棟樓直線三百多米處的亂葬崗上,心裡異常地煩躁。
這個亂葬崗大概有六百多平方米,裡邊無數的墳堆和墓碑,淩亂地排列在這個偌大的空間裡。
雖然還是白天,四周卻沒有任何人氣,到處都充斥著壓抑的感覺。
不遠處,有幾隻烏鴉「呱呱」叫著,沙啞粗糙的聲音,刺得耳膜「沙沙」作響。隨意打量了一番,卻驚奇地發現,這裡的墓碑上,居然是一片空白,什麼字都沒有刻。
周超凡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釋道:「聽我奶奶講,從前整個柳條鎮都是個大墳場。由於附近城市的擴展,居住環境擁擠不堪,所以有條件的人,紛紛將住家定在了郊區。
「有些建築商看到商機,於是集資將這個地方包下來,大肆開發。過了許多年,這裡也漸漸形成了一個小鎮。
「據說,當時開發的時候,挖地基挖出了許多死人骨頭。開發商就圖便宜省事,在鎮外統一挖坑埋葬,變成了眼前的亂葬崗,可是老一輩的人常常說,那麼做會有報應。
「而剛巧提出這個建議的人,和許多挖坑的民工,也在幾天後紛紛暴斃,死得不明不白。當地人便再也不敢到附近,就算是一定要路過,也會刻意繞道走。或許,這個亂葬崗裡,真的是有詛咒吧!」
「你倒是很清楚。」我乾笑了幾聲。
周超凡立刻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緊張得跟什麼似的,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全部是聽奶奶講的。我……」
鬱悶,我真的有那麼可怕嗎?怎麼照鏡子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又帥又和藹可親!
這個傢伙在我跟前,一天到晚都滿臉緊張兮兮的樣子,要讓別人看到了,還不認為我在欺負他才怪呢!
輕輕搖了搖頭,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思緒甩開,我問道:「關於你堂哥脖子上的痕跡,你怎麼看?」
「我從來都沒見過那樣子的東西。」周超凡擔心地說:「不像傷痕,也不像血液不正常迴圈時留下的痕跡,也不像故意染上去的,真的讓人搞不清楚狀況,還有……」
他頓了頓,似乎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辭彙。
「你想到了什麼嗎?」我急忙追問。
他結結巴巴地形容道:「那個痕跡,完全是一隻很清晰的手掌。我的視線一接觸到,就莫名其妙地會感覺到一陣惡寒,我覺得自己在害怕。」
我微微有些驚訝,再一次仔細地盯著他,就像一秒鐘前,才剛認識這個人一般。
眼前的這傢伙,似乎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緊張。或許,他一貫畏畏縮縮的性格,正是掩蓋他真正人格的保護傘。
他的言吐和邏輯思維能力,以及知識,在剛剛的不經意中,暴露了一部分。
周超凡,這個人也不簡單,他恐怕比大多數的人,都更有頭腦!
內心掙扎了一番,我決定將發現的事情說出來:「那個痕跡,其實,我見過。」
周超凡驚訝得長大了嘴,就連結巴都忘了,著急地問:「在哪裡?」
「還記得今天我們來的時候,看到的那具跳樓死掉的住戶屍體吧?」我皺眉回憶道:
「就在那個人的脖子上,也有個一模一樣的痕跡。當時,我看得很清楚。」
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我沒有理會他,腦子一刻不停地整理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那個跳樓的人和周壘的脖子上,都有一樣的痕跡,也就意味著他們倆,有某種還不清楚的聯繫。
雖然不知道,那個男人是不是因為痕跡才自殺的,但是那痕跡,本身就有許多解不開的謎。
而且那跳樓的男子,也有許多讓我疑惑的地方。
是什麼方法,才能夠令二樓的高度,變成從三十層墜落的效果?為什麼他的屍體,會被捏得像球體一般,似乎週身的每個菱角,都均勻地受到了巨大的力量擠壓。
還有,剪報上的張宇和張小喬兩個人,他們到底又和周壘有什麼聯繫?
一個是獄警,一個是普通的上班族,一個是語文教師。彼此的生活,也根本沒有任何交集,為什麼趙韻含卻故意將剪報給我看?
這其中,肯定還有許多自己不知道,也不明白的東西。
深深吸了口氣,我伸了個懶腰,沖周超凡問:「喂,喜歡玩刺激的遊戲嗎?譬如說召靈什麼的!」
「召靈?」他明顯地追趕不上我的思維速度,喃喃重複道。
我本來就沒打算考慮他的意見,不負責任地吩咐:「乾脆今晚,我們就來一場召靈會好了。地點就在這個亂葬崗,時間就訂在晚上九點半左右,人數不能低於六個。
「我,你還有你堂哥都要參加,至於其餘三個人,你隨便請好了。」
見他不知所措,一副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的樣子,我暗自好笑。
不知為何,心裡還是很在意趙韻含走時說的那句話,她說,這個亂葬崗肯定有問題,那麼可不可以理解為,這個鬼地方,就是所有事情發生的根源呢?
雖然,還需要去瞭解一些事情,可是,召靈會也是必須的。既然可以猜測根源的所在地,那就想些辦法,讓根源主動現身好了……
離晚上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抽空回家,打了個電話。
「喂,我是夜峰。」表哥疲倦的聲音,從聽筒的另一邊傳了過來。
「我是你表弟。」我嘿嘿笑著。
電話裡一陣沉默,然後,某人堅決地掛斷了電話。
靠!什麼玩意兒!我惱怒得一直按重撥鍵,過了好一會兒,表哥才接了起來。
「小夜,你饒了我吧,我可是什麼都不知道!」那傢伙的聲音裡帶著哀求。
我奇道:「我可是還什麼都沒有說吧!」
「可是你的聲音裡,已經明顯地寫著意思了。」表哥苦笑,「你絕對是為了柳條鎮裡發生的幾件怪異事情,才找我的。」
「你很清楚嘛。果然還是表哥最瞭解我,感動!」我造作地做出崇拜的語調。
看來,那些事情還真的有聯繫,不然夜峰這傢伙,不會這麼為難。最令自己奇怪的是,從他嘴裡,居然會說出「怪異」這種模糊的辭彙,看來,事情真的很匪夷所思了!
毫不猶豫地,我翻出了底牌,「表哥,我要看看張宇,還有今天早晨在柳條鎮跳樓死掉的那個人的屍體。還有你們員警調查出的,關於那三個事件的資料。」
「不可能。」表哥回絕得也很乾脆。
「不要說得那麼絕對,好不好。」我笑得很燦爛,「表哥,據說,你最近給我找到了個嫂子?」
「是……是又怎麼樣?」夜峰有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據說,那個嫂子很文靜,很傳統,而且,傳統到有一些偏激的程度?」
「小夜,你可不要害我啊。」夜峰的背脊上冒起了一股寒意,「我找個願意嫁給我的女人,可不容易。
「畢竟,員警常常都是提著腦袋過日子,雖然待遇不錯,但很不好找老婆的!」
「表哥,我怎麼可能害你呢?」我笑得更陰險了,「為了提高你們婚後美滿的生活質量,讓嫂子更瞭解你,更愛你,我想給她看幾張照片!」
夜峰打了個冷顫,「不會是那幾張吧?」
「剛巧是那幾張。」
「王八蛋,她那麼傳統的女人,看了一定會把我給甩了!」表哥緊張地吼了起來。
「所以,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我慢悠悠地說:「心情好的話,說不定,我就會把那些照片當做廢紙給燒掉。如果心情不好,嘿嘿,你該知道了吧。」
「哼,算你厲害。你心情要怎麼樣才算好?」
「很簡單,讓我看到他們的屍體和資料。」
緊緊咬了下牙,夜峰恨然道:「魔鬼!行,你現在馬上到柳條鎮的警局來一趟。你要看,我就讓你看個夠!」
說實話,我看過很多次屍體,甚至親手解剖過,不過,這次的兩具屍體,實在很特別。
一般來說,死後屍體的肌肉,會呈現鬆弛到僵硬,甚至痙攣到徹底鬆弛的現象。
而其他的,還有皮膚皮革樣化,角膜混濁,死亡初期處於底下的部位,會出現屍斑,屍冷,和自我消化等等。
至於肌肉鬆弛,值得一提的是,當括約肌鬆弛時,唾液、鼻涕、眼淚、大小便、精液等,都可能會外溢,也就是說,死得很髒。
而若你死前是處於神經興奮狀態,死後便會出現局部甚至全身的肌肉痙攣,也就是說,你會眼不能合,面部肌肉收縮而表情恐怖,四肢呈緊張姿勢,同樣死得很難看。
至於屍斑,則更損害死後的樣子。一般來說,如果你仰臥著臉來死,屍斑還不過在你背部,但如果你死前因為痛苦而亂動到趴著死了,那麼後果就可想而知了,更難看!
而如果你偷偷藏起來死,那麼,屍體就會因為體內的消化@ ,及腸道細菌腐敗的原因,而發脹,發臭。
屍體會膨脹、腐化、變色,而腸道因為腐爛而形成的氣體,更會把消化道裡的內容物推出體外,又髒又臭又難看,噁心得嚇人!
「張宇是自己開槍自殺的,左邊太陽穴的位置,有個很深的血洞,你可以看到周圍有燒焦的痕跡。」法醫站在我身旁,翻動著屍體解釋道。
而表哥夜峰則面色陰沈,像是還在生氣。
「至於今天送來的這位徐舜鴻先生的屍體,他的死亡時間,是昨晚十點左右。」法醫繼續說著:「真正的死因,並不是跳樓腦部受到撞擊,而是頸部大動脈遭到切割,失血過多死亡。」
「頸部大動脈?」我微微皺了下眉頭。
「頸動脈在深層組織中,想要這樣自殺的人,必須有豐富的解剖知識,和很好的忍痛功夫。畢竟,人在失去三分之一的血液時,仍能保持清醒。所以這樣的自殺方法,是個很痛苦、麻煩、髒亂的漫長過程。
「而且四肢的主動脈,能在十分鐘內迅速地收縮止血,也就是說,一般人就是被砍了一隻手腳,也能活下來,所以,更增加了死亡的難度。失血過多的人在死前,會產生肌肉缺血性痙攣,強制進行收縮到鬆弛再到收縮的過程,更增加了死亡的痛苦。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選擇切割自己的頸動脈,讓自己死亡得快一點,不過,這麼一來就更奇怪了!」
法醫驚訝地看了我一眼。
表哥乾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劉,你又不是第一次看到他。我這個小表弟可鬼得很,智商高,學問淵博,就是性格太惡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你可以把這番話,當作是誇獎嗎?」我苦笑。
「隨便你!」夜峰哼了一聲,果然還是在氣我威脅他。
我沒有理會,只是看著徐舜鴻的屍體說:「劉哥,你認為一個人自己割了勁動脈後,還有力氣從樓上跳下去嗎?還有,他真的是想自殺?」
「他有自殺的動機。」表哥撇了撇嘴,「我們在他附近的公用郵箱裡,找到了他寫給自己未婚妻的分手信。
「換句話說,就意味著他失戀了。一個失戀的男人,什麼事情都可能做得出來。」
我哼了一聲,反駁道:「你也說,那封信是他本人寫的分手信,也就意味著,分手是他深思熟慮後的結果。既然可以提出要和就快走進婚禮殿堂的未婚妻分手,就說明他感到對方不適合自己的生活。
「這也可以證明,他就算不是個樂觀清醒的人,也算是個想要努力追求生活質量的人。這樣的人,是很難想到自殺的,何況,是採取那麼偏激的自殺方法。」
表哥一時語塞,若有所思地想了一陣子,這才遲疑地問:「你的意思是,徐舜鴻的自殺案有疑點,有可能是他殺?」
「不是有疑點,而是有很多疑點。」我舔著乾燥的嘴唇,「劉哥,你應該也覺得很奇怪吧,徐舜鴻的屍體,絕對不像是從二樓摔下來的。」
「不錯。」法醫露出疑惑的表情,點頭道:「屍體內有許多骨頭被擠入了腹腔裡,頭骨甚至粉碎了一半。
「而且,屍體的整個菱角部分,都有擠壓過的痕跡,很難判斷出最先發生碰撞的部位。況且,即使單邊能夠造成這樣的情況,至少也在三十層樓以上的高度。」
「那有沒有可能,屍體被移動過?」我問。
法醫搖了搖頭,「我和好幾個法醫都去看過現場,那裡絕對是第一現場,這點肯定沒錯。」
事情果然很奇怪,至少眼前的情形,早已經超越了常識的範疇。
「對了。」法醫像是想起了什麼,將張宇和徐舜鴻兩具屍體身上的白色布單揭開,「這兩具屍體身上,都有些很奇怪的痕跡,不像是屍斑。而且,最近長得更多了。」
我定睛看了一眼,猛地呆立在原地。
只見張宇和徐舜鴻的屍體上,滿滿地浮現出一個個暗紅色的痕跡,猶如一隻形狀清晰的手掌,順著脖子的部位掐過去。
那些不知名的痕跡,像是蠕蟲一般噁心,看得人只感覺寒毛冷豎,莫名其妙的恐懼油然而生……
這些玩意兒,究竟是什麼?!
隱隱中自己的心臟,正在激動得快速地跳動著,我似乎已經找到了他們三個人之間的聯繫。
這些痕跡,是不是代表著某種意思?是詛咒,還是攙雜著某些我還不清楚的因素?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而且,趙韻含難道早就知道這個聯繫了,所以,才將張小喬和張宇的剪報拿給我看,還故意讓周超凡引起我的好奇,去見他的堂哥周壘?
在這件事上,那個神秘的女孩,究竟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呢?
「表哥?」我神色嚴肅地喊了一聲。
在一旁仔細地打量著那兩具古怪屍體的夜峰,嚇得雙腳一併,舉手就行了個軍禮。
「禮畢,辛苦了!」我開著沒人笑的玩笑,壓低聲音說道:「有沒有辦法讓我到市精神病院去參觀採訪一下,我想看看張小喬。」
「看她幹嘛?她不是瘋掉了嗎?據醫生說,她現在攻擊性很強,小心她抓花你可愛的小臉蛋。這幾天,已經有好幾個照顧她的護士被毀容了。」夜峰皺了下眉頭。
我的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眼前屍體上滿爬的怪異痕跡,緩緩道:「如果不出所料,下一個自殺的,估計就是她了……」
張宇,男,二十四歲。原籍雪泉鎮,今年四月從警校畢業,二十七天前才正式分配到柳條鎮監獄,並在萬福路六之十三號租住。
他家庭成員正常,無犯罪史,無精神病史,為人謹慎小心,對工作兢兢業業,能夠盡忠職守。周圍人評價他並不膽大,巡邏時,常常不敢正眼看犯人。
十三號的夜晚,他開槍殺死了一個囚犯,以及兩個前來觀察情況的獄警。
囚犯名叫高謀求,四十七歲,柳條鎮人。入獄三年,犯有三例強姦罪和一例非禮罪。
根據調查,兩人並不認識,也沒任何仇怨,殺人動機至今仍無法查明。
兩名獄警分別是肖杜〈男,三十四歲〉和白向東〈男,三十七歲〉,殺人動機有可能是因為被發現後,而導致慌亂誤殺或者故意滅口。
三個死者,都是頭部額頭正中央遭到槍擊,立刻斃命。由此可以推測,故意滅口的傾向更大。
二十四號中午,刑警隊找到他家,張宇已經躺在床上,開槍自殺了。
張小喬,女,二十六歲……曾在某大公司就職,家庭成員正常,無犯罪史,無精神病史。兩個月前,因為感情原因離職……二十三天前,來到柳條鎮定居,在萬福路六之二十一號租住,並在南街某公司找到了一份文員工作。
十五號早晨在南街天橋上,她突然精神失常,利用美工刀殺死了三個人,並導致五人受傷。死者齊溫農〈二十九歲〉,是她的同事。其餘兩人分別為李輝〈男,四十九歲〉,鵬眉麗〈女,五十一歲〉。這兩人均為路過,初步排除了蓄意謀殺的可能。
徐舜鴻,男,二十七歲。原籍柳條鎮,著名富商的兒子。家庭成員正常,無犯罪史,無精神病史。女友黃思怡,二十四歲。兩人原定於下月三十日舉行婚禮,但因為房子的原因而吵架。
徐舜鴻於二十四天前離家,當天,住入了萬福路六之二十五號,二十號被人發現死於萬福路六號樓底,死因判定為頸部大動脈遭到切割,失血過多後跳樓。房間裡無任何異常狀況,初步判定為自殺。
坐在車上,低下頭沉默地看完三個人的報告,我揉了揉發痛的眼睛,吸了口氣,「三個人都住在同一個地方,表哥,你不覺得奇怪嗎?」
萬福路六號,也就是周超凡的表哥周壘住的那棟樓,也是當地人稱為陰樓,並十分畏懼的地方。
沒想到,那四個人都住在同一棟樓裡,光是這個發現,就足夠讓我激動了!
「你不會也相信當地人說的,那棟陰樓,有什麼亂七八糟的詛咒什麼的迷信思想吧?」夜峰嗤之以鼻,「那棟樓我也查過,不過,什麼疑點都查不到。
「我只知道,它修建於十一年前,由於當時經濟不景氣,開發商的資金不能到位,工程斷斷續續的,最後花了兩年多的時間才修好。其實,撇開當地人的傳言,那棟樓八年多來,一共住過一百多戶人,都沒有出過什麼大問題。」
我皺了皺眉頭,「但現在發生的事情,根本就不能單純的用巧合來解釋。住在同一棟樓裡的幾戶人,兩個莫名其妙地殺人,一個毫無理由地自殺。而且死掉的人,屍體上都無一例外地出現了怪異的痕跡,這要多大的機率,才能出現這樣的巧合?」
低頭又想了想,我補充道:「還有周壘,也是那棟樓的住戶,他每天都在做噩夢。而且脖子上,也出現了那種手掌狀的痕跡,這也算是巧合嗎?」
表哥瞪了我一眼,像在努力地整理思路。不久,他猛地一拍膝蓋,大聲道:「糟糕!會不會是傳染病。看來,應該立刻通知衛生局,將整棟樓全部封鎖起來。」
我靈光一閃。對!也有可能是某種未知的傳染病毒。
那種病毒如果能侵襲入腦部,讓人產生幻覺,倒是可以解釋那棟樓裡的住戶,為什麼會毫無預兆地殺人、自殺或者做噩夢。也能解釋為什麼他們身上,都會有一些怪異莫名的痕跡。
如果真的是病毒的話,就麻煩了!
它的傳播途徑是什麼?進去過那棟樓的人,會不會都變成了病毒攜帶者?我進去過,我會不會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染上了那種病毒?
突然覺得一陣惡寒,大腦也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不能否認,我確實在害怕了。
表哥夜峰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剛一接聽,頓時驚訝得冷汗都流了下來。
「小張,停車,我們立刻回柳條鎮。」他無力地伸出手拍了拍駕駛座。
「怎麼了?」我抬頭問。
表哥沮喪地苦笑,「張小喬剛剛被發現,死在了精神病院裡!」
「你說什麼!」我震驚得幾乎坐了起來,「報紙裡不是說,她有暴力傾向嗎?
「有暴力傾向的精神病患者,一般會被關在牆壁四周都貼著軟泡棉的房間裡,四肢也會用特殊的衣服限制行動。她不可能有自殺的能力,究竟那個女人,是怎麼死的?」
「是窒息。」表哥的笑容更苦澀了。
窒息?怎麼窒息?難道,她自己憋氣把自己給憋死?
就算她願意,生理上也不可能允許。
如果肺部缺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強制自己呼吸,這屬於非條件反射。那這個瘋掉的張小喬,究竟是怎麼窒息而導致死亡的?
突然覺得,一切都在往極壞的方向發展。事情,真的是越來越古怪了!
第七章 召靈遊戲(上)
夜晚來得很突然。
會用到「突然」這個詞,是因為真的很突然。太陽突然地落下,夜幕突然地降臨,然後,九點到了。
我的大腦依然暈乎乎的,今天看到和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思維混亂成了一團,無法有效地將頭尾銜接起來。
再次回到陰樓的時候,我看到了樓下正焦急等待著的周超凡。
「夜不語,你總算來了。」他緊張兮兮地從衣兜裡掏出一條手巾,擦著額頭的汗水。
我輕輕「嗯」了一聲,依然低著頭,算是打了招呼。
他見我不願說話,也悶不哼聲地走到我身旁。
「人都找齊了嗎?」我還是沒辦法理出頭緒,於是乾脆放棄了。線索,還是太少!
「齊了。」
「那他們都到了嗎?」
「到了。」似乎覺得回答得太簡單,周超凡補充道:「他們都去了亂葬崗裡等著了。」
「都是些什麼人?」
「除了你,我和堂哥外,其餘的三個,都是我國中同學。」遲疑了好一會兒,他突然猶豫地問:「夜不語,上次你和韻含提起過降頭術和蠱什麼的。降頭術你解釋得很清楚了,那麼,蠱究竟是什麼東西?」
「看不出來,你對這些滿好奇的。」我看了他一眼。
周超凡立刻惶恐地笑起來,笑容怎麼看怎麼覺得尷尬。
我又看了他一眼,這才解釋道:「蠱,相傳是一種人工培養而成的毒蟲。放蠱是中國古代遺傳下來的神秘巫術。
「過去,在中國的南方鄉村中,曾經鬧得非常厲害,談蠱色變,誰也不敢當它是假的。文人學士交相傳述,筆之翰籍,也儼然以為煞有其事。一部分的醫藥家,也信以為真,於是,就想出許多蠱的名堂。
「據說,蠱一共有十一種個種類。分別是蛇蠱、金蠶蠱、蔑片蠱、石頭蠱、泥鰍蠱、中害神、疳蠱、腫蠱、癲蠱、陰蛇蠱、生蛇蠱。過去,有些人專以制蠱來謀財害命……」
周超凡專心地聽著,過了許久,才佩服得五體投地,說道:「早就聽說小夜你學問淵博了,沒想到,你就連這麼冷僻的東西都知道。
「我在圖書館裡查了好久,都查不出你這麼詳細的解釋。那,降頭術呢?應該也有解法吧!」
鬱悶,怎麼和我相處過的人,慢慢地老是會叫我小夜?難道,我真的很小嗎?還是我的樣子看起來很小?
我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爽地解說起來:「當然有。降頭術在南洋鬧得很厲害,有很多人害怕,就常常請教降頭師的破除和防禦的方法,慢慢地這些方法,成為了家傳口授最普遍的常識,流傳了下來。
「普通降頭術的解法一共有二十招。這些方法我也不怎麼清楚,不過,據說每個人各時期,都有不同的運勢,明顯的表現,是體質上的生理週期。
「當然,我們在低潮的時候,比較容易受到降頭術的迫害,另外,在遇到有研究的施法者,或者天生體質比較特殊的對手時,相應地你自己的知識和體質,就變得很重要……」
解說完時,亂葬崗也到了。
夜晚的風很大,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使勁地拉扯著我的衣服。突然覺得很冷,猛地打了個抖,用力裹緊外衣,卻沒有絲毫效果。
這地方果然有些名堂,怪不得當地人會害怕了。隨意向四周看了看,只見亂葬崗裡黑壓壓的,幽綠色的磷火在夜色裡,淡淡地發散著寒冷的顏色。
不遠處,隱約還可以看得到一絲橘色的手電筒光芒,似乎周圍有幾個人影。
想到了什麼,我突然問:「你和趙韻含是什麼關係?」
「我和嫂子沒有任何關係!」周超凡明顯地誤會了,急忙擺手。
「不會吧,你們叫得那麼親密,會沒有任何關係?我又不是傻子!」我又氣又笑,懶得再解釋。恐怕這個誤會,已經全校都傳遍了,唉,某些事情真的會越解釋越麻煩,還是保持沉默聰明一點。
「真的沒任何關係。」周超凡急得差點哭了出來,就像我對他做了什麼恐怖的事情一般,「是她強迫我那麼叫的,而且……而且也是她主動找上我,強迫我告訴她堂哥身上發生的事情,就只是這樣而已!」
「不應該這麼簡單吧。」我叉著手停住了腳步,「怎麼沒見她逼過我?」
「老天,你夜不語是什麼人,誰敢強迫你啊!」周超凡大叫冤枉,「趙韻含曾經告訴我,如果有人能幫助表哥的話,就一定是小夜你。
「她還告訴我,必須想辦法引起你的好奇心,不然的話,表哥絕對活不過下個禮拜。」
我皺起了眉頭。那個趙韻含究竟想要幹什麼?她一連串古怪的舉動,到底有什麼目的?
頭痛。
一直以來,遇到過許許多多詭異離奇的事情,也遇到過許多怪異莫名的人,但唯有這個女人我無法猜測,甚至沒辦法揣測她下一步會做什麼。
說實話,自己對她的好奇,甚至超過了這個事件的本身。
「小夜,九點半了。」見我發呆,周超凡小聲地提醒道。
我點了點頭,「我們過去吧。」
有手電筒光亮的地方,站著四個人。除了我認識的周壘以外,其他的二女一男都和我同齡。男的桀驁不馴,一副不怎麼把人看在眼裡的感覺。
女孩則一個溫柔地垂手站著,面目清純,好奇地打量著我。另一個長髮將兩頰遮住了,看不清真實的樣子,不過從身材上判斷,應該是個美女。
那女孩看起來,似乎有什麼心事,不斷用鞋子踩著身前的土塊。
「這位叫徐匯,國中時我們學校裡有名的公子帥哥。」周超凡指著男孩介紹後,轉向了溫柔的女孩,「這個是許睫,大美女,對什麼都好奇。
「她一聽到我說,有好玩的東西,就死活拉著我要加入。」
許睫溫柔秀麗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後露出開心的笑容。
這一串複雜的表情落進我的眼裡,腦中立刻像攪動著的五味瓶,什麼感覺都湧了上來。奇怪,事情似乎並不像周超凡說的那麼簡單!
他最後指著長髮美女道:「這位是張穎雪,我國中時的校花。」
我不等他介紹自己,搶先開口道:「我叫夜不語,是周超凡現在的同班同學。各位帥哥美女,大家到這裡來的目的,應該都知道了吧?」
徐匯哼了一聲,「不就是玩一個遊戲嗎?」
「不錯,確實只是一個遊戲,不過,這個遊戲不太一般。」我神秘地壓低聲音。
不管了,雖然看起來,這三個人來得並不是心甘情願,不過,倒也不是我能擔心的,只要人數夠就好。周超凡,這個傢伙看來真的不簡單。
「管他什麼遊戲,快點開始,完了我還要回家做功課。」張穎雪抬起頭不耐煩地說,長長的頭髮順著滑向兩旁,總算讓我看清了她的臉。那張臉很美,但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沒有理會他們各異的心態,慢悠悠地長長吸了口氣,我才緩緩道:「在玩這個遊戲之前,我先要問一個問題。大家是不是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迷信故事?」
這個問題一說出口,旁邊的五個人表情更複雜了。
徐匯十分不友善地瞪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好久才說道:「我只聽說,如果注視著裂開的鏡子,就會被吸到鏡子裡去。如果在合併的鏡子裡,看到的第十三張臉的眼睛是閉著的話,那這個人,不久就會魂歸西天。」
有人先開口,後邊的人就自然多了。
許睫也開口道:「據說,要是在房間的四面牆壁,都貼滿海報的話,就比較容易被鬼壓床,因為幽靈無法從房間出去的緣故。
「還有,睡前看著房間的四個角落之後再睡,就會被鬼壓床,無法動彈。」
周壘撓了撓頭,「我聽說,看到靈車或喪禮,要把自己的大姆指藏起來,否則父母會死得很悲慘,也有人說,如果不暫時停止呼吸也不好。
「以前小時候,我倒是曾經在騎腳踏車的時候看到靈車,結果為了把姆指藏起來,而把雙手放開,最後連人帶車都摔倒了!丟臉的要死!」
周超凡想了想,「我聽姥姥說過,如果在九點時一直盯著天花板看,窗戶會傳來『咚!咚!』的聲音,這時,如果不問『請問是哪位?』的話,過幾天就會死得很慘。」
輪到張穎雪了,她猶豫了一下,才講道:「如果看到短尾的貓就會失戀;星期六下午如果看見黑色的貓,就會有不好的事發生;看到黑色的貓,如果不倒退三步的話,就會發生不幸的事。不過,都是胡扯。」
我點了點頭,滿意地繼續話題,「其實,這些類似的迷信傳說還有很多。例如:星期五晚上修剪指甲,就會失戀。半夜兩點不可以照鏡子,否則,會看到自己以外的人。如果准考證的號碼可以被七或三整除,那就一定可以考上!
「據說,要是一對情侶分別站在樹的左右兩邊,探出臉來照相的話,將來一定會分手;即使結了婚也會離婚!浴室天花板的四個角落有很多幽靈,它們會趁人在洗頭的時候殺人。
「如果耳朵深處覺得搔癢,隔天就有好事。早上要是左邊耳朵癢,當天就有好事。這個迷信倒是滿好的,畢竟不管怎樣,都是好事嘛。」
頓了頓,我繼續道:「還有一些,例如,在很多人在說話卻忽然靜下來的時候,聽說是天上有天使經過,可是,也有人說是惡魔經過。
「據說,長頭髮的人比較容易看到幽靈。晚上背靠著牆壁唸書的話,會有一個老婆婆從牆壁中跑出來,拍唸書的人背膀二次。這次絕不能回頭,不然頭會被她砍掉。
「如果二十歲之前都沒看到幽靈,那就一輩子都不會看到。同樣的,如果二十歲之前都沒有被鬼壓過,就一輩子不會有了。如果指甲上出現白色斑點,就會有人贈送你想要的禮物。」
好不容易說完,我嚥下了一口唾液,沉聲道:「迷信和傳說,都是人類文化遺留下來的產物,所謂存在就有它一定的合理性。不過,這些迷信你們都信嗎?」
這個問題,又引起五個人之間的一陣沉默。
看著他們臉色不爽的樣子,我倒是完全確定了,這些傢伙,每個人都有自己來的原因,絕對不是單純地覺得好玩。
恐怕有些人,甚至不願意來,只是出於某種理由或原因,他們沒辦法拒絕。
「不信,哪會有人信那種蠢事。」又是徐匯首先打破這片如死的沉默。
「我也不信。」張穎雪這次倒是回答得很乾脆。
許睫略微想了想,「我倒是有點相信,就像星座算命一樣,恐怕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許多人鐵齒的結果,還是弄到自己吃虧。」
周壘同感地點點頭,「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以前我不信,但現在倒是不得不信了!」
「那你呢?」望著低下頭沉默的周超凡,我問。
「我信。」他回答得簡潔明瞭,語氣裡少有地沒有帶任何的緊張。
「很好。」我再次滿意地點頭,「那麼,我最後問一個問題。有一家五口人,分別是小明、弟弟、爸爸、媽媽、爺爺,總之,我們暫且稱為小明一家。
「他們出門去旅遊,可是路途上,卻有一條必須過的河,河上有一座獨木橋。而且天公不作美,來到河邊時,已經到了晚上,過橋的時候黑漆漆的很危險,所以必須有燈才行。
「現在我們知道,小明過橋要一秒,小明的弟弟要三秒,小明的爸爸要六秒,小明的媽媽要八秒,小明的爺爺要十二秒。每次此橋最多可過兩人,而過橋的速度,依過橋最慢者而定,可是燈在點燃後,三十秒就會熄滅,到那個時候,誰也沒辦法過去,偉大的旅遊計畫,也沒辦法進行下去。那麼,請問小明一家,如何在三十秒內過橋?」
頓時,所有人都被我這個問題問得呆住了。
沒人明白我想幹嘛,只是眼神呆滯地望著我發神,明顯地還沒有從靈異問題上,跳躍到數學運算裡。
not over......
(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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