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書房
「大師」名位今在否？
⊙張晨（上海傳真）
《重讀大師》一書以省思的觀點，對中國卅二位赫赫有名的文史大師
重新定位；於是乎，陳寅恪、錢鍾書等人被拉下殿堂，郭沫若、胡適
則有了新評價。
在近百年的中國文史研究、創作領域內，曾經湧現了一批傑出的大師
級人物。然而，世紀之末重新回過頭看這些大師，大師的光環是否耀眼？
所謂大師的「價值」能不能依然為人所認同？由大陸人民文學出版社近期
出版的《重讀大師》一書，站在今天的角度對卅二位文史大師做了全新
的評說。由於書中許多材料和觀點大異於以往學術界的定評，因此引起了
諸多文化界人士的興趣和關注。
《重讀大師》評說的大師主要包含在文學、歷史、哲學領域。撰稿者
均為目前大陸一流的學者、作家，包括季羨林、王蒙、李輝、錢理群、
林賢治‥‥等人。本書序言中，編者祝勇就不客氣地說，所謂大師，實際
上是經過了闡釋的大師......被某一代人奉為圭臬、頂禮膜拜的，到了另
一時代，很可能一錢不值，顯得尷尬而可笑。大師的「季節性」變化在所
難免。大師是一種「客觀存在」，同時也是一種「主觀存在」。而後人超越
了時代的困囿反觀大師時，大師也已不再是個體化的大師，而是雜糅了複雜
的歷史信息的文化存在，在時間中經歷著升值／貶值的自然過程。
《重讀大師》最可貴之處就在於不趕熱鬧，能以獨立、理性的態度客觀
評說大師。如近年來大陸著名學人陳寅恪再度引起海內外學界的關注，而且
大多數人對陳寅恪的道德文章推崇備至，認為其學術思想至今依然有很強的
現實意義。陳寅恪被譽之為「學人魂魄」，「當前精神領域之偶像」，推許
之高，前所未有，簡直是作為中國現代知識分子的典範。但《重讀大師》中
的〈文化遺民陳寅恪〉一文卻以大量的第一手材料一針見血地指出，陳寅恪
的「所有一切惟侷限在『舊文化範圍』，與新文化扞格不入。作為『文化遺
民』，陳寅恪的氣節本質上是維護舊文化的，今天所以變得特別稀有，乃因
為中國知識分子以長達幾十年的集體性精神潰敗，而凸顯固守的意義而已。」
作者還認為，作為詩人、學者，陳寅恪自有其存在之價值，但不必懸作當代
知識分子的楷模；正如「為學術而學術」自有其成立之理由，不必一定尊為
學術之正宗一樣。現代意義的知識分子，固須立足於自己的專業，又須超越
自己的專業，以獨立的批判態度，體現對現實社會的關懷。其價值取向是屬
於未來的，而非過去和現在，所以能夠來自傳統而反叛傳統，不致成為傳統
的陪葬品。
《重讀大師》對許多大師的剖析角度新穎，能言人之所未言。書中〈毛與
胡適〉一文首次在大陸將胡適與毛澤東的關係作了認真的梳理。胡適曾經是
青年毛澤東心中的「思想界的明星」。並對毛的思想發展產生一定的影響。
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時期裡，毛對胡適並未有明顯的批判之舉。只是到了中共
建國後的一九五四年，大陸才開始掀起了一場對胡適的批判運動。但是即便
如此，毛澤東在內部講話中依然對胡適在新文化運動中的貢獻給予肯定。大
陸學術界泰斗季羨林也在文章中公開說胡適「對共產黨沒有深仇大恨」。而
另一位大陸評論家焦國標則在文章中更進一步讚美胡適對共產黨不僅沒有深
仇大恨，連淺仇小恨也沒有。胡適之的字典裡沒有仇恨，他對世間一切只有
大悲憫、大友愛。以中共的輿論環境，此論可謂大膽至極。又如《一個人的
愛與死》一文對尚未為人所知的魯迅感情世界的大膽分析，令人耳目一新。
文中透露，魯迅在女師大教書期間，除了許廣平一個女友，還遭遇過另一位
女性許羨蘇。魯迅甚至因為許羨蘇而寫了名篇〈頭髮的故事〉。但魯迅後來
卻偕同許廣平離開北京南下，並每到一地必有明信片向許羨蘇報告行止，
令人難以捉摸。
作者林賢治還提到魯迅喜歡裸女畫，在魯迅居室妝台上方放置的三幅木
刻，其中兩幅便是裸女；一幅《夏娃與蛇》、一幅《入浴》，富於原始愛欲。
還有〈亦論「錢學」〉一文說，廣東三位文學博士認為，名滿天下的錢
鍾書僅是知識積累型學者，而非思想型學者，其作為中國文化的代表，是當
代中國文化的無能；錢鍾書不重視體系性建構，《談藝錄》、《管離編》僅
是評點感悟性文字，錢的治學方法是在鑽牛角尖。
《重讀大師》對一些現時頗遭物議的大師也能以實事求是的態度予以公正
評價。如大陸知名文學家、學者郭沫若因在學術上「隨風倒」，不能堅守自己
的獨立人格遭到現時學界很多人的批評。但《重讀大師》中的〈太陽下的蠟燭》
一文，卻從一個獨特的角度剖析了郭沫若所作所為背後的深層的主客觀原因，
披露了郭長期以來尚不為人所知的內心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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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等聰明人的特徵是：同時持有正反兩面的看法。
-- F. Scott Fitzgera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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