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貨第十七
17.1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塗。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懷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曰不可。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歲不我與﹗”孔子曰:“諾﹐吾將仕矣﹗”
說解﹕魯國大夫季氏的家臣陽貨想要讓孔子去拜見他﹐(以便讓孔子幫助他﹐但是﹐因為他心不正而專權﹐)孔子不想去拜見﹐(陽貨)就贈送給孔子一隻蒸熟了的小豬﹐(目的是迫使孔子按照禮節不得不去拜謝他)。孔子等到他出門在外的時候﹐才去前往拜謝他﹐卻在路途之上遇到了他。(陽貨)對孔子說﹕“過來﹗我跟你說說話。”於是就說﹕“懷裡藏著寶物卻使自己的國家處在混亂之中﹐能叫做仁德的做法嗎﹖可以說不能。喜歡幹一番事業卻多次失去時機﹐能叫做有智慧嗎﹖可以說不能。時光一去不復返了﹐歲月不等待我們啊﹗”孔子說﹕“噢﹐我快要出來做官了。”。
注釋﹕陽貨﹕也叫陽虎﹐魯國大夫季氏的家臣﹐當時通過把持季氏的大權而專權於魯國。欲﹕想要。見﹕讓人來拜見。不見﹕不去拜見。歸﹕音“愧”﹐通“饋”﹐贈送。豚﹕音“屯”﹐指蒸熟的小豬。時﹕等待。其﹕他。亡﹕出門在外。而﹕連詞。諸﹕“之於”合音﹐“之”指陽貨﹐“於”是“在”的意思。塗﹕通“途”﹐路途。謂﹕對某人說。予﹕音“於”﹐我。與﹕跟。爾﹕你。懷其寶﹕懷藏著寶物﹐指擁有才能。而﹕卻。迷其邦﹕使自己的國家混亂。曰﹕表示陽貨自問自答﹐下一個“曰”也是。好(音“浩”)從事﹕喜歡幹一番事業。亟﹕音“氣”﹐多次。失時﹕失去時機。知﹕音“制”﹐同“智”。逝﹕一去不回。歲﹕歲月。不我與(音“雨”)﹕即“不與我”﹐不等待我。
17.2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
說解﹕孔子說﹕“人的本性本來是近似的﹐因為後來的學習和實踐而有了不同。”
注釋﹕性﹕人出生時的本性。相近﹕相似。習﹕學習和實踐。遠﹕減少了相似而增加了不同的程度。
17.3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
說解﹕孔子說﹕“(人的本性本來很近似﹐後來的學習和實踐可以變得不同)﹐隻有具有最高智慧的人和最沒有智慧的人不會發生變化﹐(仍然保持他的本性)。”
說明﹕此章與上章相連﹐解說參用李炳南先生《論語講要》和張岱《四書遇》的說法。
注釋﹕唯﹕隻有。上知(音“制”)﹕有最高智慧的人。下愚﹕最沒有智慧的人。移﹕發生改變﹐指不改變本性。
17.4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子遊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
說解﹕孔子來到(弟子言偃正在治理著的)武城這個地方﹐聽到了音樂歌曲的聲音﹐孔子微微地笑著說﹕“宰雞哪裡有必要使用宰牛的刀呢﹖”弟子子遊對答說﹕“以前﹐卜偃聽到先生說過﹕”君子學習大道就會愛別人﹐平民百姓學習大道讓他們做事就會做得更好。‘“孔子說﹕”你們幾個人(注意一下)﹗言偃的話是對的﹐我前面的話是說笑話而已。“注意﹕孔子笑著所說﹐有憐惜子遊才華之意﹐又有為禮樂不能用於國家而用於小城的惋惜之意﹐但這個意思不能直說﹐因此後面說是笑話﹐更不是否定子遊的做法。
說明﹕“易使”二字不按字面直譯﹐而采用意譯的方式。
注釋﹕子﹕指孔子。之﹕前往。武城﹕地名﹐當時子遊正擔任這裡的行政長官。聞﹕聽到。弦歌﹕彈琴唱歌。夫子﹕指孔子。莞(音“晚”)爾﹕微笑的樣子。割﹕宰殺。焉﹕哪裡。子遊﹕姓言﹐名偃﹐字子遊﹐孔子弟子。對﹕回答。昔﹕從前。諸﹕“之於”合音﹐“之”指“這樣的話”﹐“於”是“從”的意思。君子﹕此指官員。學道﹕學習大道﹐禮是德的主要體現﹐樂是道的主要體現。小人﹕此指平民百姓。易使﹕按字面解釋是指容易支使﹐但實際意思是使他們做事會做得更好。二三子﹕你們幾個人。是﹕正確。前言﹕我前面說的話。戲之﹕跟你們說笑話。
17.5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說﹐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民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豈走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
說解﹕擔任費城行政長官的公山弗擾憑借費城而背叛季氏﹐召見(孔子)﹐孔子想要前往。子路(因為不理解﹐就)很不高興地說﹕“沒有可去(實現理想抱負)的地方就算了吧﹐何必要去公山氏那裡呢﹖”孔子說﹕“召我前去﹐難道我會白去一趟嗎﹖如果有能用到我的地方﹐我將會興起一個東方的‘周朝’﹗”注意﹕孔子所行﹐目的隻在於使天下能有道﹐使百姓能安寧﹔孔子絕不會去幫助公山氏叛亂﹐隻要能使禮樂復興﹐使天下有道、百姓安寧﹐隻要有機會就不輕易放棄﹔孔子不是要恢復周朝﹐而是有使魯國興王道的意思。
說明﹕此章的解說﹐前賢之說莫衷一是﹐這裡主要參用錢穆先生《論語新解》、蔣慶先生《公羊學引論》之說。
注釋﹕公山弗擾﹕姓公山氏﹐可能就是公山不狃﹐魯國大夫季氏的家臣﹐費地的行政長官。以﹕憑借。費﹕今音“廢”﹐古音“閉”﹐季氏的封地。畔﹕音“盼”﹐通“叛”﹐指背叛季氏。召﹕指召見孔子。欲﹕想要。子路﹕姓仲﹐名由﹐字子路﹐孔子弟子。說﹕音“月”﹐同“悅”﹐高興。末﹕沒有。之﹕可以前往的地方。已﹕停止。公山氏之之﹕就是“之公山氏”﹐到公山氏那裡去﹐前一個“之”字表示詞序顛倒﹐後一個意為“到某地去”。夫﹕音“扶”﹐發語詞。而﹕連詞。豈﹕難道。徒﹕白白地﹐徒然地。如﹕如果。其﹕大概可以。為﹕音“圍”﹐興起。東周﹕東方的像周王朝那樣的天下。
17.6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請問之。曰:“恭、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
說解﹕孔子弟子子張向孔子請教如何實現仁政。孔子說﹕“能夠在天下推行五個方面﹐就可以實現仁政了。”(子張)問是哪五個方面﹐(孔子)說﹕“恭謹、寬容、守信、機敏、利人。恭謹就不會有侮辱﹐寬容就會得到眾人擁護﹐守信就能使人敢於委以重任﹐機敏就能有成效﹐利人就足以讓人聽從指揮。”
注釋﹕子張﹕姓顓孫﹐名師﹐字子張﹐孔子弟子。仁﹕此指如何實現仁政。於﹕向。行﹕推行。五者﹕五個方面。於﹕在。為(音“圍”)仁﹕實現仁政。之﹕指“五者”。恭﹕恭敬謹慎。寬﹕寬容。信﹕守信用。敏﹕機敏。惠﹕有利於人。則﹕就。侮﹕音“五”﹐侮辱。得眾﹕得到眾人的擁護。人任﹕人們敢於把重要任務交給他。有功﹕辦事有成效。使人﹕讓人聽從指揮。
17.7佛肸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說解﹕(晉國六卿中的范氏、中行氏的家臣﹐擔任中牟這個地方的行政長官的)佛肸召見孔子﹐孔子想要前往。弟子子路說﹕“從前﹐仲由從先生這裡聽說過這樣一句話﹕”一個親自去做過不善的事情的人﹐君子不會成為他的同黨。‘(趙簡子挾持晉國國君攻打范氏、中行氏)﹐佛肸憑借著中牟這個地方背叛(趙簡子﹐而進行抵抗)﹐先生要前往﹐怎麼解釋這件事呢﹖“孔子說﹕”是的﹐有過這個說法。不是也說過真正堅硬的東西嗎﹖必須是無論怎麼磨也不會受損傷的﹔不是也說過真正白色的東西嗎﹖必須是無論怎麼然也不會變黑的。我難道能像(苦的)匏瓜那樣嗎﹖怎麼能那樣隻掛在腰間而不能食用﹗“注意﹕子路所聽說的說法﹐是君子守身的一般法則﹐磨而不損、染而不黑的說法﹐是聖賢的權變﹔能磨而不損、染而不黑﹐才能無可無不可﹐否則還是應當按守身的一般法則去做。孔子是要有所作為。
注釋﹕佛肸﹕音“閉西”﹐晉國六卿中的范氏、中行氏的家臣﹐擔任中牟這個地方的行政長官。召﹕召見。欲﹕想要。往﹕前往。子路﹕姓仲﹐名由﹐字子路﹐孔子弟子。昔﹕從前。聞﹕聽說。諸﹕“之於”合音﹐“之”指“這樣的話”﹐“於”是“從”的意思。夫子﹕指孔子。親於其身﹕一個人親自如何。為﹕音“圍”﹐做。入﹕指加入同黨。以﹕憑借著。中牟(音“木”)﹕地名。畔﹕音“盼”﹐通“叛”﹐指背叛挾持晉國國君的趙簡子﹐不是背叛范氏、中行氏。子之往﹕您要前往。如之何﹕怎麼解釋這件事。然﹕是的。是﹕這樣的話。不曰﹕不是也說過……。堅﹕真正堅硬的東西。磷﹕音“林”﹐損傷。涅﹕音“聶”﹐染色。緇﹕音“資”﹐黑色衣物。豈﹕難道。匏(音“袍”)瓜﹕一種植物的果實﹐有甜和苦兩種﹐甜的可食用﹐苦的可以掛在腰間幫助渡水。
17.8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對曰:“未也。”“居﹐吾語女。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盪﹔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
說解﹕孔子說﹕“仲由﹐你聽說過仁、智、信、直、勇、剛這六個字的六種被遮蔽而不完善的情況了嗎﹖”(子路)回答說﹕“沒有。”(孔子說)﹕“(你)坐下﹐我來告訴你。愛好仁德卻不愛好學習﹐這種遮蔽不全的結果是愚昧﹔愛好智慧卻不愛好學習﹐這種遮蔽不全的結果不知歸宿﹔愛好守信而不愛好學習﹐這種遮蔽不全的結果是傷害別人﹔愛好正直卻不愛好學習﹐這種遮蔽不全的結果是譏笑諷刺別人﹔愛好剛強卻不愛好學習﹐這種遮蔽不全的結果是狂躁輕率。”這是說﹐任何單方面的優點都不能不再學習﹐否則反而會有害。
注釋﹕由﹕姓仲﹐名由﹐字子路﹐孔子弟子。女﹕音“乳”﹐同“汝”﹐你。聞﹕聽說。六言﹕指仁、智、信、直、勇、剛這六個字。六蔽(音“閉”)﹕遮蔽“六言”而使之不能完善的六種情況。未﹕沒有。居﹕坐下﹐因為面對長者或老師的提問要站立﹐所以才說要他坐下。語﹕今音“雨”﹐古音“欲”﹐告訴。好﹕音“浩”﹐愛好。其﹕這種。蔽﹕遮蔽的結果。愚﹕愚昧而容易落入別人的圈套。知﹕音“制”﹐同“智”。盪﹕好高務遠而不知歸宿。信﹕守信用。賊﹕不知變通而傷害別人。直﹕正直。絞﹕音“狡”﹐表面正直而實際卻刻薄譏刺。剛﹕剛強。狂﹕狂躁輕率。
17.9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說解﹕孔子說﹕“孩子們﹐為什麼沒有人學習那詩呢﹖詩﹐可以用來引發情感和心志﹐可以用來觀察風俗的盛衰﹐可以用來使自己更合群﹐可以用來合情合理地表現怨傷﹔就近處說可以更好地為父母做事﹐往遠處說可以更好地為君王和國家做事﹔對鳥獸草木的名稱也可以有更多的認識。”
注釋﹕小子﹕此指對弟子的稱呼。何莫﹕為什麼沒有人。夫﹕音“扶”﹐那。詩﹕主要指《詩經》但不限於《詩經》。可以﹕能夠用來。興﹕音“星”﹐引發(情感和心志)。觀﹕觀察風俗的盛衰。群﹕使自己能更好地跟別人相處。怨﹕用合情合理的方式表現因為政治或生活而引起的怨傷。邇(音“耳”)之﹕就近處來說﹐在家庭裡。事父﹕為父母做事。遠之﹕往遠處說﹐在社會上。君﹕指君王和國家。識﹕認識了解。於﹕對。
17.10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
說解﹕孔子對兒子伯魚說﹕“你學過《詩經》中的《周南》和《召南》兩部分了嗎﹖作為一個人卻不學《周南》、《召南》﹐大概就好像正好面對著牆隻能站立著(而什麼也看不到、寸步也難行)吧﹖”
注釋﹕謂﹕對某人說。伯魚﹕姓孔﹐名鯉﹐字伯魚﹐孔子的兒子。女﹕音“乳”﹐同“汝”﹐你。為﹕音“圍”﹐相當於“學習”。周南、召(音“哨”)南﹕《詩經》最前面的兩部分﹐“周”和“召”指周公和召公的封地﹐“南”是詩樂的名稱﹐合稱“二南”﹐都是講修身齊家道理的。人﹕作為一個人。而﹕卻。其﹕大概。猶﹕好像。正牆面而立﹕正好面對著牆站著﹐被牆遮住視線、擋住道路。
17.11子曰:“禮雲禮雲﹐玉帛雲乎哉﹗樂雲樂雲﹐鐘鼓雲乎哉﹗”
說解﹕孔子說﹕“我們所說的禮﹐難道隻是說用來行禮的玉器和絲帛之類的物品嗎﹖我們所說的樂﹐難道隻是說用來奏樂的鐘鼓之類的樂器嗎﹖”這是說﹐禮樂所重視的不僅是形式﹐更重要的是內在的涵義。
注釋﹕禮雲禮雲﹕所說的禮﹐“雲”是“說”的意思。玉帛(音“博”)雲﹕是說就是用來行禮的玉器和絲帛之類的物品。樂﹕音“月”﹐音樂。鐘鼓﹕用來奏樂的鐘鼓之類的樂器。
17.12子曰:“色厲而內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
說解﹕孔子說﹕“表情很威嚴﹐內心卻很柔弱﹐(這種情況)﹐拿品德修養不夠的人來打個比方﹐大概就像挖洞跳牆的盜賊吧﹗”這是說外強中幹的人就像做賊心虛一樣。
注釋﹕色﹕表情﹐表面上。厲﹕威嚴﹐嚴厲。而﹕卻。內﹕內心。荏﹕音“忍”﹐柔弱﹐怯懦。譬諸小人﹕拿品德修養不夠的人來打個比方。其﹕大概。猶﹕好像。穿﹕挖洞。窬﹕音“於”﹐跳牆。
17.13子曰:“鄉原﹐德之賊也﹗”
說解﹕孔子說﹕“(不知道德修養、不辨是非善惡、同流合污、人雲亦雲而得到眾人喜愛的)鄉願這種人﹐是敗壞道德的人啊﹗”
注釋﹕鄉原(音“院”﹐同“願”)﹕不知道德修養、不辨是非善惡、同流合污、人雲亦雲而得到眾人喜愛的人。德之賊﹕是敗壞道德的人。
17.14子曰:“道聽而塗說﹐德之棄也﹗”
說解﹕孔子說﹕“在路上聽到了就在路上說出來﹐(一切都隻在口耳之間﹐卻進入心中﹐不用來修養自己)﹐這是在拋棄道德啊﹗”
注釋﹕道聽而塗(通“途”)說﹕在路上聽到了就在路上說出來﹔指的是﹐一切都隻在口耳之間﹐卻進入心中﹐不用來修養自己。德之棄﹕拋棄道德。
17.15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矣﹗”
說解﹕孔子說﹕“鄙陋而沒有修養的人﹐能跟他在一起去為君王和國家做事嗎﹖這種人在沒有獲得所追求的對象的時候﹐就擔心能否獲得﹔獲得所追求的對象以後﹐就擔心會不會失去。如果擔心會失去﹐就沒有什麼事都做不出來了﹗”
注釋﹕鄙夫﹕鄙陋而沒有修養的人。與(音“雨”)﹕跟。事君﹕為君王和國家做事。與(音“於”)哉﹕語氣詞。其﹕這種人。之﹕指所追求的對象。患﹕擔心。得之﹕能否獲得所追求的。既﹕……以後。失之﹕會不會失去。無所不至﹕沒有什麼事都做不出來。
17.16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盪﹔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說解﹕孔子說﹕“古代的民眾有三個小毛病﹐現在或許沒有這些毛病了。古人志向太高而不拘小節﹐今人志向太高而無所顧忌﹔古人莊重矜持而棱角分明﹐今人莊重矜持而怨怒無情﹔古人不明事理而直行不戒﹐今人不明事理而自欺欺人罷了。”這是說古人的小毛病已經變成了重病。
注釋﹕古者﹕古代的時候﹐疾﹕小毛病。或﹕或許。是之亡(音“無”﹐同“無”)﹕就是“亡是”﹐沒有這種小毛病。狂﹕志向太高。肆﹕音“四”﹐不拘小節。盪﹕無所顧忌。矜﹕音“今”﹐莊重矜持。廉﹕音“連”﹐棱角分明。忿戾﹕音“奮力”﹐怨怒無情。愚﹕不明事理。直﹕直行不戒備。詐﹕自欺欺人。而已﹕罷了。
17.17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說解﹕孔子說﹕“有意地追求奇巧的言辭﹐有意地顯示和悅的表情﹐那麼﹐這個人的心裡很少能真正有仁道﹗”
注釋﹕見1.3. 17.18子曰:“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
說解﹕孔子說﹕“令人厭惡的是大紅大紫的不正顏色奪佔朱紅顏色的正色地位。令人厭惡的是像鄭國那樣(不符合中和要求的)聲樂擾亂雅正的音樂。令人厭惡的是憑借口舍之利(而心術不正)的人敗壞國家和家族。”這是說﹐善於炫耀的人常會掩去正人君子的光芒﹐善於引發情欲的音樂常會比典雅莊重的音樂更受一般人歡迎﹐能言善辯的人常會禍國殃民﹐這是最令人厭惡的。
注釋﹕惡﹕音“物”﹐令人厭惡。紫奪朱﹕雜艷的紫色搶佔正純的朱紅的地位。鄭聲﹕鄭國那樣(不符合中和要求的)聲樂。雅樂(音“月”)﹕典雅莊重的音樂。利口﹕口齒伶俐而花言巧語的人。覆﹕音“副”﹐傾覆﹐敗壞。邦家﹕國家和家族。
17.19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說解﹕孔子說﹕“我想不再說話了。”弟子子貢說﹕“先生如果不說話﹐那麼弟子再去記述什麼呢﹖”孔子說﹕“上天何曾說過話﹗四季就這樣循環往復﹐萬物就這樣生生不絕。上天說過什麼呢﹖”這是說﹐天道自然流行而生養萬物﹐人言多有偏失大道之處﹐本來就常有言不及意的時候﹐人們又常會斷章取義﹐甚至故意歪曲。
注釋﹕予﹕音“魚”﹐我。欲﹕想要。無言﹕不再說話。 子貢﹕姓端木﹐名賜﹐字子貢﹐孔子弟子。子﹕您。如﹕如果。則﹕那麼。小子﹕弟子。何述﹕就是“述何”﹐記述什麼。焉﹕語氣詞。何言﹕何曾說話﹐說過什麼。四時﹕四季。行﹕循環往復。生﹕生生不息。
17.20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戶﹐取瑟而歌﹐使之聞之。
說解﹕(曾經跟隨孔子學習過《士喪禮》的魯國人)孺悲想要召見孔子﹐孔子用有病為理由推辭了﹐傳話的人將要出門的時候﹐取出瑟唱起歌來﹐有意使傳話的人聽見。這是說﹐孺悲一定有使孔子不能原諒的過錯﹐孔子不想把他的過錯宣揚出去而斷絕了他改過自新的機會﹐因此雖然不見他﹐卻又用這個辦法教育他。
說明﹕孔子不見孺悲的原因不清楚﹐解說參用錢穆先氶摯藿栠薱曼帚x駝裴貳端氖橛觥分□怠?
注釋﹕孺(音“如”)悲﹕曾經跟隨孔子學習過《士喪禮》的一個魯國人。欲﹕想要。見﹕召見。辭﹕推辭。以疾﹕用有病作為借口。將命者﹕來傳話的人。戶﹕門。聞﹕聽到。
17.21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谷既沒﹐新谷既升﹐鑽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曰:“安﹗”“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
說解﹕(春秋時代﹐人們一般不再按古人禮法中的要求去為父母守喪三年﹐孔子和弟子討論禮制的時候)﹐孔子弟子宰我問﹕“為父母守喪三年﹐時間太長了﹗君子三年不行禮﹐禮一定會受到破壞﹔三年不奏樂﹐樂一定會失去。(在一年之中)﹐舊的谷子吃完了﹐新的谷子也就收成了﹔並且鑽燧取火用的不同種類的木頭也循環了一次了﹐所以﹐一周年就可以結束守喪了。”孔子說﹕“(守喪期間不該吃貴重的稻米飯﹐不改穿有文彩的絲綢衣服)﹐你吃稻米飯﹐穿錦繡的衣服﹐對你來說能心安嗎﹖”宰予說﹕“我能心安。”孔子說﹕“你能心安﹐那麼就可以吃可以穿﹗有才德修養的人在為父母守喪的時候﹐吃美味也不覺得好吃﹐聽到音樂也不覺得快樂﹐在家閒著的時候也不能安寧﹐所以不那麼做。如今你能心安﹐那麼就可以那麼做﹗”宰我退出去了。孔子說﹕“宰予沒有仁愛之心啊﹗子女出生三年﹐然後才能離開父母的懷抱。守喪三年﹐這是天下通行的守喪禮制。宰予對他的父母有三年的仁愛嗎﹖”注意﹕重要的不是守喪一年還是三年﹐而是在於是否心安﹐在於發自內心的孝心。
說明﹕對此章宰予的做法﹐有三種解釋。一是因為當時三年喪禮不再被人采用﹐宰予怕禮會失傳﹐才用當時流行的說法來引出孔子的責備﹐是通過孔子對自己的責備來給天下人指明大道。見皇侃疏引繆播語。二是宰予在討論重新制訂禮制的時候﹐見當時三年喪禮不被采用﹐認為存其虛名﹐不如順從世俗而改成一年喪禮﹐並非宰予自己想要縮短守喪時間。見錢穆《論語新解》。三是宰予的話是出自本心。如朱子《論語集注》等。
注釋﹕宰我﹕姓宰﹐名予﹐字子我﹐孔子弟子。三年之喪﹕為父母守喪三年。期﹕音“七”﹐時間。已﹕加強語氣。為(音“圍”)禮﹕行禮。必壞﹕一定會被破壞。為樂(音“圍月”)﹕奏樂。崩﹕失去。舊谷既沒﹐新谷既升﹕(在一年之中)﹐舊的谷子吃完了﹐新的谷子也就收成了。鑽燧(音“攥歲”)改火﹕鑽燧取火用的不同種類的木頭也循環了一次﹔古代用鑽燧的方式取火﹐“鑽”和“燧”分別指在上面旋轉的木頭和在下面有凹陷的木頭﹐兩木相磨而產生火﹕“改火”是說隨著季節的不同而改換鑽燧所用的木頭種類﹐春季用榆柳﹐夏季用棗杏﹐長夏(夏秋之交)用桑柘(音“這”)﹐秋季用柞楢(音“做由”)﹐冬季用槐檀(音“談”)。期﹕音“機”﹐滿一年。已﹕停止。食夫(音“扶”)稻﹕吃稻米飯﹐“夫”的意思是“那”。衣(音“億”)夫錦﹕穿錦繡的衣服。於﹕對。女﹕音“乳”﹐同“汝”﹐你。安﹕指心安。則﹕就。為(音“圍”)之﹕指吃稻米飯、穿錦繡的、衣服。君子﹕有才德修養的人。居喪﹕在守喪期間。食旨不甘﹕吃美味也不覺得好吃。聞樂(音“月”)不樂(音“快樂”的“樂”)﹕聽到音樂也不覺得快樂。居處(音“楚”)﹕在家閒著的時候。故﹕所以。不為(音“圍”)﹕不那麼做。予之不仁﹕宰予沒有仁愛之心。子﹕子女。免於父母之懷﹕離開父母的懷抱。通喪﹕通行的守喪禮制。於﹕對。其﹕他的。
17.22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
說解﹕孔子說﹕“一天到晚吃得飽飽的﹐心思不知道往哪裡用﹐(就會想著一些過分的欲望)﹐那就很難辦了。不是有玩局戲、圍棋的人嗎﹖做這樣的事好象也比不知道心思往哪裡用好一些﹗”注意﹕孔子主張一個人的心思要知道用在哪裡﹐不能讓心思因為空虛而產生邪念﹔局戲、圍棋不是指以賭錢為目的或手段的遊戲。
注釋﹕飽食終日﹕一天到晚吃得飽飽的。無所用心﹕心思不知道往哪裡用。難﹕難以保証不產生邪惡念頭。博﹕局戲﹐一種棋局遊戲。弈﹕音“億”﹐下圍棋。為(音“圍”)之﹕做這樣的事。猶﹕好象。賢乎已﹕比不知道心思往哪裡用好一些﹐“賢”指“較好些”﹐“乎”是“比”的意思﹐“已”是“不用心思”的意思。
17.23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
說解﹕孔子弟子子路說﹕“才德兼備的人崇尚勇敢嗎﹖”孔子說﹕“君子把道義看做最重要的。才德兼備的人有勇敢的精神卻沒有道義就會做違背道德倫理的事﹐道德修養不完善的人有勇敢的精神卻沒有道義就會做盜賊。”
注釋﹕子路﹕姓仲﹐名由﹐字子路﹐孔子弟子。君子﹕此指才德兼備的人。尚﹕崇尚。義以為(音“圍”﹐下同)上﹕就是“以義為上”﹐把道義看做最重要的。為亂﹕做違背道德倫理的事。小人﹕此指道德修養不完善的人。
17.24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曰:“賜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為知者﹐惡不孫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者。”
說解﹕孔子弟子子貢說﹕“才德兼備的人也有厭惡的對象嗎﹖”孔子說﹕“有厭惡的對象。厭惡宣傳別人的壞處的人﹐厭惡身在下位卻譏諷毀謗上級的人﹐厭惡勇敢卻沒有禮義的人﹐厭惡果敢卻自我封閉的人。”(子貢)說﹕“我端木賜也有厭惡的對象啊﹗厭惡抄襲別人的見解卻認為自己擁有智慧的人﹐厭惡不知道謙遜卻認為自己很勇敢的人﹐厭惡揭發攻擊別人的隱私卻認為自己很正直的人。”
說明﹕此章把從“賜也”開始之後的話合在一起﹐都作為子貢的言論。采用劉寶楠《論語正義》本。
注釋﹕子貢﹕姓端木﹐名賜﹐字子貢﹐孔子弟子。君子﹕才德兼備的人。亦﹕也。惡﹕音“物”﹐指厭惡的對象。稱人之惡(音“餓”)者﹕宣傳別人的壞處的人。居下流﹕身在下位。而﹕卻。訕﹕(音“善”)譏諷毀謗。上﹕上級。窒﹕音“制”﹐自我封閉﹐閉塞不通。徼﹕音“交”﹐抄襲。以為(音“圍”)﹕認為。知﹕音“制”﹐同“智”。慧的人﹐不孫(音“訊”﹐同“遜”)﹕不知道謙遜。訐﹕音“節”﹐揭發攻擊別人的隱私。
17.25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
說解﹕孔子說﹕“(如果站在男性的角度來說)﹐與女子的關系很難處理好﹔(站在官員的角度來說)﹐與平民百姓的關系很難處理好。因為與他們過分接近了他們就不知道謙遜﹐過分疏遠了就會怨恨。”注意﹕這是最不被人接受的、最容易被誤解的一章。孔子的意思是﹐男女之間、上下之間的關系要保持合理的尺度﹐避免過分接近或疏遠﹔孔子是男性、是士的身份﹐當然是站在男性和士的角度來說話﹐並非歧視女性和平民百姓。
注釋﹕唯﹕加強語氣。與﹕和。小人﹕此指平民百姓。為﹕音“位”﹐是。難養﹕關系難以處理好。近之﹕過分接近他們。則﹕就。不孫(音“訊”﹐同“遜”)﹕不知道謙遜。
17.26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
說解﹕孔子說﹕“年齡到了四十歲卻還是被眾人厭惡﹐他的晚年也就不會有好結果﹗”這是說﹐人生將要過半﹐仍然被人厭惡﹐晚年必然可憂。
說明﹕此章“其終也已”﹐不按前人之說。
注釋﹕而﹕卻。見惡(音“物”)﹕被眾人厭惡。其﹕他的。終﹕晚年。已﹕沒有希望﹐沒有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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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而言﹐此例並非正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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