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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中淚
——助願者日誌二
本文取材自共同創作計畫「地球實驗室」
http://blog.roodo.com/laboratory_earth/
http://forum.fantasy.tw/viewtopic.php?t=8812&start=435
——
那天晚上，就像從前的狀況一樣，瑪莉婭在漆黑一片的半夜裡起床，雙眼半閉著的作
完梳洗打扮，然後就輕手輕腳的下樓，離開了碧煙堂。
不，此時的瑪莉婭，應該被稱為瑪莉亞才對。瑪莉亞‧尤李西爾‧亞路芬，這個人在
此時從白天那個羞怯少女的體內甦醒，湛藍色的雙眼散發出血腥氣息，朝著大陸的方向走
去。
桃花島的本島和大陸上的同名城市之間其實間隔著一段不短的距離。雖然只要十餘分
鐘的車程就能從島嶼抵達市區，但是以徒步的速度來說，這條路就要花上將近一個鐘頭的
時間了。明知如此，瑪莉亞還是一步一腳印的從海底隧道越過海峽，來到了桃花島市區的
「鬧區地下街」——只花了約二十分鐘而已。
她會在深夜來到鬧區地下街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找尋「伙食」。而很快的，她就
在一家小酒館外觀的店鋪門口看到了一群剛喝完酒的客人，並在他們的身後慢慢的跟著。
以一個來市區買宵夜的年輕女孩來說，這種作法只不過是讓自己的肚子更加飢餓而已
，但是對瑪莉亞而言，這卻是她取得伙食的最佳途徑之一。
因為她的「伙食」，就是人類。
瑪莉亞其實是在妖魔之書流行的那個年代裡，遭受非人道對待，不幸成為黑魔法與煉
金術實驗犧牲品的眾多女童之一。在這本敘述著那蘊含無盡邪惡的永生之道指南中，記載
著將尚未進入青春期的女童與各種器物或元素融合的辦法。這些女童將在受術後獲得不老
不死的軀體與無窮強大的法力，但是她們同時必須永遠依賴他人的體液維生。
以瑪莉亞為例，由於在施術的過程中她的身體沾到了施術巫師的血液，以致於在體內
產生了雙重人格。在無法忍受另一個自我為了獲取血液而不斷殺人的情況下，她曾經用自
埋的方式讓自己進入僵臥狀態，直到碧煙堂現任的代掌櫃用自己的血液將她重新喚醒。
但即使她體內那另一重的嗜血人格已經被代掌櫃用一條施加白魔法的銀項鍊給壓制住
，每隔一段時間她還是會在半夜起床，外出找尋犧牲者——只是她本人在隔天就會忘得一
乾二靜。
而今夜，就是她內在的邪惡人格甦醒的時候。
此時的瑪莉亞把腳步放輕、放慢，配合著那群人因為酒精作祟而搖擺不定的腳步，緩
緩的通過一個又一個路口。直到對方的人數越來越少，只剩下一個人時，她才加快腳步，
在對方進入下一個路口以前繞到他的前面。
喝得爛醉的男人一和她四目交會，馬上就被她眼神當中的血腥氣嚇的魂飛魄散，可是
酒精造成的四肢無力感又讓他完全失去了逃跑的力氣。
「你怎麼了？不想逃嗎？」
這句語氣妖魅至極的話讓茫然呆立原地的人突然驚醒，立刻轉身逃走。
瑪莉亞並不急著追趕。她只是慢慢的跟在前面跌跌撞撞奔跑著的人影身後，始終和對
方保持著十步左右的距離。當對方停下腳步喘息，她就用同樣的言語再次激起他的恐懼；
而如果前面的人跑得太快……
「啊——」
伴隨一聲淒厲的慘叫，一根血紅色的細長尖錐從瑪莉亞的右手手腕伸出，筆直貫穿前
方身影的左肩。
雖然尖錐很快的就消失不見，可是被刺中的部位皮膚卻瞬間整個乾枯萎縮，彷彿風乾
的臘肉表面一般。而當對方痛苦得跪倒在地上，全身汗流浹背的按壓著肩上傷口的同時，
瑪莉亞只是靜靜的走到他的面前。
「你怎麼了？不想逃嗎？」
回應她的只有斷續的咒罵聲。
「真是沒意思……黑夜裡送信的信差就這麼點實力？」
帶了挑釁意味的問句使得咒罵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沉默。
沉默持續著的同時，地表響起了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響，接著就突然冒出無數條玄黑的
觸手來。
這些成人手指粗的細的觸手如同蟒蛇一般，纏住瑪莉亞的手、腳、軀幹還有頸子，把
她高高的舉起。
「雖然不知道你施的是哪種技術，小傢伙，不過如果你想再用一次奇怪的尖刺，我不
會再讓你如願了。」原本跪在地上的人重新站了起來，右手對著懸浮在半空中的少女一指
，黑色的觸手就猛然收緊，將對方的肢體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狀。
可是，即使半空中的少女身影已經被曲折成常人無法達成的姿態，少女的口中卻沒有
發出任何痛苦的聲音。
「嘻嘻嘻嘻……」
湛藍雙眼隨著笑聲泛出妖魔的氣息。暗紅色的濃稠液體同時源源不絕的從體內穿透衣
裳滲出，沿著四肢漫流而下，覆蓋黑色的觸手。
然後，所有的黑色觸手在操作者的驚呼聲中化為粉塵。
「你怎麼了？不想逃嗎？」同樣的問句再次自少女口中吐出。
從他身上留出的暗紅色液體已經聚合成一隻巨大的手掌，將她托離地面，以女王般的
姿態俯視著陷入驚愕狀態的男人。而令人訝異的是，這些暗紅色的液體雖然來自她的身體
，卻沒有在她的衣裳上留下任何髒污。
如同具有意識一般的紅色液體忽然自巨大手掌的手腕處爆射而出。四條細長尖錐以個
別而言迅雷不及掩耳，彼此間又有著明顯區隔的速度依序貫穿對方的腹部、大腿、前額與
心窩。最後這些液體又重新聚集在少女的手中，伸展成為一把巨大的鐮刀。
表面乾枯萎縮，像是已經風乾許久的屍體被鐮刀從中劈成兩半。
如果是一般時候，此時的瑪莉亞應該會立刻打道回府，隔天早上又會一副什麼事也沒
發生似的從床上醒來。可是這次她非但沒有離開，反而走到了屍體旁邊，上下左右看了一
陣以後蹲下，拾起掉在屍體旁邊的一張黑色紙條。
她把紙條握在手裡，端詳了好一陣子以後，才轉身面對看似空無一人的黑暗。
「你都看到了吧？」瑪莉亞低語。
「是的。」一個稚嫩中又有著超齡溫柔的氣質嗓音答道。
「雖然你不應該出現在我的面前，不過……」金髮少女低頭看看紙片後又說：「三天
後早上，來碧煙堂找我。這件事和你絕對脫不了關係。」
稚嫩的聲音沒再出現，取而代之的則是屬於兩個人的腳步聲。
「一直沒出聲的，你也是。」
兩個人的腳步聲在這句話之後，又加上了一個脾氣暴躁的小孩不斷發出牢騷的聲音。
＊＊＊
凱薩琳‧桃森法斯基對她今天的遭遇只有一個感想，那就是「倒楣透頂」。
三天前的晚上，她只不過是在拜訪老朋友的休假途中，碰巧路過一場殘忍虐殺事件的
現場而已。沒想到這場虐殺的始作俑者居然特地要求她們今天來找她，還說這件事情「和
她們絕對脫不了關係」。
要不是老朋友堅持，她原本還想乾脆一走了之算了——更何況她只是不屑耍狠而已。
眼前這個名叫瑪莉亞的金髮少女，所具有的能力雖然驚人，但是對她而言那不過是些
雕蟲小技罷了。而且對方居然還花了這麼長的篇幅解釋那天事情發生的前因後果以及種種
細節——不過是個黑信會的信差罷了！有啥好大驚小怪的？
過去經營煉金產品商店的經歷告訴她，黑信會是一個專門遞送機密文件與物品的信差
組織。名稱當中的「黑」字除了象徵他們專挑夜裡送信以外，也象徵他們的主顧們多半從
事一些非法勾當。她也知道瑪莉亞之所以會盯上他們的成員，主要原因是她的主人，也就
是碧煙堂的代掌櫃娜塔兒‧尤李希爾在白天受到了對方的跟蹤。
「整個下午我都覺得有人在背後盯著我們看，所以我才發現這個人的動作很可疑。」
瑪莉亞說：「晚上在他身上發現這個，才知道他是黑信會的人。而且……」
「他是噬魔族的使徒，對吧？」褐髮女童問道。
「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他是，米……枚雅的女兒。」
瑪莉亞對自己必須一再改口感到厭煩，不禁咬了咬牙。
「算了，我看你不管怎麼叫我，都沒太大差別。」
褐髮女童微笑了一下：「別把全名說出來就好。」
其實凱薩琳在來到桃花島的路上，就已經陸續聽到關於「助願者玫雅」的種種傳說了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的老朋友居然還會以「玫雅的女兒」這種身分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桃花
島。
「玫雅的女兒？你說的是那個留著一頭淡褐色大波浪長髮，還有雙翡翠一般的綠色大
眼睛的漂亮孩子嗎？每天只要看到她的笑容，所有的疲勞和煩惱都會一掃而空呢……」
真是太招搖了你……
凱薩琳一面想著，一面不耐煩的瞪了身邊微笑著的褐髮女童一眼，接著又轉向自己前
方的金髮少女。
「管他黑信白信，噬魔非魔的，我問你，」銀色的短髮閃爍著灼熱的光澤：「這件事
情和我們……不，和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了，『二十面相』的店主……」瑪莉亞說著，瞇起眼睛，作出了半是陶醉
、半是沉思的表情：「對於噬魔族血統的研究，不也是川斯馮家族的家學之一嗎？」
「少用那種噁心的表情說話了！你這個血鬼！」
凱薩琳的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金髮少女昨晚至少吸乾了十個人的血液——嫌惡的表
情立刻浮現臉上：「更何況亞莫亞羅也沒做過這種研究！」
「話是不錯。」面對臉上暴出青筋的銀髮女童，金髮少女只是優雅的啜了一口紅茶：
「可是這個東西你總認識吧？」
「這？」
凱薩琳看到瑪莉亞手上的半張薄皮，先是一愣，接著馬上伸手搶了過來，整張攤開以
後仔細看過一遍。
「這不是法歇歐夫嗎？」
「沒錯，這就是你們『二十面相』的主打商品『法歇歐夫』。你還有疑問嗎？」
凱薩琳陷入一陣沉默，不是因為這張臉皮成功的說服了她，而是因為她無法理解這件
東西出現在瑪莉亞手中的原因。
當然想也知道，這張臉皮是對方在那倒楣鬼的身上找到的。從剩下半張臉的狀況看來
，那傢伙被砍死的時候可能還正戴著它呢。至於這張臉皮的來源，她也很確定就是自己現
在經營的商店「二十面相」。易容面具「法歇歐夫」在她店裡頭還是銷路長紅的熱賣基本
款商品。
可是不管乍看之下有多合理，她就是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看著坐在對面位子上，金髮少女的冷笑面孔，她突然明白了問題的所在。
「當然有！」凱薩林一面阻止預備開口的褐髮女童，一面大聲說道：「這一個月來從
來沒有一個噬魔族或是噬魔族的使徒到過我的店裡，一個也沒有！這不是很奇怪嗎？」
「真的要追查來源的話，可能要確定近半年來的顧客名單才行喔。」褐髮女童提醒道
：「一個月內的顧客不能表示什麼。」
你剛才想講的就是這個？凱薩琳心頭不禁一股無名火直往上冒：「問題是誰會記得這
半年內誰進來買過什麼了？亞莫亞羅充其量也只紀錄老主顧的交易，難道你認為那群壁癌
女裡面會有使徒嗎？更何況跟蹤你們的明明是個男的！」
「你要說的這些都不干我的事，我只想確認最近有沒有噬魔族出現在洛南而已。」瑪
莉亞冷冷的回道，彷彿剛才那充滿暴怒之氣的發言並非針對她一般。
「這世界上要是有哪座大城市找不到噬魔族的，我就叫艾妮拉塔克！」
「我說的當然不是定居當地的噬魔族了，你是故意在挑人毛病嗎？」
正當兩個人為了越離越遠的話題吵得不可開交的當下，褐髮女童拿起那半張薄皮，然
後一臉興味的開口：
「其實我從方才就很好奇，這次你會找我，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一聽到這句話，瑪莉亞立刻丟下吵鬧不休的凱薩琳——她一直都是冷淡的一方——視
線轉向褐髮女童。
「你已經把它拿在手上了，還會有疑問嗎？」
「大姊姊，你真是太有趣了……」
褐髮女童微笑著，手中的薄皮突然騰冒出紫煙，最後化成一縷紫色的飛沙，飄散無蹤
。
見到這一幕的凱薩琳，腦中突然像是發生大爆炸一般的一聲轟隆巨響。
「去死！」
然後那聲轟響全部化為文字，從她嬌小柔嫩的雙唇間爆射而出：「你這隻吸血鬼！從
頭到尾都在耍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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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該慶幸自己永遠是個小孩吧，路西耶芙。大人們的心思真是太複雜了。
——米蒂亞‧瑪緹里拉薩絲（Media Materilaso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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