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重第十四
御史進曰﹕“昔太公封於營丘﹐辟草萊而居焉。地薄人少﹐於是通利末之道﹐極女工之巧。是以鄰國交於齊﹐財畜貨殖﹐世為強國。管仲相桓公﹐襲先君之業﹐行輕重之變﹐南服強楚而霸諸侯。今大夫君修太公、桓、管之術﹐總一鹽、鐵﹐通山川之利而萬物殖。是以縣官用饒足﹐民不困乏﹐本末並利﹐上下俱足﹐此籌計之所致﹐非獨耕桑農也。”
文學曰﹕“禮義者﹐國之基也﹐而權利者﹐政之殘也。孔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伊尹、太公以百裡興其君﹐管仲專於桓公﹐以千乘之齊﹐而不能至於王﹐其所務非也。故功名隳壞而道不濟。當此之時﹐諸侯莫能以德﹐而爭於公利﹐故以權相傾。今天下合為一家﹐利末惡欲行﹖淫巧惡欲施﹖大夫君以心計策國用﹐構諸侯﹐參以酒榷﹐咸陽、孔僅增以鹽、鐵﹐江充、楊可之等﹐各以鋒銳﹐言利末之事析秋毫﹐可為無間矣。非特管仲設九府﹐徼山海也。然而國家衰耗﹐城郭空虛。故非特崇仁義無以化民﹐非力本農無以富邦也。”
雲塵子曰﹕士農工商﹐以農為眾。士食其祿﹐工商食利﹐祿利自何而出﹖眾農貧寒﹐士祿難供﹐即工商之貨﹐亦難多售。人之生存﹐端賴農耕之產﹔國之富有﹐終須眾農可沽貨而用。眾農自給自足﹐財貨周轉於士商﹐則富者日富﹐貧者日貧﹐至其懸殊之日﹐禍亂必生。眾農散居各地﹐朝廷雄踞城中﹐君臣不見眾農﹐久之則忘其俸祿所從。上下不交﹐有如天地氣閉﹐須知此應以萬物凋零﹐離析分崩。
御史曰﹕“水有猏獺而池魚勞﹐國有強御而齊民消。故茂林之下無豐草﹐大塊之間無美苗。夫理國之道﹐除穢鋤豪﹐然後百姓均平﹐各安其宇。張廷尉論定律令﹐明法以繩天下﹐誅姦猾﹐絕□兼之徒﹐而強不凌弱﹐眾不暴寡。大夫君運籌策﹐建國用﹐籠天下鹽、鐵諸利﹐以排富商大賈﹐買官贖罪﹐損有余﹐補不足﹐以齊黎民。是以兵革東西征伐﹐賦歛不增而用足。夫損益之事﹐賢者所睹﹐非眾人之所知也。”
文學曰﹕“扁鵲撫息脈而知疾所由生﹐陽氣盛﹐則損之而調陰﹐寒氣盛﹐則損之而調陽﹐是以氣脈調和﹐而邪氣無所留矣。夫拙醫不知脈理之腠﹐血氣之分﹐妄刺而無益於疾﹐傷肌膚而已矣。今欲損有余﹐補不足﹐富者癒富﹐貧者癒貧矣。嚴法任刑﹐欲以禁暴止姦﹐而姦猶不止﹐意者非扁鵲之用針石﹐故眾人未得其職也。”
雲塵子曰﹕陰陽調和﹐無疾而終﹔偏盛偏衰﹐病豈不生﹖利非不可求﹐刑非不可用﹐崇利尚刑﹐天下或許能有片刻之安寧。藥皆毒性﹐久則肌體陰陽失衡。善醫國者﹐首在養生﹐其次防病﹐終則治療。待病成而後醫﹐為時已晚﹔若膏肓已病﹐徒有神醫之能﹗見利刑之用﹐不知道德禮義為根本﹐猶如一足獨行。
御史曰﹕“周之建國也﹐蓋千八百諸侯。其後﹐強吞弱﹐大兼小﹐□為六國。六國連兵結難數百年﹐內拒敵國﹐外攘四夷。由此觀之﹕兵甲不休﹐戰伐不乏﹐軍旅外奉﹐倉庫內實。今以天下之富﹐海內之財﹐百郡之貢﹐非特齊、楚之畜﹐趙、魏之庫也。計委量入﹐雖急用之﹐宜無乏絕之時。顧大農等以術體躬稼﹐則後稷之烈﹐軍四出而用不繼﹐非天之財少也﹖用針石﹐調陰陽﹐均有無﹐補不足﹐亦非也﹖上大夫君與治粟都尉管領大農事﹐灸刺稽滯﹐開利百脈﹐是以萬物流通﹐而縣官富實。當此之時﹐四方征暴亂﹐車甲之費﹐克獲之賞﹐以億萬計﹐皆贍大司農。此者扁鵲之力﹐而鹽、鐵之福也。”
文學曰﹕“邊郡山居谷處﹐陰陽不和﹐寒凍裂地﹐沖風飄鹵﹐沙石凝積﹐地勢無所宜。中國﹐天地之中﹐陰陽之際也﹐日月經其南﹐鬥極出其北﹐含眾和之氣﹐產育庶物。今去而侵邊﹐多斥不毛寒苦之地﹐是猶棄江皋河濱﹐而田於嶺阪菹澤也。轉倉廩之委﹐飛府庫之財﹐以給邊民。中國困於繇賦﹐邊民苦於戍御。力耕不便種糴﹐無桑麻之利﹐仰中國絲絮而後衣之﹐皮裘蒙毛﹐曾不足蓋形﹐夏不失復﹐冬不離窟﹐父子夫婦內藏於專室土圜之中。中外空虛﹐扁鵲何力﹖而鹽、鐵何福也﹖”
雲塵子曰﹕詩聖子美嘗雲﹕列國自有疆﹐何必多殺傷。國須自強﹐侵凌必防﹐俾民可安﹐犯我者亡。有周立國數百載﹐積久豈能無弊﹖惟秦稱帝僅二世﹐仁義缺失豈能久長﹖力耕並非必斥鹽鐵﹐重農亦可助之以商。途有餓殍﹐何言拓邊擴土﹖國庫充盈﹐難保民眾安康。仁義之邦﹐非必處富饒之地﹔富庶之族﹐不可伐非我之方。守我之土﹐足以令民眾樂業﹔協和他國﹐亦能御人侵凌我鄉。為政究竟為何事﹖保國安民是為綱。便增國土千千萬﹐生靈塗炭亦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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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而言﹐此例並非正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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