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05.06 中國時報
歷史照見李登輝悲哀
張慧英
大選敗北及請辭國民黨主席，對曾經叱吒台灣十二年風雲的李登輝，是極為重大的挫敗。此擊之重，重到他無法承受，以致一年來的許多言行，其實都在試圖否認自己的失敗。
最明顯的是在和日籍學者中嶺雄合著的「亞洲的智略」中，李登輝以「天意」形容代表本土的陳水扁擊敗代表外來政權的宋楚瑜。而對於請辭黨主席，他也解釋說是已完成歷史性的政權和平轉移，不再需要黨機器。說成「天意」，就不是李登輝的錯。說本土戰勝外來，李登輝也連帶沾上了勝利的光華。大選慘敗、政權黯然易手，身為黨主席，竟毫無愧疚之心，因為他把自己與連戰及國民黨的失敗劃清界線，認定國民黨的失敗不是他的失敗，陳水扁的成功卻是他的成功。
這一年來，李登輝每接受一次訪問（通常是日本媒體或學者），就揭露愈多自己的內心，而且感覺李登輝好像愈來愈退縮回最根骨髓的自我。不論是小林善紀的「台灣論」，或上冬子的新書，不必為了元首身分而講些官樣文章的李登輝，明白表達了自己對國民黨及外來政權的惡感、對日本的戀慕、對中國大陸的敵意、以及對外省族群的無法包容。宛如層層卸下了十二年冠冕堂皇的包裝，而徹底裸露出他最真實的自我，也印證了許多人長久以來對他的懷疑。
如今看得更清楚了，年近八旬的李登輝，即便飽覽群書、哲思深刻、具有國際觀，但成長過程中的殖民經驗、國民黨外來政權壓迫、省籍歧視，仍然在他的人格形塑中產生最深的鏤刻，使他難以獲致更超越的視野，聚焦的，總是在外來政權恐懼或省籍情結上，並以此思維解讀訊息。
不論連戰有沒有叫李登輝愈早下台愈好，李登輝都已經記下了這樣的印象，並且多次對外吐露。顯然對連戰陣營在選後的逼宮，李登輝是一肚子怨氣的。事實上，李雖然一路提攜連，但雙方背後的人馬卻各有各的路數。雙方不僅意識形態相左，更重要的，是政治利益嚴重矛盾，誰當家，誰的人馬就佔上好位置。李登輝請辭之後，李系人馬從廳堂被趕出，這些人處境比李登輝更不堪，肚子裡的怨氣自然不會少。
早在總統大選前，李連之間就隱有矛盾。李登輝的本土友人一再向他表示連戰的基層反應太差。民國七十八年，為了連戰在一本書中表達了偏右的意識形態，李登輝曾經震怒到決定撤銷連戰的接班地位，並且將此決定告訴了南部的友人。但後來實在因為黨內沒有其他像樣的本土人才，李登輝才繼續挺連戰。但李登輝身邊許多友人都曾警告他，如果連戰當選，很可能會回頭鏟除李登輝的勢力，反倒是陳水扁當選對李登輝會最為禮遇。這些話，加上連陣營在選舉期間刻意對李登輝保持距離，讓李登輝心頭難免存在著陰影。
另一方面在大選時，連戰乃至連陣營都受到「棄連保扁」傳聞的影響，對李登輝的立場並沒有完全放心。總統大選一揭曉，在連戰看來，是證實了李登輝「棄連保扁」。而連系人馬的逼宮、乃至連戰對李登輝請辭的「樂觀其成」，在李登輝看來，則坐實了連戰將會反噬之說，也讓他對國民黨的長久厭憎再獲印證。兩人都因敗選而氣惱挫折，也都想否認自己的失敗，怨氣便向著對方而匯集。
如今，李連關係顯然已破鏡難圓。到底有沒有急著趕李登輝下台，事實恐怕很難在主觀的認定中浮現，因為那些認定是當事人心理的投射。其實李登輝也好、連戰也好、國民黨也好，在那一役中，都是被時代狂濤沖垮的失敗者。無論再如何關起門來對著自己人否認強辯，歷史終究會還出一個是非功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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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紀民族獨立的激情已逝，二十世紀中期獨立建國的夢想已實現；
屬於『自己』的『國家』，卻與自己是那麼的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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