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廣第十六
大夫曰﹕“王者包含□覆﹐普愛無私﹐不為近重施﹐不為遠遺恩。今俱是民也﹐俱是臣也﹐安危勞佚不齊﹐獨不當調邪﹖不念彼而獨計此﹐斯亦好議矣﹖緣邊之民﹐處寒苦之地﹐距強胡之難﹐烽燧一動﹐有沒身之累。故邊民百戰﹐而中國恬臥者﹐以邊郡為蔽扞也。詩雲﹕‘莫非王事﹐而我獨勞。’刺不均也。是以聖王懷四方獨苦﹐興師推卻胡、越﹐遠寇安災﹐散中國肥饒之余﹐以調邊境﹐邊境強﹐則中國安﹐中國安則晏然無事。何求而不默也﹖”
文學曰﹕“古者﹐天子之立於天下之中﹐縣內方不過千裡﹐諸侯列國﹐不及不食之地﹐禹貢至於五千裡﹔民各供其君﹐諸侯各保其國﹐是以百姓均調﹐而繇役不勞也。今推胡、越數千裡﹐道路回避﹐士卒勞罷。故邊民有刎頸之禍﹐而中國有死亡之患﹐此百姓所以囂囂而不默也。夫治國之道﹐由中及外﹐自近者始。近者親附﹐然後來遠﹔百姓內足﹐然後恤外。故群臣論或欲田輪台﹐明主不許﹐以為先救近務及時本業也。故下詔曰﹕‘當今之務﹐在於禁苛暴﹐止擅賦﹐力本農。’公卿宜承意﹐請減除不任﹐以佐百姓之急。今中國弊落不憂﹐務在邊境。意者地廣而不耕﹐多種而不耨﹐費力而無功﹐詩雲﹕‘無田甫田﹐維莠驕驕。’其斯之謂歟。”
雲塵子曰﹕遣兵守邊﹐不獨為保中原﹔施仁循道﹐推愛及於四方。強胡來犯﹐匹夫亦當盡責﹔固本培元﹐不懼肌膚之傷。郡縣已設﹐官長仁惠其域﹔天下一統﹐互通有無何妨﹖五臟惟心﹐心死血流凝滯﹔肝肺腎脾﹐協調方可體強。
大夫曰﹕“湯、武之伐﹐非好用兵也﹔周宣王辟國千裡﹐非貪侵也﹔所以除寇賊而安百姓也。故無功之師﹐君子不行﹔無用之地﹐聖王不貪。先帝舉湯、武之師﹐定三垂之難﹐一面而制敵﹐匈奴遁逃﹐因河、山以為防﹐故去砂石咸鹵不食之地﹐故割鬥辟之縣﹐棄造陽之地以與胡﹐省曲塞﹐據河險﹐守要害﹐以寬徭役﹐保士民。由此觀之﹕聖主用心﹐非務廣地以勞眾而已矣。”
文學曰﹕“秦之用兵﹐可謂極矣﹐蒙恬斥境﹐可謂遠矣。今踰蒙恬之塞﹐立郡縣寇虜之地﹐地彌遠而民滋勞。朔方以西﹐長安以北﹐新郡之功﹐外城之費﹐不可勝計。非徒是也﹐司馬、唐蒙鑿西南夷之塗﹐巴、蜀弊於邛、筰﹔橫海征南夷﹐樓船戍東越﹐荊、楚罷於甌、駱﹔左將伐朝鮮﹐開臨屯﹐燕、齊困於穢貉﹐張騫通殊遠﹐納無用﹐府庫之藏﹐流於外國﹔非特鬥辟之費﹐造陽之役也。由此觀之﹕非人主用心﹐好事之臣為縣官計過也。”
雲塵子曰﹕匈奴侵我﹐謂之寇仇強盜﹔列國有限﹐何讚拓土開疆﹖王道施行﹐不避湯武之師﹔為民立命﹐遠人自可歸往。好大喜功﹐乃是人心之弊﹔救民水火﹐不私他人之邦。無駭入極﹐實為不赦之罪﹔微子藏主﹐亦是有功於商。
大夫曰﹕“挾管仲之智者﹐非為廝役之使也。懷陶朱之慮者﹐不居貧困之處。文學能言而不能行﹐居下而訕上﹐處貧而非富﹐大言而不從﹐高厲而行卑﹐誹譽訾議﹐以要名采善於當世。夫祿不過秉握者﹐不足以言治﹐家不滿檐石者﹐不足以計事。儒皆貧羸﹐衣冠不完﹐安知國家之政﹐縣官之事乎﹖何鬥辟造陽也﹗”
文學曰﹕“夫賤不害智﹐貧不妨行。顏淵屢空﹐不為不賢。孔子不容﹐不為不聖。必將以貌舉人﹐以才進士﹐則太公終身鼓刀﹐寧戚不離飯牛矣。古之君子﹐守道以立名﹐修身以俟時﹐不為窮變節﹐不為賤易志﹐惟仁之處﹐惟義之行。臨財苟得﹐見利反義﹐不義而富﹐無名而貴﹐仁者不為也。故曾參、閔子﹐不以其仁易晉、楚之富。伯夷不以其行易諸侯之位﹐是以齊景公有馬千駟﹐而不能與之爭名。孔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於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故惟仁者能處約、樂﹐小人富斯暴﹐貧斯濫矣。楊子曰﹕‘為仁不富﹐為富不仁。’苟先利而後義﹐取奪不厭。公卿積億萬﹐大夫積千金﹐士積百金﹐利己□財以聚﹔百姓寒苦﹐流離於路﹐儒獨何以完其衣冠也﹖”
雲塵子曰﹕文學之言﹐何其壯哉﹗富貴如雲﹐道義以守﹐得不以喜﹐失不以憂﹐惟民所止﹐不事王侯﹗身歿無名﹐雖為憾事﹐無實之名﹐必不求之﹗心懷天下﹐利為民謀﹐官吏若此﹐國祚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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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而言﹐此例並非正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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