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啊……執著也該有個限度啊!」
第二天第四節課結束後,春人看到麻尋正蹲在活動室門前,也沒有隱藏住似的,大大地嘆
口氣。不過,麻尋不在意。
「我說過,無論多少次都會來的。」
「下雨天,快回去吧。」
「呃?雨?」
雨大約一小時前就開始下。因為從校舍到活動室來時,必須要通過外面,看樣子,麻尋在
下雨之前就在這裡等。走到走廊窗戶前,看著外面的麻尋,小聲地嘆口氣。
「我不知道啊……」
春人一邊打開房間的門,一邊吃驚的問道。
「妳難道是腦子裡只能考慮一件事情的類型嗎?」
「我說,不要說這種捉弄人的話……不過……」
「……?」
春人從正面盯著不禁笑起來的麻尋。
「第一次呢。你還是第一次問我的事情。」
「……呐……」
春人也是第一次看到麻尋笑臉。那樣真誠又沒有防備的笑容,看到的那一瞬間,自己彷彿
不想確認般的閉上嘴。
「不用那麼害羞的。」
「死去婆婆說過的,先從瞭解敵人開始。比起這個,妳還是快回去吧。」
春人說著,一個人走進房間,麻尋的身體也滑進來。
「不好。直到聽到你答應為止,我不會回去的。」
麻尋的表情又嚴肅起來。春人也不禁提高聲音。
「不要擅自來這裡。我說過我們討厭妳來這裡。大概,妳也太奇怪!」
「什麼?」
「為什麼你要拜託我們那種事情?我們不想和妳有什麼關係,你應該明白吧。」
聽到春人話語的那一瞬間,麻尋表現出很猶豫的樣子。
「……嗯。」
「所以,妳為什麼……」
從麻尋出現之後,就一直在思考的疑問,春人終於說出來。她直接地回答道。
「因為,這是雄介的願望。雄介經常說起的。和你們一起拍這部電影。」
「這就不用說。大概,妳必要為雄介做到這一步嗎?你是雄介的什麼人?」
雄介和麻尋在哪裡認識?而且,為什麼發生那件事?疑問真是無窮無盡啊……?
「……不知道。」
麻尋似乎沒有回答所有問題的打算。只是那樣小聲說一句,移開視線。從那視線中解放出
來的春人,進一步逼問起來。
「又來了。一遇到自己不方便說的話題,就什麼也不說。這樣還想讓對方信任妳?想吵架
的話,我奉陪。」
「不是的,我只是……」
麻尋抬起臉,她眼神中浮現出拼命否定神情。可是,春人無視她的目光繼續說道。
「只是,什麼啊。妳想說是對雄介的贖罪嗎?」
「……」
「果然,被我說中要害吧,妳……」
無法阻止將要溢出的語言。對著無語的麻尋,春人逼迫般的說出口。
「是妳殺的,對吧。」
說完之後,春人才注意到這句話的份量有多重。如果真的是她殺的,那麼,現在春人面對
的就是一個殺人犯。而且,如果不是的話……等待她回答的時間,是漫長又難耐的。春人
擦拭著脖子上的汗水,咽一口唾液。然後,沈默被打破,她終於慢慢地開口。
「……不是的。」
這好不容易說出口的否定話語,又把春人安定下來的心勉強逼到角落裡。因為,還沒有證
據。只是用嘴說的話,什麼都可以說的出來。
「有證據嗎?」
「……雄介的死……是我的錯……不過……」
看起來很強硬的她,肩膀卻在微微地顫動著。而且,抬起臉來目不轉睛盯著春人的她瞳孔
中,再次浮現出堅定的意味之光。
「我沒有殺他……我也不應該殺他……是他救我啊!」
她看起來沒有說謊,可是,這和春人所瞭解的事情大不相同。被救這件事情和其他的原因
,有什麼關係嗎?
「怎麼回事?」
可是,麻尋迅速地背過身去,向活動室外面走去。
「……我還會再來的。」
沒有回頭,麻尋將門帶上之後走掉。
「等一下!」
小聲地叫一下之後,春人注意到自己言行是矛盾的。不想讓麻尋接近CUM研。可是……可
是,自己開始在意起她的事情,這也是事實。她到底是什麼人?和雄介發生什麼事情?越
是想知道,謎團卻越深。
「可惡……」
焦躁不安的他,將放滿物品的儲物櫃踢飛。像注意到這聲音似的,門再一次打開。可是,
站在那裡的,不是春人所期待的麻尋,而是一臉吃驚表情的香月。她抱著一個裝滿點心的
便利店塑膠袋。
「她來過啊?」
看著春人焦躁不安的樣子,香月嘆著氣的確認。
「嗯,我把她趕出去。」
正確的說,應該是她自己走出去的,春人撒個小謊。對於那樣的她,香月說出令人意外的
話。
「……她哭啦。」
「唉……?」
一瞬間,不能理解香月所說的話含義。而且,想到那是因為自己的話才讓她哭泣,春人更
加後悔。
(可是……沒辦法啊……那傢伙可能對雄介做那種事……)
緊咬的嘴唇中,滲出血的味道。香月坐在他的身旁,不合拍地敲他肩膀一下。
「呐,春人。我認為和她好好談一次話,也挺好的。」
「香月……?可是,那傢伙……」
春人的話沒有說下去。反駁之後,春人終於注意到,對於香月剛才的話,自己沒有感到太
意外。倒不如說,自己似乎期待著香月能夠說出這樣的話,而感到安心。可是,害怕香月
察覺到自己心情的春人,做出很為難的表情嘆著氣。
「我不能接受。」
「我明白春人的意思。只是,果然還是很在意啊。仙堂為什麼要來我們這裡呢?」
「那是……」
看起來,香月似乎也在考慮著同樣的問題。在CUM研成立之前……自從在高中時代和香月
相遇之後,香月就成為春人和雄介的伙伴。而規勸和仲裁經常吵架的春人他們的人,也正
是香月。春人非常信賴著那樣的香月。香月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繼續說道。
「可以說,那件事情已經過將近一年,我們也沒有忘記。仙堂應該也明白這點。她來到這
裡,說要和我們一起拍電影,不是也有一定的道理嗎?」
「……」
「春人,你應該也明白吧?」
因為交往很久,香月將春人的煩惱很明確地指出來。可是在她的聲音裡,卻聽不出責備的
意思。倒不如說,是香月也想把自己的疑問向春人確認一下。
「……即使這麼說……即使這麼說,我也不能幫她的忙。」
「是啊。我只是這麼想。」
香月小聲地嘆著氣,向雨勢很大的窗外看去。
「她……也有些笨拙啊。」
「……」
香月站起身來,拿過放在活動室角落,稍稍有些灰塵的塑膠雨傘,交給春人。
「你把這個借給她,比較好吧。」
「……」
接過雨傘的春人,在原地站一會。香月也什麼都沒說,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大雨。不久,
春人無言地走向外面。可愛的雨傘,這難道就是命運般的戀愛?
活動室大樓樓梯的一個角落裡,坐著正在傾聽雨聲的麻尋。雨勢很大,而且暫時沒有停下
來的意思。
「唉……如果騎自行車來就好……」
突然,從大大嘆著氣的她身後,伸出一把被雨點弄髒的白色塑膠雨傘。驚訝的轉過身去,
看到的,是皺著眉頭的春人身影。
「!?……什、什麼啊!?」
「用這個吧。」
春人小聲嘟噥著把傘放下,就那樣準備離開。
「唉?等一下啊!」
「不用還也可以。會給我添麻煩的。」
背對著她的春人,生硬地說道。從春人的背後,傳來麻尋打開雨傘的聲音,還有麻尋的低
語。
「謝……謝謝你。你真是意外的溫柔啊。」
「別說傻話。被淋濕的女人怨恨很可怕,這是死去婆婆說的。再見。」
背後能感覺到麻尋的視線。可是,春人就那樣頭也不回,快速地走向CUM研。
(可惡……我在做什麼啊……)
第二天放學後——麻尋的身影又出現在CUM研裡。
「妳給我適可而止一點啊……」
為了不讓あすか和麻尋遇到,而像上課一樣在活動室待機的春人,見到麻尋後,隱藏不住
地發出厭惡的聲音。不過,麻尋最開始見面時那種帶刺的感覺,變得緩和起來,現在和春
人說話的口氣,似乎像朋友一樣。
「我是來還雨傘的。」
「我說過不用還也沒問題吧。這分明是藉口。」
不過,春人也明白,即使這麼說她也會來的。因此,春人已經和あすか聯絡過,讓她不要
過來。不瞭解春人辛苦的麻尋,將雙手攤開擺出一個滑稽的姿勢。
「那個是那個,這個是這個……啊!」
突然,好像是注意到什麼似的,麻尋捂住嘴。
「……?」
「抱歉,我忘記把雨傘拿過來。」
「……」
麻尋歪著頭,看著目瞪口呆而失去語言的春人,臉上是一幅困惑的表情。
「真奇怪啊……明明應該帶出來的啊……啊,不過,今天我帶好東西給你。」
「好東西?」
春人反問道,麻尋從書包裡拿出的,是一疊一端用釘書釘釘好的複印紙。
「雄介寫的劇本。」
「……!」
封皮上寫著《光之階梯》,以及作者的姓名——雄介。看樣子,似乎被讀很多遍,封皮被
磨得很光滑的樣子。
「因為只有一本,所以,看完要還的。下次我要拿去複印。」
春人沒有聽到後面的話。自己手裡拿的,是雄介寫的劇本……如果說對內容沒興趣的話,
肯定是騙人的。雄介最後寫些什麼,他想傳達什麼……說不定,那裡面含有他死亡秘密呢
。可是,正因為如此,春人沒辦法掀開那個劇本。如果看的話,就無法回到過去。春人那
樣無語的,將劇本還給麻尋。
「為什麼不看呢?」
春人沒有回答麻尋的疑問,反而問她別的問題。
「……我說,妳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呢?也該告訴我吧。」
「我不是說過嗎?雄介他救我,所以,我想幫他實現他的夢想。只是這樣。」
「雄介的……夢想……」
「嗯。因為,雄介說的時候很開心呢。他說要和大家一起拍電影。因此,才寫這個劇本。
」
「……」
正如麻尋所說的那樣,他對雄介的夢想沒有懷疑。可是,即使是這樣,春人目前也沒有要
幫助她的打算。重要的是,在麻尋和事件,以及和雄介的關係還沒有查明之前,春人是不
打算點頭的。
「做試演或是其他的,什麼都行,不當演員也沒關係……總之,我都會幫忙的。」
春人被麻尋真誠眼神看的一動也不動。結果,春人勉強的點點頭。
「我會看的。真的,不過只是看而已。」
「真的!?」
聽到回答的麻尋表情,突然明亮起來。看到她沒有防備笑容,春人不禁別開視線。
「啊……總之,讓我一個人待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