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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中淚
——助願者日誌二
本文取材自共同創作計畫「地球實驗室」
http://blog.roodo.com/laboratory_earth/
http://forum.fantasy.tw/viewtopic.php?t=8812&start=435
——
強烈的違和感正侵襲著劉安杰。
雖然早在看到符咒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會遇上道術師，而在過去的學徒生涯中和道士
交涉的經驗也不多，可是以一個魔法學術界成員對道士所該有的認知，眼前這個「所謂的
道術師」完全不符合道士的基本定義。
會說他不合定義，當然不是因為他既不穿道袍、沒拿劍、不搖鈴鐺或是沒拿八卦鏡亂
照。這些雖然都是道士專屬的配備，但是在過去也有看過完全不使用法器甚至是符咒的道
士。
真正讓他心裡頭感到不對勁的是對方施法的方式。
太詭異了……不用符咒可以理解，但是其他的東西，諸如手印或是咒語之類的媒介為
什麼一個也沒有出現？就算是從上古流傳下來的精靈魔法，多少也需要一些口訣來作輔助
，更何況是這種背後帶了複雜邏輯的道術。方才斗篷飄起來的時候，下面根本是一片漆黑
，什麼也看不到。為什麼他可以直接施法？就好像……
「你覺得很奇怪，對吧？」被赤紅斗篷包裹著的道術師冷笑道：「巫師？」
不能這樣下去！劉安不禁開始煩燥起來：如果繼續和他保持這種對峙狀態，久了以後
對自己絕對沒有好處！
所有的黑鏡隨著心中意念的波動迅速聚合成一面巨盾，飛也似的朝道術師撞去。
碰！
原本抓住褐髮女童腳踝的手突然鬆開，女童接著用一記在半空中倒立著的迴旋踢將對
手擊倒在地。
「只是合成人而已嗎……真沒新意。」
如此百無聊賴的語氣，像是對自己的對手不甚滿意的樣子。
「合成人」是在生物煉金術學興起以後才被廣泛使用的名詞，原本所指的只是利用機
械煉金術所生產的人形機械，後來才被廣泛用來描述使用人工方法製造的模擬生命體。雖
然能夠自由行動，外觀與行為也能達到和真實人類極為相似的地步，但是他們缺乏完整的
自我意識，除了一些可以在製造過程中設定的簡單行為以外，他們必須依靠操縱者的指令
才能行動。
然而即使無法自主，因為生質材料不斷進步，這些合成人類無論在身體強度、力量、
敏捷度、耐力和恢復能力上都優於真實常人數十到上百倍之多。如果有人知道這些，再看
到被女童擊倒的合成人，想必會萬分震驚——因為倒下的軀體上方，頸骨已被擊斷。
合成人的肌肉骨骼成分若要和常人相比，那簡直就是鑽石與豆腐的差別了，眼前的這
個小孩子卻只在半空中用了一記毫無憑藉的踢擊，就能打斷合成人的頸骨？
老者所操縱的合成人雖然不只一名，但是在這當下，所有的合成人都不敢再對女童輕
舉妄動——這或多或少反映了老者心中的震驚。
他雖然已經從緹米拉身上拿到洋中淚了，面對如此一個身高不到自己腰部的小孩卻突
然不知如何是好。正遲疑的時候，手中的藥珠又冷不防被忽然從屋頂躍下的另一個嬌小身
影奪走，這身影奪走洋中淚以後又立刻跳上巷道另一頭的屋頂，好像在背上生了翅膀一般
。
等到對方在屋頂上站定，老者才看清楚奪走藥珠的是另一個女童。而她的背上也的確
生了一對翅膀，淡淡的灰白色羽毛覆蓋著雙羽翼，色彩一如身後披散著的長直髮。睨向老
者的雙眼則是一片漆黑——相對於褐髮女童眼神中的溫軟，這對黑色的瞳膜則是帶了股不
可一世的傲氣。
「真是的，你就是太仁慈了才會讓事情拖拖拉拉的。」
等到話說出口，老者才明白對方看著的對象其實是自己身後的褐髮女童。
「還是說，你始終只是玩票性質？」
面對同伴的質問，褐髮女童只是笑了笑，然後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倒控制緹米
拉的合成人，再拉著她往海邊跑。
「別想走！」
老者身旁的合成人全部追了上去，可是才沒走幾步，每個人的身上都被插上十幾根灰
白色的羽毛，彷彿被人點了穴道似的再也無法動彈。
「亞莫亞羅。」
伴隨灰髮女童的叫喚，削瘦的黑髮青年手裡捧著喞筒，自她身後現身。所有的合成人
在淋上喞筒內噴出的液體以後，就像雪人一般的融化了。
「噬魔族嗎？不過就是如此嘛。」
伴隨著無情語音，灰髮女童帶著輕微憐憫的眼神落在手足無措的老者身上。
羽毛射向對方，卻被突然生出的巨大條狀物擋住了。
銀白色的金屬住瞬間衝破老者下方的地表，如同樹木一般的不停分支、不停伸長、不
停蔓延，直到把削瘦青年和灰髮女童整個固定住。
站立銀色巨木主幹頂端的老者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蒼老的臉孔也隨著臉上的偽裝
皮膚一齊褪下，露出一張充滿朝氣的青年面孔。
「雖然拿你們家的產品來對付你們很不道德，可是身為老主顧，不拿你們的產品出來
捧場一下，好像又對不起你們哪。」得意的笑容出現在青年的臉上，驕傲情緒所散發的光
芒好像可以刺瞎人的眼睛一般：「『二十面相』的店主小妹妹，還有店員小弟。」
對噬魔族而言，「偽裝」和「欺騙」是再簡單不過的把戲，但是他們想要成功做到這
兩件事，卻必須依賴別人對自己的「相信」。畢竟他們是天生無法修習法術的民族，如同
本能深植血統當中的魅惑術說穿了也只是種催眠術或障眼法，想要做到萬無一失，還是得
依靠些許的輔助工具——例如現在噬魔族青年手中的那張合成臉皮。
「原來如此，難怪我對你的臉沒什麼印象……來光顧我們的其實是合成人吧？」
帶著些許訝異的語氣，從灰髮女童，也就是「二十面相」的店主，凱薩琳的口中發出
。事實上對她而言，真正令她訝異的並非對方使用了自己商店生產的偽裝產品，而是對方
竟然認得自己的身分。
就如同稱號「千面羅莉」一般，凱薩琳‧桃森法斯基並沒有任何固定到足以供人辨識
的外表特徵。因為她能夠輕易改變自己的高矮胖瘦、髮色瞳色、臉部輪廓甚至是性別，所
以一般前往「二十面相」消費的顧客都不會注意到自己每次見到的小孩子其實是同一個人
。
雖然從兩人的互動方式，對方應當也能猜出凱薩琳與亞莫亞羅的關係，但是會直接稱
呼她為「店主小妹妹」，就表示對方對凱薩琳的背景有一定程度的認識。
「不愧是『二十面相』的店主，果然很聰明。」面對身處劣勢，表情依然盛氣凌人的
凱薩琳，噬魔族青年咧嘴笑道：「但是太狂妄可不是好事喔！」
包裹住兩人的金屬柱開始加粗，擠壓著兩人的身體關節。雖然身旁的亞莫亞羅已經開
始出現痛苦的表情，凱薩琳卻好像對自己處境完全不在意似的，轉頭往緹米拉等人所在的
海岸看去。
「真是的，到這種地步還是一副玩票心態……」
不曉得噬魔族青年有沒有聽到灰髮女童的抱怨聲？可以肯定的是緊接而來的牢籠龜裂
聲的確引起了他的注意。
牢籠的銀色掉突然被屬於鱗片的赤紅所取代，一頭炎龍衝破牢籠，長吻對準位於金屬
樹主幹頂端的噬魔族吐出烈焰。
「喔唷！好厲害哪！」
面對張牙舞爪撲來的烈火，噬魔族青年一面讚嘆著，一面伸手向上一招。
一根金屬柱立刻又從腳下生出，先是擴散成網狀，接住襲來的火焰，再從中新長出一
條尖錐，朝著炎龍的喉頭刺去。
嗤！
被長槍貫穿的人形一瞬間整個癱軟下來，然後從被貫穿的傷口中噴出火焰，整具身體
被化成灰燼。
「巫師的狀況怎麼樣？」抽回長槍的的褐髮女童問道。
「不大好，」緹米拉一手扶著劉安杰，另一手則握著他的法杖，緊跟在女童身後：「
身上看不到灼傷，可是意識不清不楚的，像是在火災時吸多了濃煙那樣。」
吸多了濃煙？女童翠綠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思索的眼神。
當兩人和劉安杰會合的時候，紅色人影已經擊碎了他用來護身的黑色圓盾。在見到對
手發出的巨大火球時，他還是毫不猶豫的用法杖直接擋下攻擊。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看似
全是火焰的火球，實際上卻包裹著一層詭異的紅霧。緹米拉原本也預期他會被灼傷，急忙
調動海水來阻擋火勢，冰冷的海水在接觸紅霧時卻一點水蒸氣也沒冒出。
「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你應該已經離開圓道教很久了吧？」
翠綠的眼眸帶著笑意，落在站在被焰行［骨禺］重重包圍著的紅色人影身上：「你可
以脫下斗篷嗎？」
「沒有……那個必要……」劉安杰抬起原本低垂的頭，斷斷續續的呻吟著：「我曾經
……聽內侍廳的道士提過你……為了追求道術師的最高境界，不惜施術燒灼身體……」
「哼，你們知道的倒不少。」紅色人影冷笑一聲：「只不過燃命咒還在我手上，你們
也打不過我，知道的再多，又能作什麼用？」
「那可不一定唷，赤源煙先生。」
小女孩的表情一派天真，一如說話時的語氣，然而他的話語卻能夠讓紅色人影的冷冽
眼神遽變為驚愕：「還是我應該稱呼你為『飄邈之灼霧』呢？」
根據圓道教留下的紀錄，那名道術師因為練習時不以正道，又連續以法術殺傷自己的
同門師兄弟，最後被逐出教團，成為人們口中的「妖道」。
不過他那異於常人的修煉之路並未因此而休止。身體雖然因為長期燒灼而留下了永久
的傷害，但他同時也習成了一般道士無法使用的祕法。
圓道教的離系法術通常都是釋放大範圍的火焰或是高溫，藉以達到破壞敵人防禦的目
的，他所施放的離系道術卻能夠避開建築器物甚至衣物，直接攻擊人體，產生類似濃煙嗆
傷的傷害效果。
「飄邈之灼霧」這個稱號便是因此而來。
紅色人影在聽到這個名稱的瞬間，雙眼浮現出震驚的神色。緊接著，像是為了掩飾情
緒的波動一般，他就被包裹周身的灼熱紅光所掩蓋。
緹米拉直覺這是施術的前兆，正想驅動海浪抵擋，卻被站在前頭的小女孩制止了。
「你該知道那是沒有用的吧？水精姊姊？」
「那麼我們該怎麼辦？」她這時才明白小女孩先前話語的含意。
「現在應該開始漲潮了吧？」
完全無關的問話讓緹米拉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啊？」
「我說，你的法術要在漲潮時才有最大的效果，對吧？」
「如果我們能退到潮水能夠湧上來的地方，就不用管潮汐的問題了。」緹米拉說：「
可是我總覺得這些人［骨禺］好像不怕水……」
「真的嗎？」
女童環顧四周，發現有些焰行［骨禺］已經步入水中——不過她臉上的笑容並未因此
消失。
「要不要嘗試看看呢？」
如此語氣好像稍早的話語並不成立似的——緹米拉不禁困惑起來。
「放心吧，姊姊，燒灼身體的紅霧不會傷害你們。只要你能用浪頭退回海裡，我可以
幫你們對付道術師的。」
「燃命咒……還在他的身上……」劉安杰握住了原本被緹米拉握著的法杖，站到了她
的前方：「得把它搶過來，然後摧毀……」
「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你們就留下來好了。」小女孩說著，手中的長槍突然扭曲
變形成一把長柄大刀：「本來還想幫你們的呢……」
莫可奈何的語氣，完全像是拿小孩沒輒的大人一般，緹米拉的心中卻沒有任何的違和
感。
她身上的花紋開始變化，先是出現一個個的螺紋，然後從螺紋中生出一道道的放射狀
波紋，最後形成一片波紋交錯的圖案。
海浪突然退開了，焰行［骨禺］仍移動著，並沒有在沙灘上留下足跡。
他們其實一直是懸空著的。
「想要燃命咒，就跟在我背後吧。」
就在紅色人影身上的紅光化為一團火球，朝三人飛來的同時，小女孩衝了出去。
焰行［骨禺］的口中紛紛吐出火焰，卻被急衝上岸的海浪給淹沒了。
紅色人影見狀，連忙退回巷道口，長柄大刀的刀刃卻搶先突破了衝上岸的浪頭，筆直
的往他撞去。
「糟了！」
手中冒出的一團紅霧立刻甩向對方，砸中的卻只是個虛影。
「到此為止了唷，『飄邈之灼霧』。」
刀刃的冰冷觸感出現在頸側——小女孩在衝出海浪的時候便先繞到了對方身後，利用
對手專注於眼前替身的弱點從身後制服對方。
紅色斗篷包裹著的身影只能僵立原地：「你不殺了我？」
「我對殺人這件事沒有太大的興趣。」小女孩說著，又用眼神示意劉安杰上前，搜出
對方身上的符咒：「更何況，處置你的方式也不是我可以決定的。對吧？巫師哥哥。」
「是嗎？」斗篷下方的赤紅雙眼露出些許笑意：「那麼你打算怎麼處置我，巫師？」
「在我決定以前，你先告訴我，你拿洋中淚的目的吧。」劉安杰將從對方身上取出的
兩張紙符收回巫師袍中：「你和噬魔族合作是為了什麼？」
「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那麼這麼簡單的問題還需要我告訴你嗎？」紅色斗篷突然間閃
現一股異樣的光澤：「你還不如回去問問你的上司，我對藝王妃和緹黎米蘇首領下咒的原
因吧！」
轟隆！
劉安杰用法杖替自已與緹米拉擋下了爆炸造成的高溫與衝擊波，可是煙塵散去以後，
紅色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逃走了嗎？」緹米拉問道。
「看樣子是如此。」劉安杰滿臉疲倦的放下法杖——他的身體還沒從先前紅霧造成的
傷害中回復：「幸好拿到符咒了。」
緹米拉正想找尋褐髮女童的身影，卻發現亞莫亞羅和凱薩琳正往這裡走來。
「你們讓他跑了嗎？」凱薩琳問。
「跑了。」褐髮女童走到了他們面前：「你們那邊呢？」
「託你的福，我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讓他把你的傑作給搶走。」凱薩琳的眼中充滿
了不悅的情緒：「要不是和你說好了，我真想直接放倒他，那個狂妄至極的的傢伙……」
褐髮女童笑了出來。
在場的眾人——包括凱薩琳在內——都看到了，她臉上那副洋溢童真的愉快表情。
雖然不像平時的笑容那般帶有安撫感，卻帶了一種感染力，讓周遭的人不自覺的覺得
喜悅。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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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該慶幸自己永遠是個小孩吧，路西耶芙。大人們的心思真是太複雜了。
——米蒂亞‧瑪緹里拉薩絲（Media Materilaso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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