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預兆
記得有人說過,身體如同情人,本不應該對其太好的,太好了就容易出問題。其實不
同的死法,屍體都會呈現出不同的特點。
今天一大早就很倒楣,出門便看到了屍體。因為趕不回去,我和雨欣就在張克的房間
裡湊合了一晚上,出門去吃早餐的時候,卻發現附近的公園前,圍滿了一堆堆的人。一問
之下才知道,原來是有個男人死在了公園裡,死相很怪異。
我立刻好奇起來,望了雨欣一眼,拉著她就向裡邊擠。氣喘吁吁地,好不容易才擠到
最前邊,卻失望地發現,警方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將周圍都封鎖了起來。
不甘心地向裡邊看了一眼,我正準備走開,就聽到雨欣驚訝地叫著:「那不是老爸嗎
?他怎麼在裡邊?」
我定睛一看,只見一個穿著黑色襯衣的中年人,正在幾個法醫的周圍指指點點,像在
交流什麼。
發福的身體,稀疏的頭髮,不是來了好幾天也沒見到的瘋子叔叔,是誰!
頓時,我天真無邪地開心笑了起來,直笑得身旁的雨欣打了個冷顫。
「瘋子叔叔。」完全不管身旁的她緊張的神情,我大聲地喊道。
夜郝渾身一顫,緩緩地轉過頭來,臉上的笑容十分僵硬,「原來是小夜啊,什麼時候
來的?」
「來好幾天了。」我用手指了指前邊的警戒線,暗示道:「在這裡說話實在不方便,
你能不能過來一點。」
夜家哪有笨蛋,更何況是夜郝這個老精怪,他思忖了一下,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和身
旁幾個人咕噥了一陣子,然後,讓人放我們進到了裡邊。
見雨欣可憐兮兮地躲在我身後,夜郝氣得哼了一聲,「你這個不肖女,是不是想嚇死
你媽才好?一聲不響地從家裡跑出來,急得我們差點報警。」
「我也是好奇嘛,誰叫我也姓夜。你看小夜哥哥,隨便跑哪裡都沒人管,他也沒比我
大多少啊!」雨欣不服氣地從我背後探出頭,衝著自己的老爸做了個鬼臉。
「那傢伙是怪胎。」夜郝氣惱地大喊一聲,突然發覺我的視線隱隱有些熾熱,頓時聲
音低了下來,討好地說道:「人家小夜是你能比的嗎?他的智商高,閱歷廣,隨機應變能
力強,能照顧好自己。你呢?要死不死的,什麼都想嘗試一下,到時候被別人賣了,可能
都還傻乎乎地替人數錢!」
「我哪有那麼笨!」雨欣不服氣地反駁道。
就在他倆鬥嘴的時候,我的視線開始凝固在不遠處的那具屍體上。
這是個很年輕的男性,大約有二十歲的樣子,原本充滿了活力的軀體上,早已了無生
機,仔細地看了看,我這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說他死得怪異。
一般來說,死後屍體會因為死亡的原因,而造成肌肉呈現或鬆弛,或僵硬,甚至痙攣
,或者徹底鬆弛的現象。而其他的因素,還會造成皮膚皮革樣化、角膜混濁、死亡初期處
於底下的部位,會出現屍斑、屍冷,自我消化等等現象。
而這具屍體的狀態,是最糟糕的。他的唾液、鼻涕、眼淚、大小便、精液都外溢了,
骯髒的排泄物,滲透了全身的衣物,混合起來的臭味,實在很難聞。
不過最怪異的,還要數屍體臨死前的表情,滿臉興奮幸福的樣子,閉著眼睛,像是在
享受著世間最美好的東西。
我摀住鼻子,皺眉道:「果然死得有夠怪異的。而且這種死法,除非是全身所有的括
約肌完全鬆弛了,才有可能。他有吸食大量的毒品嗎?」
旁邊的法醫驚疑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奇怪我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專業的醫學知識。
夜郝教授頓時得意起來,也忘了和雨欣的吵鬧,「我的侄子可是很厲害的,說不定他
能幫你什麼忙。」
法醫不置可否地又看了我一眼,開始忙著將四周的東西收集起來。
我依然打量著周圍,雨欣輕輕地拉了我一下,問道:「你覺得他是怎麼死的?」
「不知道。」我搖了搖頭:「有可能是吸食了大量毒品或者迷幻藥,導致心臟沒辦法
負荷,或者全身括約肌鬆弛而猝死,也可能是因為外力,猛地癱瘓了大腦。」
說話間,我指著不遠處的長椅,又道:「那張椅子上還留有些許排泄物,看來這人應
該是坐著死掉的。不過還真的很少聽聞,有誰死掉的時候,全身括約肌出現鬆弛的狀況,
實在太奇怪了。」
「還有更奇怪的。」瘋子叔叔走過來,在我耳邊神秘地說:「根據初步鑒定,那個男
子體內,沒有任何毒品或者迷幻劑的成分,只是體內嚴重出血,新近的外傷,也只有一處
。」說完,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我頓時又將視線凝固在了屍體上,果然,那男子裸露的脖子上,似乎被什麼堅硬的東
西,刺出了兩個血洞,直徑大概有四厘米多的樣子。
看這個情況,似乎令人想起了一個十分熟悉,但卻絕對只會出現在人類的幻想,或者
小說中的生物。
「吸血鬼!」雨欣首先叫出聲來,她害怕得緊緊挽住我的胳膊,渾身都在發抖。
我就奇怪了,為什麼女孩子總是這樣,還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表明有危險存在時,她們
已經自己把自己嚇得半死了。
我看了夜郝一眼問道:「瘋子叔叔,你怎麼會和這些法醫在一起?你不是草木學教授
嗎?」
夜郝毫不隱瞞地說:「我和這裡的警界有點交情。他們最近遇到了一件無法解釋的事
情,恰好跟某種花木有關,我剛好又在這裡,就聯絡上我了。」
「這些屍體,和花木有什麼關係?」我疑惑地問。
夜郝小心地看了看四周,這才輕聲道:「我下邊說的都是機密,你不要傳出去。
「最近一個禮拜,像眼前這個男人的屍體,警方一共找到了五具。而且每一具,都發
生了非常怪異的現象。」
他的話引起了我很大的興趣,「什麼現象?」
「這些屍體隔了一天後,紛紛從體內,長出了一種不知名的植物。
「就算現在,我也沒有在相關文獻裡,查到這種植物的名字。所以,今天一聽說有相
同的屍體,我就立刻趕來了,希望在解剖的時候有什麼發現。」
我頓時驚駭地道:「難道這些屍體,都沒有存放在冰櫃裡?」
「當然是存了。」
「那怎麼可能還長得出植物?冰櫃裡的溫度,可是在零下二十攝氏左右,什麼植物可
以在那麼寒冷的環境裡生長?」
夜郝苦笑了一聲,「在零下二十度能存活和生長的植物,還是有的,可是我從來沒有
見過,有植物可以在那種溫度下,一夜之間開枝散葉,長得那麼茂密的。」
我微微思忖了一下,又問:「你是說這些屍體,都是一個禮拜前發現的?」
「不錯。」夜郝點頭。
奇怪,自從陸羽的屍體莫名其妙地消失後,這一個禮拜來,古怪的事就一直發生。
究竟到最後還會發生什麼?突然想起了「崔淼兒」這個名字,對了,自己還沒有查出
她和陸羽之間的關係。為什麼沒有任何記載,有過她的存在?她很沒有名氣嗎?
不可能,如果她真的和陸羽有過一段情,那麼不論怎樣,都會有人為她在歷史上記下
一筆。還有,「午夜哲理」的那個主持人,到底是怎麼知道崔淼兒這個人物的?
看來問題的關鍵,應該在那個男主持人身上。
趙倩兒起了床,看看鐘,才九點一刻,市鑒定所九點半開門。
她飛快地洗漱完畢,早飯也顧不得吃,化了淡妝,心急如焚地驅車趕往市中心。
將化驗手續辦完,她長長地吁了口氣。
結果要三天後才拿得到,阿克能不能醒來,或許就全看三天以後了。
視線再次凝固在車裡的那個陶瓷茶杯上,她突然感覺自己很害怕,如果什麼都查不出
來的話,那麼阿克……阿克他會不會永遠躺在床上,永遠都不會醒來?
稍微有點放下的心臟,又被緊緊地提了起來。還是去上班好了,畢竟自己要生活下去
,還有阿克的住院費,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剛來到公司的大門口,她又猶豫了,歎口氣,驅車回到張克的公寓。不知為何,心裡
總是有種懸吊吊的感覺,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會發生的樣子。
不安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浪費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最後她才安靜下來,坐下,喝
杯水,打開了電腦。已經有十多天沒檢查過郵箱了,看看有什麼電郵。
突然她發現了一封新郵件,是張克在五天以前寫給自己的。
五天前,也就是阿克陷入昏迷的前一天,究竟他為什麼要躲開自己寫這封信呢?趙倩
兒遲疑地把信點開,剛看了一眼,就皺起了眉頭。
倩兒:親愛的,還記得我寫過的一篇短文嗎?寫的是我的初戀。我給你看過,你忘了
,對吧?沒想到我們已經結婚了,想起來,都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如果沒有意外,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變成了一個長不出植物的植物人了(笑)。
我還是想要給你分享一下今天才找出來的短文,是初中時寫的,真的感覺自己文筆超好。
你看過後,記得給夜不語那傢伙也看看,雖然才見過他幾面,但我也想給他分享一下
。
摘錄如下:一日看到朋友寫的雜記,上邊開篇就提到了白蓮,我的心不禁一顫。
是的,十年前,正當第一次來那所我就讀了六年的校園時,看到的正是這種平躺在水
中的白蓮,隨波起伏的白蓮……
他漫無目的地在這個據說是一流中學的地方走著,不時冷冷地對認識的人點點頭。以
前的同學一群群地走過,看著追罵打笑的他們,他不屑地將眼神射向兩旁。
路旁是兩行梧桐樹,也許是聽到了夏的召喚,繁茂的枝葉,將路上的天空蓋盡,形成
了一道綠色的長廊。
他依然壓低著頭,慢慢地向前走著。也許是因為內心的冷傲,才造就了一個少有朋友
的他吧……
他不明白,如果說互相地打鬧,就是朋友的聯繫的話,那麼這個詞就離他太遠了。
長廊還沒到盡頭,他竟已看到了一個池塘。由於陽光的照射,裡邊泛出點點紅光。他
知道那是睡蓮,便輕輕地走了過去……燦爛的陽光蘊含著夏日的酷熱,直射到他身上,他
全然不知,只是用目光掃視著一簇簇富含溫意的紅蓮。
猛然間,他看到了一點白色,視覺告訴他,那是白蓮。
是了!潔白無瑕的軀體,躺在碧波蕩漾的池水裡,與身旁擁著的紅蓮,產生了一種渾
然一體的感覺。他呆呆地站著,思維卻慢慢地飄向了遠方……
他並不喜歡這個地方,特別是要住校。為此他與父母吵了一架,但最終還是來報名了
。說真的,當時他真的很想逃,走得遠遠的,再也不會來。
但他知道這只是賭氣,也不可能做到,其實盼了很久,總算盼到畢業了,但當面對一
個新的環境時,他卻表現出了猶豫與恐懼,他不知道新環境所帶來的結果……
有幾個人走了過去,並向他投來了鄙夷的眼神。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表情不符大雅,
便又走了幾步,但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過那朵白蓮。
恍惚間,他想起了同桌的女孩,不知她分到了哪裡?不知她是否還安好。不覺又想起
了每天和她打鬧的情形。
他笑了笑,被她抓傷的手,似乎還隱隱有些痛感……是心理作用吧!
白色!他默默地念著,似乎與誰有過聯繫。對了,是他!王雪!她最愛穿一身白色,
那與她那張清秀的臉倒也相配。想起昔日的朋友,他又笑了。
「她是我的朋友,她真是我的朋友!」他默默地念著,不覺又低下了頭。
她已經離開了這裡,她媽媽說,她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再也不願回來。
他又回想起王雪離開時,那張含淚的臉……
她用那對漂亮的大眼睛望著他,任憑淚水滴下,直到走進了機場的入口……
他這才發現,自己又愣住了,便輕輕地搖搖頭,想將煩惱丟掉。
以後的生活將會怎麼樣呢?!他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順手摸出一個硬幣,將它彈入水中,它立時引起了一圈圈的波紋。
白蓮立在水波之上,就似隨波蕩漾著一般,更顯出它的秀美。「出淤泥而不染,折羞
蘭而不妖……」他半懂不懂,錯處百出地念了一句,隨即笑了。
不管以後的生活如何,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不是嗎?!
轉眼三年過去了。他又畢了業,再一次面對這個問題時,順步來到了池塘邊。
依然幽靜的白蓮,卻早已不是從前的那一朵了。
而他,也成熟了很多。至少對待面前這些問題時,再也不會有疑惑與恐懼了。
環境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這是真理!他變了,變了很多,不再像從前那樣地脆弱
。
小學的同學,他已經淡忘了,但對兒時的朋友依然思念著。不知她過得怎樣?生活還
好嗎?其實,他早已知道她去了美國,也許早已忘了他……
他的朋友很多,但真正的又有幾個呢?
隨著朋友們的遠去,他想念的人也越來越多,但最後他卻放棄了,把思念丟入了蓋滿
塵灰的日記本裡。既然已經遠離,又何必苦苦地回憶,何必……
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的,為了更好的生活,就應該更加地努力!
完了。倩兒,記住這句話,「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的,為了更好的生活,就應該更加
地努力!」不要忘了。
不論以後的人生裡,是不是還有我的存在,我都要你好好地活下去,快樂地活下去,
我不重要,你才是最重要的。
記得要把這個短文給夜不語看看,雖然和他相識不久,也才見過幾面而已,但是我相
信,他能幫助你。
倩兒,親愛的。抱歉我不能再陪你了,我真的像個傻瓜。真的……
Your:張克
趙倩兒呆呆地望著這封信,看了幾遍,也不明白裡邊的意思。
阿克什麼時候,給自己提起過這個短文了?還有,那傢伙不是常常說,自己就是他的
初戀嗎?還標榜他是純情男生。哼,難道都是騙人的?
她氣鼓鼓地想著,內心還是感覺很奇怪,為什麼這封信裡提到了夜不語,而且還多次
要讓自己,拿這篇短文給小夜看?難道,裡邊有些什麼自己看不懂的隱情?
有可能,阿克雖然為人粗神經,而且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但不代表他真的笨。
如果他是白癡的話,自己也不會死心塌地的愛他,為他痛苦了。
想到這裡,趙倩兒急忙將整封信都列印了下來,正想打個電話給夜不語。
她突然聽到,門外有一陣粗魯的碰撞聲。透過貓眼看出去,居然發現有兩個身材魁梧
的男人,正在撞門。
她十分鎮定地關了電腦,拉開窗戶,一咬牙,深吸一口氣,順著防護欄的邊緣,向著
鄰居家的陽台攀爬過去。
不知道為什麼,女人的直覺告訴她,自己絕對不能讓那兩個男人抓住。
風很大,十八層的高度,足以將一個普通人嚇得半死。
趙倩兒雙手死死地抓住護欄,心緊張得快要蹦出了胸口。真不知道電視、電影裡描述
的那些飛簷走壁的男女俠客們,在第一次赤手空拳爬上四十多公尺的高度時,是什麼感覺
?
她自嘲地笑了笑,幸好這裡不是鬧市區,來往的人很少,否則看到她這個樣子,不知
道會有多少心臟病患者,會被嚇得死翹翹。
左手離鄰居的防護欄越來越近了,很好,快抓住了!
就在趙倩兒翻上鄰居陽台的那一霎,兩個壯漢也撞開房門,走進了房間裡。
第七章 古書
有人常常抱怨說:「人應該有更好的方式開始新的一天,而不是千篇一律地在每個上午
都醒來。」
也有某些賴床的人,也常常神情嚴肅地道:「現在的夢想,決定著你的將來,還是再
睡一會吧!」
楊俊飛覺得,現在的自己很不爽,就像一顆炸彈,隨時都會爆炸。
他今天不但千篇一律地起了個大早,而且還很沒夢想地盯著夜不語那小子,尾隨著他
從鬧市區一直走,來到了這個雜亂不堪、骯髒、混亂的街道上。
更倒楣的是,現在他居然將人跟丟了,這種事在他出道當偵探後,還從來沒有發生過
。
楊俊飛惱怒地將手裡的漢堡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靠!那小子到底是什麼角色
,居然能從自己的手心裡,不動聲色地跑掉。
他皺著眉頭,突然眼前一亮。
一個年輕女人,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很美的東方女性,神色帶著一絲焦躁,徘徊在
一家店的門口,不知道在等誰。
楊俊飛乍然發現她,腦袋一時沒有辦法轉過彎。
這不是那個冒充自己未婚妻,跑到格陵蘭的冰原上把他拉回來,而且自稱是那個王八
蛋陸平的助手紫雪嗎?一直以來,她的鬼話,自己壓根一句也沒相信過。
只是,昨天這女人還在加拿大問進度,今天怎麼就到了這裡?
從商店裡走出了一個男人,也很年輕,大約只有二十六、七歲,面貌清秀,只是眼睛
裡,透露著一種讓人說不出的滄桑感。
他和紫雪說了幾句話,然後兩個人就一起走了。
有古怪!楊俊飛直覺地認為,那個男人肯定和陸平被綁架,有間接甚至直接的關係,
還有,張冰影每次提到紫雪,語氣都支支吾吾地,像是在害怕什麼。
恐怕這兩個人,都和那個綁架陸平的勢力有關係。
怎麼辦才好呢?是繼續找夜不語那傢伙,拿回戒指,順便給他一點教訓?還是跟著這
兩人,看看有什麼線索?
抽出一隻煙,最後又無奈地放下,只是含到嘴裡,沒點燃。
楊俊飛左右看了看,順著那兩個人消失的地方,不露痕跡地跟了上去。
我在一家小店裡,看跟蹤的那傢伙走掉了,這才吁出一口氣。
旁邊的雨欣不解地問:「你不是早就希望那位中年帥哥來找你了嗎?怎麼現在反而要
拚命地甩掉他?」
我瞪了她一眼:「你不明白,跟蹤和交易是兩回事,我更願意他站在交易的立場,出
現在我面前。」
雨欣更不解了,噘著可愛的小嘴說:「你那麼凶幹嘛?我真的搞不懂什麼跟蹤什麼交
易的,到底有什麼區別?」
「區別大了。」我哼了一聲:「如果他跟蹤我,也就意味著他是為了某種目的,不願
意正大光明地和我接觸。只是潛伏在我身邊,在最有利的時候,像野獸一樣地撲出來,那
時候,我們就只有任他宰割了。
「但交易就不同了,那是兩個對等交換方式,各取所需,只有這樣,我才能得到最大
的好處。」
「小夜哥哥果然老奸。」雨欣偏著腦袋,用力地捏我的鼻子,「就算這點小事上,都
要算計過來算計過去,斤斤計較。 真是搞不懂你們男生!小夜哥哥難道就不能把你的好頭
腦,用在對世界有益的地方嗎?這樣思前顧後,會長白頭髮的。」
我用力地甩掉她的手,沒再說話。
今天一大早就去見了二伯父夜軒,將昨晚的發現,大概地告訴了他。
二伯父很激動,對於他現在處於呆滯狀態的研究,這些發現,無疑是給整個考古隊,
注入了一劑興奮劑。
同時我也要求,他幫我找出「午夜哲理」那個男主持人的聯絡方式,他動用自己的關
係網,很快地就查到了。
和那男人通了電話,他聽了我的請求,很爽快地說,自己是在古董街的第二十三號店
舖,看到過一本關於陸羽的記載,很舊,也沒有書名。
本來他很想買下來的,但是老闆把它當寶貝一樣,死也不肯轉讓。
說完後,他很有興趣地打聽了考古隊的一些近況,我當然是非常不耿直地敷衍過去。
一邊敷衍,一邊心裡少有地泛起一種負罪感。畢竟人家可是知無不答,敷衍到後邊,
雨欣也聽不下去了,直罵我小氣。
所謂古董街,幾乎每個比較有點歷史的城市都有,無非是賣一點看起來古董味比較重
的小飾品、書、陶瓷、古代兵器什麼的,大多有那個城市的地方特點。
只是,通常這些街道上賣的古董,沒有多少真貨。
我拉著雨欣,很快地到了二十三號店舖前。
這是一家很小的鋪子,裡邊大概只有二十多平方。房子並沒有裝修,看起來已經有不
短的歷史了,屋簷低得幾乎碰到了我的頭頂。
走進去卻沒有看到一個人,店裡六個書架,密密麻麻地擺滿了書籍。書籍都很老舊的
樣子,也沒有明顯的分類。
「有人在嗎?」我大喊了一聲。
「我不是人嗎?」一個蒼老陰沉的聲音,突然從我身後冒了出來,嚇得身旁的雨欣腳
一軟,險些出糗坐到地上。
我也被嚇了個心驚肉跳,轉過頭,我努力地在臉上擠出和善的笑容,道:「老人家,
我想買一本書。」
老頭哼了一聲,「到這裡來的人都是買書的,難道,還有人愛看我這老頭子嗎?」
這老傢伙的性格還真古怪,看來是一個人獨居慣了,性格也變得孤僻了。
我還是笑著,「老人家,這本書比較特別一點,它上邊有記載陸羽的事情。」
「那邊那櫃子上,全都是有關陸羽的書。隨便挑一本,錢想給多少,就放在架子上成
了。」老頭病懨懨地頭也不抬,準備走進裡間。
我急忙又道:「我要買的,是記載了陸羽和一個叫崔淼兒的女孩的古書,不知道那個
架子上有沒有。」
老頭的腳步唐突地停住了,他猛地轉過頭,渾濁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我,像是想用
自己有氣無力的視線,將我刺穿一樣。
我心平氣和地和他對視,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不過是買一本書罷了,用得著這麼大驚
小怪嗎?
慢慢地,我的身體在那老頭的視線裡僵硬起來,全身上下,哪怕一根手指,都再也無
法動彈。
老頭的眸子像是太陽一般,一道道看不見的光線,透過污濁不堪的雙眼,頓時變得犀
利,就像無數把刀劍從我的身體上洞穿,然後逝去。
我的心被瘋狂地震撼著,好可怕的眼神,他還是人嗎?
過了許久,那老頭才收回視線,慢悠悠地道:「這裡沒有那種書。」
「我不信。」我似乎在生死邊緣遊蕩了一回,冷汗流了一身。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
卻發現自己腿腳肌肉軟軟的,用不上力氣。身體也在微微地發抖著。自己,居然在害怕!
老頭長長歎了口氣:「你為什麼要買那本書?」
「有原因。」我將這三個字拖得很長,像在孩子氣地報復。
那老頭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彷彿遇到了很有趣的事情。他再次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只是,這次少了剛才那種壓迫感:「你要書也行,不過,回答我一個問題。」
「行。」我自信地答應了。想我夜不語聰明絕頂,怎麼可能有答不出來的。
「聽過一首詩沒有。」老頭乾笑了幾聲,「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
何處惹塵埃。」
我點頭,這首著名的詩,是人都知道。老頭問:「那你知不知道,這首詩沒有改過前
,是怎樣的?」
雖然有點難度,但也難不倒我。我張口便答道:「身為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常勤
拂拭,勿使惹塵埃。老頭,是不是這樣?」
我的臉上頗有些得意,心裡暗恨他剛才嚇得我要死,連老人家這個尊稱也免了。
身旁的雨欣,好死不死地用力拉我袖子,「你們在打什麼啞謎?我怎麼都聽不懂。」
看著那老頭露出不爽的神色,心裡頓時高興,也不在乎雨欣的打擾,我解釋道:「這
是個有關道和詩的故事,六祖慧能你知道吧?不知道?沒關係,我告訴你。
「他是中國歷史上了不起的高僧,有名的文盲,雖然不識字,但是詩卻寫得非常好。
他自幼出身貧寒,以打柴為生。後來聽人誦《金剛經》有所體悟,便從廣州步行到湖北,
投到黃梅五祖弘忍門下學佛。
「他的師父五祖年紀大了,要把他的衣缽傳給接班人,但是究竟應該傳給誰呢?黃梅
五祖讓所有的弟子都寫一首偈,看誰對道的感悟最高。大弟子神秀很有心得,就寫了我剛
才念過的偈:身為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常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菩提樹是釋迦牟尼悟道的地方,『身為菩提樹』,意思是我們的身體,就像菩提樹
一樣地堅定強壯。『心如明鏡台』,就是說我們的心,要像明鏡一般地反映萬物。為此時
常勤拂拭,不要讓我們的心靈有所污垢,勿使其惹上了世間的灰塵。
「但六祖慧能認為他的師兄,並沒有真正悟道,所以他為了表明自己的見地,將師兄
神秀的偈稍改動成: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五祖一聽慧能
的這首偈,便知道六祖對道的體悟要高於神秀,所以將自己的衣缽傳給了他,但是又怕別
人害六祖,就讓慧能趕快南行。
「六祖走了好幾天,五祖才向弟子宣佈慧能為自己的傳人。神秀沒出聲,但其他的弟
子不幹,將軍出身的慧明,提著刀就去追殺慧能。慧明追上慧能後,並沒有殺慧能,當然
也殺不了慧能,慧能傳了些道給慧明,慧明有所感悟,就返回修道去了。
「慧能飄蕩在獵人堆裡隱居修道,十五年後,他才出山,到廣州法性寺,正好印宗法
師在講課。這時風吹旗動,一位僧人說是旗動,另一位說是風動,六祖慧能過去跟這兩位
僧人說,既不是風動,也不是旗動,是仁者心動……」
講到這裡,我猛地渾身一顫,滿臉驚駭地望向那個老頭:「那本書裡是不是有,會讓
得到它的人喪命的東西?」
老頭滿意地點點頭,道:「小伙子,悟性不錯。那本書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就算會
沒命,你也想要嗎?」
我沉吟了一會兒,才毅然道:「相對於命,我更好奇真相。如果什麼都怕東怕西的,
我就不是我了。何況,我又不是那種短命的角色,有算命的說我能活到一百六十歲呢。」
見我那麼固執,老頭也不再說什麼,他默默地走進裡屋,拿了一個用油布包裹得方方
正正的東西,遞給了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就在那一霎,我彷彿覺得,他像是用光了這輩子所有的精力,額
頭上像沙皮狗一般的抬頭紋,密密麻麻地堆積著,顯得更加地蒼老了。
「小心一點。」臨走時,老頭小聲地在我耳旁說了這句話,但沒想到,這居然是這個
只見了一面的神秘老人的最後一句話。
那天晚上,老頭的這家古董書店,突然燃起了古怪的大火,將房子和裡邊的家俱以及
人等等,全都燒了個精光,屍骨無存……
回到二伯父的研究所,一進那個放著陸羽棺材的地下研究室,就看到二伯父和瘋子叔
叔,在面紅耳赤地爭論著什麼。
兩人見到我,立刻停住吵嚷,異口同聲地問道:「那本書找到了沒有?」
「當然。」我做了個OK的手勢,得意道:「你們侄子我出馬,還有什麼搞不定的。」
旁邊的雨欣立刻摀住肚子,做出一副「受不了你」的表情。
夜軒迫不及待地衝著我撲來,將那本書深情地撫摸了好幾次,這才解開油布。
這本書不厚,紙片泛黃,但上邊的字跡,卻一點都沒有模糊的狀況出現,看得出保養
得非常好。
第一頁並沒有字,翻到第二頁的時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們四人震驚地對視,而二伯父拿書的手,更是微微地發著抖。
第二頁的正中心,只有兩個字——茶經。
「不可能,這本《茶經》不可能是真的。陸羽親筆所寫的茶經,早就被毀掉了,現在
民間收藏的,大多是一五四二年吳旦刻的《茶經》,明代嘉靖壬寅竟陵本。」二伯父首先
叫出聲來。
我微一沉吟,喊道:「雨欣,你昨天臨摹的那張紙呢?」
原本還在呆滯狀態的雨欣聞言,條件反射地將那張紙遞給了我。
我一言不發地從夜軒的手裡拿過古書,將兩者上邊的字體,小心翼翼地對照起來。
過了許久,我才揚起頭,喘氣道:「上邊的字和在棺材裡臨摹的字,是出自一個人的
手,恐怕,這本書是真的!」
二伯父還是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他搶過書,細心地翻查起來。我很不爽地正想諷刺
他幾句,突然,兜裡的手機響了。
是趙倩兒,她的語氣非常急迫,一定要馬上見到我,說是想要我看什麼東西。我皺了
皺眉頭,便和她約好在研究所大門見面。
和明顯地有點心不在焉,眼睛死死地盯著二伯父手裡那本書的瘋子叔叔,聊了幾句,
我暗自笑道,也難怪,有史料記載,原本的《茶經》裡邊,陸羽不但收錄了茶經的完整版
本,還詳細地記載了各種茶的種類和分佈情況。
雖然說,現代茶種更加地繁多,但幾乎都是人工培育出來的,失去了自然性質,味道
也不見得好。如果比照原本茶經裡的記載,應該能找出幾種現在已經絕種的茶樹才對。
光是這些,就足以讓草木狂的瘋子叔叔更加地瘋狂了,現在資料就在某人的手裡,怎
麼讓他不急著想搶來研究一下?
看看表,和趙倩兒約好的時間差不多到了,我這才起身,往研究所的大門口走去。
一出門,就看到她心急如焚地走來走去,樣子十分地慌張惶恐。
「張克又出了什麼事?」能讓這位堅強的女性變得這麼焦急的,應該只有一個人,但
是,張克已經變成了植物人,還有什麼事情能比這個更糟糕呢?我疑惑道。
「算是他的事情。」趙倩兒小心地打量著四周,「他留了一封信給我,要我務必也讓
你看看。屋子裡邊有相對安全的地方嗎?我害怕有人跟蹤我。」
「去我房間好了。」我遲疑了一下,她到底碰到了什麼事,怎麼一副疑神疑鬼的表情
?
趙倩兒的神經繃得緊緊的,她快步地跟著我,在我打開房門後,一閃身,就快速地跑
了進去,還真有點女偵探的味道。
和她面對面地坐在沙發上,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她。這個女人,究竟在搞什
麼?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我不耐煩得想要打破沉默的時候,她掏出幾張紙,遞給了我。
「這不是張克那小子寫給你的情書嗎?給我看幹嘛?」我看了一眼,便十分不解地問
。
「我也不知道。」趙倩兒有些沮喪,「但他的信裡,幾次提到要我給你看,而且許多
地方寫得很矛盾潦草,很不像他的作風。
「還有,今天一早就有兩個壯漢,撞開門闖進他的公寓裡,我總覺得,他變成植物人
這件事情,不太單純。」
我不作聲了。也對,那個張克幹嘛一定要我看這封信,還說要和我分享什麼,我和他
又不熟,絕對有古怪!
仔細地將這封信從頭到尾看了幾遍,我的臉色越看越凝重,最後翻出幾張白紙來做記
號。大概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我猛地抬起頭,臉因為激動而略微有點扭曲。
沒想到,這短短的一篇短文裡,居然隱藏了兩個十分重大的資訊,也真虧他想得出來
。
我苦笑地衝著趙倩兒說:「看來你們家張克,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粗線條,他的大腦神
經雖然不發達,不過的確有點小聰明。只是,他怎麼會知道我一定看得懂?」
「你真的明白裡邊的意思了?」趙倩兒驚訝地問。
「你不信啊?」我依然笑著,自顧自地在帶來的行李中,翻找出一個手掌大、像是無
線電的東西,說道:「恐怕這裡也不安全了,我帶你去見幾個人,再告訴你信裡隱藏的內
容。」
我帶著趙倩兒,乘電梯進入了地下室。
看到那些巨大的螺旋狀不明物體,她也驚訝連連、歎為觀止。我再次看著這些不知道
用途的東西,內心泛起一種不知名的怪異感覺。
這玩意兒,絕對不可能是用來萃取茶葉精華的,具體的使用方法,也沒有人知道。
皇甫三星那老頭是個典型的商人,商人絕對不會花錢造出沒用的東西當擺設。況且明
眼人一看就知道,這玩意兒每一個都價值不菲,真是越來越搞不懂那神秘的老人家了。
走進研究室,二伯父和瘋子叔叔一看到趙倩兒,就迷惑地望向了我。
「等一下我再解釋。」我拿出剛剛找到的儀器,到處探測起來。看到我奇怪的行動,
幾個人更加地不解了。
雨欣忍不住問道:「小夜哥哥,你在幹嘛?」
「找竊聽器。」我頭也不抬地答。
「這裡怎麼可能會有竊聽器這種東西?」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我手裡的儀器,已
經發出了「嘟嘟」的急促響聲。
我把竊聽器從一台投影儀下邊挖出來,用腳踩爛,才說道:「不要小看了這個東西,
這可是警方專用的反竊聽裝置,距離十米內的特殊波動,都逃不掉。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從表哥那裡搞來的。」
沒看到夜郝和夜軒兩人,那已經驚訝得開始石化的臉,也沒有認真地想,為什麼這裡
會有竊聽器,雨欣很沒神經地奇道:「你怎麼會隨身帶那種東西?」
「你哥我常常幹一些偷雞摸狗,見不得人的事情,也常常會亂說一些不能讓人聽到的
話,當然是要防患於未然了,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我用理所當然的口氣答道。
趙倩兒聽了我的回答,幾乎暈了過去,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人物啊!
將這個研究室仔細找了一遍,就連陸羽的棺材也沒有拉下,一共找出了五個竊聽器,
我一個接著一個地毀屍滅跡,這才舒服地坐到了椅子上。
總算讓說話有了一定的保障了。
夜軒皺了皺眉頭,「小夜,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些竊聽器究竟是誰裝的?」
「還記得陸羽的屍體失蹤的事嗎?」我問道。
他點頭:「我怎麼可能忘得了,都過了那麼久了,居然一點線索也沒有。為了把失竊
的消息壓下去,我可是沒少受罪。」
「我覺得屍體的失蹤,至少牽涉到兩個勢力。」我解釋道:「第一個勢力,我們都沒
有見過,但是卻不知用什麼方法,把我們迷暈了。而第二個勢力的代表,是我們的老朋友
,那個被綁起來的中年老男人。
「但是我居然發現,他今天早晨在跟蹤我,他為什麼能那麼清楚地掌握我的一舉一動
?我懷疑,他一定在我出入過的地方裝了竊聽器,以便掌握更多的資訊。」
我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提筆寫了四個字「皇甫三星」。其實毀掉竊聽器,只是做
個樣子罷了,我才不信那個老傢伙佈置了這麼久,才留下這麼一點竊聽方式。
夜郝和夜軒渾身一震,掩飾不住的驚訝,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我確定地點點頭,繼續偷工減料地說出一些需要被偷聽到的東西,「不說這個了,我
身旁的這位女士,帶給我們一個非常令人震撼的資訊。」
「什麼資訊?」雨欣頓時來了興趣,趙倩兒也豎起了耳朵仔細聽。
我微笑著將那張Copy紙遞給了他們。
雨欣看了看,就像我剛才一樣,失望地大叫起來,「這不是張克大哥哥寫給倩兒姐姐
的情書嗎?小夜哥哥你真壞,連這樣的東西都不放過。」
二伯父和瘋子叔叔沒有說話,他們知道我並不會無的放矢,只是靜靜地等待下文。
我吊足了眾人胃口,這才解釋道:「其實這裡邊的短文,隱藏著一段密碼,要用非常
特殊的方式才能解讀出來。還好我恰好知道那種方法,不過也花了很多精力,才理解張克
那傢伙最後想表達什麼東西。」
沉默了一下,我大聲地道:「其實陸羽的墓下邊,還有一個墳墓,埋葬著這位茶聖最
愛的人。」
「什麼?」身旁的四人,明顯地沒有反應過來。
過了許久,夜軒才大聲地道:「張克怎麼可能會知道,歷史上根本就沒有任何史料記
載過!」看來,他對張克這種大大咧咧的年輕人,也沒有抱什麼好感。
「崔淼兒這個人物,不是也沒有任何史料記載過嗎?但是並不能抹殺,她曾經存在過
,她和陸羽相戀過,而陸羽就算死前的那一刻,也不能忘掉她的事實。
「但是,張克為什麼會知道?而且我為什麼會信?當然是有我自己的根據。」我將張
克現在的狀態,和在他公寓找到陸羽棺材裡留下的茶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再
稍微地加上了一點自己的推測。
「或許,喝下那些古怪茶葉泡的水後,張克也和陸羽,有了某些思維上的聯繫。」
我一邊說,一邊又在紙上寫了幾個字「茶葉是皇甫三星給張克的」,確定他們都看到
了,這才從容地將紙燒掉,把灰捏得粉碎,扔進了垃圾桶裡。
所有人的大腦,再一次地遭到震撼,夜軒腿一軟,激動地跌坐在椅子上。
夜郝全身僵硬,嘴裡不停地在念著什麼東西。而趙倩兒早已經淚流滿面,她哭著,肯
定是又在為自己的阿克擔心了。
不知過了多久,二伯父猛地跳了起來,向電話撲去。
他大聲地喊道:「劉峰,叫上所有人,今晚馬上開工,我要向陸羽墓地下更深的地方
挖。
「什麼?資金設備不足?滾他媽的,打電話給皇甫三星,那老傢伙一定會贊助。我今
晚就要看到你們全部到場!」
他剛放下電話,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接通,居然是那個被我綁過的中年老男人。
他的聲音很有磁性,不得不說,非常有男人味。
只說了幾句,我臉上勝利的笑容頓時凝固,消融,最後崩塌了,只剩下匪夷所思的表
情。
「怎麼了?」
身旁的四人見我臉色不好,同時開口問。
我苦笑著,語氣裡依然帶有一種懷疑的味道,「那個老男人,想和我做一場交易。交
易的物件,是我從他身上搜出來的戒指,而代價,就是帶我去參加今晚的黑市拍賣會。」
「今晚,茶聖陸羽失蹤的屍身,會在那裡,被賣掉……」
第八章 拍賣會
所謂的黑市,就是非法的,地下的市場。
平時見不得光的東西,都能在那裡公開賣掉,比如各種管道得來的贓物,水貨,軍火
,黃金,白粉,核武器等等。
只要有人居住的地方,只要有貪小便宜的人,或者有需求,但沒有正當貨源的貨物,
就會讓黑市出現。
黑市,每個地方都有,只是規模有大有小,這個城市也不例外。
「夜不語,我們應該算第三次見面,對吧。」
「如果加上今天早晨,你跟蹤我的這一次。」
「哈哈,你果然察覺到了,我是在什麼地方露出了馬腳?」
「你沒有露出破綻,只是運氣有點不好罷了!我也是偶然才發現你的。對了,帥哥貴
姓?」
「楊俊飛。」
來到約定的地方,我和這個中年老男人一見面,就開始了一番唇槍舌劍。見誰也佔不
到便宜,只好作罷。
「戒指帶來了嗎?」楊俊飛用犀利的眼神盯著我。
我滿不在乎地反問:「我像傻瓜嗎?」
「不像。」
「那你還問我這麼蠢的問題。我老媽常常教育我,要養成好習慣,貴重物品絕對不能
放在身上,免得被一些有心人,用不太雅觀的手段強取豪奪。」
楊俊飛有點哭笑不得,那枚戒指原本就是自己的東西,怎麼變成這小子的貴重物品了
!
「你怎麼知道,今晚在黑市會拍賣陸羽的屍體?」我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這次輪到楊俊飛反問了:「我像笨蛋嗎?」
「不像。」我老老實實地回答。
他露出令人討厭的笑容,「既然我們都是聰明人,那麼說話就簡單一點。不該你知道
的事情,我是不會說的。」
我哼了一聲,「我看是你不想說罷了,無非是一些見不得人的關係網。」
楊俊飛不置可否,帶著我走進了一條骯髒的巷子裡。
黑市通常都在非常隱秘的地方,如果不靠關係網,根本就沒辦法找到,即使找到了,
而且順利地偷溜進去,最後有沒有命再偷跑出來,也是問題。
畢竟黑市的經營者,都和當地的黑社會有所掛鉤。
推開一家四合院腐朽的大門,便看到幾個黑衣大漢走了過來,那幾人腰間漲鼓鼓的,
明顯地放著「傢伙」。
楊俊飛也沒多說話,只是從兜裡抽出一張雜誌一般的東西晃了晃,那幾個人便立刻恭
謹地站到兩旁,將我們讓了進去。
「有點意思。」我暗道,看來今天這場黑市拍賣會,排場還不小。
彷彿是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測,穿過那個四合院的大堂,就到了一個十分大的院子前,
裡邊密密麻麻地擺滿了幾十輛豪華轎車,左右打量了一下,我硬是看不出車是從哪裡開進
來的。
「今天連帶陸羽的屍體,總共會拍賣五件十分珍貴的文物,每一件都價值連城。
「為了這場拍賣會,有許多日本和韓國的富商,以及東南亞美洲的文物商人,都跑來
了。」楊俊飛在我耳旁小聲地解釋道。
什麼「文物商人」,說難聽點,就是各國的文物走私犯。我問:「什麼時候開始?」
「大概還有二十分鐘。」
拍賣場不知道離入口那個四合院有多遠,和外邊頹廢蕭條的景色也有天壤之別,簡直
是豪華得不成樣子。
拍賣的大房間有三層,大概有七十多個像是音樂廳貴賓包間的小間,正對著拍賣台呈
放射狀排列,估計是為了保密,讓客人看不見互相競價的雙方。
我們走進了標有「十三」這個號碼的房間。
楊俊飛和我同時皺了皺眉頭,十三號,不是什麼吉利的數字。
舒服地靠坐在沙發上,聽到整個大廳都鬧哄哄的,我索性要過拍賣目錄看起來。
這一看,頓時大驚失色。只見第一個拍賣品的名字,便是「中國純金王冠」。彩圖下
邊有一排解釋:宋或元代製造,使用者不詳。
我抬起頭,衝著楊俊飛道:「這個純金王冠,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以前應該是收藏在
大英博物館裡,直到二00四年十一月,才跟隨其餘十四件文物一起被盜走。
「當時就有人推測說,大部分的文物應該流入了亞洲,沒想到我居然能在這裡看到。
」
楊俊飛淡然地說:「所以這才叫黑市。」
四周突然一靜,有個男人走上了中央的高台,拍賣會正式開始了。
我又低下頭,絲毫沒興趣地翻看目錄,隨即驚訝道:「陸羽的屍體,起始價居然高達
三百萬美金,實在是高得恐怖。
「想當年,歐洲大量進口木乃伊,每英鎊大概能買幾百公斤,有的火車,甚至拿那些
木乃伊當作燃料。」
「不奇怪,茶聖可不是一般的木乃伊。」
楊俊飛大有興致地望著四周此起彼伏的競價,道:「還有一個因素,有個日本富商,
曾在黑市出價七千萬美金,他還聲稱,不論賣的人用何種手段取得陸羽的屍體,只要擺在
他面前,他就立刻付錢。」
「所以我才奇怪。」我遲疑了一下,「為什麼陸羽的屍體,還會委託這裡拍賣?如果
是為了錢的話,還不如直接賣給那個日本人。這裡應該沒人會出到七千萬才對!」
楊俊飛用力地點點頭,「你和我想的一樣,總覺得這場拍賣有些什麼內幕。有古怪!
」
「明知道有問題,你還好意思拿來當作和我交易的籌碼,當心我把那枚戒指扔進海裡
。」我沒好氣地罵道。
楊俊飛嘿嘿地奸笑起來,道:「交易是一回事,交易過後能不能拿到交易物,又是另
外一回事。你是聰明人,應該不會不懂吧!」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傢伙恐怕比我還要陰險。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那我們準備怎麼辦?真的要把屍體買下來?」
「要買你買,我可沒那麼多本錢。」他舒服地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我的錢都是存
起來娶老婆的。」
這個要死不死的傢伙,真的很想扁他一頓。
前邊的四個拍賣品,陸續被人拍了下來,壓軸好戲總算要開始了。
拍賣師的神色有點緊張,畢竟,他是第一次接手底價高達三百萬美金的拍賣品。
大房間的燈光被有意地轉暗了下來,五、六個穿著暴露的窈窕美女,推著一個棺材緩
緩地入場,強烈的投射燈光照射在棺材上,泛出有些幽綠的光芒,讓人不寒而慄。
拍賣師咳嗽了一聲,見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這才用低沉富有彈性的語音,緩
緩地道:「這是最後一件拍賣品,前不久剛出土的茶聖陸羽的屍體。至於他老人家為什麼
會安靜地躺在這裡,其中的緣由,在座的各位,當然都知道一些端倪。
「陸羽的所有資料,都附錄在拍賣目錄上,我也不多說了,免得各位想睡覺。底價三
百萬美金,第五號拍賣品,現在開始競價!」
「四百萬。」他的聲音剛落,就有人喊道。
「七百萬。」我們右邊包廂有個人不甘落後。
「一千萬。」
「三千萬……」
競價一直高昂地繼續著,我和楊俊飛都沒有行動。
突然,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喊出了一個價格,大廳所有人都驚訝地呆住了。
「一億美金。」
拍賣師全身都在顫抖,他的手也因為激動而微微地抖動著。
「還有沒有比一億美金更高的價格,一億第一次,一億第二次,一億第三次。成交!
恭喜四十三號房間的先生。」
我和楊俊飛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有先開口。不知為何,自己總覺得,剛才那個聲音有
點耳熟,像是在哪裡聽過。
曲終人散,拍賣結束,懷著各種目的來到這裡的富商以及走私犯,也紛紛離開了。
我原本想乘機看看四十三號房間裡,究竟坐的是誰,可是這個拍賣場,對客戶的保護
以及保密工作,都明顯地做得很好,居然沒讓我逮到任何機會。
「你猜會花一億美金,買走一具沒任何價值的屍體的傻瓜,究竟是誰?」我忍不住道
。
「我怎麼可能知道。」楊俊飛頓了頓,大有深意地看我一眼,悠然道:「而且這具木
乃伊,恐怕也不像你所說的,完全沒有價值才對。」
我心臟猛地一跳,不動聲色地反問:「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只是想告訴你,在明白人面前裝傻,這一套早就過時了。」他犯賤地笑著,「我們
來稍微分析一下,首先,人工製造的木乃伊,保存完好的並不少,環境因素造成的天然木
乃伊也有很多。
「但是在沒有任何防腐措施以及環境條件下,陸羽的屍體,居然能保存得那麼好,甚
至內臟都沒有腐爛跡象,身體水分也少有流失的狀態,倒是有史以來發現的第一例,學術
上的研究價值絕對很高。」
「但是,也高不到一億美金。」我反駁道。
「我承認。」沒想到,楊俊飛痛快地同意了這個反駁。
他又道:「至於其他原因,恐怕你知道得比我更清楚。這段時間,你應該找到了許多
線索才對。」
我不置可否,望著滿天的夜色,想到了什麼,突然全身一震,臉上也流露出驚訝的神
色。
楊俊飛當然注意到了我的異常,奇道:「怎麼了?」
「我記起花一億元買走陸羽屍體的傻瓜,是誰了!」我皺著眉頭說。
他頓時好奇起來,急忙問:「是誰?」
「皇甫三星,二伯父夜軒的老闆,陸羽墳墓挖掘計畫的發起人,以及主要贊助商!」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如果買家真的是他的話,自己的某個猜測,就會自相矛盾。
楊俊飛仔細地看了我一眼,明白過來,「你以前是不是懷疑皇甫三星監守自盜?」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我點點頭,撓著鼻子說:「陸羽被盜的時候我就懷疑,屍體
丟失,至少牽涉到兩個勢力。
「第一個是你,第二個我們都沒有親眼見過,但是在他或者他們的手裡,我們和你都
栽了大跟頭。我在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的時候,就已經被迷暈了,而後到的你,也沒什麼
好下場。」
見他尷尬地笑了一下,我又道:「要順利地躲開研究所的層層警衛系統,以及地下監
視系統,不但需要非常瞭解裡邊的情況和警力部署,人數要少,還需要非常好的身手,這
也是你為什麼能闖進來,而不被發現的原因。
「但是,要悄無聲息地將陸羽那麼大的一個屍體運出去,本身就不可能是一個人能做
到的。我稍微模擬了一下,用微型氣墊車運輸屍體需要一個人,入侵監視器網路需要一個
人,引開警力需要一個人。還有一個是頭目,他的存在是必須的,做統籌以及應變的工作
。
「所以,第二個勢力,那天至少動用了四人,他們每一個的身手,當然不可能都像你
那麼好。問題來了,究竟這個勢力來自哪裡?他的消息為什麼會那麼靈通?他們不擇手段
地偷那具屍體幹嘛?他們人那麼多,是用什麼方法做得悄無聲息、了無痕跡?除非,研究
所裡有內鬼!」
楊俊飛苦笑了一下,「你對我說這麼多,無非是想我這個第一勢力告訴你,我為什麼
會去偷那具屍體?」
「聰明。」我點頭。
他又苦笑了起來,「我的本質工作是偵探,得人錢財,與人消災。
「當然,如果委託人能滿足我特殊的條件,或者報酬足夠讓我動心的話,我偶爾也不
排斥幹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譬如說,你那天遺失在研究所的那幅油畫?」我嘲笑道。
「什麼油畫?」他愣了一下,一副不明白的神情。
我盯著他,最後搖搖頭,沒有再在這件事上繼續討論。
看他的樣子,似乎是真的不明白,不過,也有可能是偽裝出來的。哎,頭痛。
楊俊飛也沒有在油畫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我有點不明白,皇甫三星既然是夜軒的
老闆加主要贊助商,發掘出來的東西,幾乎都是算他的,幹嘛還要偷?」
「東西是國家的,如果他想要,只能偷走了。常常聽二伯父說,他對茶聖陸羽有一種
莫名其妙的瘋狂崇拜,所以我才會懷疑他。」
我沉思起來,喃喃道:「但如果真是他偷走的,幹嘛又要委託黑市拍賣,自己又花一
億美金把它買回來呢?實在想不通!」
「那我們把這件事反著想一下,如果他確實監守自盜了呢?既然東西是在黑市買的,
他可以不露聲色地藏起來,就算被抓住了,也不會有太大的麻煩。」楊俊飛笑起來。
我眼睛一亮:「就像是洗黑錢?」
「不錯。」
「我靠。」我也笑了:「為了洗乾淨一具屍體,居然白白丟給黑市交易所一億美金。
那個臭老頭果然很有錢。」
看著天際泛起一層層魚肚白,不覺間都快混了一夜。
我伸了個懶腰,疲倦地說:「天要亮了,我回去補覺。喂,中年老男人,其實和你還
滿談得來的。如果我們兩個不在敵對立場,就更好了!」
「我倒是沒有把你當作對手看過。」楊俊飛臉上又露出了那種欠扁的古怪微笑,老實
說,那種桀驁不馴又帶點剛毅的樣子,確實有點帥,難怪雨欣那小妮子會念念不忘。
太陽漸漸地刺穿雲層,斜著極限矮的角度,照射到大地上,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今天會出現新的疑團,還是所有事件的結束?唉,煩惱事情實在很多,大腦實在處理
不過來,或許真的需要放鬆一下了……
第九章 清心
《茶經》是什麼?
一直以來,歷史學家以及茶道愛好者,都尊稱它為茶界的第一部聖典,有如猶太商人
的摯愛《塔木德》。
它是中國第一部總結唐代及唐代以前有關茶事的來歷、技術、工具、品啜之大成的茶
業著作,也是世界上的第一部茶書,它使中國的茶業,從此有了比較完整的科學根據,對
茶業生產與發展,產生了極大的作用,堪稱一部茶道的百科全書。
茶經總共分為上、中、下三卷十節,約有七千餘字。
捲上:一之源,談茶的起源、名稱、品質,介紹茶樹的型態特徵。二之具,論采制茶
葉的器具。三之造,說明茶葉種類和采製程序。
卷中:四之器,述說烹茶飲茶的器皿。
卷下:五之煮,講茶的烹煮技巧和各地水質的優劣。六之飲,談飲茶風尚的起源、傳
播與飲茶習俗,並提出飲茶方法。七之事,描寫歷代有關茶的故事、產地和藥效。八之出
,敘述各地所產的茶的優劣,並將唐代全國茶葉生產區域劃分為八大茶區。九之略,說明
可省略的茶具。十之圖,則論及將茶事以素絹書之事。
其實,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茶經》最詳細的原本,早就已經在戰爭中毀掉了,現在
流傳下來的並不全,許多內容,也是後人補上去的。
但沒想到,被我誤打誤撞地發現了陸羽親筆所寫的原本,如果拿出去,不知道會引起
怎樣的轟動!
本來想給自己放一天的假,但是中午一起床,拿起報紙,就看到兩則令人頭痛的消息
。
第一則說的,是城裡古董市場昨晚突然發生火災,但奇怪的是,那場災難只燒掉了一
棟房子,而緊緊地和這棟房子聯在一起的店舖,卻是絲毫無損。
據附近鄰居說,這個房子原本住著一位年過七十的孤寡老人,為人很孤僻,性格也怪
異,平時從來不和附近的人交往,只是靠著賣一些古董書籍,艱苦度日。
而火災的引起原因還未查明,有關方面正在四處搜索這位房子的業主。
我看著報紙的照片,不禁愣住了。
這不是給我《茶經》那本書的老人家的房子嗎?他告訴我,拿到這本書會有危險,但
是他才失去這本書,就連命都沒了,這也實在太怪異了一點!
第二則新聞只有很小一塊,寥寥數字。說的是市鑒定所昨晚遭到不明人物闖入,那
個人並沒有偷走任何重要的物件,只是將全部有待鑒定的東西毀損一空。
有消息指稱,此人患有嚴重的精神病,現已經被警方拘留,做進一步的調查。
我的臉色越看越沉重,走到研究室劈頭便問:「今天的報紙,大家都看過了沒有?」
「當然看過了,不然我故意擺在飯桌上幹嘛!」雨欣撇了撇小嘴,「您這位大少爺,
可是從來不看報紙的。」
我懶得理她,望著趙倩兒說道:「鑒定所那則新聞,你怎麼看?」
彷彿明白了我的暗示,她頓時臉色一白,驚訝道:「你的意思是,那個人破壞鑒定物
,主要是為了偷走我拿去鑒定的那些茶葉?」
我點點頭,道:「很有可能。想要不動聲色地將一片樹葉藏起來,最好的方法,就是
藏在森林裡,這個道理反著也成立。」
「小夜哥哥,我看,是你想太多了。」雨欣不同意,「是誰會幹這麼蠢的事情?他們
幹嘛這麼做!」
「不要忘了,現在在我們身邊窺視陸羽的,至少有兩個勢力。他們一直都在尋找機會
,把這次的挖掘成果都偷走!」
我走到空空的棺材旁,用手輕輕地撫摸著,「你們也看到了,這位茶聖的身上,實在
有許多神奇、古怪的地方,雖然我們不瞭解,但是不代表對方也不瞭解。
「一定有什麼東西,是我們不知道的。而那兩個勢力,想要的就是這種東西。」
歎了口氣,我望向雨欣問道:「二伯父到哪去了?」
「他一大早就去了挖掘工地,據說是有什麼發現的樣子。」雨欣也學著我歎氣,「老
爸現在瘋了似的,把自己一直關在房間裡看那本《茶經》,真不知道老媽怎麼會愛上他!
」
她剛說完,瘋子叔叔便衝了進來。他衣冠不整,雖然談不上蓬頭垢面,但是也夠不雅
觀。
他向整個研究室掃視了一眼,看到我頓時高興地叫道:「小夜你果然在這裡,天哪!
你知不知道,我在這本書裡發現了什麼?」
「什麼東西讓你這麼激動?」
「是神農茶和清心茶的原配方和採摘方法!」
我頓時失望了,原來就這些玩意兒?在現代,這兩種東西,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見趙倩兒一臉不解,我解釋道:「漢代《神農本草經》記載:」神農嘗百草,日遇七
十二毒,得茶而解之。『歷經千百年』茶馬古道『的世代相傳,』神農茶『原本專為古代
宮廷皇室御品,現在變成許多人的健康保健飲品。
「其實,神農茶並不是神農氏發明的,而清心茶則是陸羽的研究,喝在口裡異常清香
,韻味十足,而且有提神的效果。只是這些配方,許多人都知道。」
「不錯。」雨欣點頭補充,「說實話,所謂神龍茶就是一種中藥,原料為忍冬籐、金
沙籐、布渣葉、狗肝菜、桑枝等十多種中藥。可以清暑消熱、生津止渴,主治傷風感冒。
總之用處很多,但絕對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
聽了我們的話,瘋子叔叔沒有一絲意外的樣子,神秘地笑著,「你們說的我都知道。
但是,我說的神農茶,是真正神農氏製作的茶。而清心茶,主要的成分,就是陸羽棺材裡
的那些茶葉!」
「什麼!」我猛地轉過頭望著他,只感覺自己的語氣也顫抖了起來。
棺材裡那些茶葉的神秘之處有很多,瘋子叔叔通過各種方式,也沒辦法弄明白,只是
發現每一片葉子裡,都蘊含著很強的能量,各分子結構,也構造得異常緊密。
就我所知,只有一個人喝過那種茶泡出的水,就是張克。他現在已經變成了植物人,
失去記憶,恐怕要永遠躺在醫院裡了。
很滿意我們瞠目結舌的表情,瘋子叔叔又道:「不但有配方,這本書裡,也記載了主
要成分,也就是這種茶葉的採集地點。但是我在地圖上查,就是查不到!」
「等一下!」我用力地揮著手臂叫停,「聽你的意思,神農茶和清心茶的主要成分是
一樣的,都是陸羽棺材裡的那種茶葉。
「但是這種茶葉,人真的能喝嗎?你看看張克現在那樣子!」
趙倩兒全身一顫,神色黯然起來。
「既然茶聖都寫了能喝,害怕什麼。」瘋子叔叔瞪了我一眼,「何況,世界上任何東
西都有保質期,說不定那些茶葉放了一千兩百年,已經變質了,才會有副作用也不一定。
」
「把人變成植物人,也叫副作用?根本就是有毒植物!」我氣惱地喊道。
瘋子叔叔不置可否,哼了一聲,「孤陋寡聞。人類現在使用的許多東西,就是從有毒
的植物上提煉的。鴉片可以做成麻醉藥品,致命的氯化鉀,可以治療許多心臟疾病。
「就算它有毒,陸羽也一定找到了綜合這種茶葉毒性的方法!」
我一時語塞,聲音低了下來,緩緩地問:「那,配方上有沒有提到茶的功效?」
一提到這個,瘋子叔叔立刻容光煥發,彷彿又年輕了幾歲,「當然稍微提了一下,陸
羽記載清心茶可以治療百病,讓人容顏不老,身體永遠保持在精力最旺盛的年齡。
「而神農茶,更是能使人起死回生……」
「不可能!」我和雨欣、趙倩兒三人,同時驚訝地叫出了聲來。
我絲毫不信地打斷了他,「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這麼偉大的發現,歷史上為什麼
沒有過絲毫的記載?而且,這茶真的存在世上,人還會死嗎?
「身體永遠保持在精力最旺盛的年齡,也就意味著新陳代謝,不會隨著年齡增長而改
變,這樣的話,人至少能活上一千多年,直到大腦萎縮為止!這絕對不可能!」
瘋子叔叔望著我們,只說了一句:「那你怎麼解釋陸羽的屍體經歷千年,而沒有絲毫
腐敗的跡象?這根本就是現代的醫學和科學解釋不了的!」
我愣住了,沒有再說話,內心深處,似乎開始有一點相信,這個匪夷所思的可能性。
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那兩個勢力,為什麼會拚命地想得到陸羽的屍體。
難道他的身體裡,也有什麼我們所不知道的秘密?而且和這種茶葉有關係?
思忖了半晌,我才從紛亂的思緒裡回過神,問道:「那種茶樹,在哪裡可以找得到?
」
「在烏墩。」瘋子叔叔的神情有點沮喪,「但是我找了一夜,都沒有找出這個地名的
出處。這本書上記載,茶樹名為『清心』,神農氏就是吃了它的葉子,才得救的。」
我遲疑地說:「據古文獻記載,炎帝神農氏起源於陝西渭水一帶。然後在神農架的山
林中,架木為梯助攀援,架木為屋避風寒,踏遍青山,遍嘗百草,採集草藥為民治病。
「範圍再擴大一點,既然陸羽的書裡提到,神農中毒後吃的茶就是清心茶葉,那麼烏
墩這個地方,應該在湖北西部鄂、陝、重慶交界一帶才對。」
瘋子叔叔一聽,立刻歎氣,「範圍太大了!」
我也歎了口氣,「是啊,範圍實在太大了。」
雨欣眨巴著眼睛,突然非常沒有淑女風範地罵了起來:「你們兩個笨蛋,平時不是很
聰明的嘛,怎麼忘了?陸羽是一千兩百多年以前的人物,記載的也是一千多年的地名。
「這一千多年來,滄海桑田,多少地方的名字被改得面目全非了?」
她轉過頭面向自己的老爸,狠狠地在他臉上刮了一下,道:「老爸你也是,生為草木
學教授,就連最基本的物種變遷理論,都忘掉了!」
瘋子叔叔一愣,頓時明白過來,他欣喜若狂地抱住自己的女兒,狂叫一聲,「我知道
了!該死!小夜,我們兩個聰明人,完全鑽進了牛角尖裡邊!這本《茶經》裡根本就沒有
提到過,烏墩和神農氏嘗百草,是在同一個地方。」
他想了想,又道:「史料記載,有神農氏的傳說,是在六千年到五千五百年以前,這
接近六千年的滄海變化,足夠讓許多物種遭到滅頂之災,譬如熊貓,就龜縮到了四川一帶
。而那種名為清心的茶樹,或許由於某種原因大量死亡,到了一千兩百多年前,只剩下烏
墩那個地方,才剩下些許了。」
我眼前一亮,「也就是說,我們的查找方式,應該不要只是局限在西部鄂、陝、重慶
這三個省區。重點找的是唐代時,地名還是烏墩的地方!」
一被點醒,我的心裡便已經有了答案。為了能夠更加確定,我們幾人立刻用研究室的
電腦搜索起來。
「果然是烏鎮!」我抬頭衝著所有人露出燦爛的笑容,「沒想到,清心茶樹唯一存活
的地方,居然還很有名!」
烏鎮是個有著一千多年歷史的古鎮,原先就叫烏墩,直到南宋的宋光宗登基後。
宋光宗的名字是個冷僻字,豎心旁加個「享」,念「敦」,於是天下念「敦」的字,
全不能用,結果烏墩就這樣改名,成為了烏鎮。
雨欣也笑了,「這地方,我和老爸也去過,春秋時期位置在吳、越兩國的分界線上,
現在是在蘇、浙兩省的分界線上。據說他們那裡的人修房子,如果修偏了一點,就會變成
正房在浙江,廚房卻伸進了江蘇地域。三餐也會搞得跨越省界才能解決。很搞笑的!」
「我立刻去訂機票!」瘋子叔叔激動起來,剛拿起電話,突然又頹然放下,「哎,差
點忘了,我還要研究那些死掉的屍體上長出來的植物,根本抽不開身。」
「我去好了!」雨欣立刻舉手,一臉興奮的神情。
我和夜郝不約而同地吼道:「不准!」
「算了,還是我去一趟。我也很好奇,那種清心茶樹究竟是長什麼樣子。」看到雨欣
漂亮的大眼睛中,猛地閃爍出熾熱的光芒,我忍不住潑她冷水,「我一個人去。這次旅遊
非常危險,不要忘了,至少有兩個勢力會打那種茶樹的主意,到時候我根本照顧不了你!
」
雨欣失望地坐到沙發上,鼓起小嘴,賭氣地將頭偏向一邊,眼睛裡瞳芒一閃一閃地,
像在打什麼壞主意。至於是什麼壞主意,我當然是再瞭解不過了。
從警衛那裡要來一個手銬,我不顧她拚命地反抗,將她銬住,然後對失魂落魄的趙倩
兒說道:「倩兒姐姐,交給你一個任務。你幫我二十四小時看住這個小妮子,不要讓她跑
掉了,直到我回來為止。
「小心,千萬不要被她文靜、乖巧、可愛的樣子給騙了,她的小手段多得嚇死人!」
趙倩兒麻木地點點頭,任我用手銬的另一頭將她銬住。身旁的雨欣憤恨地瞪著我,最
後一口咬住了我的胳膊。
「小夜哥哥,人家恨死你了!」她淒慘地大叫。
上帝啊,受傷的應該是我才對,瞧瞧手臂上那排好看的牙齒印,現在還深深地烙印著
,好痛!
又看了趙倩兒一眼,歎了口氣,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著,「不要再擔心張克那傢伙了
。找到了清心茶樹,他的病恐怕就能治好了。」
她的眼神裡稍微出現了一點神采,輕聲問:「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在臉上擠出了非常自信的笑容。
這時,二伯父夜軒一臉氣憤地走了進來。瘋子叔叔笑嘻嘻地,想要將自己的發現告訴
他,卻被他瞪了一眼,嚇得趕快走開。
「氣死我了!」二伯父大聲地吼著,「陸羽的挖掘和整理工作,一向都是由我在做的
,沒想到皇甫三星那臭老頭子,居然把馬約那混蛋給請了過來。
「現在,要我將收集到的文物資料都給他一份,大有一種想把我換下去的意思!他媽
的,我活了五十多年,還真沒受過這種氣!」
聽到這位高學歷的伯父居然罵髒話,就連還在賭氣的雨欣,也不禁啞然失笑。
瘋子叔叔皺了皺眉頭,道:「是美國賓尼亞大學教授派特裡。馬約?」
「就是那傢伙!」二伯父沒好氣地答。
忍不住好奇,雨欣問道:「他怎麼了?為什麼一提到他,你們都一副很不爽的表情?
」
「那傢伙在考古業界可是臭名昭彰。」我笑著解釋道:「他有數不盡將考古發現的知
識盜賣的前科。最有名的兩次是十幾年前,他在土耳其的一座皇家古墓進行考古調查時,
發現了類似酒類殘留物的物質,便不作聲地回國,與美國特拉華州一家釀酒廠合作,釀出
了一種新型啤酒,結果大賣。
「第二次這位仁兄更不簡單,而且更大膽。幾年前,他與中國方面主持賈湖遺址發掘
的考古專家合作,由中國的專家,提供遺址上出土的陶器殘片,讓他進行成分分析。
「最後,分析確定了這些陶器殘片上的殘留物中,含有酒類揮發後的酒石酸,其化學
成分與現代稻米、米酒、葡萄酒、蜂蠟、葡萄丹寧酸,以及一些古代和現代草藥所含的某
些化學成分相同,殘留物還包含有山楂、蜂蜜等化學成分,最終認定了這是一種酒類飲料
的殘留物。
「這個發現,當時在世界上引起了非常大的轟動,從而將人類的釀酒史,提前到了距
今九千年前,也使得賈湖城,成為了目前世界上發現最早釀造酒類的古人類遺址。
「一年後,他又到了一趟賈湖村,只在那裡停留了一天,在有關的中國考古專家陪同
下,取走了一些陶片樣本,借口是殘留物成分的鑒定工作,必須在美國進行。沒想到他一
回國,即刻與從前的那家酒商進行合作,將成分鑒定結果提供給了釀酒廠,後者依據其成
分,配製出了一種酒類飲品,還為這種古酒註冊了商標,現在這種酒,全世界都有賣。」
「壞蛋!」雨欣氣得咬牙切齒,道:「這種人怎麼沒人管?」
「不是不想管,是根本管不了。這位仁兄,可是非常有把握逍遙法外的。」我帶著笑
,語氣卻陰陰地道:「參與過賈湖遺址發掘的考古專家聽到消息,立刻和他聯絡,曾有負
責人責問道:『這個項目是我們合作進行的,標本也是我們提供的,你怎麼能隨便就把成果
提供給酒商,用於商業目的?最起碼要跟我打一聲招呼呀!』你們猜這位仁兄是怎麼回答的
,哈哈,他的用詞非常精采,雖然中文說的不流利,但幾句話就把所有人的責問給塞住了
。
「『他說:我與那家啤酒廠合作,致力於復原古代中國新石器時代飲料的主要目的,
並不是要製造一種商業性的飲料,而是為了試驗及發現可能會出現的情況,從而使古代飲
料製造的技術,清楚明白地顯示出來。 』
「『那家啤酒廠,是嘗試這項工作的合理的地方,他們已經通過特殊的配方和工藝,
完成過類似的項目,他們也願意投資這個項目。另一方面,本著對於科學和考古學知識的
興趣,我鼓勵他們去做。因為我們的文章,已經面對大眾發表,他們有權利做這個,世界
上其他地方的酒業製造者,也是這樣。化學分析只是研究賈湖飲料如何製造的第一步。』
「『根據成分和工藝的現代試驗,能幫助排除某些可能性而復原古代技術。因為我們
的成果已經對公眾發表,我,或者說我們,便沒有辦法去阻止其他的酒業製造者,利用這
一資訊,來復原的古代飲料且將其用作商業用途。 』
「『換句話說,關於如何將研究成果發展成一種基於古代成分的現代產物,我們沒有
專利權或是版權,我與那家酒廠的聯繫,是一個明智的做法,通過直接建議他們和提供我
的專家意見,則更有可能製造出這一新石器時代的古飲料。媒體的宣傳,也能夠更直接地
快速進行。』」他還津津有味地列舉自己在七百年前的土耳其墓中,找到殘餘物的化學分
析,並成功釀造出啤酒的例子。當時考古學者,氣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只好窮大方地
感歎著:『祖先的文化遺產,是人類共同的財富,美國人此舉,也是對我們祖先的遺產和
我們的研究成果的一種宣傳。』但是賈湖的許多村民,氣得差些吐血。」
說完,我向天花板上望去,一副狠毒的表情,「如果有空的話,我真想親眼看看這位
陰險狡詐、臉皮厚又寡廉鮮恥的朋友,長得是什麼尊容,可惜我今晚就要去烏鎮了。」
望了二伯父一眼,我又道:「您老也別閒著,雖然那位仁兄來了,會讓事情變得很複
雜,但是,未免陸羽老人家的東西被他順手牽羊,在美國再弄出個什麼茶的東西來,還是
先忍辱負重的好。
「現在明擺著皇甫三星想要把你趕走,可是,你為什麼要笨得去和他賭氣?整個考古
隊都是你的,也只會聽你的指揮,那位馬克先生,根本叫不動他們。」
夜軒猶如醍醐灌頂,頓時明白了過來,差點嚇出一身冷汗,喃喃道:「對啊,我跟他
們那群人渣王八蛋鬥什麼氣?差點就著了皇甫三星那老頭子的當了。」說完,就頭也不回
地跑出研究室,向他的挖掘工地趕去。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最近事態越來越緊張了,城市的空氣裡,似乎都瀰漫著一種不知
名的古怪氣氛。
據說,脖子上留著兩個血洞的謀殺事件,依然在繼續著,而窺視著陸羽的兩個勢力,
一直隱埋在深處。
楊俊飛可以先不考慮,但問題是,第二個勢力,我根本就不能確定,它們是不是來自
皇甫三星。如果不是,令人迷惑的地方就更多了。
總覺得這兩個勢力都在蠢蠢欲動,他們像毒蛇一樣,死死地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準
備在某個必要的時候,飛快地從陰暗的角落裡竄出來,狠狠地咬斷我們的脖子……
not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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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夠永遠不傷害人而活下去,因為這就是現實
~君が望む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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