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閒聊] 銀魂監督高松信司談日本動畫業界

[kaito2198 (kaito2198)]

　關於當年手塚治虫的虫製作公司之動畫製作手法與現今動畫困境，兩者之間有著某些脈
絡，確實不可說毫無關係。然而談這個之前必須先了解到，高松監督對當年狀況的發言並
非基於足夠知識與正確認知，因此若照單全收，將會產生誤解。

　簡單來說，本來日本根本沒有電視動畫。因為就當時的成本概念來說，這是不可能做到
的。
　什麼叫當時的成本概念？就是畫電影動畫張數（一秒24格）的人力成本，當時業界最大
的東映也就只能年產一部。
　至於手塚，導入的是1拍3（當時美國電視已有的手法）以及兼用系統，再加上採固定薪
＋張數的報酬制。
　對於電視動畫一開始，其實日本的電視台都不想做，因為他們也知道要花很多錢，不覺
得做得起來。即便以手塚的方法來做，算出來的成本依然在一集好幾百萬，電視台不可能
為一個從來沒做過的東西投入好比真人節目般的製作費。
　手塚為了將電視動畫打進電視則想了一個方法。當時兒童節目的製作費大約是一集30分
100萬日圓，手塚則開口說：我們只要一半就做得出來。電視台嚇一大跳，但還是半信半
疑的給了時段，電視動畫也就這樣開始這是一般被說是壓低的主因，然而這只是表面。

　一來，其實當時的製作人也覺得不妥，因此與電視台以及代理店談判，最後瞞著手塚，
由代理店出資再墊了錢，所以小金剛一開始就是以150萬製作費開始。到了4年後的末期，
光是代理店與電視台出資的製作費已經到了450萬。所以這部分是有正當成長的。不過，
150萬還是不夠補回來，換句話說，純粹制作部分確實是赤字。
　另一方面，虫製作公司是怎麼來的？這是原本由手塚雇漫畫助手以及處理資產所建立的
，後來沿伸出動畫部，最後變成與漫畫部分脫勾的單獨存在。
　公司怎麼建起來的？沒錯，這當然是靠手塚個人畫漫畫賺來的。然而，說手塚花個人錢
去填補公司收入是錯的。為何？因為即便制作費不夠，手塚還是有可以賺錢的自信

　那就是商品授權金。

　透過電視動畫，虫製作公司授權出去的各種商品權利金非常高，一集就可以好幾百萬，
完全把制作赤字填掉，還剩下非常多。而且小金剛的動畫賣到美國去，美國總共付了2億
日圓。所以一開始的虫製作公司是完完全全的賺錢公司，員工的薪水不僅有底薪，依職務
還能夠視工作成果領報酬。
　換句話說，IP授權的概念在當時便為手塚活用。

　在虫製作公司大賺的情況下，出現很多新興動畫工作室，東映等老公司也眼紅，被迫「
下海」來接電視動畫（宮崎駿等老東映人的感覺就是如此），因此開啟了百花齊放的日本
電視動畫。然而，動畫業界也開始朝著現在情況發展。
　第一，電視台看到這麼好賺，很快就自己跳下來做，很快就推出原作權在電視台，製作
外包出去的作品。
　第二，看到虫製作公司大好，自然一堆新興公司跑出來，很多為了搶到生意就削價競爭
，自砍價碼。
　第三，當時虫製作公司為了確保工作，對外都宣稱低製作費，其它公司不知道他們是以
其它收入填補，而電視台也故意以該價格去抱價，其它公司不明究理就以低價來接。總之
，整個產業一直朝著現在的模樣去靠近。

　虫製作公司因為急速擴大，在體制上面一直沒有建立良好的制度，但對於創作者一直相
當保障。然而，在上面諸多原因下，虫製作公司的收入逐漸受到壓縮，然後薪資壓力過大
，全盛期有200多個員工，每年薪資就要上億，最後終於倒閉。
　50多年前，當時所看到的掌握IP者獲勝、電視台分走利益、削價競爭、雇用問題等，至
今依然如此。虫製作公司有許多開創，也有許多弊病，但要說現在的狀況全是手塚治虫的
責任，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過去的。


題外話一：
　當時的東映因為接電視動畫而負擔沉重，工作環境也惡化（不加人力加工作量），但大
部分員工依然是正職。結果變成前面老屁股能力強但只領固定薪，後面新人菜且工作沒保
障，兩邊都不滿。就由高畑勳和宮崎駿等人開始在工作室搞起工會抗議，最後老闆就說，
以後全部都不雇正職了。至於高畑和宮崎等人，則是在勞工運動途中就辭掉工作了...。

題外話二：
　關於當年的資料等，有興趣者可以找津堅信之等人的書來看，當作是基礎研究。以前希望
引進一些，可惜台灣出不起中文版就是……。

題外話三：
　手塚治虫這個人非常沒有經營概念是真的，以下舉一個故事：日本動畫傳奇劇本家的辻
真先曾經說過，在那個大學畢業的公務員月薪一萬二千日圓的年代，他被手塚以月薪三萬
日圓的高薪挖角，成為腳本部的重心之一。有一天手塚過來問他好不好時，辻開玩笑回答
說「如果月薪變成三倍的話，那我就會更死命工作了」，結果下個月領薪水時，手塚竟然
真的一口氣匯九萬日圓給他，反而讓辻嚇得倒抽一口氣，趕快去請會計部不要再依手塚的
意思發如此高薪給自己。
　這是一個惜才的故事，但以經營角度來說則近乎亂搞。關於手塚在創作人與經營者之間
的故事，也可以翻翻台灣東販出的《怪醫黑傑克的誕生：手塚治虫的創作秘辛》（廣告時
間）。至於手塚在經營上的無知，也曾經為《海王子》、《宇宙戰艦大和號》的製作人西
崎義展利用，但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 引述《n99lu (大家都有病)》之銘言：
: http://hkacger.com/archives/40146
: 高松信司首先評價NHK的動畫製作行業新聞節目並沒有什麼卵用：
: 「另外在NHK節目中提到動畫監督會有收入分配，至少我從來沒拿到過一次”監督版稅”
: ，如果成為有名監督的話就可以簽訂版稅分成合同了嗎？
: 所以，因為動畫光盤即使賣得再好監督一日元也收不到，故此以個人來說也就不知道動畫
: 賣得好不好了」

　別的公司不談，只談SUNRISE。
　近年來，SUNRISE對於原創作品都有設定獎勵目標等，例如福田己津央監督就因為2002
年的SEED拿到不少成功報酬。2007年時，公司更為水島精二監督提供了「成功報酬」或「
監督版稅」兩種選項。所以整體來說，SUNRISE已經算是比較好的公司了。
　不過，這些都限於「自社原創作品」，因為內定監督者早在正式製作前就開始參與。至
於高松監督，由於大多經手改編作品，因此沒有版稅是理所當然。
　關於成功報酬，每個作品設定的都不一樣，不是單純看絕對數字，例如A作品如果設定
值在2萬，結果賣1萬，B作品目標值在1萬，結果賣6000，那麼公司內B作品的評價將會在A
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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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helba: 畢竟s社都做原創，且已經是固定品牌了
→ helba: 然而下請制作公司大概有上百家
推 gm79227922: 推這篇 解釋詳細 中文圈一直都誤解手塚許久
推 weiBritter: 高松就運氣不好，不然他也導過鋼彈W跟X
→ weiBritter: W應該讓日昇賺不少
推 gunng: W是因為換監督的關係吧 不過當年似乎沒什麼討論
→ kaito2198: W的換導演是好幾年以後才公開的，當時也沒網路
推 sarevork: 高松W是救火隊性質 他之前也導過勇者系列
→ TeamNTR: 結果目標獎金只給監督?那基層還是苦哈哈r
推 sarevork: 不過那段時間剛好是笨呆買日昇 動畫契約可能和兩千年後
→ sarevork: 不同
推 gm79227922: surise是全體員工都有分紅喔 也沒幾間公司有這個能力
→ gm79227922: sunrise基層已經是過的算爽的了
推 dderfken: 如果他的腳本能力好 其實ok啊
推 helba: 監督的工作也很屎啦
推 Xavy: ...這篇看下來，的確是手塚的鍋沒錯阿
→ gm79227922: 這篇的意思是原本沒人做tv動畫 手塚是第一個做的
→ gm79227922: 但後來模仿他做TV動畫都是低價亂搶市 IP控制權落到電
→ gm79227922: 視臺還有其他出資者手上 才變成今天這樣
→ helba: 比較像其它公司不知道真正的情況
→ kaito2198: 這只是起初的狀況，過個4、5年，手法就大家都知道了。
→ kaito2198: 虫製作一樣是在比不過人家的狀況下凋零，沒有誰對誰錯
→ Xavy: "當時虫製作公司為了確保工作，對外都宣稱低製作費"
→ Xavy: 火車頭都這樣了，其他人怎麼敢喊正常價呢?
推 chewie: 推 的確把開端寫的很清楚
→ TED781120: 那些想要推說不是手塚問題的人真的很神奇，實際就是他
→ TED781120: 開了這個頭，反宮崎駿不能反到失去邏輯。
→ TED781120: 手塚是個傑出的漫畫家，也是日本動漫畫產業的先驅，但
→ TED781120: 不能因此就說後來產生的問題沒他的份，反而就是因為他
→ TED781120: 的影響力太大所以很多問題都跟他有關。
→ kaito2198: 商場上爾虞我詐不就是這樣？大家都為自己公司謀利
→ kaito2198: 50年前採用了一個商場手法，不需要背罪到50年後
→ TED781120: 手塚在大方向的確很有眼光，但不善經營也是事實。
→ kaito2198: 更何況高松談到的「低薪問題」在手塚下面是不存在的
→ TED781120: 不是都推給他，但他是起頭。
→ TED781120: 當一個人的影響力能影響到數十甚至上百年，無論幾年後
→ TED781120: 他還是脫不了關係。
推 kevingwn: 有點像一群人闖紅燈,後面的被警察攔下怪都是前面起頭的
→ kevingwn: 事實上前面騎過去的時候還是黃燈XD
推 AtSeed: 推
→ Xavy: 我覺得比較像回不去的22K
→ myhome6206: 可是手塚也是造就電視動畫興盛的開頭不是嗎
推 dummy003: 推黃燈。但換個角度想，如果沒有這一段，動畫在日本推的
→ dummy003: 起來嗎？
推 eiin: 但後來的人沒有想著好辦法遏止這個只有惡性競爭的環境
→ eiin: 也是事實，到了現狀已經幾乎是等著業界這套玩法爆炸再看看
→ eiin: 後續要採取什麼新辦法
推 kenu1018: 這篇看完 果然是手塚的錯
→ kenu1018: 為了所謂競爭 謊報製作費
→ kenu1018: 結果造成更多削價競爭
→ TED781120: 手塚功過難論的點就是在當年如果沒他這樣搞，日本動畫
→ TED781120: 很可能沒有現在的巨大。
推 logus: 大概就是減少動畫產量了吧 反正一開始就沒辦法這麼高產能
→ logus: 既然高產能是用謊言吹出來的泡沫 那也只能讓他破啦
→ logus: 最好的方法大概是想出新的製作方式來省錢 不過這需要運氣啊
推 chit: 起頭歸起頭吧，後續是後人的責任，乾起頭的屁事
→ chit: 出了問題就通通推給起頭的，這有解決問題嗎?只是轉移焦點吧
→ helba: 那就不要罵22k政策（？
→ TED781120: 不知道起頭原因是什麼你就無從檢討起啊XD，雖然情況應
→ TED781120: 該已經差到檢討誰都沒用只能等爆炸的地步了。
推 deer8dog9: 一種「你只學到我的皮」的概念 手塚大師能這樣玩的先決
→ deer8dog9: 條件是
→ deer8dog9: 他的漫畫IP夠他支撐這種作法 才能兼顧員工福利跟市場競
→ deer8dog9: 爭力
→ deer8dog9: 靠自己把虧損吃下來
推 SeijyaKijin: 長知識
推 kerry0496x: 大推這篇
→ kerry0496x: 我是覺得比起製作方式，分紅、酬勞分配的模式真的
→ kerry0496x: 要大革新了...
→ kerry0496x: 最起碼網路廣告、網路點擊率、海外市場該被納入
→ kerry0496x: 計算積效的的方針之一
→ kerry0496x: 要不然現在就真的都是人人都在用賭一把的心態
→ kerry0496x: 去製作，不想賭的可能就乖乖幫既有商品打廣告
推 wateryoo: 推好文，感覺確實是手塚的鍋
推 MADAOTW: 手塚就自己IP自己公司賺啊，你其他企業低價外包血汗關他
→ MADAOTW: 屁事
推 BITMajo: 朝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