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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集的地面是由一塊一塊紅磚所舖成,以往這附近地磚的美麗整齊已經不復存在,老 舊敗破的磚塊與碎裂的破片替這座城鎮點綴了幾分古老的美感。在左右兩排住宅與商家之 間隨處可見的是數量驚人的楓樹,在秋天,往往風一吹,滿天的楓葉就會泛起金色的漣漪 。   由於這附近楓樹的數量實在驚人,所以楓糖也成了這城鎮的特色之一,各各商家與點 心店不斷利用古老的技巧去研究新的變化,大街小巷各式各樣店舖展示著數量與種類都十 分誇張的各式甜品。      從最基礎的楓糖糖漿到利用楓糖與海苔粉點綴出美麗色彩的楓葉餅應有盡有。      晴絲娜的眼睛此刻閃爍著熾熱的光芒。   晴絲娜像個孩子一般的拉扯瑟格的衣物,示意著瑟格往那絢爛奪目的糕餅店走去。( 至少對晴絲娜而言是其極絢爛奪目。)   瑟格無奈的抓了抓頭。   他很清楚,對女性而言,甜點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身邊較為熟悉的莉雅娜與晴絲娜也都是甜點教會的忠實信徒。   晴絲娜看著糕餅店展示櫥窗內的精緻蛋糕,透露出欣喜又無奈的神色。於是晴絲娜將 那股對甜點的慾望轉化為哀求的眼神,像隻搖尾乞憐的小狗一般,直盯著瑟格。   因為錢包的生殺大權掌握在瑟格手裡。   那種哀求的眼神十分可愛,瑟格刻意將眼神別開,只為了守護錢包內為數不多的西可 。   眼見裝可憐的作戰無效,晴絲娜無奈的嘖了一聲,扳起臉孔走向瑟格。   「不需要我直接開口吧?」這股咄咄逼人的氣勢與剛剛那無辜又可愛的眼神有著天壤 之別。   「啊?什麼跟什麼?」瑟格抓著腮幫子裝傻。   「我想你不是笨蛋。」晴絲娜的口吻有著強烈的諷刺。   對,他是不笨──只不過蠢了點……晴絲娜想著。   眼見裝傻的戰術無效,瑟格決定換其他方式加以拒絕,瞬間在內心閃過數十個可能有 用的拒絕方法,但是都被自己打了回票。   果然,如果辯駁的技術沒有對方優秀,那不管用什麼方法效果都會大打折扣啊……瑟 格在內心想著。   看著瑟格猶疑不定的表情,晴絲娜知道瑟格此刻正在思考著如何拒絕自己的策略,但 她已經做好了準備,準備在瑟格開口的第一時間就搶奪對話的主導與進攻權。   無聲勝有聲。   這是瑟格擬定中唯一具有效果的作戰。   立即將這份作戰轉化成行動,將裝滿金幣與西可的錢包往懷中的口袋一塞,轉身掉頭 就走。   「……等等!」晴絲娜對瑟格這出乎意料的行動感到驚訝。   瑟格對晴絲娜的呼喊則不予理會,僅僅只是轉頭給了晴絲娜一個勝利的微──不,是 奸笑。   像是爆炸般的憤怒襲捲了晴絲娜,緊接在瑟格後面的是晴絲娜那充滿怒氣的步伐。   「哪有人這樣的!?」晴絲娜氣鼓鼓的跟上瑟格,在瑟格旁邊抱怨著。   「男人怎麼可以逃避呢?膽小鬼!」眼見瑟格無動於衷,所以她再補上一句。   瑟格面露一副這種激將法對我是沒用的表情,一邊刻意將揣在懷裡的金幣與西可弄得 叮噹作響。   ──這傢伙竟然在對我炫燿自己的勝利?可惡,真是太可惡了!   一定會找到機會報仇的……晴絲娜跟在瑟格旁邊咬牙。   「十四之七,西棟第三走廊……」莉雅娜拿著意義不明的紙條,在宮殿內四處奔走。   莉雅娜的步伐急促而穩定,雖然已經在宮殿內奔波好一段時間,但莉雅娜的行進速度 從未減緩,這點距離對受過軍事訓練的莉雅娜而言,算是小菜一碟。   雖然她從未參與過實戰,但軍隊對於紀律以及體能的要求依然嚴苛,以優異的冷兵器 品質著名的瑞格拉斯,每個士兵都具有一定基礎的體適能與打鬥水準。   這是個崇尚習武的國家。   但過於重複以及強調耐力與肌力的訓練依然困擾著莉雅娜。   為了保持足以吸引男性攀談的體態,她不願見到手臂與小腿上的肌肉一天比一天結實 。   全身滿滿都是肌肉的女人會讓男人嚇的逃之夭夭,與自己較為親近的學姊曾經痛哭流 涕的訴說過一段又接著一段的悲情史,屬於一個健壯堪比男性的女人,找不到理想另一半 的痛苦故事。   想到這,不禁打了過哆嗦。   ──我絕不要變成那樣……莉雅娜暗想著。   皇宮內的陳設依舊單調,老舊的盔甲,紅色的布幔與藍色的徽章,還有著一些莉雅娜 永遠看了會冒出三條斜線的……抽象派畫家的抽象畫。   她實在是對那些號稱藝術的畫作感到沒輒。   對了!話說瑟格隊長的興趣是繪畫呢……莉雅娜忽地想起。   想起瑟格,莉雅娜加快了行徑的腳步。   自從瑟格離開後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代理隊長也在兩個禮拜前正式上任了。   由於代理隊長是個不太管事的好好先生,所以第一隊的紀律也因此稍有鬆散,雖然說 瑟格也是個懶散的人,但對於部隊的管理還是有著相當要求,而且賞罰分明──但也有人 對他老是跑到後花園看著天空發呆感到不滿。   想到這,莉雅娜噗哧的笑了出來。   對於瑟格的思念……正是讓現在的自己在宮殿中奔波的理由。   忽地,停住腳步。   那是紙條上所記載的第二個目標。   由一望無際的海洋與永無止境的藍天所構成之壯闊景象。   與恩萊芬娣的會合地點選擇在右正宮的餐廳。   原本以為恩萊芬娣是個難以相處的人,但事實卻出乎意料的完全相反,是個相當容易 攀談,而且真誠待人的女子。   但對於紀律以及規定的要求則是稍嫌嚴苛了些,但這些不足以構成讓莉雅娜討厭她的 理由。      恩萊芬娣總是以類似的打扮出現。   一身為了戰鬥而特別輕量化的特製輕甲,與純白作為底色,以及藉由暖色系來強調威 嚴感,印有瑞格拉斯紋章的上衣。   一成不變的打扮是恩萊芬娣的特色,也是她被人認為不通情理的主要原因。   要求嚴格、從不妥協也不輕易認輸──這是幾位莉雅娜幾位學長對恩萊芬娣這位上司 的簡單敘述。   在約定的時間來到集合的地點,卻發現恩萊芬娣早已在此等候。   莉雅娜稍微整理下儀容,舉起手中的紙條微笑,這是表達已經完成任務的勝利訊號。   「我負責的五個區域與地點都已經確認了,妳呢?」莉雅娜走向看似等待以久的恩萊 芬娣。   「嗯……我這邊也已經順利結束,包含藏書的確認以及從圖書館借來世界地理<上> <下>兩冊。」恩萊芬娣露出鮮少看到的苦惱神色,這與總是英氣勃勃的她極不相稱,但 也具有獨特的女性魅力。   「很好……這下就有辦法知道那誇張的公主殿下在玩什麼花招了。」對著不在現場的 敵人,莉雅娜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去後花園說吧,這裡人多嘴雜。」抓著綁住書籍的細繩,恩萊芬娣俐落的轉身。      自從在晴絲娜的房間不期而遇之後,有著追查晴絲娜下落這個共同目標的兩人,就開 始了奇妙的合作關係。   而兩人當初所打開的盒子,也意外的藏了有其他線索所在地的訊息,在確認過信中所 提及的五個目標之後,短信中所謂的鑰匙就是刻意隱藏在那堆惡作劇塗鴉之中,宮殿的走 廊座標。   類似的座標一共有十個,在進去座標的確認之後,卻發現每一個座標都代表著該區域 的一幅畫作。   起初這十幅畫作乍看之下並無任何共通點,但經過多次的討論與重複觀察後,發現了 畫作中背景的共通之處。   海洋與天空,不是蔚藍大海就是湛藍天空,十幅畫作都出自於不同的名家之手,所以 也無法從藝術家的生平去推論可能的答案,因此,相似的背景成為唯一線索。   而特地從圖書館借來的世界地理就成為了比對的重要指標。   兩人所翻閱的世界地理上下兩冊,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變的殘破不堪,泛黃的書頁與不 時散發出來的霉味,更加令人難以忍受,或許是早就在預料之內吧?說是要避開人多的場 合,但後花園花草的芬芳也意外的遮蔽了那陳舊書籍所散發的霉味。恩萊芬娣其實意外的 體貼人呢,莉雅娜如此想著。   隨著時間的流逝,從日正當中到夕陽西沉彷彿也只是眨眼之間,今天一如往常,沒有 任何突破性的發現。   莉雅娜闔上了殘破不堪的世界地理下冊,看著與夕陽餘暉相輝映的綠色草地──就像 童年記憶中的麥田一般。   這些年來總是可以在此見到的身影也不復存在。   強烈的空虛感迅速侵占內心的空白,那是名為思念的愛戀。   追上瑟格,成為他的助力……然後成為他不可忽視的重要存在──這想法急速的在莉 雅娜內心膨脹。   其實在瑟格離開以前,自己都沒發現那隱藏不了的熾熱愛戀……僅僅只將他當成一個 可以信任以及依賴的目標,但在瑟格離開之後,才慕然驚覺其實自己對瑟格的感情早已超 越單純的信賴,也非自己之前所想的兄妹之情,而是一個女性對男性所抱持的愛與渴望。   所以,現在的自已,沒有任何逃避與退卻的理由,只有盡快的找到那心之所繫之人, 將他從那刁鑽又野蠻的公主身邊奪回。   這正是莉雅娜,此刻唯一的目標。      激烈的拉鋸戰、緊張的攻防。   稍不留神就會掉入無底深淵,激烈的程度遠超過任何從前所面對過的挑戰。   就連十年前在戰場中第一次手刃敵人所帶來的震撼,也遠遠不及此刻所面對的生死極 限。      激烈的交會與沉默讓週遭的空氣也隨之凝結──沒有喘息的空間,亦沒有猶豫的餘地 。      在克諾德瓦的市集街角,一家酒館靜靜在那等待顧客的光臨。   不論是裡面酒酣耳熱的歡笑聲,又或是從酒館步出的人們那滿足愉快又帶有醉意的表 情,都深深的牽動著瑟格內心深處對杯中之物的渴望。   但是此刻激烈的戰鬥讓他絲毫無法分神。   只能怪自己那無意間透露出來的喜好被晴絲娜一眼看穿。   不久前,在拒絕晴絲娜購買甜點的要求並且露出勝利的奸笑後不久,兩人在市集的街 角無意間發現了一間帶有田園風格的酒館,酒館的招牌以巨大的水車作為主要骨幹,並以 其他玻璃跟木製酒杯裝飾門面,替原應枯燥陰暗風格的酒館增加了些歡樂氣氛。   在看到這以歡樂風格作為主打的酒館後,瑟格無意露出了心動的表情,儘管只是剎那 間的表情變化,依然逃不了晴絲娜那銳利的雙眼,只見晴絲娜用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著自 己──瑟格對自己無意間所犯錯誤感到懊惱。   先前以不能亂花錢作為理由打發掉晴絲娜購買甜點的要求,所以只要此刻進入酒館內 買酒,那不亂花錢的理由便站不住腳,同時也會給晴絲娜翻盤的機會。   ……其實金錢不足並不是拒絕晴絲娜要求的最主要原因,只是為了滿足自己心中那小 小的勝利感,但只要此刻因為酒而向晴絲娜妥協,那好不容易滿足的卑微自尊將會在一瞬 間被徹底擊潰。到底是要為了品嚐許久未沾的杯中之物而拋棄那無謂的自尊呢?還是要為 了那好不容易得來的卑微滿足而捨棄那暢飲的痛快?既愚蠢又混亂的思考此刻正在瑟格腦 內展開凶惡的戰鬥。   「────、──」瑟格似乎想說著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沒有勇氣、覺悟不足。   自尊與享受兩者之間的衝突正逐漸擴大。      不需要露出那麼苦惱的表情嘛?只要小瑟你開口,一切就輕鬆多了……你不必因為心 理那莫妙的衝突而感到苦惱,因為不管選擇妥協或是保衛自尊──你都是輸家。   啊啊……沒錯,誰叫你要拒絕一個可愛女孩對你的些微期待與小小要求呢?這就是報 應啊……哼哼,你就繼續苦惱吧,反正我會是最終的勝利者。   晴絲娜在觀察出無論如何瑟格的選擇如何,自己都是勝利者這鐵一般的事實後,在內 心草擬著勝利的宣言。      瑟格看到晴絲娜嘴角那輕微勾起的上揚,認知到自己目前所面臨的處境之後,為自己 的沒用感到強烈厭惡。同時他也驚訝的發現,以前自己完全無法注意到的──晴絲娜細微 的表情變化,如今自己竟然可以清楚察覺。這是否也代表著自己在談話與鉤心鬥角上有長 足進步呢?儘管這種進步實在是令人無法開心。   所謂『先發制人』,晴絲娜決定主動進擊,讓瑟格沒有任何逃避的空間。   黃昏的餘暉照耀著晴絲娜那嬌小的身軀,但被餘暉所拉長的影子卻遮蔽了瑟格眼前的 明亮,影子像是有生命般,不斷的扭曲變形……甚至在瑟格自己那逐漸恍惚之眼神與瞳孔 的反射之中,得意的笑著。   晴絲娜用左手托胸,同時用右手輕觸著下巴,用聽似天真的聲音般開口。   「為什麼一直停留在此呢?是還有哪些必需品沒有採買呢……看你好像很困擾似的。 」   這是明知故問的一句話,除了主動開啟戰端之外,也是毫無保留的一記痛擊。      「……是有些東西還沒買,但我似乎想不起來。」瑟格沮喪的低頭嘆氣,選擇避戰。   ……選擇了消極的防守嗎?看來內心強烈的衝突讓鬥志早已被消磨殆盡。   真是──我原本心底還期待你會有出乎意料的反擊呢。晴絲娜暗暗想著。   面對已經喪失戰意的瑟格,晴絲娜心底那股傲氣也失去了爆發的動力,只見晴絲娜輕 撥額前的瀏海,用平靜卻又可愛的聲音開口。   「還有些多餘的錢嗎?那進去暢飲也無妨唷。」晴絲娜靠近瑟格,輕拍著他的肩膀。   他當然明白這代表著什麼意思,於是懊惱的開口。   「妳……要不要買塊蛋糕?」語氣像隻鬥敗的公雞,無力的啼叫。   預料之中的回答,雖然制式老套又無聊了些,但晴絲娜還是露出了開心的表情作出了 勝利的宣言。   「你可要有覺悟唷!」      雖然晴絲娜笑著燦爛……但瑟格卻開心不起來。   滿臉笑容的公主與苦著一張臉的騎士,對比強烈卻沒有任何不協調。   兩人在滿是楓葉的紅磚道上,留下足跡。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4.42.198.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