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weet Note
「說真的,這筆錢到底該怎麼花呢?」
翌日,當いのり來到一蹴屋裡時,他坦承有關存摺的事情,最後說這麼一句話。自己一個
人似乎怎麼樣也想不出答案,所以他想跟いのり一起商量。
今天,いのり帶著前幾天剛買的泳衣來到一蹴家裡,原本打算要跟他去游泳池玩。跟往常
一樣,いのり還是錯過約定的時間。不過,她平常都會晚到一個小時左右,不知為何,今
天她卻只遲到20分鐘。
「好偉大的父親啊……」
聽完一蹴的話,她彷彿深受感動般小聲地嘀咕著。
昨晚いのり去鷺沢家。當她把做好的菜端到客廳時,一蹴父子的談話已經結束,所以,直
到一蹴親口告訴いのり,她才知道存摺的事。不過,從昨天吃飯時暢談的情形來看,她也
感覺一蹴的父親是個質樸純良的人。
「偉不偉大的問題先放到一邊,我完全沒想到他會塞給我一大筆錢。」
一蹴搔著頭,好像依然很困惑似的望著桌子上的存摺。
「不,他真的很了不起,跟一蹴你很像呢。」
「……哈?」
是對いのり的話感到意外嗎?一蹴驚訝地望著她。
「妳在說什麼?無論是關心別人方式,還是表達關愛的方法,我們都大不一樣。」
儘管自己也沒辦法很好地做出解釋,いのり還是很有把握地把那本存摺拿到手裡。
「也許,你們沒有血縁上的聯繫,不過,你跟伯父的確是一對父子。我覺得你們很像哦。
」
「……」
一蹴再次無言地搔搔頭,いのり微笑地注視著他。
『我們該走吧。』
說著,他站起來。
Sunshades
離開房間後,兩人走下公寓的樓梯。聽到下樓腳步聲,智也搖尾巴等待他們到來。
「唷,智也。」
「智也,乖、乖~」
「汪!」
智也立刻回應いのり的叫喚,向她撒起嬌來。
「……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狗啊。」
在這隻誰的話都聽,偏偏不賣他帳的狗面前,一蹴仰天長嘆。いのり一邊苦笑,一邊俯下
身來撫摸智也的頭。
「信那傢伙也說過『它跟我一樣,對女性和小孩是很溫柔的』。」
「他還說過『看它多聽話,不錯吧?』呢。」
兩人正在閒聊,縁和她的朋友紗代玲剛好出現在附近。
「啊,哥哥!いのり學姊!」
「好久不見,一蹴學長、いのり學姊!」
「咦,妳們還真早啊。」
「因為今天的會議要到下午才開始嘛。我很想見到智也,所以就跑過來~」
看見縁一邊說話、一邊高興地蹭著智也,紗代玲苦笑著聳聳肩。恐怕她是被迫要過來陪縁
,不得不提前離家的吧。
「不好意思啊,紗代玲。不僅要妳照顧智也,還麻煩妳幫忙看管這個不懂事妹妹。作為賠
禮,請妳把名字告訴我吧!」
「不可以!如果是賠禮的話,應該由你來做點什麼才對!」
不知道在害臊些什麼,一直隱瞞真名的紗代玲翹起雙手,用抗議的眼神望著一蹴。
「對不起呢。下次我們一起去游泳池玩吧。」
いのり滿臉歉意地代一蹴道歉。紗代玲連忙收回雙手,開始著慌起來。
「啊,我開玩笑而已,請不要在意!而且,我們是不會這麼不懂事,偏偏跑去當電燈泡的
!」
「說起來,哥哥你們現在要去游泳池嗎?」
「啊,嗯。」
一蹴不好意思地承認。縁笑著說。
「別管我們,你們走吧,哥哥!」
「噢,哦,那我走啦。」
從昨天開始,縁好像突然懂事很多,一蹴感到很疑惑。紗代玲一邊笑一邊告訴他。
「現在,縁喵正在進行『當一個好妹妹』的大作戰哦!」
「這是什麼啊?」
いのり好奇地問。縁也像紗代玲一樣露出得意的笑容。
「呵呵呵~縁已經不再是那個沒出息的妹妹哦。我可不會老是向哥哥撒嬌的。」
縁掩著嘴笑笑,然後,站起身來跟紗代玲站到一塊。
「紗代玲要成為『女人中的女人』。」
「縁喵要當『妹妹中的妹妹』。」
「我們就以誰能更快達到目標來一決勝負!」
「就是這樣!」
看著這對高中生二人組配合默契地揮拳擺臂,いのり和一蹴只有發呆的份兒。
「哎呀,你長大啊……我真沒想到妳也會說這種話。」
一蹴好像終於回過神來,對妹妹稱讚道。縁發自內心地笑。
「對吧、對吧~!等我回國以後,我要成為讓哥哥引以為榮的好妹妹哦!」
聽到縁這番話,紗代玲也絲毫沒有吃驚的樣子。從這一點來看,她應該已經知道這件事。
不管怎麼說,她都是縁最好的朋友。
「紗代玲決定好以後要怎麼辦嗎?」
「是的,我要繼續讀大學。現在,我一邊為了考試而努力用功,一邊處理薙刀社那邊的事
情。」
「那麼,說不定我們會變成同班同學呀。」
「……說的也是。」
聽到いのり無意的一句話,一蹴微微地低下頭。
「啊,一蹴,差不多該走吧?」
「啊,說來也是。再不快去的話,游泳池那裡就會擠得跟沙丁魚罐頭一樣吧!」
看見他低下頭,いのり連忙催促起來。一蹴微微地笑。每次想要避開嚴肅的話題,他就會
這樣說笑話蒙混過去,這是他的老毛病。
在走向車站途中,いのり一邊握住一蹴的手,一邊問。
「一蹴……」
「唔?怎麼啦?」
「聽到小縁的話,我覺得你好像有點寂寞?」
其實,いのり想說的不是這件事。不過,現在她能問的也只有這個。
「哪裡的話,我很有精神啊。」
儘管嘴巴還在逞強,他卻輕輕地回握住いのり的手。這細微的動作,透露出聽到妹妹說要
離開自己後,一蹴心中潛藏的不安。
「得買點什麼給她們當作謝禮啊。」
一蹴所指的,大概是對她們幫忙帶智也散步的感謝吧?不過,いのり當然也同意。
「那就買個『ならずや』的蛋糕,怎麼樣?」
她突然想起『ならずや』咖啡屋,不經意的把店名說出來。一蹴微微皺起眉頭。
「『ならずや』嗎……我也不願這麼冷漠,不過,現在我還不想回去呀。抱歉,妳可不可
以自己去買?」
「一蹴你不去嗎?」
「因為那裡給我的感覺太愜意啊。」
一蹴苦笑著,繼續地往下說。直到今年春天為止,他還在『ならずや』那裡打工。
「辭職的時候,我也說過吧?雖然我很喜歡那裡,不過,它實在太舒適,讓我不知不覺就
鬆懈起來。如果現在再見到静流姊和小のん的話,我肯定又會想回去。」
一蹴很懷念地說出『ならずや』的代理店長以及一起打工的學姊名字。明明只是幾個月不
見,看他的眼神,卻像在回溯非常久遠的事情。
「這樣一來,我又會回到以前那種糊裡糊塗、以打工為中心的生活。說不定,我會捨不得
把時間花在學習上,整天光顧著打工。即使是這個時候,我大概也還像個笨蛋似的,在忙
著工作吧。」
「嗯……」
いのり感覺說到中途,一蹴的語氣又變得輕鬆起來。她已經沒辦法繼續跟一蹴談這個話題
,因為一蹴也有他自己隱秘的空間,而且,いのり漸漸發覺,一蹴不想讓人看到他苦惱時
的樣子。
盂蘭盆假期的水上樂園雖然擁擠,不過,還不至於到客滿。因此,兩人可以放開手腳,縱
情歡樂。いのり的比基尼泳衣似乎比想像中還要合身,獲得一蹴的好評。雖然還是有點難
為情,不過,いのり也覺得相當喜歡。
「啊!好冷哦,一蹴!」
「那就避開我的攻擊看看吧!」
「真是的!那我也要來……」
是因為比基尼泳衣的影響嗎?兩人彷彿回到剛開始交往的時候。他們盡情地潑水嬉戲,又
一起去溜滑梯,沉浸在約會的歡樂當中。
Cantabile-Inori stories-
在回家的路上,他們朝綾園台駅方向走著。不知不覺,又談起一蹴從父親手裡拿來的那本
存摺。雖然玩耍的時候可以暫時不去想它,不過,這個問題似乎依然深深困擾著一蹴,使
他覺得不知所措。一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又在思考這件事。
「把它用作生活費或大學學費,是最平常的做法……」
「對呀……」
儘管嘴巴贊同他的意見,いのり看起來卻是一副無法釋然的樣子。
「我不想把它當作生活費,就這樣坐吃山空。還有,拿來玩樂也是一樣。總之,我覺得亂
花錢是不行的。」
「嗯。」
一蹴連家裡的生活補貼也不肯接受,光靠打工來維持生活。他手頭不闊綽。拿到這筆錢,
本來應該覺得很高興,然而,他卻好像無法同意就這樣把錢花掉。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用來當學費,應該是最妥當的做法……」
「你不喜歡嗎?」
「那也不是。」
一蹴搖搖頭。
「只是,連目標也沒確定好就要把錢花在讀書上,我覺得太浪費。」
「目標……?」
いのり問道。一蹴靦腆地笑。
「比如說,いのり,妳還想繼續彈鋼琴吧?」
「咦?嗯,對呀。」
在放棄音大保送入學的同時,いのり也曾一度打算放棄鋼琴。不過,當擺脫一切的束縛以
後,她想要再次按動鋼琴的琴鍵。因此,她利用這段有限的時間,重新在家裡練起鋼琴。
「所以說,妳不是擁有『我想讀音大』這麼一個明確的目標嗎?相比之下,我卻只是漠然
地想著,無論做什麼,都是先考進大學比較好……」
「我不是想當職業演奏家呀。具體要做什麼,我也還沒確定好哦?我只是想要繼續學鋼琴
而已。」
儘管いのり覺得兩者沒什麼分別,不過,在一蹴看來,他們卻有著天壤之別。
「就像いのり擁有鋼琴一樣,假如我也能擁有一件如此重視的東西就好。」
他似乎沒有覺得自卑,不過,他的話裡卻帶著自嘲的口氣。
「雖然爸爸說我已經是個男子漢,我卻不那麼覺得。我想,當我找到自己真正重要的東西
時,我才算是向前邁出第一步。」
「一蹴……」
「啊,對我來說最重要的還是いのり。只要能跟妳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哈哈。」
為掩藏自己不小心說溜嘴真實想法,一蹴故意說出平常因為害臊從來不說的話。
「……真是的。」
說實話,いのり也不知道該不該高興。她有點困惑地跟著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