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相對的是，趙孟頫對李邕（687-747）這位前代大師幾乎不置一詞，這也使學者偶有
為難之處，如今人戴麗珠在其博士論文《趙孟頫文學與藝術之研究》論及趙孟頫法書中的
李邕因子時，亦僅能引取宋濂以下諸人對其三段論的闡發，並引方聞（Wen C. Fong）對
於趙、李兩家書法的比勘為證。（註十一）然而，若翻檢方聞所用之圖例及文句，其指涉
範圍、對象遍及顏真卿（709-785）、柳公權（778-865）、褚遂良（596-658）、黃庭堅
等前代大師，實不足以突出趙孟頫晚年專意於李邕風格，戴文又何能獨鍾於北海。（註十
二）而面對趙孟頫的沈默，論據趙孟頫的晚年書法風格確有難為之處，因此，書法上趙孟
頫與李邕的關係，恐怕也只能迂迴的加以推求了。另外一方面，佘城論及李邕書風之影響
時，徵引蒐羅文獻中關於趙孟頫書風的判別，顯示了對於趙書中的李邕風格幾乎「英雄」
所見略同。（註十三）這個情況在傅申跋李邕名作《麓山寺碑》裏有了更進一步的展現：
李北海繼唐太宗專以行書入碑，至於後世行書之影響，在羲之外可稱第一人。……
陶宗儀亦曾言：『世皆知子昂書自魏晉中來，不知其晚年稍入李北海。』故王世貞評《麓
山寺碑》之神清流放、天真爛漫，尤足傾倒眉山、吳興也。（註十四）
傅申為當代書史研究重要學者，當他面對李邕作品時，幾乎是立即就聯想到趙孟頫，若再
與佘城文中諸「英雄」之慧見相並觀，那麼，趙孟頫法書中具有李邕這位前代大師的風格
存在就可以確信了。
正如前段所述，趙孟頫的對李邕的靜默，讓我們似乎只能在書跡風格判別下功夫，而
當對其法書風格的意見取得一致共識時，或許我們還可以更進一步，從一些蛛絲馬跡來加
強、尋補風格判讀的有效性。比如說，同樣是對趙孟頫書學的敘述，其時代、關係與趙孟
頫越是接近，則其內容越是值得我們重視、信賴。清代姑且不論，距離趙孟頫兩百年的明
代書畫家徐渭（1521-1593）在品題李邕書法時，雖然對趙孟頫略帶貶抑，卻也傳達了對
趙氏書學李邕的共同理解：「世謂集賢師之，亦得其皮耳！」（註十五）更不用說生於
1310年、生存年代與趙孟頫有所交集、定論趙孟頫書風發展的宋濂了。時序一旦由明代上
溯元代，趙孟頫的在書法上的影響力就越為明顯。1298年，元成宗詔召趙孟頫回大都書寫
藏經，並允許他推薦書家隨行，而所推薦之書家，皆受封官職。（註十六）而學書者之仕
進受祿既是取決於趙氏、受恩於趙氏，則此時的趙孟頫便儼然為南北書壇主盟。（註十七
）
---------------
註十一：戴麗珠，《趙孟頫文學與藝術之研究》（學海，1986），頁110-115。
註十二：方聞(Wen C. Fong)著，李維琨譯，《心印》（上海書畫，1993），頁91-93。
註十三：佘城，〈唐代書壇奇傑李邕和他的書法藝術〉，《故宮學術季刊》，二卷二期
（1984），頁123-124。
註十四：傅申之題跋全文見《中國國家圖書館碑帖精華》卷六（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
， 2001），頁110-114。
註十五：徐渭，〈李北海帖〉，《徐文長集》。轉引自佘城，〈唐代書壇奇傑李邕和他的書
法藝術〉，《故宮學術季刊》，二卷二期（1984），頁103。
註十六:楊載，〈趙孟頫行狀〉，趙孟頫，《松雪齋文集》（台灣：學生書局，1970），
頁502。
註十七:黃惇，〈從杭州到大都--趙孟頫書法評傳〉，浙江省博物館編， 《中國書法史學
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杭州：西泠印社，2000），頁207-208。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sie.ntu.edu.tw)
◆ From: 61.216.28.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