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真情的洗禮
【林明德】
一九二九年，「明華園歌劇團」由老團長陳明吉創設，他立足屏東潮州，巡
演全台，逐漸建立口碑。七十多年來，「明華園」大力推廣歌仔戲表演藝術
，開拓歌仔戲的觀眾人口，為本土劇種締造文化奇蹟，更寫下輝煌的歌仔戲
史頁。第二代團長陳勝福接力，他用心經營，拓展戲路，不僅釋放迷人的魅
力，並且再造表演高峰。這期間，陸續推出《紅塵菩提》、《濟公活佛》、
《界牌關傳說》……，可謂齣齣好戲，讓觀眾為之癡迷。
二○○四年，端午節前夕，「明華園」應邀在國家劇院廣場，演出《白蛇傳
》，自由開放的民間劇場，別出心裁的表演藝術，絢麗燈光與魔幻音響乍現
、高空飛人與噴水場景同時，讓五萬觀眾為之驚叫為之大笑，共同見證了「
明華園」獨特場域。二○○五年的端午節，他們應邀在台中國家音樂廳預定
地演出同一戲碼，再造同一場景，讓六萬觀眾為之陶醉。
《白蛇傳》是一篇家喻戶曉的故事，描繪白蛇（素貞）與許仙（漢文）的情
慾糾葛。故事原型自宋、元以來流傳於民間，並衍生為戲曲彈詞，到了明朝
馮夢龍《白娘子永鎮雷峰塔》，故事輪廓才勾勒完成，情節已有相當規模。
清代，又增添不少元素，例如：許仙聽信法海，於端午節給白素貞飲雄黃酒
、白素真上崑崙盜取靈芝草、水漫金山寺……，使文本更為曲折、繁複。
有關白蛇故事的傳承，比較文學界認為可能從印度輾轉過來。據說歐洲各地
和阿拉伯地區都流傳有類似美女蛇的民間故事，這種構擬原型出自人們對女
神既敬又怕的心理，他們創造了女妖，也同時創造得道者來驅除妖魔。美女
蛇故事大概在十二世紀傳入中國，開始被視為淫蕩、誘騙的妖精，到了馮夢
龍才增添不少文化性的「人情味」，成為小說中相當穩定的元素。
「明華園」版的《白蛇傳》，大概改編自上述的文本，根據修訂第三版的劇
本，故事包括九幕，即：梵天、千年、沉醉西子、女兒紅、佛也魔、驚變、
泣血靈芝、山雨欲來、滄海遺珠等。循序漸進，營造戲劇張力，引人入勝。
故事似乎在揭示「人身難得」此一主題，蛇精因修成人形，進一步入道成仙
，這種千年的等待與修煉，只為因緣糾纏，體會「什麼叫做人」、驗證人類
身上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愫」，而經歷一場魔劫。其實，於兩性情慾、宗教
法理、禮俗禁忌與象徵隱喻等主題意識，毋寧是它的深層訊息。
類似的主題也見於《濟公活佛》，該劇為傳統的「情」境，作了新的詮釋與
開展：真情可以超越物我、時空與生死。《白蛇傳》在這個基礎上經營主題
、情節，讓白素貞涉足紅塵為報恩，為「世間唯有情難訴」解開謎底，只為
了要和許仙做「長久夫妻」，她不希罕得道成仙，她要的是有血有肉的人世
愛慾，她的一生似乎只為詮釋「情」境：因情生為情死，無怨無悔。
主要演員有孫翠鳳、陳勝在、鄭雅升等人，其中，令人側目的是，孫翠鳳飾
演旦角，這可是新聞焦點，在她的演藝生涯裡，第一次演女主角是飾演《劉
全進瓜》的李翠蓮，之後，她轉任小生與花臉，突破現狀，完成未表演的行
當。這次，她重回女兒身，扮演白素貞，賦予角色鮮活的生命，可謂盡心盡
力了。加上「許不了」（陳勝在飾）適時的詼諧言行，為本劇增加不少的情
趣。
最後，我想指出的是，這次演出，獨樹一幟，台上台下一體，演員觀眾不分
，大家都是這場戲的參與者。當水漫金山寺，我們仰視白素貞為許仙而求情
而憤怒，「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決絕；這時觀眾既投入劇情，也遭受「
翻江海、怒濤湧」（噴水）的波及，淋了一身。我的臨場感想：這是一次真
情的洗禮。看完《白蛇傳》，讓我們對人世間的那份「情」，似乎有更深刻
的體會。
【2005/09/16 聯合報】 ＠ http://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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