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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又開始啦! 雖然本來是想等第四章全寫完再開始繼續連載,不過想了想, 每個禮拜放一小段落好像也比較能激勵自己不要偷懶XD 接下來每個禮拜四我都會放一小段落,按照目前寫的速度來看 應該是可以在寫完第四章的時候剛好PO最後一段 希望不會開天窗OTZ 有新讀者有興趣想從頭看的話,可以直接搜尋「命」或者參照以下文章代碼~ 楔子:#1NCoAtvX 1-1:#1ND7NyET 2-1:#1NFm8-UV 3-1:#1NIkLKS_ 1-2:#1NDT0Mjw 2-2:#1NG4uJNR 3-2:#1NJ3I8-j 1-3:#1NDnZJ04 2-3:#1NGQCi4U 3-3:#1NJNr7G3 1-4:#1NE6Zyu- 2-4:#1NGlPghT 3-4:#1NJiytew 1-5:#1NERKG80 2-5:#1NH500VB 3-5:#1NK24tqv 1-6:#1NEmdK9R 2-6:#1NHPQhdG 3-6:#1NKN9tSf 1-7:#1NF5v78b 2-7:#1NHkeSUP 3-7:#1NKiT4Q7 1-8:#1NFQhVl8 2-8:#1NI3wHiB 3-8:#1NL1rN-E 2-9:#1NIP7ZJh -------------------------------正文開始----------------------------- 「欸,你相信嗎?」 「嗯?」 「聽說風,是從世界之間的夾縫中吹出來的呢。」 「哦?你的意思是,還有其他的世界存在?」 「很有可能啊,你怎麼會覺得一株蘋果樹上只有一顆蘋果呢?」 「呵,這樣說好像也對呢。」 「只是我在想……」 「想什麼?」 「如果風再強一點,會不會把其他蘋果也給吹了過來呢?」 合眾國五十八年 在大陸的極北之地、細雪紛飛的雪山山脈東北部某處,一個與周圍陡峻的山勢相對之下顯 得十分平緩的廣大雪坡上,正聚集著六十餘人。 雖然人數眾多,但老實說,就算有人正從一旁的山頂往下看,可能也不容易發現雪坡上有 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除了正在下雪導致視線不清的因素之外,最主要還是因為這些人都 穿著清一色的白色長袍。 沒有一人例外。 這時,這群白袍人之中有人開口了。 「莉絲,妳準備好了嗎?風向開始變了。」 聽到這句話,克莉絲多才像是突然從沉思之中回過神來。 「嗯,尼歐,我好了。」 尼歐點了點頭,他與站在身旁的其他五人交換了下眼色,然後六人便像是早已排練好一般 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去,沒有一個人搞混。在六人到達定點後,假如從高處看下來,便能 看得出他們是以克莉絲多為中心,圍成了一個正六邊形的形狀。 克莉絲多見六人準備妥當,便向其餘眾人大聲喊道: 「各位,請你們站稍遠一些,儀式要開始了。」 眾人一聽便都配合地向後退開,為克莉絲多等人騰出了一個不小的空間,接著,克莉絲多 站起身來緩緩轉了一圈,她目光逐一掃過圍繞著她盤坐在地的六人,她看得出來,他們眼 中都帶著無比的堅定、與強大的信念。 只有一人不同。 並不是說那人的意志並不堅定、也不是說他的信念比較薄弱,而是除了這兩者之外,他的 眼中還有些別的什麼。 這個男人的名字叫派恩尼歐‧比崔特。 他回望著克莉絲多的目光中,還有著對她絕對的信任,以及那一直以來總是給予了她救贖 的、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改變的溫柔。 看到這個眼神後,克莉絲多下定了決心。 她絕不會令如此溫柔待她的人再一次失望,絕不會。 「諸位,我要開始了。」 深吸一口氣後,克莉絲多唱起了歌。 起初只是細細的哼吟,但隨著克莉絲多在其中注入了力量、注入了想像,空靈而優美的旋 律開始流洩而出,隨著風、隨著雪花,飄散在沉寂的銀白大地上。 打開吧。 克莉絲多心中祈禱著。 呼應我的請求吧。 藍色之斐爾。 驀然間,終年不止的山風停息了,但輔助克莉絲多的六人倒是對此毫不意外,可是接下來 的景象,卻令他們全都瞪大了眼睛。 依據過往的經驗,在風停之後,他們圍成的六邊形中,應該會出現絢爛的七彩之風,但此 刻事態的發展卻並非如此。 異界之風是出現了沒錯,但是……那風,卻是藍色的。 以派恩尼歐為首的六人絲毫不敢大意,他們隨即閉上雙眼、並將全副心神集中在輔助歌的 上頭。不久後,藍色之風便開始團團地圍繞著克莉絲多飛速旋轉,混合著飄落的白色雪花 ,形成一股白藍色的冰之旋風。 旁觀的臨界者們看到這番景象不禁面面相覷,儘管他們大多都不是傾聽者,卻也依舊能從 這藍色的風中感受到一股人類最原始的情緒,而且,他們也從身旁的彼此臉上,看到了同 樣的情緒。 那是恐懼,對即將出現之物毫無來由的畏懼。 就在這時,克莉絲多與六名和者聽到了。 妳為何而呼喚我?古雷德的居民? 那聲音中帶著一股令人不自覺感到恐懼的力量,七人之中,更以克莉絲多的感受最為深刻 ,但她還是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懼,強作鎮靜道: 「為了能取回多年之前,觀察者託付予您之物。」 過了一會,那聲音道: 意思是,妳要私自破除基於祂的見證所訂下之契約? 克莉絲多知道說謊是不可能的,她吞了口口水後硬著頭皮道: 「您說的沒錯。」 異界之風突然靜止了,但它並沒有消失,在六邊形之中,可見藍色的風之線條突兀地停在 半空中,形成了一幅夢幻卻又詭異的景象。一注意到這個變化,克莉絲多立刻向派恩尼歐 努努嘴,示意他先帶著其餘五名和者離開。 真的沒問題嗎? 派恩尼歐狐疑地以唇語向她問道。 克莉絲多堅定地點了點頭,向他表示不用擔心。見克莉絲多如此肯定,儘管心中仍有幾絲 不安,派恩尼歐還是站了起來,帶著其他和者退到了稍遠處的樹林裡。 妳想保護他們? 那聲音問道。 克莉絲多答道: 「沒錯。」 那站在一旁那些妳其他的同胞呢?他們就不值得妳保護嗎? 「不能這麼說,但剛才那六人,對我的村子來說是更為重要的存在。」 是這樣嗎?在我看來,他們性命的價值似乎沒什麼分別。 「在您看來也許真是如此,但我相信您和我之間,對於所謂價值的標準並不一致。」 那個聲音笑了,然而即便是笑聲,也依舊令人感到畏懼。 嘿,好個能言善道的女人!但妳可曾想過,在斷定他們的價值並不相等的同時,妳已然 做出對於人類的價值本身最為嚴厲的批判? 克莉絲多凜然道: 「我知道,但在這之前,我早已犯下過更嚴重的罪。」 那聲音沉默了一會後,緩緩說道: 原來如此,妳可真是我從古至今見過的人類中,最為冷血的一人。 克莉絲多不語,雖然她本人並不這麼認為,但也許就這世界的標準看來,她真的是無比冷 血的一個人吧。 「斐爾,我之所以呼喚您,並不是為了與您談論價值與人性的問題。」 我知道,冷漠的孩子。但我想妳也肯定知道妳這麼做需要付出的代價,嗯,以『妳的標 準』而言並不小。 「這是當然。」 好,那我就直說了。只要妳們能設法克服心中的恐懼,觀察者託付予我之物便會自動出 現在妳們眼前。 「沒問題,來吧。」 一答應完,克莉絲多立刻大聲向眾人喊道: 「各位,做好準備!」 但沒有人回應她。 克莉絲多有些奇怪地轉過頭去一看,接著便詫異地發現眾人像是對她方才說的話毫無所覺 一般呆站在原地,而且,其中還有不少人正不斷瑟瑟發抖著。 但她立刻就知道原因了。 因為她也隨即感受到一股無與倫比的恐懼從心底升起,甚至比斐爾剛出現時所帶來的懼意 還要強烈了好幾十倍。毫無疑問,這片恐懼已然席捲了大地上每一個人的心靈。 但和已然陷入恐慌的眾多臨界者不同,克莉絲多還是能勉強保持住自我,她抬頭望向上方 ,立刻便看見了那恐懼的源頭。 在約莫數層樓高的半空中,像是憑空破開了一個裂隙,猛烈的藍色之風正由其中源源不絕 地向外狂飆而出,那裂隙愈破愈大,接著,一隻握著深藍巨斧的大手從中伸了出來。 光是那把巨斧,就有兩層樓高。 這時,那聲音可怕地笑了。 看來,妳同胞心中的恐懼,遠比妳還要深刻得多呢。 一、 長久以來的懊喪 與數之不盡的悲傷 引領著他們 來到世界盡頭的此地。 東南角的海之神殿喲 那終年不斷的浪潮是如斯滄桑 簡直就像是在預告 退潮後的無比悲涼。 在祭壇之上 少年吶喊出他不想失去、卻又已然失去之物 少女奉獻出她早已失去、卻又從未失去之物 不知人心之複雜的調皮神靈呵 祢可曾思索祢是何等殘酷? 不再迷惘的少女 果決地走上她自認正確之路 然而少年卻更加徬徨 踟躕地思索他應當踏向何方 可是啊 我始終認為徬徨方為人類存在之證明 沒有徬徨的軀殼 無異是失去心靈的容器 沒有價值 更遑論意義。 所以啊,少年 別為猶豫而羞恥 因為猶豫之後的答案 才是這世界,永遠的真諦。                - 葛雷夫‧米瑟利    最初與最後的風歌,肆曲 一如父母的盼望,波勒媞‧賽斯是個女孩。如此一來,至少在王室再一次開始徵兵時,他 們不需要擔心唯一的孩子被國家毫不留情地搶走。雖然有不少人認為女孩子在幫助農務上 面不如男孩有用,而且女孩最終多半都得嫁出去,但是,波勒媞的父母沒有想這麼多。 只要她能活下來就好,這是他們唯一的願望。 但是就連這個唯一的願望也被無情地打碎了。 波勒媞沒有符合他們的期望:安分地長大、然後在不知不覺間和領地裡其他務實的男孩漸 生情愫,最後,就算還是無法脫離貧困,但至少能有一個快樂而充實的婚姻與一生。 這一切的期望,波勒媞都沒有遵從。 因為她是一個刺客。 被命令去刺殺合眾國的世子,而且還失敗了的刺客。 波勒媞睜開雙眼,隨即便快速地眨了好幾下,因為從小小的窗子透進來的陽光,對這個黑 暗的牢房而言,顯得太過刺眼了。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這個念頭首先從波勒媞的腦海浮現,但疑惑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她很快就驅散睡意並完全 清醒了過來。 笨蛋,當然是因為妳失敗了。 一個聲音在腦中對自己這麼說。 波勒媞並不是沒想過自己可能會失敗,但是距離成功如此接近的失敗,還是不禁令她感到 有些遺憾,現在想想,當初真應該趁和世子一同躲在船艙的小房間時直接把他給殺了才對 。當初是考慮到殺了世子後,假如房間外的同伴被擊退了,自己也會無處可逃,所以才想 等待之後更好的機會—一個既能讓她殺了世子、又能趁亂逃跑的機會。 但老實說,這樣的判斷也不算錯,畢竟外頭的同伴的確被擊退了,而且在小船上,她也確 實等到另一個刺殺的良機,如果不是米特彆腳的演技害得那個該死的藍眼小鬼有所警覺的 話…… 想到此處,波勒媞瞪了身旁的男性同伴一眼,只是一看之下,她便心軟了。 由他一緩一急的呼吸聲以及緊皺的眉頭可以看得出來,米特睡得並不安穩,甚至可能還正 在做著惡夢。 這也難怪。 波勒媞的視線移到了對方的手上,米特嚴重紅腫而且還沾著不少乾掉血跡的左手手指,正 一顫一顫地抽搐著。 怎麼會有人發現手指比身體的其他部位還要敏感呢?甚至還想出這種可怕的拷問方法?一 想到手指被鐵棍給用力夾住時,那種簡直讓人寧可去死的椎心痛楚,波勒媞不禁渾身打了 個冷顫。她當然也經歷過那種痛苦,但卻不是因為被拷問,而是在組織裡頭被訓練如何忍 受拷問時體會到的。 說起來,這兩方簡直一樣變態,不是嗎? 波勒媞嘆了口氣,在牢房裡頭,時間真的很多,多到她只能靠著胡思亂想來殺時間。呵, 如果連時間都能殺,人類還有什麼是殺不了的呢? 更甭談殺自己這種隨時都有人能取代的無名刺客了,就算死了一百個,恐怕組織上層的那 些人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吧。想到這裡,波勒媞突然全部都想通了。 不論她當初決定何時刺殺世子,她都非死不可。 就算在小船上她刺殺成功了,她也只會被亂箭給射死;就算刺殺完她立刻潛入水中躲避箭 雨,也只會被隨後追上來的組織同僚給殺了滅口;然後在這裡,只要她或米特一做出口供 ,也會立刻被依刺殺王族的大罪給判以死刑。 為什麼她的命運會變成這樣呢? 是不是自從她選擇走進那個黑暗的小巷、並拿起別人給她的匕首的那一刻起,波勒媞‧賽 斯這個女孩的命運便已然被決定了? 波勒媞皺了皺眉,不對,還是說其實更早就被決定了? 在她扛著小麥袋到市場,偶然聽見組織在招募新人的消息時? 或者,是母親整天以淚洗面,以及村民們總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時? 還是她的愛人在聽見她的泣訴後,怒火中燒的跑去領主的城堡,卻在三天後被發現死在田 邊的水溝裡? 還是說,是在她做出無用的抵抗後,卻依舊被幾名酒醉的領主士兵拖到穀倉的角落,並被 他們強硬地壓在身軀底下時? 又或者,當自己身為女子並誕生在貧窮農家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這樣的命運? 波勒媞長吁了口氣,奇怪的是,現在回想起這些,她卻一點都不會想哭了。 或許,自己的眼淚早已流乾了吧。 或許,自己早就只剩下怨恨了吧。 怨恨貧窮的父母、怨恨無力的自己、怨恨無恥的士兵、怨恨放縱他們的領主、怨恨賦予領 主權力的王室、怨恨這個國家、怨恨這個世界。 怨恨這個見鬼的命運。 於是,波勒媞開始思索。 在最後的最後,自己又能做些什麼來做為報復? 過了好半晌,她突然想到了。這計畫聰明得不像是她能想出來的,但是就這麼自然而然地 由腦中浮現。沒料錯的話,只要她這麼做,那些善於權謀鬥爭的王族們,接下來八成會這 麼反應吧。 波勒媞滿意地一笑。 於是她站起身,開始用力拍著鐵門,躺在地上的米特一下子就被她吵醒了。 「唔,發生什麼事了?」 沒一會兒,清醒過來的米特立刻拉住波勒媞要她安靜。 「波勒媞,妳瘋了嗎?妳再這樣吵下去,獄卒肯定會過來修理我們的!」 波勒媞粗暴地甩開了米特的手,她才不在乎,不、應該說這正是她想要的。 「誰來去告訴你們的頭子,我要招供!聽到沒,你們這些蠢蛋!我要招供!」 凌晨三點左右,法萊雅醒了過來。她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蓬鬆的金髮不太整齊地披 在肩上,然而,此刻的法萊雅一點都不想花費心力去梳理它。 就是今天了。 今天就是出發的日子,只是事到臨頭,她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安。並不是因為她覺得自己無 法成功使用歌,在御風術方面,她對自己有著強烈的信心。 那又是為什麼呢?就算是在心理方面,她應該也已經早就做好準備了才對。 這不過是未來她繼承克奈特的名號之後所必須負擔的眾多責任之一,不過是米瑟利的諸多 責任之一,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她又為何會如此不安呢? 簡直就像是有什麼壞事將要發生似的。 「妳其實不用起這麼早的。」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從房門口的方向傳來。法萊雅抬起頭,隱約看見了黑 暗之中,克莉絲多靠在門框上的身影。 「母親,您沒睡嗎?」 「嗯。」 「失眠?」 「不,只是還有些事得盡快處理完而已。」 「您說謊。」 克莉絲多沒有回答。過了好一會,法萊雅才聽見了她低低的輕笑聲。 「呵呵,還真是瞞不過妳這鬼靈精的丫頭。既然醒了就準備一下然後到樓下來吧,埃爾他 們已經到了。」 「好的。」 聽著踩在木頭上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法萊雅也決定拋開心中的不安。她翻身下床並快速梳 洗一番後,便下到一樓的客廳。幾盞油燈擺在客廳的長桌上,映照出黑暗中坐在桌邊、包 括克莉絲多在內的七個人。看到法萊雅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外表看起來比其實際年齡還要 年輕許多的男子開朗地向她打招呼道: 「唷,小公主,好久不見了。」 聽到這個稱呼,法萊雅臉色隨之一沉。 「好久不見,埃爾,但是麻煩您不要這樣子叫我。」 埃爾尷尬的搔了搔頭,說道: 「呃,好。抱歉,是我不該這樣子開玩笑。」 「算了,沒關係。說起來,您的右腳現在如何了?」 「右腳?」 法萊雅突然這麼一問,令埃爾顯得有些困惑,但他隨即便恍然道: 「啊,妳說的該不會是十年前我右腳受傷那次?那個傷早就痊癒了,完全沒問題。」 「這樣啊,那就好。」 「沒什麼好擔心的啦,反而是這麼久沒碰面,妳第一件事就是問我那麼久以前受的傷,讓 我有些驚訝呢。那件事給妳的印象這麼深刻嗎?」 埃爾如此反問的瞬間,法萊雅似乎顯得有些驚慌,但她立刻便回復平靜道: 「也沒什麼,我想可能是因為當時您右腳的傷看起來真的很嚴重,才讓我記得這麼清楚吧 。」 埃爾大笑道: 「哈哈,我想想,妳那時候應該才七歲吧?這麼看來,我當時右腳的慘狀可能還真的嚇到 妳幼小的心靈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法萊雅禮貌性地笑了笑,但可以看得出來她似乎不認為這有什麼好笑的,而且從頭到尾, 埃爾都誤會了她之所以會提起他腳傷的原因。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已經是那麼久以前的 事了,況且,那件事法萊雅也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 不,應該說她根本不敢和任何人說,就連克莉絲多也不例外。 這時,克莉絲多插進來道: 「好了,埃爾、法萊雅,別再聊那些不著邊際的話題了。法萊雅,這六位便是在這次的歌 之中將會輔助妳的和者們。他們也都已經輔助過我許多次,在歌的儀式這方面,他們遠比 妳有經驗的多,有什麼疑惑時,妳都應該先問過他們的意見。」 法萊雅認真的點點頭,然後向六人一鞠躬道: 「各位和者,這是我第一次使用歌,就請各位多擔待了。」 坐在長桌上的六人、包括剛才還有說有笑的埃爾在內,都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表情並向法萊 雅簡單的回了一禮。接著,六人之中的那位高瘦女子道: 「別客氣,每個人總有第一次,不過有件事我們希望妳一定要牢記在心。」 「請說。」 「這一次的歌,很可能就是我們最後一次作為和者的機會了,妳知道我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吧?」 「……我知道。」 「好,既然如此,我們都希望妳清楚認知到一件事:法萊雅,妳可能再過不久就會成為克 奈特,而相較之下,我們六人只不過是風中的殘燭,如果這一次的歌也像上次一樣的話, 妳絕對不要顧慮我們的安危,而是要以保住自己的性命為最優先事項,同時我們也會盡我 們所能來保護妳。必要的時候,妳就算拿我們當盾牌也沒關係,這樣妳清楚嗎?」 搖曳的燈火映在法萊雅秀麗的臉上,並在背光那一側形成了淡淡的陰影,令她五官的輪廓 顯得更是分明。幾乎令人忍不住要懷疑,這是不是雕塑大師嘔心瀝血才刻畫出的傑作。 一幅刻畫著眉頭深鎖的美麗少女之傑作。 當然,事實並非如此。因為藝術品既沒有感情、更不會開口說話。 「我很清楚。」 法萊雅答道,然而這短短的四個字,卻有如千斤之重。 清晨的和煦陽光從窗口透了進來,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聲也明確地象徵著嶄新一天的開始, 然而和屋子外頭充滿朝氣的氛圍相反,房間內的三人,臉色都十分凝重。 「我再確認一次,你想要知道的,是契約的『內容』沒錯吧?」 聽莫恩這麼問,溫德爾皺了皺眉,他總覺得老人像是在挑什麼語病似的,但是他也不覺得 自己的問法有什麼錯,於是便點頭道: 「對,我希望您把所有您知道有關契約的內容都告訴我。」 莫恩瞥了坐在旁邊的娜伊芙一眼,對上老人的目光,娜伊芙身軀往後縮了縮。 「她也要一起?」 溫德爾道: 「應該沒關係吧?」 莫恩聳肩道: 「你不介意的話,我是沒問題。那麼,你希望我從哪裡開始說起呢?」 這時,娜伊芙感激地看了溫德爾一眼,溫德爾則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麼,並轉過頭向莫恩道 :「我想,我直接先說說到目前為止我對契約的理解以及疑問,然後再請您幫我補充缺漏 或錯誤的部分可能會比較快。」 「這也是個不錯的方法,那你就開始吧。」 溫德爾稍微理了理頭緒後說道: 「嗯……法萊雅曾經告訴過我,作為臨界者替王室預言的『部分報酬』,王室將密拉吉村 的稅收全數給予了臨界者。然而真正令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是,無論密拉吉村的稅收再怎麼 豐厚,和預言這種動輒便能毀滅一個國家的力量相較之下,依舊是完全不成比例。也就是 說,假如這是一個對等的契約,那重點就在於稅收之外的『其他報酬』是什麼。但是法萊 雅又說這並不是一個對等的契約,同時,從克莉絲多試圖解除契約這件事看來,也可以知 道臨界者們確實對契約感到不甚滿意。既然契約不對等、臨界者們又不喜歡這個契約,那 當初又何必訂下這種契約呢?因為在我看來,王室實在不像是有能力去脅迫你們訂下這種 契約。」 說到此處,溫德爾停了下來等莫恩回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溫德爾總覺得一旁的娜 伊芙似乎也急著想聽莫恩的解釋。怪了,娜伊芙身為臨界者,對這些不是應該了解得比自 己清楚嗎? 莫恩捋鬚道: 「分析得不錯,只是在方才的話中,有兩點錯誤。第一,密拉吉村的稅收跟契約一點關係 都沒有,這並不是我們臨界者想從契約之中得到的報酬,真要說,這頂多只能算是後來才 加上的附贈品,是王室自願給予我們的獎賞;第二,王室確實擁有威脅我們的能力,但儘 管如此,這個契約還是臨界者主動要求向王室訂定的。」 莫恩這麼一說,溫德爾更是完全摸不著頭腦。他和娜伊芙異口同聲地問道: 「那真正的報酬是什麼?」 話一出口,溫德爾和莫恩都轉過頭來看著娜伊芙,溫德爾臉上困惑的表情似乎是在說「妳 怎麼會不知道契約的內容?」至於莫恩,則是帶著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點了點頭道: 「果然,就連法羅爾也沒告訴他的女兒真相啊。」 娜伊芙疑惑道: 「您的意思是父親一直在騙我?他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做?」 雖然礙於莫恩的威嚴令她不敢將情緒過於明顯的表現出來,但她的話中還是隱隱帶著幾絲 不悅的意味。 莫恩聽了出來,他冷冷地問道: 「就算我說了理由,妳會相信嗎?」 娜伊芙倔強道: 「在您認定我不會相信之前,為何不先說說看呢?」 只是,娜伊芙的固執似乎激怒了老人,只聽莫恩厲聲道: 「女孩,認清妳說話的對象!給我聽好了,首先,我沒有義務要向妳解釋所有的前因後果 ,只不過是我在和溫德爾解釋時讓妳在一旁順便聽聽罷了,如果妳讓我感到不愉快,我隨 時可以把妳趕出我家。再者,妳相不相信我說的話,對我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這樣妳聽 懂了嗎?」 也許是真的被疾言厲色的莫恩給嚇到了,娜伊芙低聲囁嚅道: 「……懂了。」 「懂了就好。」 一旁的溫德爾看著這一幕,在尷尬之餘也感到有些奇怪。在他看來,莫恩不像是會因為這 種小事就對一個年紀都足以當自己孫女的女孩大發脾氣的人,然而他卻這麼做了,是單純 因為娜伊芙是引導者嗎?還是說,是溫德爾對老人的認識還不夠深? 這時,莫恩回過頭來向溫德爾道: 「回到剛才的話題,在我告訴你臨界者所要求的真正報酬之前,你要不要先試著猜猜看為 什麼臨界者要主動向王室提議訂定這樣的契約?」 「嗯……」 溫德爾抱著雙手陷入了沉思,過了良久,他氣餒地搖頭道: 「我想不出來。」 娜伊芙瞄了莫恩一眼後,大著膽子插嘴道: 「這不是很明顯嗎?如果王室真的有能力威脅臨界者,那臨界者為了保護自己而主動示弱 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溫德爾立刻否決道: 「不,這並不合理。」 娜伊芙不服氣道: 「哪裡不合理了?」 溫德爾耐著性子解釋道: 「妳想想,如果王室知道有預言的存在,又有能力脅迫臨界者為自己預言,那預言這種可 怕力量的強大吸引力肯定會誘使他們主動向臨界者提出要求,但是實際上,他們卻是被動 的一方。這只有唯一一種解釋,也就是王室並不知道臨界者的存在,而且這種解釋也十分 合理,因為臨界者們都住在普通人無法進入的風城裡,王室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也沒什麼好 奇怪的。但是如果這麼一想,臨界者主動提出要訂下這樣的契約又顯得非常矛盾,既然王 室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臨界者又何苦自曝其短、主動要求要訂下這種不對等的契約? 這簡直就像是明明知道地上有陷阱,卻還刻意跳進去一樣。」 莫恩讚許道: 「你的思路完全正確,在當時,王室確實不知道有臨界者的存在。至於你說陷阱的比喻也 不算錯,事後看來,也許我們真的就像刻意踩進陷阱裡的傻瓜吧,但是如果從另一個角度 來思考,刻意踩進陷阱裡也就不算什麼怪事了。」 「這世界上哪有這種會故意踩進陷阱裡的人?」 溫德爾困惑道,娜伊芙也附和著用力點點頭。 莫恩嘆了口氣,他蒼老的面容上現出一絲苦笑。 「當然有。當眼前只剩下唯一一條可走的路時,就算路上有陷阱,也不得不直接踩進去了 。」 對於老人的說法,溫德爾沒有完全信服,他思索了一會後問道: 「現在您能說了吧,臨界者要求的真正報酬是?」 「維持現狀。」 「蛤?」 「你沒聽錯,臨界者只是想要維持現狀,讓我們一族能繼續以臨界者的身分活下去。你也 可以說我們要求的,正是作為臨界者生存的權利。」 法萊雅與六名和者出發兩個小時後,在莫恩的家中,溫德爾和娜伊芙正因為聽到了令人震 驚的事實而啞口無言。 「我不懂。」 過了好半晌,溫德爾突然打破了沉默。 莫恩道: 「那你就說說你什麼地方不懂吧。」 「就如您剛才也說王室當時並不知道臨界者的存在,那麼即便王室手中握有足以毀滅臨界 者的東西,臨界者也不需害怕吧?只要沒有目標,王室也就永遠不會知道那東西的意義何 在,難道不是如此嗎?」 莫恩搖首道: 「你誤會了,王室手中握有的那東西並不需要目標,只要由適當的人正確地使用它,那東 西便能直接消去所有臨界者所擁有的能力。」 娜伊芙激動地說道: 「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東西!」 「那這世界上又怎麼可能會有臨界者這種人?」 老人簡單的回應頓時讓娜伊芙不知該如何反駁,接著莫恩站起身拉開了溫德爾床頭櫃上的 抽屜,並從中抽出一根黑色的短棍,溫德爾定睛一看,這不就正是法萊雅借給他的那根短 棍! 「這是你被攻擊的那天晚上,我從你身旁撿起來的。這應該是克莉絲多或法萊雅給你的吧 ?」 娜伊芙忍不住問道: 「你被攻擊了?被誰?」 溫德爾向娜伊芙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先不要插嘴,並答道: 「對,那是法萊雅借給我的。」 「果然沒錯,溫德爾,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最後發生的事情嗎?」 溫德爾納悶道: 「最後?最後不是您救了我嗎?」 「不,嚴格來說,我並沒有及時趕到。那個時候是某種特殊的力量先暫時幫你擋下了杰勒 斯的攻擊,才為我爭取到關鍵的時間。雖然我不清楚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但是我猜想 救了你的正是這根短棍。」 溫德爾半信半疑地看了看老人手中毫不起眼的黑色短棍。 「那是什麼讓您如此認為呢?」 「因為這正是用於消去臨界者能力必需之媒介。」 無視於再一次啞口無言的溫德爾和娜伊芙,莫恩續道: 「不過就我所知,要消除所有臨界者的能力,似乎除了這短棍之外,還需要其他的『某物 』,但無論是那『某物』還是消除能力的方法,我都一無所知。」 溫德爾嚥了口唾沫道: 「換句話說,這短棍可以說是契約的起源?」 莫恩頷首道: 「這麼說也不算錯,當初不知是在什麼因緣之下,法萊雅的祖母,也就是克莉絲多的母親 、上一代的克奈特,藉由預言知道了王室將會在不久的將來使用這些媒介並讓臨界者的能 力全數消失,所以她才會主動接近王室,並提議藉由每年為王室預言一次,來換取臨界者 繼續保有其能力的權利,這就是契約真正的起源。」 溫德爾微一思索後便問道: 「但是要怎麼防止王室背棄契約呢?就算臨界者每年都老老實實地為王室預言,但只要王 室有這個意願,他們還是隨時都能消除掉臨界者們的能力吧?」 「是的,雖說預言的強大吸引力讓王室不太可能主動背棄契約,但克莉絲多的母親也和你 一樣考量到了這個隱憂。於是她便說服王室將五組媒介的其中四組分別封印在大陸的四個 角落,如此一來,就算王室想主動毀約也得費上好一番功夫。」 「等等,媒介有五組?」 「正是如此。就我所知,似乎只要五組媒介沒有同時到齊,王室便無法完全且永久地消除 臨界者的能力。」 「那麼克莉絲多所謂的解除契約……」 莫恩坦白答道: 「當然就是打算瞞著王室將這些媒介給弄到手了。」 聽到這兒,一直乖乖坐在旁邊聽著莫恩解釋的娜伊芙終於忍不住了,但可能是因為不久前 莫恩十分不友善的態度仍令她心存餘悸,娜伊芙一改平時直白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問道: 「莫恩大人,不是我想懷疑您說的話,但是這也未免太奇怪了,如果事實真是如此,為何 我們以往所知關於契約的內容卻不是這樣呢?」 莫恩反問道: 「妳說的『我們』是誰?」 娜伊芙微微猶豫了一下後說道: 「嗯,至少就我所知,我所有的朋友們對於契約的理解都和我差不多。」 「所有的朋友?法萊雅不也是妳的朋友?」 娜伊芙尷尬道: 「呃,好吧,其實法萊雅似乎不太喜歡談到這個話題,所以我也盡量避免跟她討論有關契 約的事情。」 莫恩表示理解地點點頭,並接著問道: 「那麼,先不論法萊雅,妳的朋友裡頭有傾聽者的孩子嗎?」 娜伊芙遲疑了一陣,才小聲答道: 「沒有。」 莫恩嘆了口氣。 「這麼一來,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了嗎?妳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莫恩便像是要結束談話一般走向房門口,溫德爾趕忙道: 「莫恩,我還有問題想問。」 莫恩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向溫德爾。 「說吧。」 「這一次,法萊雅為了解除契約而前往的地方是?」 莫恩搖頭道: 「這可不在我必須回答的範圍之內。」 「為什麼?這不也是契約的一部分嗎?」 「錯了,將媒介封印起來不過只是後來經過王室同意、以防其中一方任意毀約的附帶條款 罷了。這可不是契約的『內容』。」 語畢,老人便走出了房間,只留下杵在原地的溫德爾和正皺著眉頭思索的娜伊芙。不久後 ,樓下傳來了鍋碗輕輕的敲擊聲,似乎是莫恩開始準備早餐了。 這時,溫德爾才理解對話一開始,老人像是在挑他語病的那番話用意何在。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23.139.222.153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C_Chat/M.1466081259.A.774.html ※ 編輯: benispig (223.139.222.153), 06/16/2016 20:51:57
alerzart: 喔喔!!連載再開! 06/16 2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