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先提一下晚明以來，中國商業文化的發達所造成的士大夫道德危機。漢學家卜正民
的著作《縱樂的困惑》一書很細膩地描寫了明朝從開國到亡國的四階段變化。這裡要注意
的是，由於卜正民所用的史料絕大部分是江南的地方志，所以我把這本書所描述的情況限
定在江南。在第一階段，明太祖建立了新秩序，以他心目中的小農經濟藍圖作為施政綱領
。整個遼闊的帝國必須以效率換取穩定，在朱元璋的領導下的確整個帝國上了發條。但是
在朱元璋的藍圖中，忽略了中國人口總有一天會龐大到使經濟自主於政治之外，成為一股
有相當自主性的力量。在帝國的第二階段，人口穩定的成長，商業開始進入人們的生活。
沒錯，天災的確仍然是帝國最可怕的敵人，總是使得災區損失慘重，而此時中央政府的對
策就是從市場中購買糧食來供應災區的需求，朝廷到了此時也必須藉由商業的實力來解決
問題。到了第三階段，印刷業、出版業、旅遊業、紡織業、奢侈品、古董等行業都得到了
空前的發展（在江南），有些士大夫面對五花撩亂的商業文化幾乎都訴諸克制與節儉，但
更多的人選擇服從感性的需求。而且越來越多的商人子弟在考場上有了出色的成績，正在
不斷地稀釋士大夫的傳統成員所佔的比重。到了第四階段，明朝滅亡，卜正民先生舉了幾
個劫後餘生的例子，發現這些人居然是一邊經商一邊賺現金一邊逃難，然後等「新秩序」
穩定了就去求取公職。
我說了這麼多，就是要提出，晚明商品文化的發達，已經慢慢讓士大夫傳統信守的道
德觀漸漸失去了信奉者，這種情形連士大夫自己都有所警覺。本來傳統中國的思想資源，
儒、道、法都是發源自上古的小農經濟，本來就有其適用的範圍，如今面臨商業的興起，
那種手足無措我們是可以想像的。到了清代這種情形也很嚴重，我的朋友就在做這一塊的
研究。他的初步結論是，鴉片戰爭前的中國，中國已經很不傳統了。不過他的研究還在作
，有新的成果我再放上來。
剛剛O大也提到了孔子思想跟宋明的吏治要分開看，我覺得這種看法很棒啊。主要是O
大剛剛提到『中國的儒家，與其說腐，不如說自己貼上去作君王的抹粉兼打手，幫君王找
各種理由』這樣的評價實在太過了，我才會特意寫一篇文章來做澄清。我想對史實的描述
盡量做到越精細越好，剛才O大也為孔子思想作了精要的闡釋。而我在推文中也說了，學
術界的確傾向把先秦儒學單獨拿出來談，其他時代再細分，主要也是為了要把史實描述得
越來越精細的緣故。不過我想我可能太敏感了。很高興跟您討論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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