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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 堅持「道德理想主義」 是危險的
[時間] Thu Apr 1 01:29:47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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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時論廣場 1999.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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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道德理想主義」 是危險的
⊙胡晴舫
陳水扁留給台北市的公娼問題未落，台中市的張溫鷹正開始強力掃黃，
台北縣蘇貞昌則決定除掉有西施的檳榔攤。當長期在野的民進黨開始執政
，第一件開始做的事為什麼這麼相像？很多人認為，掃黃可以討好中產階
級，最容易當作政績。這裡提供另一個想法：民進黨長期在野，靠著有別
於執政黨腐敗的道德風骨，號召民眾，因此上台後，他們仍然堅持一貫理
想精神。他們掃黃，是為了實踐他們的道德理想。
然而，道德理想作為一種政治人格是可喜的，作為政治決策依據卻是危
險的。如十八世紀英國學者柏克所提，一個好的概念或理想，無論是理想
主義、進步主義或理性主義，如果會導致邪惡的手段或結果，那麼，很可
能這個概念或理想本身就有問題。道德理想主義也是如此。它忽略了道德
乃個人修身，而非集體的意識形態追求。
為什麼？因為一個政府建構的基礎不會是美德。美德在社會上是分布不
勻的。民主制度倚賴人們之間普遍存有某種程度的美德為基礎，並相信即
使是再低下階層、再無知無教的民眾都可以做出明智的判斷。但是，人類
天性不完美。完全押注在美德上，不免失之武斷，過於天真。所以，自由
民主制度事實上是建構於人類不完美的天性。在政治上，各個族群黨派被
容許追求私利，互相競爭制衡，因之產生較好的公眾治理。經濟上，各人
由私人利益所驅使，努力工作獲利，最後，整個社會跟著獲利。這就是現
代經濟理論之父亞當史密斯所描述的那隻「隱形手」。該願景非常實際，
一點也不理想化。
現代資本主義和民主制度因之不是立足於公眾的利他主義，卻是－說嚴
重一點－「不道德」的利己行為。將道德標準化、強制於人，其實是一件
危險的事情。因為，每個黨派、族群、階級甚至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道德標
準。你的道德標準未必是我的道德標準。我的社會正義也許會侵犯到你的
社會正義。
現今政治及社會風氣的敗壞是法紀的問題，不是道德。使用道德訴求解
決問題，只會創造一個缺乏彈性、僵硬無比的對話空間。沒有絲毫商量餘
地。政治的內涵包括妥協，包括利益交換，意即我給你這個，你給我那個
，我們互相協商出一個共存方法。然而，你如何能跟殉道主義、聖徒、或
美德爭辯？如果使用道德光環來照耀社會資源分配，將阻斷對話，少掉了
質疑的空間。
所以，當一些人為政府掃黃行動擊掌之餘，他們也會反對道德理想標準
應用到他們私人生活。一旦付諸實踐，道德理想主義將會控制影響所有人
，壟斷一切價值思考，正如美國從柯林頓醜聞所學到的教訓；大家忘了柯
林頓的失節是他犯了法，只記得他和柳思基的雪茄遊戲，許多政治人物的
私生活於是跟著受到檢驗，至少一名眾議員已經因此離職。從去年的黃義
交與周玉蔻事件，台灣也目睹了個人私德被當作唯一價值判斷的爭議。
道德理想主義一定程度上非常貼近共產主義精神，最後往往也會走向共
產主義。就像共產主義，這樣的「神權政治」宣示一個渴求的、無法質疑
的共同原則或理想，廣被所有人，無論該個體同意或不同意接受這項原則
或理想。同時，這些理想便自我矛盾牴觸，原本希望能改善所有人生活的
初衷，最後演變成要求大多數個體為一個美好的政治口號或抽象的道德標
準而被犧牲、被放棄，譬如，全民利益、國家安全。
台灣不需要更多的道德辭令。那是蔣中正威權時代的事。當政府放手不
管水源污染、山地濫建、大眾運輸等問題，而花大批人力金錢去干涉民眾
私人的性活動，其實是把民眾看成小孩子，一點也不尊重他們的智力。人
民需要的是一個實事求是、高效率、成熟穩健的政府，為他們服務，改善
他們的生活。讓色情存在，讓人們享樂，不要為他們作選擇，讓他們自己
作選擇，信任他們的成熟度。
正如喬治歐威爾所說的，「道德神聖是人類必須避免的。」否則，這個
世界會太無趣。
（作者為文化評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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