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自北大未名站Cities版, Aian發信)
南京與北京成為中國一千年來上演政治戲曲的兩大專業舞台。舞台是四面楚歌還是
歌舞升平,不僅僅取決於唱戲的人還取決於舞台的布置和道具的取舍,而這似乎冥
冥中自有天數。
力量不夠,底氣不足,使得南京的政府多少都有點貪大求快,自我迷戀。國民政府
與人民政府,從政府的前綴來看,定都於南京與定都於北京就體現了不同的傾向,
表現了不同的高明。在政治學上,國民大於公民,而公民大於人民。國民政府理所
當然是全民的政府,從字面上起碼沒有階級性。可幻想的沒有分歧,掩蓋不了現實
中的爭奪,旗幟上的混淆,更無法準確定位可供依賴的對象。於是,名義上代表全
民,卻無法代表以至全不代表,進而,應該人人維護的政府遇到危機時不僅沒人援
助反而人人破壞。一個原本絕佳的政權標志在現實中卻南轅北轍,不堪一擊。人民
遠遠沒有國民來得廣泛。北京的人民政府的基礎在法理上顯然不及國民政府寬泛,
但學理如此不代表事實必須如此。後來實踐中的人民政府的群眾基礎也的確比國民
政府牢固得多。這讓中山先生也會大跌眼界。人民不是全民,人民才是主人,而人
民的界線又不清晰,於是人人為了自保爭當人民,連事先被劃定為敵人的人都竭力
的加入這一潮流。全民被分化了,政府與自己的幸福乃至生存密切相關,幸運的成
為人民的那部分沒有理由不忠誠地維護政府,而可憐的被排除在外的不慎不能成為
人民的敵人,反應過來時,在強大的“人民”面前被震懾得連家門都找不著了,還
哪有什麼反擊的戰鬥力。可怕只是對方杜撰出來的假象。與國民政府的南京比起來
,人民政府的北京又一次佔了先機。
民國的南京,“中央”被京城的位子沒有做熱過的南京迫不及待地掛在嘴邊。中央
路、中央體育場、中央商場、中央飯店等等,帶中央的招牌在南京遍地都是,連當
時最好的學府中央大學都起了一個讓世界原本避諱的名字。這樣的情形讓不再是首
都的南京在恢復為尋常城市後,想減少北京的猜忌徹底消除中央的稱謂都不可以。
中央與地方是一個大國行政序列中必然出現的兩極。可整天將中央掛在嘴上,一是
表明其中央的地位還存在挑戰沒有被廣泛認同,二是表明自己也沒有充足的信心。
同時大提中央在一定程度上還削弱了地方對中央本不強的向心力。這是當時的寫照
也是30年代南京的悲哀。於是,將中央變成取名時的日常用詞不僅沒有增強南京的
中央權威,反而加速了它的離去。
與南京比起來北京就聰明的多了。除了在早期頻繁用過中央來指稱地名外,後來基
本就用首都取代了中央,待信心更足後,又狡詐的使用國家來稱謂建築和機構。這
的確比南京成熟。首都盡管是全國第一重要的城市,卻還是城市。它與其它城市的
關系遠沒有中央與地方那麼等差。國家更是一個高明的命名前綴。在中央政令可到
的地方用國家都不過分,那麼花全國的金錢建在北京又有什麼過分的呢?其他地方
又有什麼理由可以表達眼紅呢?確實,一個外省的人來到京城,面對建築物的名號
,“中央”雖然威嚴,卻不親近;“首都”雖不疏遠卻還有隔閡難以迅速溶入。惟
獨“國家”在肅然起敬的同時也不會有絲毫的芥蒂。盡管國家大劇院此類的建築遠
比中央體育場惡劣千倍,它給北京的負面效應卻遠沒有後者給南京帶來的大。於是
,北京用中央命名的地方遠沒有南京的多,可誰才是真正的中央卻一目了然。
在白紙上重劃藍圖永遠比在一張污漬遍布的破布上容易。南京總會把太多的價值理
想和歷史負擔放在自己的肩上,自己也由此變得沉重。將華夏從外夷手中恢復過來
的“光華”目標是南京朝廷或政府永遠放棄不了的理想。可光復事實上比獨立更艱
難。不僅光復的過程痛苦,而且成功以後,如何復原還充滿變數。傳統一旦失去,
返回傳統的道路便會困難重重,風險也無法確定。在這個意義上,建國比光復容易
,建國門也比光華門通暢。
的確並不能僅僅只要自我感覺良好,也不能太多地關注復興已經失去的東西。兩者
都是陷阱。前者幼稚,後者又過於執著。這是民國南京失敗的原因也是表象。北京
還是勝過了南京。
南京做政治中心的智力的確弱於北京。南京已經失去了不服氣的資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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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月幻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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