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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信人: naughtyb (naughty boy), 信區: Triangle 標 題: 平等與自由【zz】 發信站: 北大未名站 (2001年10月07日15:39:30 星期天), 站內信件 平等與自由 曠新年 1989年之後,在中國,自由主義逐漸變成了一個神聖的名詞。每一位學者,隻要他還想 被尊稱為“學者”,尤其是還要想博得“正人君子”的榮譽,他就必須佩戴上“柿油黨 ”的徽章。自由主義者往往厭惡革命,反對暴力。然而,從根本上來說,自由主義對於 方法仍然持有一種靈活的態度,捍衛私有制才是自由主義的精髓和本質。因此,在捍衛 資本的前提下,自由主義並不普遍、絕對和嚴格地反對革命,反對暴力。相反,隻要是 這種“革命”和暴力能夠導向和完成私有化,隻要這種“革命”和暴力有利於資本的原 始積累,自由主義便會毫不猶豫地表示歡迎的。自由主義者宣稱公有制是專制的根源, 甚至於是萬惡之源。因此他們打算不惜一切地推進私有化,化公為私,然後宣稱私有財 產神聖不可侵犯。為了捍衛私有制,自由主義者可以失去常識,可以抹殺歷史。他們可 以無視中國以及整個世界幾千年專制的歷史、人壓迫人、人剝削人、人吃人的歷史並不 是公有制而是私有制的歷史。在自由主義的歷史辭典裡,在自由主義的那一筆糊塗賬裡 ,孫中山平均地權、節制資本的主張和三民主義思想,以及推翻滿清專制政權建立共和 國的鬥爭和歷史反而成了專制的根源,共產黨和毛澤東領導的反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 和官僚資本主義的土地革命也成了專制的根源,甚至國民黨喪失了大陸政權流竄到台灣 以後閉門思過和不得不進行的土改也成了一種錯誤的倒退。在一些“純正的”自由主義 者看來,胡適這樣的自由主義者受到了社會主義思想的影響因而已經喪失了其純粹性, 因此必須回到“純種的”古典自由主義和經濟自由主義那裡去。總而言之,90年代,我 們對於一國社會主義實踐的反思已經轉變成為了對於原始的殘酷的資本主義的辯護,轉 變成為了對於特權、剝削、壓迫和奴役的辯護,變成了對於人民大眾的權利、被壓迫者 的正義,對於公平、人道、進步和理想的徹底否定和蔑視。 一 李慎之先生在《北大傳統與近代中國》一書的序中說:“世界經過工業化以來兩三百年 的比較和選擇,中國尤其經過了一百多年來的人類歷史上規模最大的試驗,已經有足夠 的理由証明,自由主義是最好的、最具普遍性的價值。”其實,自由主義決不是像李慎 之先生所說的那樣是一種普遍的價值,恰恰相反是一種歷史實踐。自由主義是一種歷史 ,尤其是英國特殊的歷史,是英國資本主義興起和衰落的歷史。自由主義的歷史在英國 國內是和“羊吃人”運動,是和資產階級對工人階級的殘酷剝奪聯系在一起的;在國外 是與海盜掠奪,與對殖民地的貪婪攫取聯系在一起的。自由主義從來就不可能是一種普 遍價值,自由主義永遠也不可能把這種價值普遍化,它僅僅隻能夠是資本家的自由。工 人階級、殖民地人民從來就是被排斥在這種“自由”之外的,對於殖民地人民來說,隻 有“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自由”;對於英國工人階級來說,隻有被剝奪選舉權,甚 至被剝奪了流浪權利的“自由”。資產階級可以給工人打上烙印幾乎無償地把他們當作 勞動奴隸來使用;相反,四處流浪拒絕被資本家購買和役用則會被“自由”絞死。針對 那種別有用心的“自由”陰謀、“自由”掠奪和“自由”壓迫,20世紀初英國的自由主 義者霍布豪斯在《自由主義》一書中指出:“強行擴大白人對黑人的權利也許是毀滅黑 人的最好方法。通過灌輸個人財產、自由轉讓土地、自由購買酒類等概念來摧毀部族習 俗,也許是剝奪者最便利的方法。在與弱小民族的一切關系中,我們是在一種被不老實 地唱高調的氣氛中活動的。如果人們說平等,他們指的是被各種法律所壓迫。如果他們 說保護,他們指的是對喂肥了的鵝的保護。”(《自由主義》20頁,朱曾汶譯,商務印書 館,1996年出版) 馬克思一針見血地指出,自由主義和資本主義所說的自由,歸根結底實際上指的不過是 買賣的自由。在市場社會和資本主義制度下,到處都被買賣的原則所支配。對於資產階 級來說,他們可以買到自由的勞動力;對於廣大的工人階級來說,則不過是出賣自己勞 動力的自由。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指出:“這裡所說的自由,是從二方面來看的:一 方面,勞動者是自由人,能夠把自己的勞動力當作自己的商品來任意支配,另一方面, 他沒有別的商品可以出賣,可以說自由得一無所有,完全失去了實現自己的勞動力所必 須的東西。”(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153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他說: “實現勞動力的買賣的商品流通領域,確實是天賦人權的真正樂園。那裡佔統治地位的 隻是自由、平等、所有權和邊沁。……原來的貨幣所有者成了資本家,昂首前行;勞動 力所有者成了他的勞動者,尾隨於後。一個高視闊步,躊躇滿志;一個戰戰兢兢,畏縮 不前,像在市場上出賣了自己的皮一樣,隻有一個前途--讓人家來鞣。”(馬克思《 資本論》第1卷162頁)而自由主義在英國的的特殊發展則不過是為我們提供了英國資本 主義“自由貿易”和海外殖民的歷史線索。資本主義自由買賣、等價交換掩蓋了實質上 的不平等。也正因此,90年代,中國的所謂“自由主義”一開始就把自由與平等對立起 來,他們在對自由的倡導中否定平等,從而發動了一場捍衛“少數人的自由”的運動。 然而,實際上如果把自由作為一種普遍的價值來理解,那麼自由和平等就不僅不應該是 對立的;而且相反,自由必須以平等作為先決條件,自由必須以平等來作為保障。霍布 豪斯指出,沒有平等,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自由。沒有平等將使一部分人最終失去自由 ,沒有平等的自由結果隻能是一部分人壓迫另一部分人的自由。霍布豪斯針對失去了平 等的“自由”這樣說:“自由而無平等,名義上好聽,結果卻悲慘可憐。”他舉例說, 一個雇用了500個工人的老板同一個沒有其他謀生手段的工人在講條件。如果條件沒講成 功,老板失去了一個工人,還有499個工人為他的工廠幹活。然而在另一方面,對於那位 工人來說,卻可能意味著失業,沒有飯吃,隻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孩子挨餓。因此,在 所謂的“自由競爭”中,工人一開始就處於不利的地位,他根本就沒有任何選擇的自由 :對於他來說,或者是餓死,或者是接受資本家苛刻的條件。因此霍布豪斯說:“在這 種情況下,還談得到什麼自由呢?工人們很快就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自由。”因此,他指 出:“就契約而言,真正的自由要求締約方之間大體上平等。如果一方處於優越地位, 他就能夠強制規定條件。如果另一方處於軟弱地位,他就隻好接受不利的條件。這就產 生了華爾克的一句至理名言,即經濟上的損害傾向於使損害本身永存。一個階級的地位 越是被壓得低,它在沒有援助的情況下再度崛起的困難也越大。”(《自由主義》41- 42頁) 霍布豪斯認為,自由必須依賴平等的保障,沒有平等就無法談論自由。他說:“在許多 情況下,從一個方面看是爭取自由的運動,從另一個方面看卻是爭取平等的運動,兩者 習慣性結合已成定論。”在他看來,自由和平等是不可分離地聯系和結合在一起的,離 開平等來談自由隻能是豺狼的自由,隻能是弱肉強食的自由,隻能是貪婪掠奪的自由。 他認為,真正的同意是自由的同意,充分的同意自由意味著締約雙方的平等。正如政府 通過禁止身體較強壯的人殺害、毆打、掠奪鄰人從而為所有人爭得初步自由一樣,它也 通過為了防止一個人利用其有利條件損害他人而實施的每一種限制使所有人獲得更大的 自由。 二 如果自由是一種普遍的不可讓渡的價值,並且將自由主義的自由原則貫徹到底,那麼自 由主義就不應當反對平等;而是相反,為了捍衛自由,就必須實現平等。然而中國的自 由主義(汪暉把他們稱作“庸俗的自由主義”和“自由主義拜物教”)卻為了“自由” 而反對平等。他們把自由和平等對立起來,鼓吹自由而厭惡平等,甚至於把平等視為罪 惡。因此,他們所謂“自由”不言自明,實際上不可避免地就是某一部分人的特權自由 ,而不是所有人的普遍權利,是金錢和權力貪婪無恥地掠奪的自由,是資本和權力互相 勾結和公開買賣的自由;而不是人民免於壓迫、剝削、饑餓和貧困的自由。他們從來不 願意說自由應該是指每個人維護自己的權利的自由,尤其是弱者、被壓迫者、被剝奪者 反抗壓迫、爭取平等的權利的自由。我們要問:自由主義所謂“自由”僅僅隻是資產階 級階級壓迫和階級剝奪的自由,還是同時也包括了無產階級階級反抗和階級鬥爭的自由 ?實際上,今天自由主義的所謂“自由”用一種透明的說法就是“不平等的自由”,是 為“天然的不平等”、為資本和權力辯護的“自由”。馬克思曾經指出,資本主義取代 封建主義的時候,它撕下了封建主義溫情脈脈的面紗,將虛偽的道德說教變成了赤裸裸 的貪婪無恥的掠奪。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曾經揭露說:“隨著資本主義生產在工場手 工來時期的發展,歐洲的輿論丟掉了最後一點良心和羞恥心。各國恬不知恥地夸耀一切 加速資本積累的卑鄙行徑。”(《資本論》第1卷822頁)90年代自由主義流行的結果, 中國的知識界同樣喪失了最起碼的道德感和正義感,喪失了最基本的良知和人性。不僅 是經濟學而且甚至連道德哲學都成為了對於經濟特權而且僅僅是眼前的經濟利益的盲目 追逐。一方面是少數人無恥地掠奪多數人的財產,一方面是整個知識界滔滔不絕地高談 “多數人的暴政”。我們想要問:到底是中國知識界已經喪失了最基本的現實感覺能力 ,還是他們在有意地制造謊言和欺騙? 自由主義不僅將自由和平等對立起來,而且也把市場和計劃、個人和國家對立起來。然 而,實際上市場、市場經濟和市場化是完全不同的東西。市場很早就很產生了,市場的 基本功能是交換,是交換者互相從交易中得到利益的滿足,得到好處。市場是不同物質 之間的價值的一種衡量。市場並不是資本主義的特點,社會主義同樣包含著市場。因此 ,市場並不等於資本主義,甚至恰恰相反,資本主義本身是反市場的,資本主義的本質 是壟斷。資本主義是少數的資本家壟斷了生產資料,而多數的工人階級則被剝奪了生產 資料,資產階級憑借對於生產資料的壟斷肆意剝奪工人階級的勞動。資本主義所謂市場 社會實際上分裂成為了兩大市場:資本市場和勞動力市場,資本主義社會分裂成為了兩 大對立的階級: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不論是在資本主義社會還是在社會主義社會,計 劃與市場、個人與國家也並不是絕對對立的,在計劃經濟中包含了市場,在市場經濟中 也包含了計劃。在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中,“市場”明顯地受控於國家,在資本主義的 早期發展中,受資本家控制的國家,也即體現了資產階級利益的國家總是制訂有利於資 產階級的法律,甚至直接制定禁止工人罷工的法律,從而使資產階級的剝削暢通無阻肆 無忌憚。 即使我們遵循資本主義的思維邏輯,即使我們假設存在著起點公平的充分自由競爭的理 想化的市場,這樣一種自由競爭的結果也最終不可避免地走向壟斷,而壟斷反過來必然 消滅自由,自由競爭和壟斷是資本主義內部不可克服的矛盾和悖論。為了保護“市場” 和“競爭”,資本主義卻不得不制定限制和違背自由競爭原則的“反壟斷法”,因此, 不論制定或者不制定“反壟斷法”,自由競爭的結果都必然是走向自己的反面。如果按 照今天中國的某些“市場主義”者的觀點,為了資本這位自由女神的絕對自由,資本主 義國家甚至不應該制訂違反“自由”的“反壟斷法”。中國的“市場主義”者在把市場 與國家對立起來的時候,他們卻恰恰忘記了中國的改革開放和中國的市場經濟是一場由 國家所發動的自上而下的變革這一事實,他們忽視了改革過程中“市場”與“國家”之 間親密無間的聯系。任何“市場”與“國家”都有一種“斬不斷,理還亂”的聯系。而 我們的市場主義者並不是要反對這種關系,恰恰相反他們迫不及待地讚揚這種關系,這 樣一種關系被我們的市場主義者準確地表述為“權力尋租”、“權錢交易”。事實上, 計劃經濟並不就是罪惡滔天,市場經濟並不就是純潔無瑕,況且,實際上,理想的,尤 其是站在相同的起跑線上的市場經濟是從來就不可能存在的,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既包 含了盲目的競爭,同時又包含了不可克服的壟斷。現代資本主義是一種“混合經濟”, 現代資本主義是一種壟斷競爭的資本主義。現代資本主義包含了復雜的矛盾和鬥爭,是 各種復雜的力量反復較量的結果,尤其是凱恩斯主義和羅斯福新政使資產階級國家的面 目產生了很大的變化。工人階級的不斷鬥爭使得現代資產階級的國家具有某種妥協調和 的傾向,使得資產階級的國家在某種程度上必須關注工人的福利和權益。80年代以來, 代表著大資產階級利益的撒切爾夫人、裡根政府和新自由主義經濟學則要解構“福利國 家”,反對資產階級國家對工人利益的任何讓步。 自由主義極力鼓吹的沒有任何限制的私有化,他們極力頌揚的化公為私的經濟,實際上 是一場沒有公開的政治搶劫,是一場權力轉化為金錢的腐敗,是一場少數人對於多數人 的掠奪,並且最終造成一個資本對於勞動的固定和永恆的壓抑結構。正如黃葦町在《失 落的尊嚴--懲腐備忘錄》中所說的那樣,導致蘇聯政變的原因很多,“有一個在當時 被我們忽視的重要原因,就是黨的領導層中的腐敗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即他們所攫取 的特權和財富之多,使社會主義和共產黨的外衣已經成為束縛,不便於他們更放手、更 放心地去侵佔鯨吞更多的社會財富。他們已經不滿足於能夠貪污腐化、以權謀私的事實 制度,而要通過國家政治制度的公開變更來從法律上承認他們所攫取的東西,並能名正 言順地傳諸子孫。”蘇聯共產黨內的腐敗分子搖身一變成了今天俄羅斯的顯貴。什麼是 私有化?說穿了不就是把權力迅速地轉化為金錢,利用權力化公為私嗎?“司馬昭之心 ,路人皆知。”私有化的鼓吹者不過是為了保衛貪污腐敗的成果,不過是為了使貪污腐 敗公開化和合法化。對於中國的現實來說,我們根本的問題並不是籠統的缺少自由的問 題,而是有的人自由太多,而有的人自由太少的問題。也就是說,特權階級有太多的自 方面是在國有企業中普遍存在著“窮廟富方丈”的現象。對於改革失敗的城市和國有企 業來說,並不是國有企業的領導者們缺少自由,而是人民缺乏民主監督和民主參與管理 的權力,是因為廠長們得到的自由太多了,因此人民被賦予的權力太少了,於是才造成 這樣的局面:國有企業的領導們太容易貪污受賄、太容易把國家和人民的資產成億成億 自由地毫無任何限制席卷外逃了。這種普遍存在並且受到經濟學家讚揚的“化公為私” 現象正好可以為國有企業的低效率和私人企業的高效率提供一個注腳。 自由主義將法國大革命和英國“光榮革命”對立起來,在對法國大革命的“反思”中把 英國的“光榮革命”作為他們政治經濟設計的理想原型。馬克思曾經在《資本論》中評 論這場受到中國自由主義者們五體投地的膜拜的“光榮革命”說:“‘光榮革命’把謀 利者、貴族地主同奧倫治的威廉三世一起推上了統治地位。他們以國庫的真正大規模的 浪費開辟了一個新時代。以前隻是在符合社交慣例的限度內有節度地對國有土地進行掠 奪,現在這些土地是從新即位的國王手中被強制地奪過來,作為對國王的昔日的國伙的 酬謝,或者非常便宜地出售,或者直截了當地合並到私人地產中去了。所有這一切都是 厚顏無恥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蔑視任何法律的情況下完成的。”(《資本論》第1卷7 79頁) 自由主義在把自由和平等、市場和國家對立起來的同時,也將效率和公平對立了起來。 當自由主義將效率和公平對立起來,把效率置於公平之上的時候,充分地暴露了自由主 義者潛在的立場。當他們壓抑和拋棄公平,崇拜和頌揚效率的時候,他們明顯地是站在 資本而不是勞動,資本家而不是工人階級的立場上。自由主義對於效率的崇拜往往簡單 化為對於資本原始積累速度的崇拜,並且在這種對於資本原始積累的崇拜中,人被遭到 貶斥,勞動被遭到貶斥。當前經濟學界拒絕勞動價值論,甚至於把勞動價值論當作迂腐 過時的理論而拋棄掉。令人奇怪的是,自由主義經濟學一方面在不遺余力為“神聖的私 有財產”辯護,可是,另一方面卻否定勞動價值論。既然他們的“神聖的私有財產”與 勞動無關,既然他們的“神聖的私有財產”不是勞動所創造的,那麼他們的“神聖的私 有財產”又是從哪裡來的呢?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還是權力交換得來的?當經濟學家甚 至道德學家把效率置於公平之上的時候,他們作為資本和權力僕從的身份不是已經很明 顯了嗎? 三 經濟學家拒絕人文學者、拒絕廣大人民對於經濟學的批評,他們利用他們的知識和話語 霸權把人民排除在經濟學的理解之外。經濟學家把經濟學神秘化,使經濟學僅僅變成了 經濟學家的壟斷知識和專業遊戲。實際上,經濟學並不是像某些經濟學家將它神秘化了 的那樣高深莫測,經濟學從來不拒絕人民對於它的理解。經濟學沒有任何權力凌駕於人 民的知識理解之上,經濟學也並不是神秘的、封閉的和“純粹的”,經濟學是向社會開 放的,是向普通的知識理解開放的。經濟學與哲學等其它人文社會科學有著密不可分的 聯系,經濟學尤其與政治有著最緊密的關系。當我們說經濟決定一切,經濟代替了政治 的時候,它本身就是一種政治。實際上經濟學必然並且首先是政治經濟學。在現實中, 每一種經濟政策都體現了一種政治。甚至可以說,每一種經濟政策都是一種政治。90年 代,某些經濟學家的經濟學實際上僅僅是資本的經濟學,因此我們反過來應該提問:為 什麼沒有勞動的經濟學?為什麼沒有人的經濟學? 當90年代自由主義在中國流行的時候,中國的知識界喪失了最基本的道德感和正義感, 甚至已經喪失了最基本的人性。經濟學家宣稱:“賺錢越多越好,賺的錢越多,証明對 社會的價值越大,因為社會太復雜,除了賺錢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証明你對社會作出了貢 獻,因此,賺錢就成了為社會作貢獻的指標。”金錢成了唯一的價值尺度。賺錢成了唯 一的目標,金錢因此可以凌駕於一切之上,於是,中國的經濟學直言不諱成為了“不講 道德的經濟學”。中國的經濟學家能夠振振有詞地宣稱,經濟學就是“不講道德”的。 自由主義經濟學,包括他們的大師哈耶克,都認為有錢比有權好,並且認為金錢能夠摧 毀特權,認為“認錢不認人”造成了平等。然而,實際上,金錢不過是一種新的權力, 一種新的統治方式,一種代替貴族特權的新的特權。資產階級的共和國實際上就是資產 階級的俱樂部。這種特權不需要任何空虛的理論辯論,它是一種無情的事實。即使在遍 布街頭的娛樂場所的大門口不也都明明白白地寫著“最低消費”嗎?金錢和市場確實是一 種摧毀了特權的嶄新的自由主義和平等主義,正像列寧所說的那樣,資本主義是一種絕 對的民主主義。然而,市場又無言地卻無情地排斥著廣大的窮人,正如“最低消費”“ 鐵面無私”地排斥著廣大的勞動人民一樣。實際上,金錢把每一個國家,把整個世界無 情地分成了兩個部分:富人和窮人。在自由主義天堂的門口必定有著這樣明確的提示: “窮人與狗不得入內!”因此,從根本上來說,金錢並沒有消滅特權,而隻是取代了特 權,金錢取代封建制度和封建特權成為了成為了一種新的統治制度和新的遊戲規則,富 人的遊戲規則代替了貴族的遊戲規則。難道在金錢的特權與權力的特權之間有什麼本質 的區別嗎?難道世界不正是如自由主義者所鼓吹的那樣按照“權錢交易”的邏輯和規則 在永恆地運轉嗎?權力和金錢難道不是從來就緊密地聯系和結合在一起的嗎? 中國經濟學家所說的“效率”隻是資本積聚的速度,他們所謂的“經濟學”隻是資本的 經濟學,我們所謂的“經濟學家”隻是僅僅為資本家打算的管家。然而,實際上存在著 另外一種經濟學。阿馬蒂亞森的獲得1998年度諾貝爾經濟學獎,使我們知道在資本主義 國家還存在著另外一種經濟學。這就是關注饑餓、貧困和不平等的經濟學。阿馬蒂亞森 因為深入探索有關不平等和貧困與饑荒的原因的倫理和哲學問題而贏得了經濟學界的“ 良心守護人”的稱譽(《印度快訊》1995年10月15日),這不是沒有道理的。當中國的 經濟學以經濟掩蓋政治、以技術掩蓋哲學的時候,阿馬蒂亞森卻揭發說,經濟學並不是 孤立的和純粹的,經濟學總是受到某種政治的支配,總是反映著某種政治利益。在經濟 學的下面隱藏著我們通常看不見的政治和哲學。阿馬蒂亞森甚至認為哲學爭端常常是經 濟學的核心問題。他認為,經濟學應該與倫理學分析結合起來,隻有這樣才能理解現實 中的客觀經濟現象。80年代以來西方的主流經濟學和裡根、撒切爾夫人的政治不就是一 種明明白白的為了富人打算的政治經濟學嗎?阿馬蒂亞森在對饑餓的研究中發現,饑餓 並不是因為糧食減少和缺乏而造成的。饑餓是一種政治。饑餓和糧食匱乏並沒有必然的 關系;在饑荒期間盡管某些特定的社會階層如工人、農民、手工業者成千上萬地死去, 某些特定的社會階層如地主、商人卻大發其財;還有,在一些嚴重發生饑荒的時期,不 僅有關國家仍在出口糧食,甚至受饑荒影響的地區還在向外出口糧食。因此,阿馬蒂亞 森認為,這些國家饑餓之所以存在,是因為這些國家的一些社會經濟群體沒有獲得享用 食品的權利。他舉例說,1943年印度孟加拉邦發生饑荒時,當年的糧食生產卻很正常, 甚至好於往年。往往糧食豐收反而造成了饑荒,這種饑荒完全是人為的。在世界上,饑 荒並非普遍地不受歡迎,而是相反,饑荒因為每每能夠給富人帶來好處,每每能夠為富 人帶來更多的金錢而受到鼓勵和歡迎。因此,難怪經濟學家要為水災叫好。因為在經濟 學家看來,水災能夠帶來“經濟效率”。因此,難怪人們把這樣的經濟學稱為“沒有良 心的經濟學”。在我們這裡,為什麼不應該有另一種經濟學,為什麼不應該有人民的經 濟學、勞動的經濟學呢? 四 實際上,中國的經濟學家所說的“價值”僅僅是“交換價值”。因此不能被用來作為交 換的正義、真理、理想、公平、道德、良心在我們的經濟學家那裡等於一錢不值。然而 ,在效率和金錢之上,不是還存在著良心和道德?難道公正和正義不是至高無上的命令 嗎?。無論怎樣,正義永遠存在於人民的心中。法西斯德國的崩潰決不是因為效率低下 ,而是因為它缺乏最基本的人道和正義。而按照自由主義的理論和邏輯,自由主義完全 可以屈從於法西斯主義,甚至可以鼓吹法西斯主義,隻要法西斯主義能夠提供效率。 自由主義是私有財產的捍衛者。然而,在現代世界上,當生產已經成為一種高度社會化 的生產的時候,對於私有財產的界定無疑會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難。在今天,財富已經變 得如此抽象,並且和如此復雜異常的社會因素結合在一起,因此再也難以簡單和輕易地 把個人財產從社會剝離出來。正像霍布豪斯所指出的那樣:“我們同各個孤立的個人的 自由競爭已十分遙遠。”他舉地皮的價值為例,主張土地國有化的人認為這種價值不是 地主創造的,它是社會創造的。“倫敦一塊地皮的價值主要應歸功於倫敦,一部分歸功 於英帝國,再有一部分歸功於西方文明。但是,由於這些附屬的因素是無法擺脫的,這 就說明為什麼應歸功於這個或那個社會因素是極其明顯的,這就說明為什麼自由主義觀 點堅決認為地皮價值按理是社會財產而不是個人財產。”(《自由主義》97頁)奇怪的 是,當自由主義在讚同所有古典的概念被摧毀、解構之後,他們卻自以為獨獨能夠捍衛 古典的個人概念,能夠捍衛古典的私有財產概念。可是早在這個世紀之初,自由主義者 霍布豪斯就認為,要真正捍衛個人主義和自由主義的價值隻能別無選擇地走向社會主義 :“個人主義在解決現實問題時,與社會主義相差無幾。我們再一次發現,要維持個人 自由和平等,就必須擴大社會控制的范圍。……我們決不可把任何財產權利看作不言自 明。”(《自由主義》97頁) 在歷史上,自由主義也並不是像今天的保守主義所說的那樣必然是“保守”的。在歐洲 ,社會主義思想產生之前,自由主義思想是一種進步的鬥爭的思想,它與保守主義恰恰 是相對的。霍布豪斯指出:“自由主義最初是作為一種批判出現的,有時甚至作為一種 破壞性的、革命性的批判。在長時期內,它的消極作用是主要的。它的任務似乎是破壞 而不是建設,是去除阻礙人類前進的障礙而不是指出積極的努力方向或制造文明的框架 。它發現人類受到壓迫,立志要使其獲得自由。”(《自由主義》7頁)隻有等到社會主 義思想誕生以後,自由主義思想才從時代的潮頭退下,並且把這種推動社會前進的擔子 交給了社會主義。正是在這樣的意義上,馬克思主義是自由主義進步的歷史遺產的合法 繼承人。馬克思主義將自由主義的政治革命轉變為社會革命,將資本家的自由轉變為“ 一切人的自由聯合”。社會主義不僅要摧毀封建特權制度對於人的壓迫,而且要摧毀資 本壟斷制度對於人的奴役。 在霍布豪斯的時代,自由主義正在走向沒落,今天的自由主義並沒有反省自由主義沒落 的歷史,而是相反極力曲解這段歷史,把自由主義的沒落歸罪於“極權主義的興起”。 20世紀人民的普遍覺醒挑戰了自由主義,使自由主義成為了一種明顯的悖論,並且最終 導致了自由主義的破產。“亞洲從君士坦丁堡到北京的覺醒是當代最偉大、最有希望的 政治現實,而當英國外交部與其他國家合謀把波斯自由扼殺在搖籃裡,為了最無情的暴 政利益而粉碎一個白種民族的自由時,英國自由黨人卻不得不袖手旁觀,這對他們來說 真是奇恥大辱。”(《自由主義》120)一方面英國自由主義奢談自由,一方面卻為了他 們自己的特權利益而粉碎第三世界人民爭取自由的正義鬥爭。殖民地和被壓迫人民的覺 醒無情地撕碎了自由主義的謊言。然而,人民的覺醒和自由主義的沒落並不必然導致“ 極權主義”;事實正好相反,德國的資產階級把希特勒“自由”地選舉上台,而歐洲的 “自由主義國家”則不僅“自由”地出賣捷克的利益,而且期待著希特勒“自由”地進 攻蘇聯。(1999/1/16) -- 雖無艷色驚群木 卻有清香壓九秋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sie.ntu.edu.tw) ◆ From: 163.30.140.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