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池，〈試談王羲之晚年書作〉，《二王書藝論稿》
（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1.8）。頁120-127。
在名家輩出中國書法史中，被稱譽為「書聖」的王羲之無疑是最引人注目、也最迷人的一
位書家。唐太宗李世民以萬乘之尊親自為王羲之作傳，宋代官家所刻《淳化閣帖》收取大
量二王法書，更不用說是臨作常被當作王羲之真跡的米芾、嫵媚婉暢趙字中的魏晉風度、
以及「各得右軍一體」的唐代書法大師。然而，當宋代米芾發出王羲之已少有真跡存世，
莫怪一般人競收唐模硬黃的喟嘆時，時序距今已有千年之遙，再經歷時間的催蝕與多次戰
亂、天災人禍對藝術品的損滅，今日幾乎不可能有王羲之真跡存世。目前可以作為追索王
羲之雪泥鴻爪的，上焉則取「下真跡一等」的唐代雙勾廓填本，不然也只能在中多刻帖裏
追尋了。因而，王羲之雖被稱為「書聖」，其作品也被歷來大部分的書家學習、承繼、發
揚著，其作品風貌卻永遠隔著薄紗讓然難以目擊道存，與此相對的是，自梁代陶弘景對王
羲之的注目後，歷代研究者前後踵接，關於《蘭亭序》的研究更是蔚為大觀。王玉池素來
關注王羲之，〈試談王羲之晚年書作〉一文中，作者即試圖理出王羲之晚年書作的界線與
風貌，陶弘景所稱的：「凡厥好跡」的面貌究竟為何？
事實上，不但王羲之的書跡面貌不容易追索形塑，王羲之的生卒年代亦有多說，所以釐清
王羲之的生卒年不但關係著作者論述的立場，也是整篇文章立論的礎石。此外，王羲之存
世相關書跡率皆朋友親故間相聞聞的尺牘之作，札翰間所傳達的許多的訊息也必須合於史
事，舉例來說，《喪亂帖》所稱之先墓何在及影響了對於該帖的定年，當然也標誌著王羲
之可以寫出這樣神明之作的年代。因此，作者在文章一開始便用許多篇幅來討論諸家對於
王羲之生卒年的討論，歷數303-361（唐代張懷瓘說）、305-364（傳衛夫人《筆陣圖》）
、303-379（姜亮夫說）等說法的可據性與可信程度，最後取與隋代《瀑布山展墓記》、
陶弘景《真誥‧闡幽微》注文相合的張懷瓘說為是，即王羲之生於303年，卒於361年。接
著，作者便舉出虞龢《論書表》：「忽見足下（王羲之）答兄書，煥若神明，頓還舊觀」
與陶弘景《論書啟》：「逸少自吳興以前，諸書猶為未稱。凡厥好跡，皆是向在會稽時，
永和十許年中者。」這兩條稱許王羲之作品成熟精美的紀錄，進一步核對相關記錄，卻發
現這兩條資料所範圍的年限相差十年，作者便以兩者所稱的的精美書體應非相同對象，亦
即虞龢所指稱的是王羲之的章草，陶弘景所指的則是王羲之脫去舊體自創新體的風貌，也
就是說，王玉池認為這兩條記錄並不相互抵觸。接著，作者便列舉出數件應是王羲之晚年
書風的作品，一一說明其所以為晚年書作的原因，這些書跡分別是：《十七帖》、《喪亂
帖》、《初月帖》、《寒切帖》、《王略帖》《蘭亭序》。其中《十七帖》乃參酌收信人
周撫的任官年限及信中稱王羲之「七兒一女婚娶已畢」等訊息來斷定；《喪亂帖》則具王
玉池他篇文章考證，認為應成於351年；（註一）《初月帖》、《寒切帖》、《王略帖》
皆證之史事，以帖中內容來斷定作品應成於王羲之晚年；《蘭亭序》則是上有年款「永和
九年（353），歲在癸丑」，故亦訂為晚年所書。最後，作者也說明，其提出的成熟期界
線是為了研究方便，不必太過拘泥。文末作者又再度提及這些書作定年與王羲之生卒年
論爭相對照，認為若採用其他說法，可推之《十七帖》的書寫尚距逸少之卒二十多年，
則品質甚高的《十七帖》又如何可以稱為「晚年多妙」的羲之書。
從這篇文章可以看出來王玉池對於當時王羲之相關典籍、掌故必然十分熟悉，所以才可以
在文字考證上推而為年代的斷定，不但優游其間，而且游刃有餘。對於王羲之生卒年的討
論也的確為他這篇文章打造出穩固的立論基礎。所以筆者閱讀之際，幾乎是狼吞虎嚥的吸
取文中的點點滴滴智識，收穫雖多，卻也擔心無法吸收完全。然而，本篇文章似乎較以文
字資料來作年代的推定，對於作品風格的排比較少著墨。或許是因為如此，被作者認為較
不可信的《蘭亭序》風格，也因卷中的年款而列入了王羲之晚年書作。然而，若就作者的
研究觀點，《蘭亭序》的列入將使王羲之晚年風格更為撲朔迷離，而以筆者之識見，恐怕
更以難窺見其堂奧了吧！（註二）
註一：王玉池，〈王羲之《喪亂帖》"先墓"點及書寫時間考〉，《二王書藝論稿》（北京
：文化藝術出版社，2001.8）。頁210-217。
註二：王玉池，〈"蘭亭論辯"並未結束-為社會一種看法提供一點資料〉，《二王書藝論
稿》（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1.8）。頁173-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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