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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夜不語 出處 鮮網 引子   「放棄吧,已經夠了。」   「不,她還有救,只要我們能湊夠錢,就能給茵茵做手術。」   「但我已經受夠了!什麼見鬼的手術,你仔細看看這個家,還有值錢的東西嗎?」   「我們可以向本家借。」   「沒人會借給我們的!」   男人歇斯底里的將女人壓在牆上,大聲吼道:「本家的人都是些王八蛋。老婆,你清 醒一點!地中海貧血症患者平均壽命只有八歲,茵茵現在已經七歲半了,就算這次手術成 功,她也只活得了半年……放棄吧……」   昏暗的橘黃色燭光中,男人和女人就這樣對視著,許久也沒有言語。   「但她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我不要她死!」   女人摀住臉抽泣起來。   男人點燃一支煙,坐到床頭上,冷哼了一聲:「那個賠錢貨,幾年前我就告訴你,早 點把她給扔了,你就是不聽,看看,那雜種把好好的一個家折騰成什麼樣子!」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醫生說過,茵茵弟弟的血如果和她血型相同的話,就有很大的 可能治癒她的病。」   女人低下頭,看了看已經有六個月身孕的高隆腹部:「只要再撐三個月,最多四個月 ,分娩以後,茵茵就有救了!」   「你瘋了!」   男人將煙扔在地上,狠狠的煽了女人一耳光:「你敗壞我的家產,我不說什麼,沒想 到你為了那雜種,居然連我的兒子也想殺掉。」   他抓住女人的衣領,怒吼道:「我就知道,這麼多年了,你這個臭婊子還愛那混蛋! 」   「我沒有!」   女人奮力掙扎著。   「哼,沒有?你以為我不知道,茵茵那個賠錢貨,就是你和他的種!」男人的臉越來 越猙獰。   女人全身一顫:「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什麼時候知道的?你居然問我什麼時候知道的!」   男人哈哈大笑起來:「早在她剛出生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每次看到那小雜種痛不欲生 的樣子,我心裡就很痛快。   「她的血每一滴都很珍貴,所以每次幫她放血的時候,我都非常積極,趁她睡著的時 候,只需要用小刀在以前的傷口上輕輕劃一下,不用太大,神不知鬼不覺,血就不斷流了 出來……   「那一刻,我被你們傷害的到處都是破洞的心,就會奇跡般的癒合,全身更是說不出 的舒暢!」   「你這個混蛋,原來是你把茵茵害的那麼痛苦!」女人憤恨的衝上去,卻被男人狠狠 的推倒在地上。   「臭婊子,你給我聽好!」   男人蹲下身,將她的頭用力按在冰冷的地板上,猙獰地說道:「只要有我在的一天, 你就休想碰我兒子。那個雜種,讓她見鬼去吧!嘿嘿,不過說實話,我還真捨不得讓她死 的那麼痛快!」   男人一邊冷笑著,一邊朝屋外走去。   躺在地上的女人緩緩站了起來,她的雙眸因為憤恨和痛苦變成了紅色,血一般的紅色 。晦暗的屋子裡,蠟燭搖爍不定的火焰不知從何時起,也變成了一片血紅。   濃烈的詭異氣息不斷地瀰漫在四周,越來越濃,濃到猶如伸手便可觸摸到一般,女人 輕輕地摸起桌上的剪刀,一步一步,帶著沉重的喘息聲,向男人走了過去…… 第一章 青蛙(上)   人生實在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在無限的偶然、必然以及機緣巧合中,常常會產生出一 種名為「緣分」的Baby. 兩個人從相逢相識到熟悉對方,然後成為朋友、情侶、敵人,或 者再次變為陌生人……諸如此類,所有的一切,或許真的是有一雙冥冥巨手在暗中掌控著 。   就像紅顏知己嫁人後,就成為了別人的老婆,你和她再也無法像從前一樣開心的談天 亂侃,傾訴傷心事了。你和她的人生會漸漸地成為兩條平行線,不論如何無限延長,也永 遠無法再有接觸的可能。   不過,當紅顏知己變為自己的老婆後,或許更慘……   理由?沒有任何理由,不信你試試。   說以上那段話的時候,是「風水」的事件結束了許久後。   那時,所有人都恢復了百分之八十的悠閒心情,以及百分之七十五的安逸興致。   我無聊的坐在Red Mud 裡,一邊慢悠悠地甩腿,一邊啜著卡布基諾,最後望著沈科的 眼睛說出了這段話。   其實,我並不是想闡述任何深層次的道理,只是想委婉的說明,在「風水」事件中, 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是多麼的愚蠢以及沒用……   當風水師毫無預兆地向我們望來的時候,我頓時對他的目光產生感應,視線咄咄逼人 地瞪了過去。   兩個人的注意力就這樣在空中交纏撞擊,甚至產生了某種無色無象的火花。   不知過了多久,這個傢伙才輕輕搖搖頭,懶洋洋地微笑著轉過身去,再也沒有理睬我 。我哼了一聲,低聲道:「你們沈家的專屬風水師還真年輕,哼,一副臭屁的樣子,都不 知道在跩什麼!」   沈科摸著自己的下巴,帶著古怪的眼神,笑起來:「聽說他才十九歲,是孫家歷代風 水師中少有的天才。」   「十九歲?」   我驚訝過後,頓時又火不打一處來:「不過才大我們半歲而已,居然可以隨隨便便的 開車上路,在家裡直到現在,我老爸都還不准我碰車轂轆呢!」   「小夜啊,從剛才起,你的精神狀態就有問題,老是一副憤世嫉俗的樣子,嘿嘿,難 道……」沈科的嘴角又浮起一絲怪異的笑:「難道你在嫉妒我家的風水師嗎?」   我也笑了起來,大笑,接著出其不意的狠狠踹了他一腳,抓住他的衣領,盡量用溫柔 的語氣輕聲問道:「請問,你從哪裡看出我在嫉妒他?而且,憑他也值得我嫉妒?」   沈科委屈地揉著屁股,理直氣壯的說:「明眼人都看得出,孫路遙是一個不比你遜色 的帥哥。我看他清秀的程度更勝於你,而且一臉正氣、仙風道骨、風流倜儻……總之,他 那張臉就已經足夠你嫉妒了!」   我聽著不怒反笑,悠然道:「既然他是那種級別的帥哥,那你還不把你的徐露給看好 。小心她看到這傢伙後來個一見鍾情,你小子不就裡外忙活了好幾年,最後替他人做了嫁 衣。」   「小露才不是那樣的人!」沈科撇撇嘴表示不在乎,但臉上明顯浮現出一絲陰霾。   「這可說不清楚。」我繼續刺激他:「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永遠都無法揣測她們的性 情,也無法琢磨她們的想法,這些東西不需要我來提醒你吧!況且,你和小露根本就沒有 確定男女關係,而且也沒有那種情侶之間的默契……」   「夠了!算我說不過你!」沈科煩惱的揮揮手,低下頭不語了。   周圍刺耳的喧鬧嘈雜聲,不知為何漸漸沒有了,我向前邊望去,只見孫路遙左手攤開 一個羅盤,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合攏,不知道在掐算什麼。   一見這些行當,我就止不住地想冷笑,哼,十足的江湖騙子架式,我倒要看看他能算 出些什麼來。   孫路遙臉色越來越凝重,他走走停停,不時還詢問沈家的老祖宗一些問題,最後來到 了沈雪家門前。   「就這裡了。」他用力地晃動手,似乎想要撥開什麼東西,「好重的陰氣!」說著大 步跨進了門裡。   沈上良還因為前晚的驚嚇躺在床上,而沈雪陪著徐露,又不知跑到哪裡去了,自然沒 人出來迎接這一大群人。   這是我第二次到沈雪家,地面乾乾淨淨的,看來院子外堆積如山的錦鯉屍體,早已經 被弄走了,只是空氣裡依然還飄蕩著淡淡的腐臭腥味。   院子裡的噴泉被停住了,原本塑在正中央的銅獅子,可憐巴巴的擱在角落裡。怎麼周 圍的景象比上次來時更加不協調了?有種無形的怪異氣氛,壓的心臟也沉重起來。   我十分不舒服地用力吸了口氣,接著皺起眉頭,問身旁的沈科:「奇怪,哪來這麼重 的濕氣?」   那傢伙心不在焉的說:「濕氣多哪裡又招惹到你了?」   我迷惑地搖搖頭:「看噴水池周圍的泥土,就知道池子已經停了至少一天以上。現在 是夏季,空氣本來就很乾燥,再加上這個宅子是向風向陽面,空氣裡的每一絲水氣都像隨 時被烘乾機吹、被烤箱烤地不斷搾乾,根本就不可能留下多少濕氣,但你看看現在的狀況 ,好像隨便都能從空氣裡擠出水來,實在太怪異了!」   「小夜。」沈科嚷起來:「還什麼向風向陽面,聽到你這番話的人,恐怕還真分辨不 出你是風水師還是他是。」   他望了孫路遙一眼:「有時候,我還真覺得你比神棍還神棍呢,張口閉口就是這裡古 怪,那裡怪異,你到底還有完沒完?」   「你這傢伙!好,給我記住。」我氣惱地獨自向前走去。   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那個木魚腦袋在想些什麼,就算是感情運不順暢,也犯不著找 我發洩嘛!   使勁擠進人群裡,就看到孫路遙臉色難看,死死盯著那座新修的噴水池,額頭上的冷 汗不斷往外流。   過了許久,他才冷哼一聲,掃視著眾人,沉聲道:「胡鬧,簡直是胡鬧!本家的一草 一木,沒有經過孫家的勘測,就不能妄自亂動,特別是每個院子裡的銅獅子,那是絕對不 能移動的,這個規矩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訂好了,究竟是誰這麼魯莽?」   「是老六。唉,他也是老大不小了,留了洋回來,就連老子我的話也不怎麼聽,更不 要說去記家規了。」老祖宗臉色有些黯然:「孫堪輿,你看還有沒有什麼補救?」   「又是六叔叔。」孫路遙也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獅子移開幾天了?」   「算上今天,應該是第七天。」   孫路遙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他本想要說什麼,但又忍住,最後道:「算了,先 盡盡人事吧。」   漫步走到院子最北方,孫路遙看了一眼羅盤,指著角落的一排假山,吩咐道:「中間 最大的那一塊,把它砸開。」   沈家立刻有幾個人去工具房拿了錘子、鐵鍬,將假山挖出來,用力砸著。   他一邊看一邊指揮:「要砸碎,所有的小碎塊都要檢查一次,任何東西都不要漏掉, 發現有奇怪的東西立刻叫我。」   於是所有人都忙活開,用心找著假山碎塊裡所謂的奇怪東西,花了至少二十多分鐘, 那群人還是一無所獲。   我在一旁袖手旁觀,看得不亦樂乎,突然有個拳頭大小、呈不規則橢圓形的褐色石塊 滾到了我的腳邊,不知為何,我猛地感覺背脊一涼,條件反射地飛快向後跳了幾步。   那是什麼玩意兒?   不好意思地對身旁被自己古怪行動嚇到的人笑笑,我彎下腰,仔細打量起嚇本人幾大 跳的那塊物體來。   還沒等我看清楚,那個物體微微地動了,先是緩緩地伸出兩隻前肢,猶如剛從蛋殼裡 誕生一般,又懶洋洋地擠出後肢,掙扎著跳了出來。   原來是一隻長相奇特的青蛙,它全身呈現褐色斑點,縮做一團的時候,完全擬態成了 一塊石頭。   那青蛙大搖大擺地從目瞪口呆的我的眼皮底下,往東邊角落裡跳去,立刻有一隻腳, 飛快地進入我的視線,狠狠踩在青蛙身上。   是孫路遙,靠!他沒愛心也做的太明目張膽了吧!   「你在幹什麼!」我惱怒的狠狠向他望去,但他絲毫不理會我充滿敵意的目光,只是 臉色鐵青,眼神裡全是焦慮:「看來,問題越來越大了。」   他走到老祖宗面前說:「事情有點糟糕。現在當務之急有兩件事,一是在今天之內砸 開本家所有的假山,如果發現有青蛙的話,一定要全殺掉,絕對不能讓它們逃了。」   「還有就是狗,到晚上全部都放開,希望能壓制些什麼才好。」他沉吟了一下,看著 我說道:「你是本家新來的客人夜不語吧,我聽老祖宗說起過你,他說你是個很有趣的人 。」   孫路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緊鎖定住我,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用極富有磁 性的聲音問:「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跟我去看一場熱鬧?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聽起來似乎很有趣的樣子。」我強自鎮定,也笑了起來:「但還是敬謝不敏了。」   看著他和老祖宗走出院子,我的內心浮起一絲迷惑。   剛才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看錯了,在他踩死青蛙的一剎那,周圍的空氣猛烈地一漲一縮 ,空間似乎也扭曲起來,那隻腳和青蛙的接觸面,甚至讓人有一種附上了透明薄膜的錯覺 ,鼻子也聞到了一股強烈的血腥味。   而且在這個三伏天裡,怎麼還可能有冬眠的青蛙,實在是太古怪了…… 第二章 青蛙(下)   慢悠悠地走回住的地方,還沒走進門裡,就聽見一陣吵鬧聲傳了過來。   「不會又發生什麼了吧?」   最近的一連串事件,已經讓我患上了神經緊張兼過敏症,我快步跑進院子,卻看到沈 科、徐露和沈雪三人在拉拉扯扯。   「搞什麼?」我皺起眉頭問。   沈雪不滿地看著沈科嗔道:「小科那傢伙非要把小露房間裡的屏風鏡抬走,又不告訴 我們理由,小露當然不願意了,然後就吵了起來。哼,真是個沒紳士風度的混蛋。」   原來如此!我微微笑著,看著院子中央的沈科與徐露,只見這場打罵戲根本就是單方 面的行為,小露的嘴飛快翻動,而沈科只是面紅耳赤的低著頭,話也不說,死死地拽著那 面古怪的鏡子就想走。   小露見喝斥他沒有以前那麼有效,乾脆也學那傢伙耍起了賴,用力拉住鏡子的左扇屏 風不放手。他們兩個歡喜冤家就這樣賭氣地望著對方,一個抓左一個拽右,也不知道鬧了 有多久了。   我不耐煩起來,走過去對著鏡子就是一腳,只聽到「啪」的一聲,鏡面猶如水波一般 ,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紋,金屬刺耳的響聲不斷迴盪在四周。   頓時我的心臟感覺煩悶不已,就像被一隻冥冥之手狠狠握住了一般,甚至有一剎那間 的強烈刺痛。   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幾步,我的冷汗不住往下流,臉色也變得煞白。   「小夜你怎麼了?」眼見不對勁兒,沈雪立刻扶住我關心的問。   沈科和小露也暫時停止爭執,向我望過來。   我驚魂未定地擺擺手,摀住心口略帶惱怒的問:「沒什麼。小露,你想要留下這個鏡 子有什麼理由嗎?」   徐露一愣,沉下眼簾苦苦思索了許久,這才苦笑著搖頭:「沒有,只是……」   「那就好。」我打斷了她的話,「不要忘了前晚的事情,你自己應該也清楚這鏡子有 多邪門,還是少碰為妙,沈科搬走它,也是因為關心你。」   「他……他又沒有跟我說清楚。」徐露的臉上浮起一層薄薄的紅潤,她偷偷瞥了沈科 一眼,放開手道:「你這個人,早說你……你……就好了嘛!剛剛衝進門一副想吃人的樣 子,誰知道你想幹什麼啊!」   「對不起,我,那個……」沈科唯唯諾諾地撓著頭,傻笑起來。   唉,這兩個果然是感情幼稚園沒畢業的低能兒,我沒好氣地踢了沈科一腳,罵道:「 還不把這面該死的屏風鏡給扔到什麼地方去。」   安頓好徐露,沈雪便去張羅晚飯了,偌大的院子裡頓時安靜下來,我剛要進臥室,就 看到一個人影悠然漫步走進來,是孫路遙。   他沖四周左右張望了一番,溫文爾雅地微笑道:「這間房子是在坤位,住這家的人發 不了財,也不適合留客,我想你們最好換一個地方住。」   我在臉上擠出僵硬的笑意,淡然道:「風水這種東西就像鬼神一樣,信則有,不信則 無。我是無神論者,當然不會怕這些,孫堪輿特意來這兒,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   孫路遙啞然失笑:「夜先生似乎對本人懷有些微敵意,在下什麼時候招惹到先生了? 」   「你怎麼可能招惹到我。」我笑起來:「我和你說過的話,掰開指頭都數得清。」   「但夜先生似乎很討厭本人。」孫路遙不屈不撓,死咬著這個問題不放。   我舔了舔嘴唇,模糊說道:「聽過一個故事嗎?根據研究,拿破侖慘遭滑鐵盧失敗的 最大原因,是因為當時他沒有親自指揮戰鬥,史學家就拚命的研究為什麼?   「最後終於讓他們找到了線索,原來拿破侖沒能親自指揮戰鬥的原因,是他要吸食鴉 片,而他吸食鴉片的原因,是因為他痔瘡犯了需要止痛,之所以他會得痔瘡,是因為他愛 穿緊身褲。   「而他之所以成天穿著緊身褲,是因為當時歐洲上流社會流行穿緊身褲,所以這個故 事就告訴我們一個十分深奧的道理:千萬不要盲目追求時尚!簡單點說就是,如果沒有一 個經久耐用的屁股,你就別穿緊身褲!」   我抬起頭,盯著孫路遙的眼睛,只見那傢伙老是掛在臉上的笑容,終於有點扭曲了。   「先生的意思是說,討厭我是有許多層次的原因了?」他好死不死又笑起來。   「你誤會了,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也笑得十分開心,開心得甚至露出整齊潔白的 牙齒,但嘴裡卻吐著和表情完全不符合的辛辣詞句:「我討厭風水有許多方面的原因,不 過討厭你嘛,純粹就是討厭你,根本就沒有任何原因!」   孫路遙的臉,頓時變得十分難看,他乾笑幾聲,說道:「看不出夜先生還這麼風趣。 不和先生繞舌根了,我過來是為了向您請教一些事情。」   「不用叫我先生,也不要給我加敬稱,聽起來怪噁心的。」既然那層紙都已經被自己 捅破了,我也就懶得再客氣。   「也好。」他還是客客氣氣的點頭,「夜兄,我想問最近幾天,你有沒有遇到過什麼 古怪的事?」   「沒有。」我毫不猶豫的搖頭。   該死,明明讓他不要強加給我什麼奇怪的稱謂的,他居然還好意思叫我什麼「夜兄」 ,真是完全敗給這傢伙了,又不是百多年前的古代,現在人類的飛行器都已經登上火星了 ,竟然還有人叫的我如此復古,寒心啊!   這種人,我死也不和他分享到手的資料。   「是嗎?那以後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請夜兄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孫路遙略微有 些失望,他又看了我一眼,準備轉身離開。   「那個。」我欲言又止,最後仰制不住好奇心問:「你幹嘛要踩死那只青蛙?」   「唉,這裡的風水已經全部敗了,如果能早來兩天的話就好了,不像現在只能被動的 盡盡人事,希望還可以補救。」孫路遙只是歎了口氣,沒做正面的回答就走掉了。   他剛出門,沈科那傢伙就探頭探腦地跑了回來。   「你剛剛在和他聊什麼東西?看起來很投機的樣子。」他賊眉鼠眼地笑道,一副奸商 的嘴臉。   我沒好氣的說:「沒什麼,只是聊了聊關於青蛙的養殖和保育問題,以及從此問題滋 長出的一系列新問題。你也有興趣?」   「鬼才會信你。」沈科撇撇嘴道:「不過說到青蛙,我剛才出門的時候,聽到了一個 相關的消息,實在是有點詭異呢!」   「說來聽聽。」我一邊不斷回味孫路遙臨走前的最後一句話,一邊漫不經心的說。   「據說剛剛本家的人,照著那個風水師的囑咐,砸開了所有的假山,居然在百分之八 十以上的假山裡,都挖出了一隻黑褐色的青蛙,你說噁心不噁心?我到現在似乎都能聞到 那種青蛙死時,發出的濃烈血腥味咧!」   「你剛剛說什麼?」我只感到腦中「轟」的一陣巨響,意識因為這段資訊的衝擊,而 變得模糊不清起來,全身也如同石化了般,僵硬的再也不能動彈絲毫。   「你怎麼了?」沈科連忙用力搖著我的肩膀,還趁機踢了我好幾腳。   「夠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大喝一聲,臉色鐵青的問:「真的挖出了那麼多青 蛙?」   「我發誓。」沈科立刻舉起手,向他根本就不信仰的聖母瑪利亞說起了狠話。   我瞥了他一眼,皺眉頭努力思索起來。   「小夜,那些青蛙有什麼問題嗎,看你很苦惱的樣子?」沈科百思不得其解。   我淡淡注視著他的眼睛,許久才答道:「很久以前曾聽說過一個故事,起因據說是有 家人搬進了一個很大的院子裡,但只住了一個禮拜,就發現新房子怪事不斷,院子水池裡 的魚不斷的死掉,而且找不出任何原因,水質也沒絲毫問題,接著是他們飼養的鳥,死光 後,又輪到了他們的孩子。   「最小的兒子突然昏迷不醒,送去醫院後,醫生也檢查不出問題,只是發現他的大腦 一直都保持在深睡眠狀態,就如同植物人一樣。   「那家人十分害怕,可是他們將自己所有的積蓄都買了那棟房子,再搬走是不可能的 ,於是他們根據親戚的介紹,找來一位風水師。   「那位風水師勘探了一會兒後,就囑咐他們砸開假山,結果居然在假山正中央的地方 ,找到了一隻正在冬眠的青蛙,將那只青蛙殺死後,那棟房子就再也沒有出過怪事。他們 的孩子隨即也清醒了過來。」   沈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故事的劇情和沈家的好像啊!」   「故事還沒完。」我長吸一口氣:「不久後,主人想要鋪草坪,等到挖開水池後,才 發現底下居然埋著一具腐爛的女性屍體,位置正好在找到青蛙的正下方。那個女人是被房 子的前主人——她的老公殺死的。」   「你是說,有屍體的地方,就會引來青蛙?」沈雪不知什麼時候也回來了,她被我的 故事嚇得全身都在發抖。   「別傻了,怎麼可能!我只是一時聯想到這個事情而已。」我故作輕鬆地笑起來,內 心深處的迷惑卻越來越強烈。   那種黑褐色的青蛙,確實是我沒見過的品種,我記得很清楚,國中學生物時,因為覺 得膝跳反射試驗很有趣,自己曾經買了青蛙的圖鑒來看。我對自己的記憶力一向都很自豪 ,也可以確定,亞種的青蛙中,絕對沒有剛剛看到的品種。   那究竟是哪類?難道是古雲山特有的、從未被發現的新品種?   有可能,大自然中本來就有許多人類還不瞭解的東西,或許這種未命名青蛙的習性就 是夏天休眠,喜歡窩在縫隙很多如同假山的石頭裡。   想到這,我開始大為興奮起來。如果抓一隻回去當作樣本,確定是新品種的話,或許 會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呢!夜不語蛙、夜氏青蛙、古雲山夜蛙……等等,哈哈,這些名字一 聽起來就讓人血脈振奮,實在是太舒服了!   沈雪在一旁使勁兒推了推我:「夜不語你幹嘛笑得那麼奸詐,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我頓時清醒過來,用手使勁抹了抹嘴巴,視線立刻飄到院子裡的假山上。   「沈雪幫我拿工具來,響應號召,這裡的假山也應該整修整修了,不然會顯得我們很 不合群的。」   三下五去二地砸開了沈科家的假山,果然在正中央的位置,挖出了一隻黑褐色的青蛙 ,稍微觀察了一下,我確定是剛剛見過的品種。   「好噁心的青蛙!」沈雪厭惡地皺起了眉頭。   我開心地笑著,笑得如同奸商一樣,一邊將青蛙放進透明的玻璃盒子裡,蓋上蓋,一 邊目不轉睛地打量著。   「夜不語!風水師不是說要立刻把它給殺掉嗎?」沈雪有些驚訝我的行為。   我將盒子向上拋了幾下,堂而皇之的正色道:「我才不信風水師那席見鬼的瞎話,何 況本人可是有參加生物保育協會,如此暴殄天物的事情實在做不出來。   「說不定這玩意兒還是稀有品種,能救一隻就救吶,免得讓它在咱們手裡絕種,到時 候我們不變成世界的罪人才怪。」   「說的好聽,鬼才知道你在打什麼壞主意。」沈雪沒有再阻止我,只是道:「洗手, 準備吃飯了。」   突然想到些東西,我叫住她叮囑道:「這件事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還有……」沉吟 一會兒又道:「還有小露,最近發生了許多古怪的事情,而且我老是覺得應該不會那麼簡 單就結束了。我怕她還會出什麼狀況,小雪,雖然有點難以啟齒,不過我還是希望這幾天 你能陪她一起睡,多注意她。」   「你的意思是要我監視小露?」沈雪略微有點遲疑。   「你一定要用監視這個詞也行,總之她到哪兒你就去哪裡,上廁所都不要讓她一個人 落單,這也是為她好,做為朋友,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我神色黯然地歎了口氣。   隱藏在沈家中的那股神秘力量一定有什麼目的,而它操縱的工具或許是小露,也有可 能是闖進了本家後宅的我們四人,只是不論我怎麼猜測也得不到任何結論。   我確定自己並沒有問題,而沈科和沈雪也看似正常,那就只剩下徐露了。   從本家後宅回來後,不知為何,我就感覺她有點怪怪的,不是她的行為,而是氣質, 她的氣質似乎有了某種令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改變……希望是自己的錯覺吧!   不管怎樣,明天我一定要想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只要離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再 也不用夜夜擔驚受怕了。   猛地感覺有一絲陰寒竄上了背脊,我全身顫抖,吃力地低下頭,望著手裡密封的玻璃 盒。   只見那只青蛙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它伸展開四肢,一動也不動地趴著,只是睜開猶 如蠕動內臟般的鼓圓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恐懼不斷侵蝕我的意識,我在僵硬的臉上使勁擠出微笑,咬緊牙關抵抗著。   那只怪蛙似乎也在笑,笑的十分詭異,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感覺眼前一亮,全身的壓 力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再次望向青蛙,只見它又蜷縮成了一團,石頭般的靠在角落裡,似乎剛剛的一切都只 是場白日夢,我用力撓了撓腦袋,深吸一口氣。   或許,剛剛真的只是一場夢吧!   世界上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處在亞健康狀態,我也不例外,或許是剛才挖假山時蹲的 太久,猛地站起來後,大量血液湧入大腦,造成了短暫的幻視現象。   我自給自說的安慰自己,心裡卻沒來由地生出一股不安,似乎那股未知的力量,已經 開始蠢蠢欲動起來了…… 第三章 異捨   夕陽再一次染紅了西邊天際的雲彩,紅,紅的像血一般,鮮艷的血紅漸漸淡去,天空 慢慢變得黯然,然後呈現灰色,最後完全暗了下去。   又一個漫長的夜晚來臨了。   不久前,老祖宗將沈家所有人都請去了大堂,就連我們這些客人也沒有落下。   上百人擠在並不寬敞的空間裡,但卻沒有任何人抱怨,甚至連絲毫的嘈雜也沒有,只 是安靜地等待著,安靜的十分異常。   老祖宗緩緩地端著一盅好茶,每喝一口就閉上眼睛沉吟半晌,似乎在思考什麼深奧的 問題。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沈家現在面臨一個很大的危機,如果實 在無法度過的話,我們只有牽家帶口,永遠離開這個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   這句話猶如一顆扔入死水中的石頭,頓時引起了一波又一波強烈的漣漪。   老祖宗伸出手,在空中虛按了一下,等本家的人漸漸平靜下來後,又道:「事情並沒 有糟糕到無法挽救的地步。孫堪輿說,只要在這個月二十九日,也就是明天淩晨來臨之前 ,凡把是有人住的宅子裡的水池都填掉,就會讓現在已經被破壞的風水好起來。   「還有一點,二十九號那天,老六院子裡的廚房,絕對不能讓女人進出,否則一切都 完了!」   老祖宗的聲音猛地大了起來:「老二、老四,從今天晚上起,你們倆負責帶人將廚房 全部圍起來守好,千萬不要給我捅什麼大婁子。至於水池,從現在起,大家回去後就自己 動手填掉,明天中午我這個老骨頭一家挨一家的檢查,話就這麼多,大家可以散了。」   他喝了一口茶水,望著沈雪的老爸道:「老六你留下,我有些事情要問你。」   走出沈家老祖宗的宅子,我向眾人笑道:「老祖宗還真不是一般的有魄力,說話不但 有板有眼、中氣十足,還很有領袖氣質呢。」   沈科撇撇嘴:「當然了,沒有能耐,我們也不會管他叫老祖宗了,你以為這位置光年 齡大就能坐啊?」   「我一直都有個疑問,不知道該不該問。」徐露眨巴著大眼睛,臉上滿是好奇。   「你問,小生我絕對有問必答。」沈科那傢伙見有了表現機會,立刻像哈巴狗一樣貼 了過去,就差沒有流口水吐舌頭了。   「問了可不准笑人家!」   「絕對不笑。」那傢伙又開始虔誠地向瑪利亞賭咒發誓起來。   「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徐露可愛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沈玉峰叔叔和你 到底是什麼關係?我記得你叫他舅舅對吧?但舅舅明明是母親的兄弟,而你又是沈雪的堂 哥,沈雪的爸爸不叫沈玉峰叔叔表弟,卻稱他為老八……這麼亂七八糟的稱呼,搞得我完 全弄糊塗了!」   沈科和沈雪一聽,兩個人頓時嘻嘻哈哈地笑做一團,剩下我和徐露站在原地大眼瞪小 眼。   「小露有說錯什麼嗎?我也覺得這種親戚關係很奇怪啊。」我迷惑的問。   「嘻嘻,夜不語就算你再怎麼聰明,也不可能明白沈家的親戚關係的。」沈雪一邊咯 咯大笑著,一邊斷斷續續解釋。   「沈家有個十分古怪的規定,不論是迎娶沈家人,還是嫁入沈家,只要住進本家後, 就必須改姓『沈』,以至於整個家族的親戚關係,到最後變得十分混亂,有些甚至根本就 沒有沈家血緣,所以才會有直系和旁系之分。   「記得以前八舅舅曾經提到,只要老祖宗死了,沈科就是家主了,就因為家主的位置 只傳給直系的長子,旁系是沒有繼承權的。」   「原來如此。」我使壞地看看徐露,又看看沈科:「如果小露嫁給沈科後,也會改姓 沈?哈哈,沈露,名字滿好聽的。」   沈科那傢伙立刻陶醉在幻想中。   徐露狠狠踩了我一腳,哼道:「小夜你娶了小雪的話,還不是會改姓沈,呵呵,沈不 語,這名字比你原來的好聽多了。小雪,哼哼,你幹嘛臉紅啊?」徐露笑嘻嘻地向沈雪靠 過去。   沈雪把頭一偏,嘴硬道:「人家才沒有,我看臉紅的是你才對。」   「真不知道是誰。」   「是你,當然是你了。」沈雪伸出手去撓徐露的腰,這兩個女孩邊打邊鬧,嘻笑著向 前邊跑去。   我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欣喜地望著這美麗的畫面。已經安然渡過一天了,今天並沒有 發生什麼值得驚訝的怪事,原來平淡的感覺居然這麼好,雖然追求刺激不會讓人無聊,但 如果每天都過著擔心受怕的日子,恐怕沒多久我就會徹底的瘋掉吧。   看來,我是不是應該調整自己的生活習性了?至少要多少改掉一點亂好奇的毛病吧! 再次抬起頭,望向那兩位美女的背影,我卻突然感覺視線開始模糊起來。   不對,不是視線,而是她倆的身影!原本清晰的猶如在耳邊的打鬧聲,似乎也離我越 來越遙遠,我頓時打了個激靈,飛快向她倆衝去。   「小夜,你怎麼了?」沈雪驚訝的回頭看著我。   我沒有回答,只是喘著粗氣,雙手緊緊的抓住她倆的肩膀。她倆的體溫透過衣服傳入 我的手心,柔軟的肩膀在微微顫抖著。   是她倆,我的手確確實實碰觸到了她倆!小露和小雪並沒有消失!   我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理順混亂的呼吸,盡量平靜地說道:「沒什麼,最近我 實在太神經緊張了。」   「需不需要我去拿點安神藥給你?」沈雪關心的問。   我搖頭:「不用了,睡一覺就會好起來。你和小露今晚也早點休息吧。」   剛剛真的是自己看花眼了嗎?說起來,今天看花眼的次數還真不是一般的少。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又看了一眼在跟前安安靜靜走著的兩人的身影,我的心卻越發的不安起來。   夜色漸漸濃重起來。   我坐在桌前,望著微微顫抖的燭光,久久無法入睡。門外響起了近乎於粗魯的敲門聲 ,然後有人走了進來。   我沒有回頭,只是淡淡說道:「小科,馬爾克斯說過一句經典的話。他說,一個男人 通常需要兩個女人,一個用來愛,另一個用來釘扣子。」   身後的沈科頓了頓,疑惑道:「這關我鳥事?」   我笑道:「關係大了!你再這樣優柔寡斷,像個娘門兒似的,不要說兩個女人,恐怕 到最後就連一個都留不住。」   「小夜,我哪裡優柔寡斷了?一直我都只喜歡小露一個人!」沈科罕有的紅著厚臉, 聲音越來越小。   我歎口氣:「算了,你的事情我管不著。總之小露和沈霜孀,兩方面都不要傷害過分 就好了。女孩子是很脆弱、很敏感的。」   「我知道。」他正經的點點頭說:「最近你似乎特別煩,有什麼狀況嗎?」   「你不也是一樣。」我苦笑起來:「最近我常常在思考一些深奧的問題。」   「比如什麼?」   「譬如人生究竟是什麼玩意兒?人這個東西生存在世界上到底有什麼意義?還有最重 要的,明天我應該睡到幾點才起床?」   「切!」沈科狠狠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我還以為你在研究最近發生的怪異事件 呢,害我想來探些口風的說。」   「事實上,我真的是有在研究。」我轉過頭去,苦惱地撓著鼻子:「不過總是有些微 妙的地方弄不懂。」   沈科拉過一張凳子坐下:「說來聽聽,或許我能幫你。」   「說之前,先給你出一道題。」我不懷好意的笑著:「有三個人去買水果,每個人身 上只帶了二塊錢,三個人加起來也就共有六元,而買一個蘋果要花二元,但是買三個蘋果 卻只要五塊。於是三個人花了五元錢買來三顆水果,這樣他們一共還剩下一元。   「這三傢伙見還有的剩,又在一個小賣店花了一毛錢買了一支滿天星,最後結算,還 剩下九毛錢。於是他們每人分到了三毛,但其中一人略微算帳後,立刻發現了個十分有趣 的問題。   「他們這次逛街每人實際上都花了一塊七毛,可是算回來又對不上號。每人一點七元 ,三人就是五塊一毛了,再加上每人分到的三毛,就已經六塊錢了,可是再加上在小賣店 花掉的一毛,居然變成了六點一元之多,但他們三個人一共也只有六塊錢,那麼多餘的一 毛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沈科略帶不滿的看著我,似乎在怪我這種節骨眼還在和他找茬,但嘴裡卻還是答了: 「很簡單,那三個傢伙基本演算法就錯掉了。花出去的五塊一毛裡,已經包括了在小賣店 裡花掉的一毛錢,結算的時候,直接加上省回來的九毛就對了,根本就不需要畫蛇添足, 非要死咬著那多出的一毛不放。」   我立刻拍起手來:「不愧是班上有名的數學高材生,回答完全正確!其實這個問題根 本就是個數學陷阱,常常有人愚的會把在小賣店裡花掉的一毛,當作花掉的加了一次後, 又當作剩下的再加上一次,所以總是會多出那個莫須有的一毛錢來。」   「小夜,你這傢伙拐彎抹角的,究竟想說什麼?」沈科不耐煩起來。   我托住下巴淡然道:「其實在沈家裡,也有這種多出的一毛錢,而且還不止一個!」   「什麼!」他猛地抬頭,滿臉震驚地盯住我的眼睛。   「你想想,雖然那兩個開發商的人,打死都不承認破壞沈家的交通工具,但抓到他們 時,所有人,甚至連我也毫無懷疑的認為,是那兩個傢伙幹的。   「可是隨後孫路遙開車上來,他的車停在本家外邊,照樣也被割破了輪胎,那又是誰 幹的呢?」我說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兩個人明明已經被關了起來,直到現在都還留在裡 邊,是不可能再跑出去割輪胎的,難道那個多出的一毛是他們的同夥,或者,根本就是我 們之中的某人?」   我傷腦筋地晃晃腦袋:「還有那面屏風鏡,究竟是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你家房間裡的? 我詳細問過小露一些細節,她曾說剛住進現在的房間時,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房間裡 所有的家俱擺設都積滿了灰塵,唯獨這面鏡子乾乾淨淨的,似乎才被人細心擦過的樣子。 而且地板上的灰塵,整整齊齊的堆了好幾厘米厚,但卻找不到任何腳印。」   舔了舔嘴唇,我繼續道:「也就是說,近期不可能有人進房間擦過鏡子。對於這些細 節,我很感興趣。於是在她的房間裡到處找,還好小露沒有潔癖,我總算在床下找到了完 整的灰塵樣本。嘿,我稍微判斷了一下,最後很驚訝的發現,那個房間,至少有十多年沒 有人進出過!」   「荒謬!實在太荒謬了!」   沈科驚訝地張大了眼睛,他的聲音在顫抖,嗓子乾澀的道:「我家搬出去不過才六年 ,而且我每年夏天都會回來度假。一個屋子空置了十多年,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我甚至 還記得十分清楚,從前這是我老爸的書房,他每天晚上都會進來練習幾個小時的毛筆字, 通常都是老媽不斷催促,他才戀戀不捨地回屋裡睡覺咧!」   「那你上次回來的時候,小露住的房間裡有那扇屏風鏡嗎?」我咄咄逼人地大聲問。   沈科苦惱地思索了一下:「應該沒有。」   「那麼,既然以前那房間是書房,你有沒有想過,這次回來的時候,怎麼變成客房了 ?」我得勢不饒人:「是你們搬走之前,就把它改成了客房?還是後來有人將它改成了客 房?」   沈科頓時像啞巴一樣,他指著我的手停頓在空中,再也無法動彈絲毫,冷汗不住的從 額頭流了下來,他感覺全身發冷,甚至冷得顫抖起來。   「從來……」他喃喃說道,越說越小聲:「從來就沒有改做過客房,該死!直到去年 我回來住時,小露那間房根本都還是書房。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其實很簡單,我倒是可以提供一個現成的答案。」我緩緩地向四周打量著,一字一 句地說道:「這裡,絕對不是你沈科的家!」 第四章 夢遊(上)   沈雪和徐露安靜地睡在新房間的床上。   夜很寧靜,寧靜到夏日的夜蟲,也沒有煩躁不安地發出求偶的刺耳噪音。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房間裡傳出一陣陣令人十分不舒服的氣氛,就如同鉛塊死死 地壓在了心口上一般的痛苦沉重。   沈雪迷糊地翻了個身,似乎想將壓在身上的東西給擺脫掉,但不論她怎麼翻動,那種 沉重的感覺依然如影隨形,於是她生氣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大腦逐漸開始清醒了,耳朵也迅速恢復工作,突然,有種刺耳而且奇怪的聲音,通過 耳鼓透過神經傳入腦中,沈雪不滿地嘟起可愛的小嘴。   「誰啊?」她叫道。   可是那股聲音依然不屈不撓、平緩有節奏地響起,絲毫不因為自己的詢問,而有所停 頓。   那聲音很枯燥,猶如什麼東西在金屬上,不斷劃過一般的尖銳,高頻的音調,甚至讓 自己開始產生一種想要抓狂的感覺。   「小露,你快醒醒。」   沈雪伸出手想去推醒睡在身邊的徐露,可是手卻推了個空。   她一驚,立刻將眼罩取下來,等到眼睛能看到時,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右邊空蕩蕩,徐 露早已失去了蹤影。   聲音依舊非常有規律地響著,淡白的月光從窗戶外射了進來,那原本如霜般雪白的光 芒一進入屋子裡,卻莫名其妙地變得一片血紅。   沈雪緊緊地抓著被子,她的心臟開始猛烈跳動,幾乎要從胸膛裡跳出來。   恐懼,就像沒有盡頭似的,掐住她的脖子,讓她的嗓子無法發出任何一個音調。   她強睜開大眼睛,眸子在眼眶中緩緩轉動,看向噪音發出的那個角落。   一個人影正安安靜靜地站在屋子窗前的角落裡,是徐露!   人類就是這種奇怪的生物,不管在怎樣怪異離奇的狀況下,只要還有另外一個人在身 旁可以壯膽,似乎恐懼感也會變得不再那麼強烈,沈雪也是如是,她突然感覺心裡一鬆, 整個人都虛脫了下來。   「小露,你在幹嘛?」她戰戰兢兢走下床,想要伸手去拉徐露。   就在她的左手要觸碰到徐露肩膀的一剎那間,徐露猛地轉過頭來望著她,沈雪頓時被 嚇得退後了兩步。   徐露的樣子十分恐怖!   她的眼睛絲毫沒有神采,眸子直直的向前盯著,一動也不動。   她的頭髮淩亂,不知道是不是由於月色的原因,徐露的臉色煞白,她咧開嘴沖沈雪怪 異而且遲鈍地笑著,然後緩緩地回過頭,像剛才一樣死死地望住窗外,手裡拿著窗簾的繩 子,一開一合的繼續不斷拉動。   原來剛剛的噪音就是這個!   沈雪只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冒了上來,她害怕的縮到床角裡,心裡一個勁兒地告誡自 己:「夢遊,只是單純的夢遊罷了!」但內心的恐懼,卻絲毫沒有減少。   她不敢大聲的叫喊,因為她清楚記得,某本雜誌上曾經提起,夢遊者最忌諱被叫醒了 ,如果自己大吼大叫,不小心將徐露吵醒,她或許會瘋掉,甚至更會因為驚嚇突發心肌梗 塞。   房間裡依然很安靜,只有窗簾不斷閉合產生的噪音刺激著耳膜。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沈雪才漸漸平靜下來,她擔心地望著徐露,然後輕輕走下床, 打開門,向外走去。   當沈雪來敲我房門將我吵醒時,我看了看表,正好十一點二十分。   那個小妮子還不是一般的火爆,不但用手敲,居然還用腳踢,似乎生怕嚇不死我似的 。   我睡眼惺忪地打開門,稍微一打量她後,曖昧地問:「幹嘛,想要夜襲我啊?」   沈雪這才發現,自己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睡衣。   她身體的青春氣息,以及處女的馨香,不斷衝擊著近在咫尺的我的感覺神經,害得我 幾乎口乾舌燥起來。   一朵紅暈浮上了臉頰,她狠狠踩了我一腳,裹緊睡衣嗔道:「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有 大事了!」   「噢?說來聽聽,如果不值得讓我老晚起床,浪費我精力的話,我可是會找你麻煩的 !」我舔舔嘴唇,裝出色咪咪(其實根本就是色咪咪)的樣子,漸漸望向她的臉部以下。 那具豐滿的侗體,似乎有無限的吸引力,吸引我不由自主地將頭越靠越近。   於是我賊賊地先將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見她沒抗議,然後順勢一撥,頓時她毫 無防備的,整個身軀都貼進了我懷裡……   沈雪絲毫沒有掙扎,只是望著我的眼睛,呼吸頓時也急促起來。   溫熱的體息從她身上傳遞過來,美人在懷,猶如一團軟玉,滑不溜手的肌膚,輕輕和 我的身體接觸著,稍微的動作也會讓人回味良久。   就這樣抱著她過了似乎一個世紀,就在我猶豫是不是該繼續動作時,她輕輕推開了我 。   「該死!現在可不是悠閒的時候。」沈雪衝我可愛的聳聳鼻子,眉色間透露出一絲焦 急:「我來是想告訴你,小露剛剛有夢遊!」   「夢遊?!」我一聽便愣住了,接著十分不悅道:「需要這麼大驚小怪嗎?全世界有 百分之十八的人都患有夢遊症,你就因為這個白癡的理由吵醒我?我的玉皇大帝、王母娘 娘啊,你知不知道最近這幾天我有多累?」   「但她夢遊的樣子真的很古怪!」沈雪委屈的說:「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我躊躇了一下,皺眉道:「算了,我們叫上沈科一起去,總之被吵醒後也睡不著了。 多拉幾個替死鬼墊背,心理還會平衡一點。」說著,進屋拉出一件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天氣冷,別感冒了。」   「嗯,謝……謝。」沈雪抬起頭望著我,又看看身上的衣服,甜甜地笑起來。   我粗魯地將沈科從床上「叫」起來。   那傢伙滿臉不爽,幾乎要衝我發起了飆,但是一聽到是因為徐露的事,滿腔的火頓時 熄滅的一乾二淨,甚至變得精神奕奕,高喊著:「機會來了,我的愛!」   我和沈雪頓時重心不穩,雙雙倒在地上。   「靠!真是個重色輕友的傢伙。」我罵道。   沈雪笑嘻嘻地看著我,比劃著說:「想起來,夜不語你這個傢伙啊,似乎和小科那種 貨色也差不了多少,你還有臉說他!」   「天吶!」我頓時痛苦的摀住了額頭:「居然有人將我拿來和他相比,實在是太悲哀 了!我怎麼可能淪落到和他一樣的地步!」   「你還不反省一下,剛剛明明……」   「剛剛?」我饒有興趣的問:「剛才我怎麼了?」   「還說呢……」沈雪的聲音越說越低,哪裡還有陽光少女的影子,現在的她十足是個 害羞的小女人。   不斷調笑著,我們三個腳下沒有空閒,快步向徐露住的房間走去。   就在今天,在沈科和我的執意要求下,小露心不甘情不願搬出了從前的客房,轉而住 進了北邊閒置的房間裡。   剛走到院子的中央,我們全都呆住了。   徐露站在屋內的窗戶邊,沐浴在月光裡,照射進屋子的月光很紅,紅的幾乎染得她雪 白的睡衣也變得鮮艷起來。   她眼睛直直地望著我們,眼神十分的冷,我甚至感覺那道目光如有實質般,幾乎凍徹 了我的心肺。   夜色裡,這一幕景色透露出絲絲冰冷的詭異。   身旁的沈科和沈雪在微微顫抖著,沈雪甚至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臂,我強忍著內心的恐 懼,走進屋子,輕輕地牽過徐露的手。   她的手十分冰冷,居然令人感覺不到任何活人的氣息,要不是她還在呼吸著,我絕對 會毫不猶豫地認定她已經掛掉了。   我用手指鉤住她的手,努力想要將她從窗前牽引回床上,不論面對哪種夢遊的患者, 這個方法也是最為妥當的。   就在小露隨著我的暗示,漸漸走了幾步後,異常情況在毫無徵兆的時候發生了。   她猛地抬起頭,無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看,雙手也突然緊緊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徐露怪異的「咯咯」大笑著,雙眼圓瞪,笑得咧開嘴,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   沈科和沈雪被這個變故,嚇得驚惶失措起來,他們手忙腳亂的就要動手將小露拉開, 卻被我拚命揮手擋住了,我痛苦地將她的雙手掰開,抓住她繼續向床邊走。   她依然狂笑不已,不斷晃動著自己的腦袋。   眼看就要將她拉到床邊,按倒在床上了,這不知道哪根神經出了問題的小妮子,居然 狠狠一口咬在我的手臂上。   我一痛,反射性的鬆開手,按住了傷口,徐露趁機跑了出去。   看那靈敏的身手,以及衝刺的速度,哪裡還是那個一千公尺可以拖七分鐘、班上有名 的運動白癡!   沈科、沈雪那兩個腦神經不夠用的笨蛋,直到現在還沒有從這一系列的變故中清醒過 來,竟然就這樣呆呆地,眼睜睜看著徐露衝出房門,消失在漫漫夜色裡。   「小夜,你沒事吧?」沈雪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走上前扶住了我。   我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地罵道:「你們這兩個傢伙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腦袋裡 全裝的是米糠嗎?眼看那小妮子跑了,也不幫忙攔住她!」   沈科沮喪得幾乎要哭了出來:「都是我的錯!」他用力的捶著自己的頭:「小露千萬 不要有什麼危險才好,不然我,我真的就……」   「算了!」   一看到他那副窩囊樣,我什麼氣都沒有了,輕輕歎息一聲,向遠處望去:「現在說什 麼也沒用了,先出去把小露找回來再說吧。」   濃烈的不安氣氛瀰漫在我們三人之間,內心非常的不安,老感覺有什麼東西藏在陰暗 的夜色中,悄悄地窺探著自己。   那玩意兒是不是就是隱藏在沈家中的神秘力量?   徐露的夢遊,究竟是不是從前就有的?   不過,那麼強烈的意識和力量,真的還能保持夢遊的狀態嗎?   還是,她根本就不是在夢遊?   疑問一個接一個竄入腦海,我深感無力地苦笑起來。   「根據統計,夢遊症目前的發病率高達百分之十八。有研究指出,這種疾病百分之六 十以上是由於遺傳引起。除了夢遊這一症狀之外,夢遊病患者還經常在睡夢中遭遇許多恐 怖的事情,甚至會導致患者傷害自己的身體,或是進行暴力活動。」   為了緩解緊張的氣氛,我一邊尋找徐露留下的蛛絲馬跡,一邊慢慢向他倆介紹一些關 於夢遊症的常識。   「沈科,還記得最近電視裡有播出一則新聞嗎?有名英國男士被控在夜間對一個男性 兒童進行性騷擾。」   沈科心不在焉地答道:「當然記得,最後那混蛋被無罪釋放。」   我微微一笑:「那是因為,那王八蛋經過專家調查後,得到了確鑿證據,證明這個混 蛋男人在當時正處於夢遊狀態,所以他完全可以不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其實前些年,也有科學家利用最先進的高科技成像設備,對夢遊症患者進行過研究 。他們發現,夢遊這一症狀,可能是由於病人腦部的情緒控制區,產生一系列快速的腦電 波所致。   「那次實驗中,有一名十六歲左右的男性夢遊病患者,他在第二天夜裡突然從床上站 起,雙眼大睜,而且還面帶凶相,情形就和剛剛的小露一樣,不同的只是他幾秒鐘後又再 次坐下來,並不斷地扯動繫在身上的各種導線,口中還不停地胡言亂語。」   「那些研究他的科學家還真夠好運氣,至少那個十六歲的男生沒有去咬他們。」沈雪 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胳膊,被徐露咬過的地方,還留著兩排整齊的牙齒印:「說實話 ,小露的牙齒看起來滿健康的。」   我頓時無語了,狠狠瞪了她一眼,舔舔嘴唇,也不管他們願不願意聽,繼續說道:「 聽說,包括克勞迪奧。貝塞蒂博士為首的科學家聞訊,對那名青年的腦電波再次做了成像 和電流圖分析後,居然發現夢遊時,他的腦電波從平靜的直線波狀態,突然轉變成快速的 峰谷波,這種腦電波只在人們腦部患有疾病,或是熟睡狀態時才會出現。   「而且,成像系統還顯示,病人的腦皮層活動異常頻繁。簡言之,就是夢遊病人之所 以會出現睡夢中走動的現象,是因為他們的情緒受到挫折,並處於混亂狀態,結果是他們 常常利用行走這種方式來發洩,和緩解自己頭腦中的不穩定情緒,進而起到保護大腦的作 用。   「這一結論也可以解釋,為什麼有許多有過夢遊經歷的病人,在出現這種症狀的同時 ,還受到不良情緒的困擾。」   「簡而言之,你的意思是說,小露之所以有過激的夢遊行為,完全是因為最近心情煩 躁引起的了?」   沈科不知在想什麼,聲音低沉的問。   我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這種解釋,只能說是對夢遊症的膚淺理解罷了,如果要搞 清楚徐露究竟是為什麼夢遊,而且對外界刺激的反應還表現的那麼強烈,表現形式也那麼 詭異,那麼,這問題真的不好解釋。」   苦惱的撓撓頭,我又道:「也是關於夢遊,我還清楚地記得一個案例。在德國有個叫 做烏特。海曼的老女人,她最害怕的就是每天晚上上床睡覺的時候,因為她沒辦法知道夜 裡到底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有時她可能只是老老實實地在床上睡覺,而有時她可能老遠的跑去客廳拍打她的攝 像機,又有可能把自己的枕頭拿到衛生間去,有一次她甚至去測量廚房裡的櫃子。   「很多年中,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她做了常人一輩子都無法想像的離奇事情,據說 還得了個什麼獎來著!   「還有個叫海曼的孩子,不知道是哪國人,只是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在夜裡起床, 出現在家中的某個角落。有時候,她也會在夢遊的時候自己醒來,每當她發現身處家中的 某個地方時,就感到十分恐懼。」   「那小露的夢遊到底是因為什麼?」沈科不耐煩起來。   我撇撇嘴:「鬼才知道!其實對於夢遊這種現象,從科學的角度來看,現在仍然難以 解釋。總之,有些研究睡眠的科學家研究了好一陣子,最後得出了些十分狗屁的結論。例如夢遊行為多發生在前半夜。」   「廢話,那時候人都在睡覺,不睡覺哪夢遊的起來。」沈雪不屑的道。   「聽我說嘛,沒見我正講的高興?」   雖然口裡正在不斷絮絮叨叨地講著些有的沒有的,但不知為何,我的大腦就是冷靜不 下來。   「據說在夜晚前段時間裡,身體為了充分休息,只會做一些最必要的事情,至於為什 麼夢遊者的身體,偏偏在這個時候不願留在床上?哈哈,這對科學界來說,還是謎。   「不過,法蘭克福大學醫院睡眠實驗室的心理學家湯瑪斯。海頓萊稀,有個相關的理 論。他說:」讓我們設想一下,夢遊是遺傳的,並且與中樞神經系統有關。而且夢遊多在 孩子身上發生,在他們進入青春期後,大部分人的睡眠也都會變得正常起來。成年人中, 只有百分之一患有夢遊症狀。『「所以他聲稱,夢遊並不是一種病,它也不像人們普遍認 為的那樣與圓月有關,夢遊者也通常沒有心理上的疾病。」   「等等,與圓月有關?那是什麼意思?」沈雪下意識的,望向頭頂的那一輪金黃色的 圓月問道。   我也抬頭看了一眼,淡然說:「就像狼人變身一樣。有些人認為夢遊患者是受到了月 亮變化的影響,甚至有人認為,月圓時通常就是一個月陰氣最旺盛的時候,那一晚,受到 冤屈的陰魂們,就會四處亂竄,尋找適合自己的人,然後附身在他們身上,將死前的遺憾 事情統統做個了結,也就是所謂的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而所謂的夢遊者,在那些人的觀念裡,就是被冤魂附體,從地獄深處爬上來的復仇 鬼!」   看著沈雪被嚇得再次緊挽住了我的胳膊,我笑起來:「當然,那只是些傳說罷了,根 本沒有任何可信度。其實夢遊只是一種病態罷了,雖然原因眾說紛紜,不過夢遊者一般是 沒有危險的。   「許多夢遊者甚至不會離開他的床,他只是睜開眼睛,把被子摩挲平整,或者搖搖自 己的枕頭,然後重新躺下,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眼見沈科魂不守舍的樣子,我頓時想捉弄一下他。   「但有時也有例外。」   我神秘的壓低聲音說:「曾經有夢遊者走到大街上,還有人跌出窗外。更令人吃驚的 是,有些傢伙夢遊時,會做許多人們在清醒時絕對不會做的事情,比如把冰箱裡的東西都 吃光、打掃房間、放音樂……不過,通常,夢遊者的眼神是呆滯的,而且動作很笨拙!」   說到這裡,我們三人同時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我突然想起剛才徐露的舉動,她用眼神狠狠地瞪著我,掐住我的脖子,甚至咬我,但 這些都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她掙脫我後跑出去的那種靈敏與速度,完全顛覆了科學界 對夢遊患者的定義。   「夜不語,你說有沒有可能……」   沈雪欲言又止,她低著頭,眉間鎖滿了擔心。   我當然清楚她想問什麼,我也知道自己根本無法給她一個正確的答案,於是我只好歎 口氣,不語了。   四周頓時又寧靜下來,剩下三個人淩亂刺耳的腳步聲,不斷打破夜的寂靜。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有個問題在三人的腦子裡不斷迴盪盤旋,而且越想越是讓人 心驚膽顫。   究竟徐露,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第五章 夢遊(下)   寂靜,四周連一聲狗叫也沒有,相對的沉默,讓這個灑滿月色銀輝的大地上一片詭異 ,黯淡的夜色中,我和沈科卻是滿頭大汗,不是因為熱,而是因為焦急。   剛才憑著一時的衝動跑出來找人,又純粹憑著直覺到處亂竄,等冷靜下來,仔細思索 一會兒後,我才發現,光憑現在這樣毫無目標、毫無線索的搜尋,恐怕一輩子都沒辦法將 徐露那小妮子,從龐大的沈家大宅中給挖出來。   於是,我們三人自然而然的停下腳步,圍成一圈商量起來。   「小夜,小露究竟會跑去哪裡?」沈科煩躁不安的就快要暴走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我的心情也明顯不好。   沈雪用手輕輕幫我擦拭掉額頭的汗水,輕聲道:「小露不會有事的,只要她醒了可能 自己就會跑回來!」   「如果她沒有回來怎麼辦?如果夢遊時出了意外怎麼辦?」沈科驚惶失措地連聲問。   「冷靜!給我冷靜下來!」我用力按住他,沉聲問:「說起來,小雪,徐露那小妮子 在開始夢遊時做過些什麼?」   沈雪捶了捶略微酸痛的腿,不無擔心地說:「她在一個勁兒的拉窗簾,不停的開了又 關,關了又開,現在想起來,她的動作十分怪異而且生硬,就像左手和右手根本就被不同 的兩個操控權控制著,左手拚命的將窗簾關上,彷彿想要將某些東西擋在屋外,而右手卻 完全不聽指揮,又將簾子拉開了。」   說到這裡,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身體也因為害怕而微微顫抖,「但最怪異的是,那 一連串動作,偏偏流暢的讓人看起來十分協調,一點亂的感覺都沒有,而且發出的聲音也 很有節奏。   「那種節奏非常枯燥,越聽我就越害怕,似乎有一大團火焰在腦子裡燃燒起來,甚至 意識也變得模糊,沒有辦法下,我只好當機立斷,跑出來向你求救了!」   說到後邊,沈雪嗔怒地瞪了我一眼,似乎在用那雙能說話的大眼睛,怪我搞不清楚狀 況,還趁機輕薄她。   我頓時假咳幾聲,揉了揉鼻子問沈科:「小科,你認識小露比我久,你有沒有聽說她 以前夢遊過?」   沈科大搖其頭:「絕對沒有。小露國三的時候曾經住過一年的宿舍,從來沒有聽她室 友提過她患有夢遊症。」   「唉,頭痛。」我苦笑起來,無計可施的望向頭頂的那輪月亮。   由於海拔較高,那輪金黃的圓月也出奇的大,我甚至能看到上邊晦澀的環形山。突然 有個念頭衝入腦海,我全身一顫,猛地用發抖的雙手抓住了沈科的肩膀。   「你把那面屏風鏡扔哪裡去了?」   「屏風鏡?那和小露有什麼關係?」   我急切的叫道:「你這個木頭,你忘了曾給我講過的沈蘭的故事?現在小露的情形就 和那女孩一模一樣。」   我感覺渾身冰冷,一字一句的說:「怕就怕,連結局也一樣!」   「不會吧。」沈科一邊說,一邊害怕的牙關顫抖,他發瘋地狂叫一聲,向左邊一條小 路上衝去。   沒有多話,我拉過沈雪的小手也迅速跟了上去。一路左拐右拐了不知道多少次,我就 快要暈頭轉向的時候,沈科在一座院子前停住了。   「就在這裡邊。」他緩緩地轉回頭望我,神情十分無助,眼睛甚至因為焦急而充血, 變得一片猩紅。   記得有個偉人說過,「這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同樣也是 這個偉人,他還說過,「不論是愛還是恨,都要付出刻骨銘心的代價。」   或許這位偉人也是受過打擊吧,只是不知道那時的他的神情,會不會變得比沈科這傢 伙更難看。   我一邊深有感悟地想些有的沒的,一邊打量眼前的院子。   很普通的地方,其實說實話,沈家所有房子都是一個造型,絲毫不知道變通,只是前 後宅的顏色不同罷了,前宅主要顏色是白色,而那個後宅禁區,是黑色。   如果有幸租上一架直升機從天上鳥瞰的話,不難看出整個沈家大宅形成了一個橢圓形 ,白多黑少的太極圖案。   由於每個房子都一樣,為了方便區別,院子前的門上通常都會掛住家主人的名字。   這棟看起來已經許多年無人問津的宅子也沒有例外,刻著名字的木牌,已經枯朽的發 黑了,而且積滿陳灰,月色下,隨著吹拂的微風孤零零搖動著,不時撞在木門上,發出單 調的「啪啪」聲,說不出的蕭索。   這樣空置的宅子在沈家還不知有多少,特別是南邊,十室九空,似在暗夜裡哭訴沈家 的凋零。   全盛時期,本家的家丁多如天上繁星,原本一有節慶熱鬧非凡的輝煌日子,已經一去 不返,而且再也不可能了……   我並沒有急著進去,先走上前,抹去木牌上的灰塵念道:「沈古穆。」   頓時感覺身旁的沈雪微微顫抖了一下,轉頭一看,居然發現沈科張大著嘴,滿臉驚駭 ,手上的電筒「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這個沈古穆有什麼問題嗎?」我詫異的問。   「有,而且有很大的問題!」沈雪的聲音乾澀的緩緩道:「這個男人,就是沈梅的老 爸。」   「沈梅?」我只感覺一股惡寒爬上了後腦勺,「就是那個和許雄風相戀,因為家人不 同意,就上吊自殺的那個沈梅?」   我吃力的吞下一口唾沫:「換言之,這裡……就是她的家?」   上帝!關於那面屏風鏡,如果撇開花癡沈羽這個沒有確定的因素不算,最早的出處就 是沈梅家了……沒想到花了二十七年,兜了一圈後,被沈科這白癡,鬼使神差地又將那面 該死的玩意兒給送了回去!   我用力甩動大腦,將一腦子的疑慮通通給壓了下去。   管不了那麼多了,飛腿一腳踢在還呈石化狀態的沈科屁股上,我示意那白癡帶路,悄 無聲息的推開半掩的宅門,走了進去。   雖然躡手躡腳的,依然在地上踩出了「沙沙」的聲音,沈科徑直穿過院子,朝北邊方 向走去。   我向四周掃了一眼,才發現這裡的假山也被砸掉了。看來沈家人對老祖宗的命令貫徹 的十分徹底,緩緩越過銅獅子時,猛地有股惡寒從腳底竄上了後腦勺。   我頓時轉過身,眼睛死死盯著獅子,全身都在顫抖。   「你怎麼了?」沈雪輕輕拉了我一下。   過了許久,我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月色黯淡的灑在那座獅子上,它一動不動地,頭 高傲的望著古雲山頂的方向,沒有任何異常。   但就在剛才轉身的一剎那,我分明見到那玩意兒用血紅的雙眼狠瞪著自己。   「很累嗎,你流了好多汗?」沈雪用外套袖子在我的額頭上擦著。   我一把抓過她的手,強壓住狂跳的心臟,盡量平靜地道:「我沒事,快跟上去,不要 把沈科那傢伙給弄丟了!」   穿過院子,就看到了止步不前的沈科。他呆站在一個房間的窗前,不知道在看什麼。 我快步走過去,推推他,才發現那傢伙全身泛冷,滿臉煞白,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頓時 ,我也驚訝地呆住了。   只見屋裡,徐露正坐在那面屏風鏡前,緩慢地梳理著秀髮。   她梳的方式極為怪異,明明是披肩髮,但她每次都梳到了大腿,就像自己烏黑的秀髮 過了肩部後,還在虛空中延長,莫須有的搭在了腿上一樣。   沈雪嚇得死命掐我的手臂,嘴唇都白了。被她這麼一掐,我反而痛得清醒過來。深吸 一口氣,我走進屋裡,慢慢來到徐露的身旁。   她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到來,依舊一個勁兒的梳理著自己有的和沒有的頭髮,一 梳子又一梳子,非常地仔細。   有股莫名其妙的恐懼,浮上本來就已十分慌亂的大腦,我本能的向右邊的鏡子看了一 眼。   鏡中,我和徐露一動一靜、一坐一站的相對沉默著。   或許是因為月亮的緣故吧,鏡子在昏暗的夜色裡,泛著黯淡的淺銀色光茫,猛地,鏡 中的徐露頭部消失了!她的手在一片空白中依然一上一下的梳著,景象異常的詭異。   我立刻嚇得拚命擦眼睛,瞬間過後,當眼球再次適應了周圍的環境,鏡中映射的物件 又恢復了人類常識中的正常。   就在這時,徐露全身一軟,從椅子上跌落下來,暈倒在地上。   沈霜孀站在通往後宅的小門前,她猶豫了一會兒,隨即咬緊嘴唇,推門走了進去。   或許沾有沈家血緣的人,都帶有一點乖張的性格,雖然她並不算是本家的人,但性格 卻絲毫不讓。   從小她就努力維持著文靜懂事、溫文爾雅的樣子,不論大人要她做什麼,她都盡量做 的十分完美,因為她明白,只有這樣,才會有人疼她、愛她。   但對沈科卻不同,在他面前,自己會很放鬆,再也不需要偽裝。   記得第一次和他見面是在十年以前,那時候媽媽指著一個男孩子說,那就是你未來的 相公。   相公是什麼?當時還幼小的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只是靦腆自卑的她的生活裡,從此 就多出了一個人,一個自己被欺負時,就會挺身保護她的人。   沈霜孀永遠都忘不了,有一次自己心愛的娃娃被人掛在了樹上,她急得哭了起來,就 是那個一直有懼高症的男孩爬到樹上,將娃娃取了下來,甚至還因此從樹上摔了下去。   當時的她,只能害怕地在他身旁哭,男孩痛得躺在地上,卻伸出手抹去了女孩的眼淚 。   「我說過要永遠保護你的。」男孩努力笑著說,但女孩卻哭得更厲害了。   如果要說她什麼時候開始發現自己愛上了沈科,或許,就是那一刻吧!相對於感情, 還是女孩子比較早熟。   從那天起,每次看到他,她的心臟就會不爭氣地跳個不停,呼吸急促,臉也會紅成一 片。甚至,她還會故意躲開他,但是一天見不了他,又會變得十分焦急。   那,就是戀愛的感覺。   可是,男孩子不久後便隨著父母搬出了本家,甚至慢慢地忘記了曾對她說過的話,甚 至愛上了別的女孩……   沈霜孀用手摸了摸臉頰,這才發現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面了。   清晨的陽光,懶洋洋地灑在沈家後宅裡,照得四周淩亂的枯草一片燦爛,不對,或許 說是血紅更恰當,東邊的天際裡,雲彩也是血紅色的,紅的像傷口上結疤凝固住的血塊。   她頓時感覺有一股寒意衝入脊髓裡,裹緊外衣,又向前走了走,她才發現自己似乎迷 失了方向。周圍的一切更加紅了,她猶如置身在一片燃燒的草原上。   沈霜孀強壓下內心的恐懼,從衣兜裡掏出一個泛黃的筆記本。   翻開,周圍已經被蟲咬的千瘡百孔的紙張上,畫了一個簡易的地圖,看得出畫圖的人 ,手不知因什麼而不斷顫抖,所有的直線都有起伏不大的波浪。   她仔細辨認著方向,向著古雲山頂的位置走去。   自己絕對不會放棄沈科!從小她就比同齡人更加明白一個道理,幸福是需要自己努力 爭取來的。   世界上沒有所謂的緣分,如果不爭取的話,到最後還是什麼都得不到,母親曾經對自 己講過一個故事,一個關於財主的故事。   她用瘦的像爪子一般的手,緊緊抓住自己,吃力的講道:「有個曾經家世很好的財主 ,他好吃懶做,終於將繼承來的祖產揮霍一空,最後只留下了一間很小的房子。   「一天晚上,那財主夢見了土地公,土地公告訴他說,他不久後便會得到一筆橫財。 於是那財主終日都蜷縮在床上等橫財送上門,不久後便活活給餓死了。   「死後,那財主到了地獄。他向閻王哭訴,狀告土地公。閻王便命令判官將土地公帶 來對質。   「那土地公歎了口氣道,財主命上確實有一筆橫財,只是橫財都埋在他屋子的地板下 ,財主只需要稍微掃一下地,便可以發現了。」   母親問她明不明白這個故事的道理。她搖頭,母親便狠狠地打她,哭泣著說她的命來 得不容易,所以絕對不能讓自己遺憾。   人生的一切都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如果懶得去做,到時候什麼都會失去。   沈霜孀十分明白自己的內心,她不願意失去沈科,不論付出任何代價,即使把靈魂交 給魔鬼,不!甚至是讓自己變成魔鬼,她也一定要得到他。   其實在沈家中隱藏著一個傳說,一個不是很多人知道的傳說。   據說在後宅的某個地方有一口井,只要衝井口裡大聲喊出自己的願望,那個願望就一 定會實現。   從前原本一直對這個傳說半信半疑,但最近的一系列怪事,讓自己徹底相信了。   四周的景色隨著沈霜孀的腳步不斷變化,終於眼前出現了一塊空地。   在那塊空地的正中央,一口爬滿厚厚青苔的古井露了出來。   沈霜孀流滿淚水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了一絲微笑,一絲十分怪異的笑……   清晨來的十分突然,為什麼要用到「突然」這個詞,是因為自己並非出於自願醒來。原本就勞累了一整夜的我,不情不願地張開眼睛,這才發現,窗外的陽光已經照到了床頭。   十分氣惱的望向房門,我默不作聲地躺在床上,雙眼張得斗大,希望對方會放棄這種 製造噪音強迫我起床的愚蠢方法。   但看起來敲門的傢伙不但不識趣,而且還很固執,他見用手敲不起效,乾脆用上了腳 。   「來了!」我惱怒的大叫一聲,翻身開門,狠狠往外瞪去,頓時有一物體因為慣性, 重重地敲在了我的額頭上。   「對不起!」沈雪緊張的聲音立刻傳入了耳中。   我使勁揉著被打中的地方,用憤怒的可以殺人的視線盯著她看。   「人……人家都向你道歉了嘛!」她低著頭害羞的說,也不知道現在的狀況哪裡需要 她害羞了。   我依然死死瞪著她,哼哼唧唧的道:「如果道歉就可以解決問題,就不需要法律了! 我要控告你!」   「你!那你要人家怎麼樣?」   「我要,哼哼……」好死不死的,正在我要好好地教訓這小妮子一番,順便佔些便宜 的時候,沈科那傢伙跑了過來。   「小夜,老祖宗要見我們!」他粗糙、極富有民族特色的聲音,老遠就灌入了我的耳 中,害我差些一腳踢了過去。   洗漱完畢,又被沈雪抓住,強迫我梳理亂糟糟的頭髮。   眼見她將手高高抬起,一梳子就要下來時,昨晚鏡子前的景象又一次衝入腦海,我渾 身一冷,猛地躲開了。   「幹嘛?」沈雪滿臉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推開她,死命的搖著頭道:「今天本 帥哥不想梳頭,總之也亂不到哪去!」   我照著鏡子,用手將頭髮撥弄幾下,絲毫不在乎她的抗議,飛也似的逃掉了。   和沈科一路無語的小跑去老祖宗的院子。那隻老狐狸正精神奕奕的坐在客廳裡,他對 面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個一米多長的烏紫色塑像。   「來了?哈哈,請坐下再說。」老祖宗笑咪咪的盯著我看,老的已經塌陷的嘴旁邊, 居然還露出了兩個恐怖的酒窩。我的媽,一看就知道沒什麼好差事。   「老祖宗叫我們來,有什麼事情嗎?」我小心翼翼地措著詞。   老祖宗依然笑個不停,而且越笑越陰險,看得我心都發起寒來。   「小娃兒。」他慢悠悠地說道:「先不忙,你們來看看,這個東西到底雕的是個啥。 」老祖宗指了指桌子上的雕塑。   我倆的視線立刻飄了過去。剛才進屋時因為距離遠沒看清楚,現在才發現,那玩意兒 還不是一般的大。   它直徑大概有一點五米的樣子,高度將近一米,整體使用木頭雕刻成的。由於塗上了 顏色,一時分辨不出木質到底是什麼。   這木頭雕成了一隻瑞獸的樣子,牛角、獅子頭,通體都有鱗片覆蓋。   沈科看了幾眼,立刻嚷起來:「這不是麒麟嗎?老祖宗,你幹嘛拿這個兩歲小孩都知 道的東西考我們?」   我心裡一動,不置可否的笑道:「小科,這不是麒麟。」   「不是?」沈科頓時瞪大了牛眼睛:「你居然睜著眼睛說瞎話,這玩意兒不是麒麟是 什麼?我家以前的門神就貼的是麒麟,每天出門進門都看得見,怎麼可能會搞錯!」   「那只能證明你實在很白……」我突然發覺在沈家老祖宗面前,還是應該給這個傢伙 留點面子,咳嗽了幾聲,淡然道:「這是蛟!絕對不是你說的那個腳踩過的地方,就會帶 給那個地方好運的瑞獸麒麟,其實很多人都把它們給弄混淆了。」   我伸手指著木塑下方道:「麒麟和蛟的樣子確實很接近,唯一的區別只在腳上。麒麟 的腳是牛蹄,而妖獸蛟的腳是爪子。」我轉頭瞪著沈科又說:「如果真有人送蛟給你家做 門神,那傢伙一定是和你有仇!」   那小子尷尬的望向了天花板,而且還看的津津有味,似乎上邊在播放十分吸引眼球的 三級片。   我沒有理會他,再次仔細打量著蛟雕,甚至用手指甲在底座上劃了一下,補充道:「 這個木質應該是紅酸木,而且看它的做工……嗯,大概是清朝早期。」   「何以見得?」老祖宗摸著下巴的花白鬍子,眼神裡充滿了不知名的神色。   沈科裝作不在意,不過卻不在意地連耳朵也湊了過來,「我很好奇」這四個斗大的字 幾乎都寫到了臉上。   我指著蛟的眼睛道:「到了清朝中後期,瑞獸和動物的眼睛都用寶石和琉璃去鑲嵌, 但是這個木雕的眼睛卻被刻成一圈一圈的,僅僅用簡單的線條來劃分層次,明顯是清朝早 期的作品。」   「好!我果然沒有看錯夜兄。」孫路遙突然拍著手,從內堂裡走出來。   他衝我笑著,也不管我當即便沉下去的臉。這個帥得讓我噁心兼且莫名其妙產生敵意 的討厭傢伙,自顧自地又說了一句令我立馬目瞪口呆的話。   「既然你看出了這個木雕是蛟而不是麒麟,那麼你發現沒有,其實沈家每個院子裡擺 放的銅像,或許並不是獅子也不一定……」   我頓時呆住了,然後大叫一聲,猛地衝了出去。 第六章 失顱   記得有人說過,放在眼皮底下,每天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能見到的東西,並不一定是 你熟悉的。你的大腦會自以為是的,將那些東西自動辨別為某種玩意兒,但事實卻往往和 你看到的相去甚遠。   例如你住的房子,你每天都必定會上樓下樓至少一次,通過自己熟悉的樓梯至少兩次 ,那麼一年就要經過七百三十次,而且每四年會多出兩次來,這樣十年、二十年過後,你 已經夠瞭解這座樓梯的一切了吧。   但是又有幾個人清楚的記得,自己所瞭解、所熟悉的樓梯到底共有幾階呢?   擺放在院子中的,確實不是什麼銅獅子。   我從上到下仔細打量著,心底越看越冷,甚至忍不住顫抖起來。   沈科毫不客氣的猛拍我的肩膀,粗聲問道:「小夜,這些雕像真的有問題?」   我沉重的點點頭,苦笑著,用乾澀的嗓音說:「原來放在院子裡的銅像,果然另有其 物。這玩意兒,是年獸!」   「年獸?」   他吃驚的大叫起來:「那是什麼東西?」   雖然心情十分複雜,但我還是少有的耐心解釋道:「年怪獸的由來,最早要從秦代後 期算起。據說,它平常都躲在深山裡捕食百獸,可是一到了冬天,山中的食物逐漸稀少了 ,那怪獸便會跑出山,闖進村子裡,搶奪食物,傷人傷畜,於是每到冬天,每個村子都會 惶恐不安。」   老祖宗和孫路遙也走了出來,側耳仔細聽著。   我舔了舔嘴唇,又道:「年獸雖然恐怖,但卻害怕三種東西:一是鮮紅的顏色,二是 明亮的火光,三是巨大的聲響。   「於是所有的村子都聯合了起來,讓每家每戶都準備這三樣東西,希望年獸不敢再進 入村裡搗亂。   「又到了冬天,村裡人的每戶人家,無一例外的將門塗抹成紅色,門口燒起熊熊燃燒 的火堆,晚上大家都沒有睡覺,在家裡敲敲打打,而且發出巨大的響聲。   「夜漸漸深了,年獸在村口出現,見到村子裡到處有紅色的東西,處處有火光,又聽 到村子裡不斷有巨大的聲音發出,它頓時惶恐不安起來,掉頭就躲進了山裡,而且從此後 ,不敢再出來傷害村民和牲口……」   「停!打住!」沈科喊道:「這不就是『年』的由來嗎?說起來,幹嘛把這種不吉利 的東西給當作護院寶,堂堂正正的擺放在家裡?」   「這就要問你家的老祖宗和風水師了!」   我大有深意地看著裝傻的沈家老祖宗,以及站著不動、臉帶微笑擺酷的孫路遙,一個 字一個字地緩緩說:「年獸是妖獸,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用它來護院,根本不是用來保 護什麼沈家所的謂風水,而是在壓制某種東西!」   老祖宗和孫路遙微微一顫,看來是被我給說中了。   沈科吃驚地張大嘴巴,正要說什麼的時候,院子裡突然闖進了一個人,是沈雪。   她滿臉都是汗水,氣喘吁吁地衝我吃力喊著:「小夜,還有小科……小露她,她出事 了!」 not over.... -- 沒有人能夠永遠不傷害人而活下去,因為這就是現實                   ~君が望む永遠~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0.130.66.118 ※ 編輯: steven70101 來自: 220.130.66.118 (07/02 0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