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mutongmutong:食指阿,文藝中年的偶像 61.49.138.73 05/06 17:31
「中國文革時期的地下沙龍」
進入七十年代,隨著人們對政治風暴的進一步厭倦,對紅色烏托邦情
緒所導引下的專制與暴力的災難性後果的痛苦承受,思考者由原來的
個體開始更多地轉向群落。交流和溝通的共同願望促成許多以讀書會
、詩歌沙龍為活動形式的思想群落的形成。如在《文化大革命的地下
文學》一書中就記載了七十年代初期活動的「趙一凡沙龍(1970~
1973)」,除此之外郭世英的「X小組」、張郎郎等人的「太陽縱隊
(詩歌沙龍)」、「白洋淀三劍客」、「軍旅通信沙龍」、「北京二
中知青詩歌圈子」等。這些沙龍的組織大都出現在「文革」最混亂時
期的「法制真空」中,它們的存在形式是自發的,自然而非通過組織
形成。其成員多是一些讀書較多、善於獨立思考、也富有才情的青年
。由於互相交流的機會增多和影響面的擴大,所以七十年代新思想孕
育和傳播的進程也在逐漸加快。地下沙龍或思想群落的出現使一部份
青年人的精神活動有了適宜的「小環境」,所以獨立思考和寫作的人
也開始多起來,寫作質量也相應提高。在部分知青中由於地處編僻,
久居鄉村,生活群體相對穩定,離政治風雲的漩渦也較遠,所以讀書
寫作的環境也就更好些,「白洋淀詩歌群落」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發
育起來的。在一個藝術和人性受到普遍蔑視的時代,詩歌卻成了差不
多是他們惟一的表達內心情感、溝通「異端」思想的方式
1970年冬在全國掀起了以劉少奇為靶子的批判「地主、資產 階級
的人性論」的高潮。在1970年2月開展的全國「一打三反」 運動,到
1970年11月,共挖出叛徒、特務、反革命分子1840000 多名,捕了
28480O多名。其中不少是冤假錯案,1970年8月20 日,優秀共產黨員
張志新以「現行反革命」罪名被判處無期徒刑 (後改判死刑),就是
一個典型錯案。
正是在這樣嚴酷的冬天,北京知青精神上的早春開始了。
兩本最時鬃的書《麥田裡的守望者》、《帶星星的火車票》向
北京青年吹來一股新風。隨即,一批黃皮書傳遍北京:《娘子谷》 (
蘇俄)、貝克特的《椅子》、薩特的《厭惡及其他》等。同時,在 青
年中開始流傳手抄本的小說。畢汝協的《九級浪》、甘灰裡的 《當
芙蓉花重新開放的時候》以及郭路生的詩《相信未來》。 在北京秘
密活動著的文藝沙龍中,此時有一個十分活躍的大 沙龍、大圈子。
許多後來知名的青年詩人、新詩歌的開拓者以及 許多愛好文學的青
年都曾出入其中,不少文藝圈子與此大圈子發 生過交叉關係。
當時成立「太陽縱隊」的張朗朗曾經敘述:
「 我們的「精神資源」,可以說是下述幾個方面:
第一是書籍,除了上述家藏的書之外,海默家的藏書,也是我們
爭相閱讀的「資源」。比如雷馬克的《凱旋門》、《流亡者》,巴爾
扎克的《剛巴拉》等都是罕見的解放前版本。《基督山恩仇記》更是
國內當時絕對見不到的。
再者,當時我父親有北京圖書館的內部借書證,可以借許多當時
中國的禁書,像《十日談》、《地糧》等。同時,我父親也買了許多
後來被稱之為黃皮書和灰皮書,這才讀到了《麥田守望者》、《在路
上》、《向上爬》、《憤怒的回頭》等作品,我拿《憤怒的回頭》到
學校,熱情推崇,從頭到尾讀給朋友們聽。那時雖然也喜歡葉甫圖申
科的《娘子谷及其他》、阿克蕭諾夫的小說《帶星星的火車票》等,
總之,讀遍了當地的「內部圖書」,但最喜歡也最受震憾的還是《麥
田守望者》和《在路上》。
當時狂熱到這樣程度,有人把《麥田守望者》全書抄下,我也抄
了半本,當紅模子練手。董沙貝可以大段大段背下《在路上》。那時
居然覺得,他們的精神境界的和我們最相近。
那時,我們讀書、談書成了主要話題。所以搜尋書刊也是重要活
動。外語學院附中,離琉璃廠最近。下了課,我們流連在舊書店。在
這裡,我買到了《美國現代詩選》,也第一次讀到了佛洛伊德的《精
神分析引論》。讓一保爾·薩特是上大學後才從內部書中讀到他的作
品,那是後話了。
第二是畫冊,前面講過陳乃雲家的俄羅斯畫冊,而我家有從歐洲
尤其是從法國帶回來的畫冊。我們也常去圖書館看各國可以閱覽的畫
冊,也去參觀有限的各種畫展。
國畫欣賞的機會更多,我們就住在琉璃廠旁邊。
第三是電影,當時引進了一批外國電影,至今來看水平也不低,
那種西方幽默,給我們震動很大。卓別林的《淘金記》。《凡爾杜先
生》、《城市之光》等,都是這時開始內部放映。而公開放映的英國
影片《一個士兵的經歷》、《鬼魂西行》,德國的《神童》、《獻給
檢察官的玫瑰花》、《古堡幽靈》,西班牙的《影子部隊》,法國電
影《紅與黑》、《她在黑夜中》,奧地利影片《冰上的夢》在北京家
喻戶曉,我們都看了很多遍,張潤峰差不多能背下來全部台詞。
可見,在困難時期前後,「人們餓瘦了軀體,養壯了靈魂。」
在這樣狀況下,我們沙龍的人,都創作欲極強,很想找機會表現
一下,光在小圈子裡比試,覺得很不過隱。還想大展鴻圖。
但陳乃雲比較面對現實,有一次來我家參加詩歌晚會,完後,她
誠懇地對我說:「還是要注意些,不然會有麻煩。」我聽了根本沒放
在心上。
1966年,袁運生的畫、「太陽縱隊」組織、秘密聚會、與法國留學生
交往、我的詩、我的政治笑話——種種原因,我被抓,我逃跑,我被
通緝……在與朋友們匆匆分手之際,在送給王東白的本子扉頁上寫下
:相信未來。
當我逃到南方的時候,甘恢理寫下傷感的別離詩《我不相信:你
真已離去》。
當時,人們傳說我已經逃到了海外,其實我只是逃到了杭州。
後來,我又被抓回來,先關在學校,後來就進了北京市公安局看
守所,被無數次審訊。他們一再追問那個「反動組織」——「太陽縱
隊」。我的全部作品都被查抄,他們甚至在中央美術學院開了一個展
覽會,向人們展示我已經是反動藝術的追求者,已經走了多遠。那些
東西或許至今還保存在北京市公安局的檔案室裡,或許早已焚為灰燼
。於是,我成了一個不存在的組織的「領袖」。一個沒有作品的詩人。」
(張郎郎,美籍漢語作家。1944年生於延安,畢業於北京中央美術學
院美術史系,「文化大革命」初期困組織文學沙龍「太陽縱隊」被判
死刑緩期,坐牢十年,出獄後曾經商,又因支持六四民運,被中國政
府通緝,被迫流亡海外,現主要從事小說及回憶錄創作,亦在德國海
德堡大學教漢語。 )
下面這首詩郭路生的是「相信未來」:
我要用手指——指那滾向天邊的波浪,
我要用手掌——托起那太陽的大海,
我搖曳著曙光——那枝漂亮而溫暖的筆桿,
用孩子的筆記本寫下:相信未來!
我之所以堅定的相信未來,
是因為我相信未來人們的眼睛。
他們有撥開歷史風塵的睫毛,
他們有看透歲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他們對於我們這些
迷途的惆悵和失敗的痛苦
是給以感動的熱淚、深切的同情,
還是給以輕蔑的微笑、辛辣的諷刺。
我相信他們,
對於我們那無數次的探索,
一定給以熱情、公正、客觀的評定!
(郭路生,筆名食指,1948年出生於北京一個幹部家庭。文革中新詩歌
的第一人, 為現代主義詩歌開拓了道路。他的詩作有《這是4點零8
分的北京》、《酒》、 《還是乾脆忘掉她吧》、《相信未來》、《
命運》等。 )
http://www.boxun.com/hero/zhangll/2_2.shtml
http://www.sinology.cn/book/3/wx_hsl/dangdai/wgq/wgq_005c.htm
http://www.tianyabook.com/shici/clds/003.htm
http://www.cozygraphics.com/cozy_rev/huangxiang_yulan/rev_7_zhqh.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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